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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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错在痛楚之余就是满心懊悔,早知道大哥心狠手辣至此,自己实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招惹他气怒了。

若是先生知道了自己被罚得这么丢脸,自己一定又会没一层皮的。

龙错觉得好渴,太阳好晒,好累,而且还是好痛。他想暗暗运功疗伤,到底还是不敢。

惟一令龙错觉得还算安慰的就是,虽然是被勒令挂在这里“晾刑”,可是这一两个时辰来,并没有人真得来看。

龙错这才觉得心下稍安。

夕阳挂在天边,光辉都藏在云朵里时,没有打雷,滴答滴答地开始落雨。

不是这么倒霉吧。龙错郁闷,好像有暴风雨要来的意思呢。回廊通透,只能遮阳,却并不能挡雨。

风再吹到肌肤上时,淡淡的舒适已是变成了火辣辣的疼痛,然后暴雨夹杂着冰雹打下来,落在地上劈里啪啦的作响,顷刻的功夫,龙错已经被浇了个透心凉。

雨水打在伤口上,又痛又痒。开始还有淡淡的血丝,随着雨水滴落地上,然后便如瓢泼般的将龙错和脚下都冲洗得分外洁净。

回廊的排水孔很通畅,廊上并无积水。刷了桐油的红木地板在雨水的冲刷下洁净异常。

龙错微闭上眼睛,任风和暴雨肆虐。小袄早已湿透,一会儿粘在身上,一会儿被风吹得鼓胀,反反复复的摩/擦着身上的肌肤,受伤的地方,痛得钻心。

裤子早都不堪雨水的力量,滑落到脚下,柔软的高帮布鞋如今也浸满了水,被龙错踩着,仿佛还能借上一丝力气了。

龙错想笑一下,雨水滑进嘴里,好像还有一滴混在雨水中的泪滴。

在雨中艰辛忍耐落泪的,还有云岚。

云岚是龙玉之子,在九支长大,又被九支送回长支。

龙玉对这个又拣回来的长子,没有疼惜,只有苛责。

云岚回长支的第一件事,就是挨打。

因为云岚未曾娶妻先纳妾,坏了长支的规矩。

云岚确实有两房妾室,是遵九支傅榆之命迎娶,不过是九支拉拢世家的手段。云岚也是奉命而行。

只是这道理,在龙玉这里根本不用提。

云岚拖家带口地来到长支,龙玉给了他一个单独的院子。云岚刚安顿下来,便带两房妾室去爹娘房里请安。

阮瓶瓶和诸葛兰都很高兴,龙玉冷着一张脸。

请晚的时候,龙玉吩咐:“以后免了云岚两房妾室请安的规矩,没有他的话,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至于云岚,则住进龙玉书房旁边的耳房内,修身养性,习文练武,侍奉父亲。

龙玉这意思,便是将云岚的两房妾室永久打入冷宫,而云岚,也没了养尊处优的待遇,直接沦落为龙玉的贴身长随,一应杂事都由云岚去做,打扫庭院,浇花养草,整书研磨,端茶倒水,饮食安寝,还要各种挑剔着,分分钟板子就落下来,打得云岚几乎没有一日身上不带伤的。

诸葛兰或是阮瓶瓶甚或是傅惊看不过去了,想要替云岚说上一句半句好话,龙玉二话不说,踢跪了云岚就是一顿很抽,什么时候爬不起来了什么时候算完。

至于跪荆棘或是含铁蒺藜或是被打肿了屁股厥在门外晾刑,在云岚这里就更都是家常便饭了。

云岚只是忍。忍不过去也忍。

龙烁忍不下去了,想去找龙玉理论,大门还没迈出去呢,就被龙耀一巴掌扇了回去:“长支如何处置长支弟子,用得着你去操心?”

