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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灵当然知道他爹的脾气,不由吐了吐舌头,谢过娘体恤,只喊了执侍的弟子燕雨过来,让他陪连若若过去。燕雨欠身领命,请连若若先行。

转过一处回廊,燕雨小声道:“连宫主,玉翎师兄可跟您说过阴姑娘的事情吗?”

连若若微微一笑:“翎儿跟我提过此事。只是你可想好了吗?若是阴姑娘拜入我锦绣宫门下,日后可是不能嫁人的。”

燕雨不由呆了一呆,道:“那为何挽情姐姐可以嫁人?”

连若若摇头道:“挽情也不会外嫁,只是招夫而已。锦绣宫的规矩,只有大师姐才可以为锦绣宫延续血脉。”

燕雨不由蹙眉道:“好奇怪的宫规,那我再考虑一下。”

连若若瞧燕雨皱紧了眉头,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更显稚嫩可爱。燕雨身量颀长,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看着就是特别乖巧的模样,十分讨连若若的喜欢。

连若若用手点点燕雨的额头道:“锦绣宫的宫规百年来就是如此,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倒是你,你身为傅家弟子,竟然与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阴家有所瓜葛,仔细家法难容。”

燕雨忙将手指头放到嘴边“嘘”道:“连宫主,连阿姨,连师娘,求您千万疼惜雨儿的皮肉,千万莫将此事告诉给师兄们知道。”

连若若淡淡一笑:“你自己仔细着吧。锦绣宫可以先收留阴姑娘一段时间,你们可以稍后再做打算。”

燕雨忙谢过连若若。此时两人再转过一处辕门,踏上石子路往前走,就是龙玉的院子,燕雨止步,小脸有点白,他请连若若自己前往:“连宫主快去救玉翎师兄吧,雨儿还在大师伯那里欠着板子呢,还是不过去的好了。”

连若若其实也已经听得到鞭子落在肉上的噼啪声,竟不自觉地有几分慌乱和痛楚,人都说母子连心,看来果真如此。

连若若稳定心神,走上正堂。侍立龙玉榻侧的云冲、云决立时先瞧见了,云冲忙欠身道:“爹,连宫主来了。”

龙玉一惊,云岚忙也停下了手。跪在地上痛得一塌糊涂的玉翎忽然也清醒了:“连宫主,连若若,她来干什么?她来了,那我……”

连若若已经看清了厅堂上的情形。那跪伏于地,一身血污的孩子,那一脸惊慌失措,面色苍白却依旧俊逸出尘的少年,那是自己的儿子啊。他的嘴边涔涔掉落的是血珠吗?脸上湿漉漉的是汗水还是泪珠?还有身上凌乱的透着血珠的鞭痕,地上刺目的碎瓷片上殷红的血迹……

“傅龙玉!”连若若大喊!她实在是又气又心疼,全身都在颤抖,她现在就是想冲上去,打傅龙玉一顿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龙玉反应过来时,是连若若果真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连若若也惊呆了,她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这般失态过了,她竟然动手掌掴一个男人的脸,这个男人还是不久前刚和她重修旧好的傅龙玉。

云岚、云冲和云决都默默地退在一侧,眼睛看地,噤若寒蝉。玉翎也吓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连若若打了龙玉一个耳光,手火辣辣地疼,她不看傅龙玉,过去将旁侧地上玉翎的长衫拣起来,抖开,盖在玉翎的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龙玉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喊:“若若,你,你听我解释……”

连若若的身影已经转过辕门不见了。

云岚、云冲和云决都又往后缩了缩。玉翎跪伏在地,也是一动不敢动。

龙玉不由叹气,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并不是很痛,但还是有些温度的。连若若这个女人,竟然敢打丈夫的脸!

龙玉的目光冷冷扫过站着的三个儿子:“今日的事情,谁敢再提起一个字,老子立时将他逐出家门!”

