第2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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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韩长生经常会梦到狗仙君。有的时候他会梦见狗仙君在练功,有的时候他会梦见狗仙君坐在桌前看书,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梦到狗仙君坐在树下,而他枕在狗仙君腿上睡觉。

韩长生活了快二十年,做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梦,大多时候一觉睡醒梦里的场景也都忘了七七八八,偏偏最近做的跟狗仙君有关的梦,醒了之后他还会清清楚楚地记得梦中许多的细节。狗仙君低头看书的时候,一缕发丝垂到脸边,很是好看;他们坐在树下的时候,一朵桃花瓣落在自己的头上,狗仙君轻轻拿起那瓣花含入口中。

韩长生十分怀疑是由于自己对狗仙君的怨念太强大了,又被迫跟他朝夕相处,于是连做梦都免不了被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骚扰。

这一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关于狗仙君的梦。

“我不会放手让你离开我的。”狗仙君说。但是这一次,他不像平时那样用冷冰冰的欠揍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而是温柔的,脸上带着能令冰雪融化的笑意。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以,你也不要让我一个人承受。”

画面突然一转,温柔的假相消失,他的面前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一群又一群的正道人士向他扑了过来,他不断地将他们打退,身上受了很多伤,很痛,他却一直咬牙扛着不愿倒下。他在等。梦里的他满心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他却清楚地体会到了那种等待的心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所有人都不见了,安元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看到安元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等的就是安元。

委屈、愤怒的情绪将他淹没,他质问安元:“就连你也觉得我是必须要遭天谴的魔头?”

安元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他努力想要看清安元脸上的表情,看穿他眼中的情绪,可突然吹来一阵风,一切都如雾般散去了。

翌日早上,韩长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安元还没有醒。韩长生用水囊里的水洗漱了一番,然后走到安元身边,只见他脸上皆是疲惫之色。他昨晚受了伤,又消耗了不少真气,此时还睡得很沉。

韩长生挠了挠头,想起自己昨晚的梦,也是莫名其妙。老子韩长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天下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也是天底下第一号大魔头,有啥好不承认的,老子就是这么狂霸酷帅拽!遭不遭天谴都无所谓,他就想照着自己的心意活着罢了,至于狗仙君怎么看待他,也不关他的事!

安元不醒,他们就不能继续上路,韩长生百无聊赖,托着下巴盯着狗仙君看。

狗仙君是真的长得很好看,韩长生惯来都是喜欢美人的,他身边那些个护法堂主们之所以被他拐到身边效力,不少原因也是因为他们长得漂亮好看。假若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狗仙君的身份,见到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恐怕也会想拐回天宁教去的,偏偏这家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还命定了要一刀捅死自己,有这层关系在,他能够不记恨到想要立刻把狗仙君掐死,狗仙君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已经占了不小的功劳。

韩长生叹了口气。神仙下凡,还真是让人火大呢。好端端的做着神仙,为什么要到凡间来渡什么劫?难道是这家伙在天庭犯了什么错吗?一定是了,天王老子也看不惯这家伙那么自恋,所以一脚把他踢下来图个清静。

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狗仙君虽然可恨,但也挺可怜的。按照命格仙君原本给他安排的命格,他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虽然身边不少女人和小弟,却没什么知心的朋友,而且他的最终目的是打倒魔教天宁教重振武林辉煌。韩长生想了想,如果是自己,要以天命和打倒什么为目的而活一辈子,那可真是无聊透了。世上这么多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韩长生正想着,安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见韩长生正盯着自己发愣,他略吃了一惊,也看着韩长生不语。

过了一会儿,韩长生回过神来:“啊,你醒了。”

安元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拿起水囊道:“你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安元去洗漱,韩长生跟在他屁股后面,嘟囔道:“你就把心法秘籍给我吧,我教你武功,真不是图你这个,我一开始也根本不知道你能帮我……”

安元吐掉了嘴里的水,冷冷道:“既然不图,又何必追着不放。”

若是往常,韩长生没准就发火了,可现在他难得很有耐心,喋喋不休道:“我当然有我的打算,不过不能告诉你,你要是怕我把你们皇甫家的秘籍给传出去,你也可以不用告诉我。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用心帮我,你压制着我,就是怕我跑了。我不会跑的,你好好帮我治好我这怪毛病把。你不肯帮我,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会给我添很多麻烦……”

安元洗漱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韩长生:“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韩长生语塞,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我……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我不会害你的。”他倒是想害,可这家伙自带作弊神器,他也是无可奈何。

安元的目光中难掩失望,他抓起地上的包裹,道:“走了。”

韩长生见他始终无动于衷,不由气结。他要是总像现在这样,一运功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可他又能怎么跟狗仙君解释,照实说其实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大反派我要帮助你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然后让你亲手杀了我——狗仙君肯定把他当成骗秘籍的神经病打出去好吗!

