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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德四年正月二十二日,霸陵侯府乱成了一片。

侯夫人徐氏在圣旨宣读完后,当庭昏厥,阖府上下全都乱了手脚。只有大小姐裴玉华按捺住心中的惊魂不定,一边吩咐婆子们抬了软兜将徐氏送回房,一边遣了管事拿着霸陵侯的名帖去请御医。

裴玉华到底年幼,处理事情还是有些纰漏。她只顾着徐氏这边院子,却忘了约束下人们。于是不到半日,皇上下旨将灶下婢指婚于世子裴邵竑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霸陵侯府。这事情太过离奇,从没听说皇帝给人指婚会指一个婢女。别说是侯府的世子爷了,就是普通百姓人家也不会娶一个婢女做正房太太。

这件事从内院迅速传播到了外院,就连此时正在跟着外院武师习武的陈松都听说了。

陈松听不得有人编排姐姐,还跟几个外院的小厮打了一架。他虽是个孩子,但是在衢县时便在镖馆打杂,也跟着镖师们练练力气。待来到侯府后,更是跟着武师学武。那将他送来侯府的翟姓护卫便是侯府护卫总教头翟向的儿子翟庭玉。翟庭玉平日里没事便喜欢指导陈松几招,于是就见外院之中,陈松手拿一根齐眉棍将比他大四五岁的几个小厮打的满院子乱窜。

太医院的御医很快便被接进府,一副汤药灌了下去,徐氏便悠悠的醒了过来。待看到女儿裴玉华后,她立刻双目瞪圆,死命攥着女儿的手,哆哆嗦嗦的说着,“把,把那个贱婢给我杖毙!”

裴玉华忙示意徐氏噤声,好在方才已经将屋内之人全部遣出,才没让旁人听到徐氏这番话。

“母亲,此话休要再提。慢说这事跟曲莲没有关联,即便是有关联,她此时也动不得。”裴玉华紧紧攥着徐氏冰凉的手,按捺下心中的震动,劝说道,“那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曲莲的名字,此时若是将她杖毙,这不是明摆着抗旨吗?抗旨是要全家抄斩的啊!”

全家抄斩这话一出,徐氏猛地打了个哆嗦,她无力的看着女儿面色惨白道,“那这可怎么是好?”

“如今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裴玉华虽也不甘,却也无奈,“皇上明知哥哥此时不在府里,却要‘即日完婚’。这明摆着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内侍已经走了,禁军却围在府外,恐怕就是为了防止咱们动手脚。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父亲哥哥回来再做打算。眼前……却是只能按旨意行事。”

“难道……难道我儿就只能娶一个灶下婢!”徐氏闻言,险些再次昏死过去。她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她的嫡长子、霸陵侯府的世子与一个婢女有什么首尾,哪怕是个妾室,一个灶下婢也不够资格,“不行!我要立刻入宫,哪怕见不到皇上,我也要去问问皇后……堂堂侯府世子指婚灶下婢又是何种道理!我还要问问礼部,这种事情又合了哪条礼法!”

裴玉华劝解不住,只能认徐氏挣扎起来。她心中倒是明白,圣旨既然已经下达,禁军又围在外面,别说徐氏恐怕出不去侯府,即便是进了宫难道皇后还会为了哥哥而触怒皇上吗?

她猜的没错,徐氏挣扎着起身穿戴了好了诰命礼服便要出府。还没等走出大门,便被禁军给拦了下来。拦住徐氏的这位禁军校尉面带难色道,“夫人请勿让我们难做。兄弟们都敬佩霸陵侯爷为国戍卫之功,但是这是宫中旨意,咱们也不能违抗。还请夫人回府。”

禁军校尉这边说着,一个品级不高的小内侍走了过来,笑得一脸得意,“我说裴夫人,旨意都已经下了,您还是赶紧照办吧。你瞧瞧,咱家可是把东西都给您送来了。”

徐氏看过去,这内侍身后果然跟着几辆车,车上装着猩红色的箱子。徐氏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