云岚只能继续忍。

龙玉要带弟子去大明湖观礼,云岚还以为曙光来了呢。

但是龙玉竟然也带着他去。

龙玉命云冲、云决先行,他带着云岚随后赶到。他想借机磨砺一下云冲和云决,但是依旧是一路折磨云岚。

好比今日,眼瞧快到大明湖地界了,竟然突然变天下了大雨。

云岚虽然奉命驾车,但是龙玉怕累坏了拉车的良驹,不许云岚坐在车上,只许他一路跟在马车旁边跑,偶尔还要跪行进篷车内,为龙玉侍奉水果,添茶倒水亦或是扇扇捶背。

如今大雨瓢泼,良马不前,龙玉不仅不让云岚入车内避雨,反倒命云岚解下车辕,将马栓在车后,而由云岚拉车,继续前行。

龙玉想赶到大明湖和龙城共进晚餐。

所以大雨瓢泼,路途泥泞中,云岚顶风冒雨,拉车前行。

泪水亦是混了雨水滑落口中。

龙玉端坐在车厢内,香茶袅袅,悠然自得地翻看着八宝圆桌上的一册古书。

雨虽下得大,只是马车设计精良,没有丝毫渗漏,棚顶也没有丝毫积水。篷车两侧的风铃,被雨滴打得叮叮作响。

龙玉伸手轻挑开车帘,透过细雨看天地苍茫,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在看拉车前行的云岚,风雨之中,颀长的身影和依旧挺直的背脊,淡淡一笑。

岚儿这性子,倒是比想像中要沉稳得多了。也不枉你爹我如此磨砺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149章

世上有二十四孝的儿子,就有二十四孝的爹。

在风雨中拉车前行的除了云岚,还有白霆。

白霆的车上当然是拉着小白,他的爱子白展岚。小白不是不孝子,他爹再疼他宠他,他也不会让胡子一把的老爹在大风雨中还拉车前行。

不过小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况。他和白霆来大明湖观礼,一路行来,父子间很是和煦。白天的时侯,路过一处池塘,白霆和小白还心血来潮,比赛钓鱼。

小白赢了白霆,翘着腿躺在青石上晒太阳,太白垒石生火,给鱼开膛破肚,做铁板煎鱼给爷俩做午餐。

吃了生煎鱼后,两人又在树荫下睡了会儿午觉,然后继续上路。

下午时,小白就开始有些不舒服,拉了几次肚子后,不见好转,反倒更重。

习武的人很少得病的,老白嘲笑儿子太娇气,也没太在意,纵马前行。小白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坚持着骑在马上去追爹爹,然后骑着骑着,就一头从马背上掉下去,爬不起来了。

老白等了半天,不见儿子追上来,不耐烦又寻回去,才发现小白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把老白吓得不轻,过去抱了儿子,又拍又喊,又是输送内力的,小白勉强睁开眼睛,说一句:“我不要紧。”就又昏了过去。

老白这才发现儿子身上烫得要命。抱起儿子撒丫子就跑,找郎中给儿子看病。

可是附近的小村庄上哪有良医,看了四五家医馆,都看不出症状所在。

老白才想起来,附近就有个神医的,与其让这些庸医耽误了,还是直接去大明湖找龙晴吧。

小白如今的情形当然是不宜骑马了,老白就去琢磨着雇个马车,可是偌大的村庄里,竟是没有一家有马车的。

老白急切了,也不管那么多,将一名正推着独轮车运蔬菜的村夫推到一侧,将小白放在了那堆白菜帮子中,自己推起车来就跑。

村夫在后面连喊带追地,却哪里追得上绿林道出身的老白,老白早推着独轮车绝尘而去。

后来老白才明白,那村夫为啥声嘶力竭地追自己,原来自己没给钱。

老白一心想快些赶到大明湖,哪知这天不作美,竟然忽降大雨。

大雨浇透了老白,当然也浇透了小白。冰凉的雨水倒让昏迷中的小白有了一丝清醒。

勉强睁开眼睛,雨水朦胧中,就看到爹正推着独轮车冒雨前行:“爹……”

小白的呢喃在风雨中被淹没了,但是老白还是听见了,他放下独轮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叫道:“好儿子,坚持住,前面就是大明湖了,爹一定救你!”