安元已经跳上马,回头看了眼韩长生,见韩长生还在原地发愣,也不理他,径自策马飞驰而去。韩长生无奈,只好赶紧跳上马,追了上去。

当天下午,他们就到达了天缘山庄的旧址。

自打十五年前皇甫土根被杀、安元被岳鹏收养后,天缘山庄就垮了,山庄里的学徒和下人们纷纷自谋生路去了,现在的天缘山庄已经被鸠占鹊巢,成了土匪的寨子。

安元站在土丘上,望着前方的山庄,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双眉微蹙,嘴唇紧抿。神色十分凝重。韩长生走到他身边:“好徒儿,你想起什么没有?”

安元不答,径自向天缘山庄的大门走去。

韩长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不懂尊师重道的孽畜!”

两人走到山庄的大门前,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的嬉笑怒骂声。

韩长生蹙眉:“你家人啊?”

安元摇头,走上去拍了拍门。里面的人闹得开心,大概是没听见有人敲门,依旧只顾着自己嬉闹。

安元退后一步,抬脚用力一踹,只听轰的一声,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大门被他踹倒了一扇。

韩长生耸肩。也就这个时候,他会觉得现在这个黑化了的狗仙君比从前那个温润儒雅的君子好,好歹爽快多了。韩长生跟在安元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天缘山庄。

山庄的大院子里十来个赤膊的汉子正在喝酒,两个年轻人乍闯进来,把他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家伙泼了自己一身酒,另外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抄起手边的大刀,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待看清安元和韩长生的长相,又一齐傻眼。一名个子最高的络腮胡大汉喃喃自语道:“乖乖,这是南边来的人?两个男人长得比姑娘还漂亮……”

一人猥琐地笑道:“两位美人,你们来咱们这狼窝做什么?”

韩长生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院子里的人,突然一惊:“哟,你们也在这里?”

这十几个汉子里,有三个可谓是熟人了,正是昨天晚上偷袭他们又被安元放走的家伙。

那三人看清来的是安元和韩长生二人,也吓了一跳,昨晚上被韩长生一刀尖就给点出去的家伙连忙拦住了另外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家伙:“别冲动,这两个家伙很厉害!昨晚上就是他们把我们给打伤的。”

那络腮胡大汉一听这话,顿时怒向胆边生,他上下打量细皮嫩肉的韩长生和安元,不屑地嗤笑道:“就凭他们两个?厉害?我说老九你的担子该不是被老鼠咬缺了吧!就凭着两个小白脸,老子一根手指头都能拧死他们。”

韩长生抠了抠鼻屎,漫不经心地一弹,那络腮胡上一秒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下一秒就嗷地惨叫一声,捂着胯蹲了下去。

安元严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忍无可忍地白了韩长生一眼:这家伙还敢再恶劣一点吗?居然用鼻屎当暗器打人家要害。

对面的人根本没看清韩长生干了什么,只见自己的同伴突然惨叫着满地打滚,都吓了一跳,纷纷举起刀警惕地打量着韩长生和安元。

安元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晚受伤的一名汉子道:“你你你,这个问题我们问你还差不多!你是追着咱们过来的吗?你们难道是官府的人?”

安元向那些人走去,那些人吓得不住后退。

“哎呀,这鬼地方风沙真大。”韩长生道,“鼻子里进了好多沙子。”他又开始抠鼻屎,站在前面的众人要么往后面躲,要么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胯部往后扭动,八、九尺高的汉子,模样滑稽极了。

突然一人从人群中蹿了出来,正是昨日那讹人的银器贩子。他在安元面前站定,上下打量着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是……少爷?”

银器贩子身后的一人惊呼道:“少爷?三哥,你说他是……”

韩长生也怔了。少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安元缓声道:“我是皇甫。”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片刻后,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皇甫?难道是皇甫老庄主的儿子?”“他不是十五年前被人带走了吗?”“他还活着?真的是他?怎么长的那么好看!”

韩长生没好气地用力咳嗽了两声。这些肤浅的土匪,现在是讨论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吗?当然了,如果他们口中好看的是自己,倒是勉强可以容忍他们肤浅一点。

那银器贩子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想要抓安元的胳膊,却被安元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以前每天给您倒尿壶屎盆的易老三啊!”

☆、第四十四章

韩长生差点没喷出来。给小安元倒尿壶屎盆?

安元的脸生硬地抽了一下:“……不记得。”

韩长生捂着肚子硬生生憋住笑。开玩笑,记得也说不记得好吗!

易老三疑惑地看着韩长生,道:“少爷,他是……”

没等安元开口,韩长生走上前勾住了安元的肩膀,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人畜无害地笑道:“我是他师父。”

易老三怔怔地打量着韩长生:“你就是岳华派的岳鹏?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安元斜了韩长生一眼,韩长生也不辩解,扫了眼易老三身后那些土匪打扮的家伙:“他们是什么人?”