却听见那内侍凉凉说道,“府上要是识相的,就在三日内把这婚事办了吧。否则皇上问起来,咱家也不好回话。”

“你……!”被这内侍一顿挤兑,徐氏直觉的自己四肢发麻,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今日所闻所见,更不敢相信自己誉满京城的大儿子居然落得要娶一个灶下婢为妻。若不是此时方妈妈竭力搀扶着她,她怕是就要瘫倒在地。

曲莲坐在屋内,看着秋鹂走进来将一团红的嫁裳扔在她的面前。

“没想到你这样的贱人还有如此的造化!”秋鹂的面色依旧青白,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她瞪着曲莲,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回视着秋鹂的目光,曲莲慢慢的笑了笑,“没想到你能从那后院中走出来,也颇有些造化。”看着秋鹂那恨极了的眼神,曲莲几乎要大笑起来。这世道之事便是如此讽刺,有人求而不得,有人若深锁枷牢。

这一道圣旨,不仅仅羞辱了霸陵侯府、羞辱了那位从未蒙面的世子,同样也将她刚刚设定好,并打算为止努力的目标碾得粉碎。她何尝稀罕做什么世子夫人,什么样的荣华什么样的富贵她没有见过!

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秋鹂身边,看都不看那嫁裳一眼,“我要见夫人。”她刚从裴邵靖那里回到屋子,将晾好的药喝下,便被气势汹汹而来的赵婆子关在了屋里。她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一个平日里受过她好处的小丫头悄悄跑来告诉了她这匪夷所思的缘由。

“你以为夫人会见你?”秋鹂闻言嗤道,“夫人现在恨不得活剐了你。”

“夫人如何待我,自不必由你操心。你只需回报夫人,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但眼下婚事不是要紧的事,阖府的性命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母亲,事已至此,便只能顺势而为。先让那些禁军撤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紫竹院正屋之中,裴玉华也在劝着徐氏。“若是他们一直围着,我们如何准备?”

“你不必劝我了。”徐氏困难的摆了摆手,她脸色灰败,再无一点侯夫人的气势,“就按你说的办吧。

皇城内康寿宫中许太后正在大发雷霆。

“你这是疯了吗?你真当哀家不敢废了你?”许太后站在庭上一双厉目狠狠瞪着此时跪在面前的梅贵妃。一边说着她又瞪向坐在下首的许皇后,“还有你!你是怎么统管后宫的?这种事情你都能让它发生?”

金碧辉煌的康寿宫中,此时除了这三人,再无一个宫女太监。

许太后站在庭上,睚眦欲裂。她的侄女许皇后坐在下首表情木然,而梅贵妃跪在地上,嘴角还噙着一丝冷笑。

看到梅贵妃嘴角的冷笑,许太后一阵气闷。她虽然声词严厉,但是此时此刻,梅贵妃她确实动不得。许家手中并无兵权,裴湛还未将虎符上交,此时兵权依旧在梅裴二家手里。在这样的关口,这个女人不想着怎么去拉拢裴湛,竟然给裴邵竑赐下婢女为婚的圣旨!居然敢私造圣旨!

许太后越想越气,一挥袖将案前的茶杯扫落在地上。官窑粉彩的茶杯立刻化为片片碎片。

“如若不是我生了皇嗣,你还能站在这里对我大声小叫吗?”被溅了一身茶水的梅贵妃突然站了起来开口道,“你们姑侄二人心中所想,以为我不知道吗?”她今日穿了一身深红色绣澜边的翟衣,映衬着她的面容更加靡丽。

“你知道又如何?!”许太后执掌后宫多年,盛威不减。她一声厉喝让梅贵妃的气焰瞬时委顿了不少,“你不过一个小吏之女,能为我儿之妃,何等造化。”