老白推着独轮车在泥泞中挣扎,眼看前方就到了青石铺就的官道,而且还是下坡,不由分外欣喜,猫着腰,推着独轮车就往前冲。

这边云岚拉着篷车,也终于将走出岔道,走上官道。顺着这条宽敞笔直的管道,再走上三五里路,就是傅家,胜利在望。

从这条岔道上官道,是一个极大的上坡。云岚暗运了内力,将篷车往上拉,又得小心着别幅度太大或是车轮下有什么石块硌了车轮让车颠簸,免得惹了车上的爹爹不快。

篷车体积大,也沉,车后还拴着两匹马,所以云岚很小心地拉上来,就没看见从另一侧岔道风驰电掣过来的独轮车。

老白抬头看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辆偌大的篷车时已是躲闪不及,只得大喝:“快躲开!”

云岚心想,我也得躲得开才行啊。

好在这两方人都是武林人,老白一跃而起自车上抱了小白离开失控的独轮车;云岚也用了凌云步,带着车辕硬生生转了九十度方向。

老白抱着小白跃落旁侧,毫发无伤;云岚及时转开角度,避免了正面碰撞,有惊无险。

失控的独轮车蓬地一声,撞在了篷车的侧面,车里面的龙玉哎呦一声,头被撞了个大包,茶水也洒了一身。

云岚听见龙玉的惊叫,真是很想笑,觉得可算是报了一点点小仇,可是却笑不出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以想见,自己许就会在这暴雨中,在这官道上,被爹褪了裤子打个皮开肉绽。

老白抱着小白落地,可是却没有立时就走。老白已经相中了这辆篷车。

独轮车被撞得轱辘飞了,架子散了,但是这篷车可是毫发无伤,而且还可挡雨,当然给小白用是最好了。

云岚已经对着篷车跪下去请责:“是岚儿粗心,让爹受惊了,请爹重责。”

老白心里赞道,倒是个孝顺的小子呢。然后已经一个健步跃过去道:“你这个小子撞烂了老夫的独轮车,竟敢不向老夫道歉,真是岂有此理!”

老白言下之意,就是,你得赔我。

云岚哪能惯得白霆这种沾边赖的,况且,自己眼瞧着就要因为这突然跑出来的倒霉的独轮车被打了,到底是谁岂有此理啊。

云岚也不答话,抬手就是一掌,直拍老白胸前。

老白想不到云岚出手如此狠辣,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急忙出掌相迎。云岚却又忽然收招,身形一转,趁老白不及变招之际,一脚踢到老白腰上,将老白“妈呀”一声踢飞了出去。

老白叫得这声“妈呀”倒不是因为云岚踢的这脚有多疼,而是因为怀里的小白差点脱手掉了下去。

所以老白用手抱紧了小白,然后就只能用自己的一张老脸去亲密接触土地。

老白心道,惨了,这鼻青脸肿地到傅家去,真是又丢大脸了。

“白大哥小心。”千钧一发之际,老白的腰被人一手带住,在他的脸着陆前,及时刹住。

“傅龙玉!”老白惊叫。

云岚在爹爹从篷车里飞身出来接住老白时,就觉得要糟,如何这么大的雨,爹还刚被撞了头正混乱时,怎么还会听到外面自己的一举一动?

然后等爹一声“白大哥”出口后,云岚已经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真背,人要是走背字了,果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云岚本想踢老白一脚,随便发泄发泄情绪,想不到就踢到了爹的故旧身上。

龙晴去大哥的书房汇报工作,琢磨着怎么为龙错求情。

龙城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扔了一堆的文牒让他看,然后拣重要的向自己复述,再提出处理的意见和建议,若是龙城觉得满意,便提笔润墨,仿了龙城的笔迹批复了。

龙城自己喝茶,翻翻书简,难得闲适。

直忙了大半个时辰,这边刚处理得七七八八,外面已是大雨瓢泼,还夹杂着冰雹,打在轩窗上、落在翠植的叶子上噼啪作响。

龙晴就更加担心龙错,望着窗外的大雨微愣神的功夫,手中的笔已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滴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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