易老三连忙走到桌边拉了两张椅子给安元和韩长生坐。那几名土匪听说了安元的身份之后,你看我,我看你,对他们的敌意似乎都减弱了不少,刚才抽了刀的都把刀放下了。

韩长生大大咧咧地坐下,安元也在他身边坐定。

易老三叹了口气,道:“少爷离开十多年了,估计对天道府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这些事说来话长了。”

原来当年这天道府虽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因有个天缘山庄坐镇,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作恶,因此天道府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康泰。然而自打天缘山庄一倒,附近的流寇匪类侵袭天道府,天道府又没了屏障,沦落成一个弱肉强食的修罗场,原先住在此地的百姓或是死了,或是逃走了,又或者也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田地荒芜,作坊废弃,天道府逐渐沦落成这幅模样。

安元听后脸色异常沉重,韩长生余光瞥见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安元道:“那你们为何在这山庄里?”

易老三赧然道:“少爷当年走的时候,我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为了活下去,我们几个兄弟也落草为寇,组建了日头帮,平日坑些外来的旅人,保护自己的乡民。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才开罪了少爷和少爷的师父。昨天晚上其实我已经认出了少爷,少爷跟小时候模样变化不大,只是不敢确定。今日少爷找到这山庄来,小的才终于确定。”他抹了把泪花,“少爷你回来了,小的很开心,可如今山庄都已经……少爷你又何苦回来。”

那些山贼们知道了安元的身份,也都没有了敌意,有人还给安元和韩长生倒了酒来,有人去给他们弄吃的。

“没想到是少庄主,多有得罪。”昨夜另外两个参与了夜袭的家伙纷纷上来道歉,“难怪你们这么厉害,咱们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哈哈……”

韩长生把他们送来的酒碗退到一边,悄眼打量着安元。这家伙,昨天先是给了易老三银子,接着又半夜放跑了他们,到底是出于心善,还是认出了易老三?若是心善,怎么偏偏对自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若是记得易老三,那他究竟想起了多少事?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李九龙?

一名山贼期待地问道:“少庄主,你这次回来,是打算振兴天缘山庄吗?”其他山贼们立刻停下手里的事,期待地看着安元。

他们这些山贼多是当地的老百姓落草为寇的,有些年长的都还记得当年天缘山庄辉煌的时候天道府百姓安居乐业的光景。年轻人虽然记事不多了,可他们也从长辈嘴里听说过天缘山庄的庄主是个大好人,如果天缘山庄还在,如今的天道府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韩长生道:“易老三,你既然曾经是天缘山庄的下人,那么当初皇甫老庄主被人杀害的时候,你也在山庄里?”

易老三点头,想起十五年前的事,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魔教,就是他们把咱们天道府害成这样的!我前些时日还跟弟兄们说,等咱们再多招点弟兄,咱们就一起杀到出岫山去,替老庄主报仇!”

韩长生差点笑喷。就凭他们这几个连正儿八经的武功都不会的家伙,还想杀到天宁教去?

安元看了韩长生一眼。

韩长生连忙肃容,道:“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

易老三听韩长生这么问,表情有些困惑,抓了抓脑袋:“知道啊,咱们天道府的人都知道。天宁教路过咱们天道府,因为对老庄主怀恨在心,所以杀害了老庄主,还把山庄里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

韩长生皱眉。这么说来,这天缘山庄的血案就更不可能是他们天宁教所为了,天宁教虽然杀人,却从不抢钱,天宁教根本不缺钱,更何况天道府地处西域,出岫山却在北边,抢了财物这么大老远的运回去还劳民伤财呢!

安元问道:“你亲眼看到魔教的人了吗?”

易老三又抓了抓头发:“看到了啊,少爷你那天不也看到了,十几个蒙着脸的家伙见人就砍,你的婢女把你藏进柜子里去了,那天我吓得躲在桌子底下,才躲过一劫。他们杀了好多人!”

安元双眉紧蹙,低着头沉思,似乎在努力回忆小时候的事。

韩长生呵呵笑了一声:“蒙着脸?十几个人?”那回老教主带着他出游,统共也就带了三四个人。他们天宁教又不是山贼,从来不靠人数取胜。不过这话他不能说,他知道的太多了,一定会引起安元的怀疑。

“怎么了?”易老三问道,“少庄主,你怎么开始打听这件事了?”

韩长生又问道:“这山庄重新修缮过吗?”

易老三摇头:“没有!这庄子荒废了几年,、后来我们几个兄弟没个落脚的地方,就回了这里。不过庄子里的东西咱们兄弟都没动过。”

几人聊着,天色就已经黄昏了。

为了招待安元和韩长生,几个山贼特意弄了桌酒菜,虽不丰盛,却也算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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