听到太后如此说来,梅贵妃的眼睛登时变红。她父亲的确官职不高,她也的确曾经为自己能入宫而窃喜。延德帝有嫔妃数十人,却独宠她一人,就连皇后,也不能相较于她。这曾经的一切都让她深感天恩,谁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竟有着那样荒唐而疯狂的隐秘!她瞪着许太后,一句‘你儿子是什么东西你难道不清楚?’却始终没有敢说出口。她知道,那晚皇后与她所说,乃是皇家决不能告人的隐秘,若是被许太后得知她知晓了此事,她决活不过今晚。

一句话紧紧的噎在喉咙里,梅贵妃狠狠的瞪着许太后。她觉得自己距离发疯也不远了。“不要以为,你兄长此时手握兵权,哀家就不敢动你。你兄长可是有两个稚龄幼女,自己的女儿和妹妹相比,哪个更重要,你自己掂一掂。”看到梅贵妃委顿的模样,许太后以为自己威胁起来作用。她冷哼一声,“来人!把梅贵妃带回春芜宫,梅贵妃受惊,这段时间不许见人!”

眼看着梅贵妃被几个内侍拉了出去,许太后才气冲冲的看向皇后,“你整天做这幅死样子给谁看?这八年来我对你的容忍还不够吗?”

“母后何必如此,臣妾这八年来何曾有过失礼之处?”许皇后坐在椅子上,昂首含颌,缓缓转头看向许太后。

“我现在懒得管你,你且想想,霸陵侯府那件事怎么办吧。”许太后已是习惯侄女这幅模样,方才对梅贵妃的锐气已经消失无踪,她重重坐回到椅子上,叹气问道。

“这又有何难。”许皇后表情木然的看向姑姑,“定国公赵方昔年丢了一个稚龄的孙女,就说那指婚婢女乃定国公丢失的孙女。”

定国公独子四年前去世,去世前并未留下子嗣,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早年间在翠宇台之变中走丢。去岁定国公过世,因无嗣承爵,此时面临着被夺爵的困境。世子夫人此时正在满宗族寻找嗣子。这个时候,若是能让定国公府与霸陵侯府结为姻亲,定国公府绝没什么不满,反倒会阖府相庆。那边厢,霸陵侯府也能勉强保住面子。

许太后闻言,思忖半响,无奈的点了点头。圣旨已下,此事便无转圜余地。此时若是将梅妃私造圣旨一事揭出,那皇帝已经殡天之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不行!一定要等到大军回朝之日。

想到这里,许太后站起来,看向皇后,“就按你说的办吧,以你的名义下一道懿旨,待霸陵侯府礼成之后,让徐氏带着那婢女来觐见你一次。也算是安抚一下霸陵侯。”

“臣妾遵旨。”许皇后站起身来,依旧表情木然。

☆、017入宫觐见

徐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曲莲。

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的妆花通袖袄,下面是一条天青色镶澜边的八幅马面裙。一头鸦发梳了一个高髻。簪着一个赤金镶宝累丝挑心,鬓角处则是一对云纹石榴福寿鬓花。这一身装扮加上她的仪态,倒也不逊于一般公卿家的太太。

比起两月之前的样子,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小谭大夫倒是有些本事。”看着曲莲已经变得细致光滑许多的脸庞,徐氏哼道。若曲莲还是之前那副形容,她还真没脸在今日带着曲莲进宫。

两日前,满京城都知晓霸陵侯府办了喜事。新娶的世子夫人是定国公许多年前走失的长孙女。因大军还未归朝,由侯府次子代为成礼。中宫皇后也奉上了贺礼,并宣侯夫人徐氏两日后携世子夫人觐见。

徐氏如今能勉强看着曲莲,倒不是因为皇后懿旨中给她按上的身世,而是因为曲莲与她说的一番话。那懿旨太过欲盖弥彰,简直是不知所谓。也就能蒙骗一下京城中无知的百姓,那些公卿世家的夫人们哪个不是十分精明。

“如能避过这乱世一祸,曲莲愿自请离去,一生一世绝不与霸陵侯府有任何干戈。此时此刻,夫人还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谁人一世能不需忍让。”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虽是个奴婢,却让徐氏莫名觉得她气质高华,必会言出即行。