云岚、云冲和云决忙一跪落地,齐齐应诺:“儿子不敢。”

龙玉这才冷哼一声:“都滚出去吧。”

“谢大师伯……轻责。”玉翎勉强谢责。

“你的事儿还不算完。”龙玉冷冷地道:“等老子有空,再细细与你分说。”

玉翎只能恭应:“玉翎愿……领受……大师伯……教诲。”

先害自己老爹在祖师爷那里挨了一顿胖揍,如今又当着一屋子儿子的面,被前女友甩了一巴掌,玉翎叹气,老爹这笔账,和自己可是有的算了。

不过,连若若连宫主,她是因为心疼自己才这样的吗?难怪人说母子连心,这血脉至亲果真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燕月师兄说得对,有娘疼,这感觉,确实挺好的。

☆、第199章 父子情深

龙悔奉命带龙错去静思堂,就猜到龙错一定是和龙烁十哥在宫里的差事出了纰漏。

龙错也是各种后悔、郁闷,原以为有了爷爷的疼爱,板子总能少落下来一些。可事实是,他还没等见到爷爷的面,就被罚去静思堂了。

龙悔和龙错虽然才回大明湖不久,但是对这里却不陌生了,尤其是龙错,步入这里时,手心里不自觉就沁了冷汗,这惧怕来自记忆里的疼痛。

龙错自小便有这个觉悟,再是英雄豪杰,也是怕家法打在身上,这种疼痛不仅无法抗争,还常掺杂了委屈和不甘,只是这委屈和不甘并没有发泄的出口,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谁让你是人家儿子,人家弟弟,一出生便注定了,他有这样的权利,将这样的苦楚加诸在你的身上。

而且,这苦楚和疼痛还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乖不听话,被打得痛不欲生也是活该,谁让你让尊长替你担心、担忧、难过,不顺尊长的心,就得收拾你的皮,这样才能让你记忆深刻。这就是所谓切肤之痛的含义了。

龙错小时候也想叛逆来着,只是傅家的孩子并没有展现叛逆的机会,不过是一个犀利的眼神被爹瞧见了,代价便是三天、四天的下不得地,那痛楚是真正地切肤之痛,龙错可是不敢了,只得早早收敛起锋芒,在爹和大哥跟前当个乖小孩。

可是人的本性再想如何遮掩、收敛也是改变不了太多的,隔长不短的,龙错又越了界限,他爹依旧是狂风暴雨的一顿板子,什么时候打老实了什么算。

龙悔年少时,也曾叛逆过,他是那种冷漠地非暴力不合作的反抗方式。傅青峰却是比他还更冷漠,不想说话是吗?那就一个月不许说,三个月不许说,一年不许说;让你坐下你一动不动是吗?那就一直站着吧,不许动一动,不许吃饭,也不许睡觉,什么昏过去了什么时候躺下……

龙悔发高烧,迷迷糊糊起不来,傅青峰在外面用鞭子将龙错抽得满地翻滚,然后将龙悔和龙错都扔出门外去:“不听老子的话,就滚,不想挨老子的打,也滚。”

人越悲惨的时候,便是老天爷也欺负你。连着三天的大雨瓢泼,将龙悔、龙错折磨得奄奄一息。铁伯将两个孩子抱回来,傅青峰叹气:“老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

傅青峰想了各种法子,连着三天三夜照顾伺候着这两个小东西,终于是将两个孩子又从鬼门关边上给拉了回来。龙悔、龙错终于能活蹦乱跳地满地跑时,傅青峰却病倒了。

傅青峰第一次生病,他从不知道强健如他竟然也会生病,傅青峰吓坏了,水米不进,奄奄一息,龙错和龙悔也吓坏了,他们闹他们折腾他们各种不满爹的苛责,可是若是真没有了爹……

傅青峰当然不会死。龙悔和龙错为了救傅青峰,偷偷离家,三天后回来,带了各种道士、和尚、尼姑的好几十人,还有一个唱戏的草台班子和一个杂耍团……主要是让这些人来给傅青峰做法、趋鬼、保命的。

两个孩子偷听说书的人说,人要死了,牛头、马面会来拘魂魄,但是牛头、马面还有那些小鬼啥的喜欢听戏,还喜欢看杂耍,唱戏的和杂耍的可以拖住小鬼,和尚道士尼姑就可以趁机做法挡住牛头、马面……

