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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翊瞥了他一眼,面上缓和了些,并未与他玩笑,而是正色道,“今日多谢。”他自是不惧与那万咏秋对峙,只是如今府中宾客繁多又多是嘴碎的公卿夫人。那些世家夫人们,镇日里无所事事,惯爱八卦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况徐氏一向不待见他,若真的在那许多妇人们面前闹腾开来,那万咏秋说不定就真的要入了他的门了。

钟世源本是玩笑,此时见裴邵翊这般认真倒有些讪讪起来。他与裴邵竑相熟,却与裴邵翊不过是朝堂上的关系。此时便也正色道,“院子里发生之事,我瞧得一清二楚。分明是那女子心术不正,你明明帮她免于跌倒,她却往你身上泼脏水。我既与你兄长交好,自会帮你。”又道,“我瞧着你那嫂子也瞧得明白,我不过一提,她便顺藤问了过来。”

听他提起曲莲,裴邵翊的脸上多了分温和,点了点头道,“嫂子一向事事分明。”

第115章 宴客风波(四)

眼看着几个丫鬟将万咏秋连拉带拽的带走,曲莲便回身去瞧宴厅中桌子的摆放,仿若方才一事从未发生。

沈芸跟在后面,面色有些尴尬。

她自豪门大院中长大,放在万咏秋又拉下了脸面,她自是能瞧得出来这其中的嫌隙。当初万咏秋在城外被守城兵勇为难,还是她将之带进了城。想到此处,她心中自是尴尬起来。

曲莲瞧见她面色忐忑,便温声宽慰了她几句。

此时便有小丫鬟来报,紫竹堂那里来询问此处可准备妥当。

曲莲先是遣人吩咐了戏班,这才让那小丫鬟回禀,一切妥当。

不过一炷香时候,便见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夫人小姐们朝着湖边宴厅行了过来。曲莲便领着几个丫鬟在庭前候着。待众人皆落了座儿,便有丫鬟端了蔬果鱼贯而入。

因此间寿春长公主为上客,曲莲自是先行至她身前,行了礼便询问可要开戏。

只是,到了这会儿,曲莲也发觉了,这位长公主似乎自入了裴府便对她十分好奇,直盯着她的脸庞瞧个不停。

曲莲心思一转便能想到,当年母亲虽身体不好极少入宫,但在朝拜之日毕竟也还是要去的。朝拜之时又是内命妇外命妇聚集最齐全的时候,这位长公主许是因见过母亲所以瞧着她眼熟。

只是……这许多年岁了,若是一般人不过觉得眼熟多看两眼。像这位长公主一般目光灼然的想瞧出些什么的样子,却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曲莲抬眼瞧了一眼寿春长公主,正瞧见她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动,有些念头便冒了出来。她慢慢的在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端庄而优雅,而右嘴角些微的高出一些。

果然便瞧见那位长公主眸子中露出些慌乱,忙低头端了茶盏似乎要掩饰那突如其来的失态。

曲莲敛了神色,心中泛起疑云。

方才她正是模仿记忆中母亲的笑容将右嘴角微微抬高了一些……母亲宋氏因着儿时磕碰过一会,嘴里右边缺了一颗牙齿,因此笑起来时右嘴角会微微上扬。

母亲曾因这个原因在年轻时极少露出笑容,还是父亲萧明诚后来宽解她右嘴角微翘,别有一番风韵,这才让她去了心中芥蒂,渐渐的爱笑了起来。

寿春长公主在见到她的笑容后,这般失态,竟有些受到惊吓的意味。

若不是心中有鬼,何至于此?!

想到此处,曲莲的心里冷了冷,别了头去,不再去瞧她一眼。

宴厅中的各桌上已然摆满了茶点蔬果,更有各种时令小食十分丰富。戏台上也开了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

因临着院中湖泊,春风阵阵送来隔岸的花香,倒是一派融融的景象。

曲莲见一切妥当,又觉得身上有些疲累,便自到了宴厅边上的厢房暂且些些。

染萃正在此处等着,见她进来时竟有些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了她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了下来。此处正是宴厅的一侧,透过窗户便能瞧见宴厅处的情景,便是有事也不妨碍更是能第一时间得知。

曲莲坐在炕上倚着红缎面绣金钱蟒的大迎枕,又喝了一杯参茶,这才觉得身上缓和了一些。转眼瞧见染萃还在一边,便问道,“世子怎还没回来?”

裴邵竑说是午宴之前能赶回府,可瞧着午宴都开始一会儿了,还没瞧见他人。

染萃听她问起裴邵竑,便回道,“方才罗管事已经派人去催了,说是连庆回了话,宫中恰有差事着了世子爷去办。世子爷恐怕还要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曲莲听了,点了点头,觉得身上困顿,便遣了染萃去宴厅盯着,自个儿倚着迎枕闭了眼,想着小憩一下。

只是,眼睛虽闭了起来,身上也十分劳顿,脑海中却忍不住浮起方才寿春长公主瞧着她时那个惊恐又带着心虚的眼神。

脑海中纷纷杂杂的,一会儿徐府、一会儿是万咏秋、一会儿却又是寿春长公主。虽被这些杂念纠缠着,却因身体上的不适,曲莲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刚刚陷入沉睡,她便又被帘外传来的匆匆脚步声给惊醒了。

不等人进来,她便睁了眼自迎枕上直了身子。

染萃撩了帘子进来,面上带着些不忿。

见她坐在炕上瞧着自己,便上前低声道,“大奶奶,方才小丫鬟来报,说是那位表小姐在紫竹堂里闹了起来。”

在众位夫人小姐到了湖边宴厅之后,曲莲便着人将暂时安置在嘉禾轩的万咏秋送回了紫竹堂后面的院子。又着人偷偷叫了裴玉华去安抚一番,如今传来这个消息。恐怕是裴玉华也不耐烦万咏秋,丢下她自回了宴厅。

曲莲叹了口气,自下了炕。

染萃瞧着她泛着白的脸色,不禁担忧道,“大奶奶,您何必去掺合她的事情。不若就将此事告知夫人,她爱折腾就让她折腾夫人去。反正是夫人娘家的小姐,这是瞧着咱们府上进来日子安稳,来添事儿的吧。”

听了染萃的话,曲莲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烦闷倒是因她这番胡言乱语散了几分。

只可惜,在这世上,但凡是人总有为难之时,难道每到为难之际便抽身躲过或是推给他人?这种事情,也就是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说的出来。

再者,染萃领的是丫鬟的月钱,身上担着的自然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差事,宅门中的繁琐事情与她却是无多少关碍。但是曲莲不一样,她在这院子里过活,每日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又被人称呼一声大奶奶,更管着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自要担起这幅担子。

不管她是不是乐意,既然走到这一步,便要做这一步的事情。

便是徐氏,身为侯夫人,难道就没有为难之事?

曲莲身上疲惫,也懒得跟她解释,着小丫鬟吩咐了一下裴玉华后,便领着她去了紫竹堂。

一进紫竹堂,还未到后院,便见万咏秋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暗自垂泪,一双妙目已经哭得如同桃子一般。

见曲莲进了院子,把守在院门处的两个婆子便讨好的向曲莲请了安。其中一个有些忐忑道,“大奶奶,表姑娘不愿回房,非说要去寻夫人。咱们想着,不若就让她在紫竹堂等着夫人回来。表姑娘嚷嚷着要出院子,咱们可一步未让。”

曲莲没应声,只瞧着坐在石凳上的万咏秋与那个此时正在低声宽慰她的人……

没想到夏鸢竟不知何时到了紫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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