“走吧。”徐氏思及此处,对着曲莲点了点头,两人至此便乘车入宫觐见皇后。

待到进了宫门,徐氏却开始头疼。在宫门等候之时,她才得知今日不仅仅是她带着曲莲入宫。那梅二小姐今日也来宫中探望病中的亲姐,同行而来的还有那位与梅贵妃交好的陈夫人。

陈夫人与梅二小姐在探过梅贵妃后必定会拜见皇后与太后,想到要与那二人会面,徐氏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快些回府才是。

此时已有掌宫的尚人来请了两人,说是皇后娘娘此时在太后的康寿宫中,让两人移步。徐氏走在前面,曲莲低头跟在她的身后,朝着康寿宫走去。走了不过一刻钟时间,便遇到了自春芜宫方向走过来的陈夫人和梅二小姐梅若莘。

走在徐氏侧后方的曲莲,抬头望了一眼徐氏,便瞧见徐氏紧绷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要我说,那钟二少爷虽然不承爵,但是相貌俊俏,人品端方,如今在骠骑营也是前途无量,这也是我亲眼见过的,绝不比那裴邵竑差,二小姐不必怀忧。”陈夫人一边走着,一边絮絮的小声在梅若莘身边说着。口上是如此,心中也啐了一句那不识好歹的霸陵侯府,如今可别是在家里抱头痛哭吧?想到那裴邵竑被指了个灶下婢,陈夫人的心中那是万般畅快。

“夫人切勿再提,若莘还未出阁,怎能议论外男。”梅若莘闻言皱眉。她自知不受长姐待见,却没想到因此害的裴邵竑如此下场。

想起裴邵竑,她不禁又暗自伤怀。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陈夫人见她低头蹙眉,以为她一个闺阁女儿有些不好意思,正待开口劝解却一眼看见了迎面走来黑着脸的徐氏和跟在其身后那个穿着一身正红袄子垂头的年轻妇人。

陈夫人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忙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这才轻声对梅若莘道,“你瞧那边来的是谁?”

梅若莘抬头望去,在看到徐氏后有些惊讶。然而一错目便看到了徐氏身后一身新嫁娘打扮的女子,心里立刻了然。饶她怎么掩饰,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厌恶与怨恨。

两拨人在康寿宫外相遇,因等着通传,四人便在宫外等候。

陈夫人早已经按捺不住,端着张笑脸对徐氏道,“那日身体不适,未能到府拜贺,还未恭喜裴夫人得了称心如意的儿媳呢。”见徐氏黑着脸没搭理她,她也不以为意,只是朝着抬眼看她的曲莲貌似和善的笑着点了点头。

曲莲对着她福了一礼,垂眸敛颌姿态优雅,倒是让陈夫人惊讶了一下。她不禁扭头看了看身侧的梅若莘,同样看到了她微讶的神色。

看来徐氏在家中没少教导这个婢女出身的世子夫人那……陈夫人心中思忖,不免有些无趣。只想着一会儿进殿后,见着太后和皇后殿前威仪,这婢女心中必定惶恐便会曝露原形,心中这才又畅快了起来。

“娘娘有旨,请三位夫人与梅二小姐进殿。”此时一名掌宫尚人出来唱到,四人便鱼贯进入大殿。

“我教给你的,可都还记得?”徐氏顿了顿,落在陈夫人和梅若莘身后,问道。进宫之前,她特特的教了曲莲殿前之仪。曲莲倒是十分聪慧,不管教什么,都是一遍就会。这让徐氏安心不少,但今日恰巧遇见陈夫人和梅若莘,这让徐氏又紧张起来。

“夫人所教,曲莲谨记于心。”

徐氏闻言点了点头,又顿了一下才不情愿道,“进殿后便不要唤我夫人了。”