龙悔、龙错组织得力,动作迅速,傅青峰还没反应过来呢,和尚、尼姑、道士已是分了三方位占了场地,院子里唱戏的高台也架起来了,耍猴舞大刀的也准备就绪。龙悔、龙错小手一挥,院子里立时是鸡飞狗跳,歌舞齐鸣,念佛声驱魔声四起……

傅青峰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两个小畜生,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傅青峰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反正顺手抢过耍猴人手里的鞭子,将一干唱戏的都扫到台下去,将龙悔、龙错踢跪在台上,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狠抽,直打得两个孩子爬不起来为止。

傅青峰这才扔了鞭子,道:“有你们两个小畜生在,老子一时半会地还真死不起,否则就是死了,你们也有本事将老子气得从土里再爬出来!”

傅青峰莫名其妙地痊愈了。但是龙悔和龙错私下里仍是一致认为是他们那一番吵闹起了作用,真是将要来抓爹爹的牛头、马面和小鬼们赶跑了呢。

老家人铁伯擦着泪感叹啊,这就是一家人啊,谁离了谁都不叫家了。就是可怜这两个又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了:爹暴戾,又没个娘护着,那就注定是要多挨不少打了。

不过从那以后,龙悔和龙错好像也真得变乖了不少。尤其是龙悔,沉稳干练,更有长子和哥哥的样子了;而龙错呢,虽然偶尔也还会做点出格的事情,但是也乖乖地任打任罚,只是无论打得多狠,他认错快,忘了也同样快了。

傅龙悔很纳闷这一点,他问龙错:“落你身上的板子你也能就饭吃了?就这么不记打?”

龙错垂头:“我记的过来吗?一天八顿的……”

龙悔一脸黑线:你还好意思说啊你,再说了,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龙悔拎着戒尺点龙错:“这次非把你手打折了不可,给我举好了,自己数着!”

龙错姿势端正标准地举平了手:“哥也不用审了,就只管将错儿打个皮开肉绽交差就是了。”

龙悔被龙错气得,都到这时候还拧着呢:“将你打个皮开肉绽我就能交得了差吗?只怕龙烁十哥或是龙城大哥都得被你连累的要被打个皮开肉绽了。”

龙错低头嘀咕:“那正好,有板子大家一起挨呗。”

龙悔二话不说,手里的沉香木戒尺“啪”地就抽下来,龙错痛得险些没咬了舌头,立时就后悔方才自己的任性了。只是已经晚了,大哥已经生气了,惹怒大哥的后果,那可真是非得皮开肉绽地才能交差了。

龙悔手里的戒尺一下一下打下来,龙错的手心就慢慢地鼓起来,肿胀,然后发亮。

“哥。”龙错咬着唇,小声叫。

龙悔手里的戒尺一下落在他的肩头,打的他身子一歪:“这会儿不硬气了?”

“错儿错了。”每次错儿应错,都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好,真是天生就是要犯错被打应罚的命呢。

龙悔听见错儿这软软的声音,终于是停下戒尺,看见弟弟虽然勉强还举在眼前,已经肿胀得晶亮的掌心,心里也是心疼,也有些后悔,错儿是最怕被打手心的了,亲眼看见自己白皙粉嫩的小手肿胀得没了模样,真是分外痛楚。

“裤子褪了,趴那!”龙悔指着靠墙边的长榻。

龙错轻吸着气,膝行过去,将荷叶筒内的藤杖先奉给龙悔,然后站起来,褪去长衫,解开腰间盘扣,偷偷用余光看看哥,只得将裤子褪到腿弯,然后趴伏在长榻上。双手握住榻边的盘龙凸起上时,痛得他的眉心一皱,微闭了眼睛:“哥打吧。”

“都错哪了?”龙悔拿藤杖点龙错的臀峰。

龙错不由起了一阵战栗:“龙错不该在深宫之中,与十哥动手切磋武功。”

“你!”龙悔无语了,你这是故意的吗?爷爷刚吩咐过傅家弟子竞技取消,你就敢故违禁令,这分明是公然对爷爷的命令进行挑战吗?