“是。”曲莲垂头应道。

两人这才进到内殿。

四人进到内殿便向端坐在殿上的太后与皇后行礼。徐氏为二品夫人,位分比陈夫人高,便位于最前,陈夫人为三品淑人则在次席。曲莲虽未世子之妻却因还未册封诰命便只与梅若莘并列站在两人身后。

“都起来吧。”殿上,许太后笑眯眯的道,“今日请你们过来坐坐,也是哀家今日憋闷,找你们来说说话。再者裴家娶了新妇,我也想瞧瞧。都起来吧。”

待四人起身后,她又到,“尚人,给她们指座吧。”

徐氏坐在殿下右侧上手的地方,身后坐着曲莲。而陈夫人则坐在左侧上手,梅若莘则坐在她的下手。

“梅丫头过来让我瞧瞧。”四人刚一落座,许太后便冲着梅若莘招手,脸上一派慈祥。待梅若莘走到跟前,便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听你姐姐说你前些日子受了寒,如今可好些了?”

还未等梅若莘开口,坐在太后下首的一个年轻宫妃便笑道,“娘娘您瞧,梅二小姐这面若桃李的,气色好着呢。”

许太后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笑道,“果真如此,那便是大好。眼瞅着你出阁的日子也快到了,是该好好休养一下。”

年轻宫妃闻言,扑哧一笑,凑趣道,“可不是,人都说颍川侯家的二公子与裴世子并称京城双壁,梅二小姐可得养好气色。”

一番话说得梅若莘立时便羞红了脸,众人皆笑了起来。

便是徐氏,也脸色难看的强笑了笑。

待梅若莘归位后,许太后便看向曲莲道,“来来,邵竑媳妇儿,过来让我瞧瞧。我这老眼昏花的,你坐那么远我可瞧不清楚。”

徐氏闻言立时紧张起来,她瞪了曲莲一眼,示意她谨慎些。

曲莲没理会徐氏,兀自起身,朝着殿上太后那边走去。她垂头缓步,腰若约素、步若莲行,裙裾轻摆,那系在腰际的噤步却无半丝晃动。这哪是一个灶下婢能有的姿仪?一般公卿家的小姐们也少有能做到这般。

这一刹那,康寿宫大殿内,却无半点声响。那陈夫人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许太后面上露出些微诧异,她偏头看了看许皇后,却见许皇后也盯着那裴家新妇恍如沉思。按捺下心中的惊异,许太后脸上重新染上笑意道,“这正红色就得是少年人穿着才好看。”她虽脸上带着笑模样,却并未像对待梅若莘般握着曲莲的手,只是端坐着,问了几句话。

场面一时有些冷,就连那年轻宫妃此时也不知如何凑趣。

陈夫人看着徐氏又有些发黑的脸,极力才能忍住心中的笑意。坐在她身边的梅若莘却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母后。”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许皇后却出声道,“臣妾想叮嘱世子夫人几句。”

许皇后一开口,殿上众人都有些讶异。在座几人除了曲莲,都是时常入宫之人,对各宫主位的娘娘们都颇有些了解。许皇后是延德帝潜邸便册封的王妃,自延德帝登基以来,已经入住中宫四年有余。许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命妇们都十分了解。她从不与人说笑,也从不与人表示亲近。像这般与太后同时在殿上接受命妇们的觐见时,也从来都是不言不语的一直端坐,偶尔开一开口询问一句,便已经是对那被询问之人莫大的关怀了。

殿下众人无不惊讶万分,徐氏更是惊得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而陈夫人则是双目圆睁,不知道这曲莲怎么就入了许皇后的眼了。

许太后看向皇后,片刻后便又笑了起来,“罢了,这世上难得有月桐能入眼的有缘人儿,你便领着裴家媳妇儿和梅丫头去你那坤宁宫坐坐吧。哀家倒是要跟两位夫人好好说说话。”她心里想着,或是皇后想要告诫这婢女一番,倒也没有深思。只是想着,此今毕竟是最为困难之际,她终是有些怕了。毕竟帝后一体,这国祚若是不能绵延,她也万万不能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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