“你仔细受着吧。”龙悔抖手,“啪”地一棍子打下去,就是一道青紫的肿胀,浮现在龙错的臀峰上。

藤杖坚硬,一下下打下来,痛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龙错再没有了任何心思与哥贫嘴,只能是全心全意,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忍痛了。

龙羽来静思堂时,龙错离皮开肉绽已经不远了。他勉力并拢双腿,足尖不停地颤抖,实在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在龙悔的藤杖再一次破空而落,再抽离他的肌肤时,他从榻上滑落于地。

龙悔只是低喝道:“跪起来。”

龙错将头埋进胳膊里,再伏跪起来时,全身都已被冷汗湿透了:“哥……”龙错声音嘶哑,他勉强控制着呼吸:“求你……让错儿……缓一缓……”

龙悔犹豫,是否该停手,忽然看见四哥傅龙羽缓步走了进来,他忙迎上几步行礼:“悔儿见过四哥。”

龙错终于得到机会喘息,只是却觉得更加痛楚难熬,他开口道:“四哥……”

龙羽轻蹙眉:“你就缓一刻钟吧。”

龙悔欠身:“是。”

龙羽也只能做到如此了,龙羽并不敢就命龙悔停手,既然是三叔和大哥都下令责罚龙错,总是不能轻了。如今爷爷、三叔和大哥因为玉翎的事情,心情都很焦躁,也不是能求得下情来的好时机。

一刻钟很短,也很快,眼瞧着一刻钟将满,龙错的余光看到龙悔放在几案上的藤杖,就哆嗦,这藤杖打人怎么这么痛,方才落在脊背上时,龙错有一种骨头都要被打断了的错觉。

总算此时,福伯命人来报,三老爷带着玉翎安然归来了。

这下龙羽固然是欣喜,龙悔也暗中松了一口气,龙错就更是直谢菩萨保佑了。总算这下长辈们的心情能舒畅一些了,许就不一定非扒了自己的皮了。

龙羽忙去见过三哥,又和三哥一起往内院去,二哥龙壁各种焦急忧心地在回廊下侍立,见了龙晴回来,不由大喜过望。

龙晴忙禀告道:“玉翎安然回来了。”

龙壁让龙晴快向堂上禀告。

堂上尊长这才饶过龙烁、龙玉和龙城,龙壁和龙羽也才敢入堂上去侍奉三位哥哥。按长幼之序,龙壁去服侍龙烁,龙晴搀扶龙玉,龙羽侍奉龙城。

只是三位大哥对人选分配都有些不满意。龙烁让龙壁去吩咐龙错过来侍奉他,就是委婉为龙错求情而已。龙壁去大哥跟前转述了龙烁的意思,龙城便命龙羽去传令,又让龙壁去喊小卿来侍奉他。

龙羽这边刚出了龙城的院子,就遇到小卿,小卿急匆匆地要去见师父。龙羽笑道:“你师父正是有些心情不好,由你这个他最宝贝的徒弟去侍奉,那是再合适不过。”

小卿觉得最近四叔的性情真是变得开朗了许多,这都是云谨和云皓宝宝的功劳啊,小卿琢磨以后等这两个小师弟长大时,可以因此功勋少打他们几次板子。

云皓宝宝本名叫敏皓,是三叔龙晴和五叔龙星带回傅家来的,年纪比云谨还小呢。如今四叔的院子里,无论是设施配备还是人员配备上,都很似一个幼儿园,将云皓宝宝送过去一同养育,那是再合适不过。

云谨宝宝比云皓宝宝大半年多,可是很有小哥哥的样子呢,经常会将自己啃了一半的苹果、桃子啦,塞进云皓宝宝嘴里去呢,虽然因此种不卫生的行为,受到了好几次的劝诫,可是云谨宝宝的拳拳护弟之心可是不容抹杀。

龙羽每日里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小卿对龙羽欠身道:“多谢四叔谬赞,小卿一定再接再厉,继续专宠于前。”

龙壁正走出来,轻斥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果真是仗着你师父宠爱,什么放肆的话都敢胡言乱语了。”

小卿忙垂头应错,龙羽解围道:“是龙羽先逗小卿的,二哥要骂就骂龙羽吧。”

龙壁挥手:“还不快些传令去?再晚一会儿,怕是错儿连爬都爬不起来了。”龙壁说完,才又转回屋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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