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她的快乐,都很简单,很纯粹。
林幼辉留下三匹布料,剩下的分别孝敬给祖母、外祖母,送给舅母、大伯母、三婶婶,还有表姐们。珍珠也是,人人有份。外祖母和舅母、大伯母可以次日便送走,祖母和三婶婶的却要等一等,趁着船,好给捎回去。
阿玖替祖母挑了一匹麻香色织金妆花云锦,“这个颜色衬祖母。”林幼辉笑咪咪点头,“是啊,祖母端庄,这个颜色极好。”外祖母呢,年过五旬,白皙美丽,挑了大红底孔雀羽织金妆花,富丽而又典雅,鲜艳却不失庄重。
阿玖跟着林幼辉亲自给外祖母送去,外祖母笑的眉毛弯弯,命侍女从箱子里寻出几个古银脚链、翡翠脚链,“乖囡,打扮打扮你的小脚丫。”
祖母是见不着面的,阿玖费劲吧啦的亲笔写了封信。除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之外,还炫耀了自己挑选布料的眼光,“祖母,您用这料子做衣裳,一准儿好看!”
裴二爷看过信,替她改了几个错别字,又提醒她,“还有祖父呢!”阿玖想想也对,又坐在小桌子前面,斟词酌句的给祖父写信,“祖父,我挺想您的,盼着您也来京城,和我们团聚。虽然我很谗,您却只吃一荤一素,我还是盼着您来。”
裴二爷拿着这封信瞅了半天,半天没说出话来。
阿玖又很周到的给三叔、三婶写了信,报告自己这些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长高了多少,最后,很神气的炫耀,“我要上学了!我是大孩子了!”
裴二爷一一看过,微笑折起来,封好,准备寄到姑苏。
阿玖忙活着亲自给舅母、大伯母送礼物,是个小忙人。她不管到哪都受欢迎,舅母、大伯母都夸奖,“阿玖长大了呢,明年就是小学生了!这上学了,可是大不一样,该格外重视的。”大舅母送了珍贵的彩笺,二舅母送了象牙笔杆湖笔,大伯母不知怎么疼她才好,从裴大爷书房寻出一方希罕的绿端砚,送给阿玖做上学的礼物。
即将成为一名小学生,阿玖心中简直是感慨万千。从前我是学龄前儿童,往后不是了呀,这一上学,我便要跟无忧无虑的幼儿生活告别,要做大孩子了。
“这个冬天我要痛痛快快玩耍,等到明年春天,我可就改头换面啦。到时我摇身一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小学生!”阿玖神色庄重的跟父母、哥哥们宣布。
彼时《西游记》虽未成书,种种传说却在民间甚为流行,孙猴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提到“摇身一变”,就让人想起那只精灵的猴子,阿玖顽皮,偏把“摇身一变”,和“规规矩矩的小学生”连在一处,令人忍俊不禁。
“还小呢,不用太规矩。”裴二爷瞅着宝贝女儿这幅神情实在太悲壮了,心中不忍,柔声安慰。
“五岁还是儿童,不必太拘束。”林幼辉也笑着说道。她可不要阿玖小小年纪便学得老成,板着个小脸,失了童真。
哥哥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小阿玖。妹妹,你能规规矩矩啊?哥哥怎么不信呢。
因着发生在平安寺的一桩意外,裴二爷是受了皇帝的赏赐,一家人和和乐乐,无忧无虑,而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金长利,则是紧张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金长利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瘦瘦的,浓眉大眼,乍一看上去,是位斯文有礼的饱学之士。不过,如果细看,会发觉他目光时而锐利,时而闪烁不定,明显是心术不正。
他时运不济,四十岁时才中了进士,还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因着这个同进士,头些年他的仕途一直不顺。正在他着急冒火的时候,宫里头一位姓金的都人侥幸生下皇子,封为敬妃。这位敬妃既是都人出身,娘家自然提不起来,是乡下的泥瓦匠。金长利便设法和这位敬妃联了宗、攀了亲,称呼敬妃为“姑母”。之后,仕途便顺了,由原来的清水衙门转到了炙手可热的吏部,先是任主事,如今更升任了员外郎。
别看员外郎只是从五品,品级不高,可权利大啊,官吏考课、黜陟,全归考功司管。员外郎是考功司郎中的副手,他手里的权力,谁也不敢小看。金长利在这个位子上,真是捞了个盆满钵满。
他有生之年也没有别的愿望,只想升任考功司郎中,再稳稳的多捞几年钱,便可以含笑隐退,回家乡悠游度日了。
谁料想,就在他踌躇满志想要再往上升一升的时候,因着他太热心,出了个岔子。
邱贵妃不是失宠了么?因着邱贵妃素日里嚣张跋扈,眼里没人,宫里暗中仇恨邱贵妃、想痛打落水狗的人多了,敬妃也是其中之一。邱贵妃年纪轻,生的美,她可没把敬妃这都人出身的妃子放在眼里,侮慢过多回。敬妃好歹也晋到妃位了,邱贵妃一再轻慢她,哪有不恼的?见邱贵妃失势,便想落井下石。
金长利一则要巴结敬妃,二则,他更想趁着这机会讨章皇后的好,讨金乡侯府的好,便处心积虑的盘算着让兴国公府出丑丢人,最好犯下大罪,好一并把冷宫里的邱贵妃给连累了,永世不得翻身。
他要是真能做到这一步,别说敬妃高兴了,章皇后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那是毫无疑问的。接连生下三个小皇子的邱贵妃,章皇后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不可能不想彻底扳倒她。
金长利心里有一团火,热切的想要讨好章皇后,往上爬,再往上爬……可是,兴国公府的人因为实在没出息没本事,邱贵妃一倒他们就傻眼了,简直连门都不敢出,当然更不会惹事生非。
金长利失望之下,把目光投向了临江侯府。临江侯是邱贵妃的恩人,临江侯夫人是邱贵妃的姐姐,好像临江侯还和邱贵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这样的人家,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了。
临江侯的二弟陈庆在府军前卫任指挥使,和金长利臭味相投,有些来往。因为公侯伯的封爵、袭爵都归吏部验封司管,陈庆想和验封司管事的人一起坐坐,问个实在话,便托金长利牵个线,捎个话。金长利满口答应,还真把验封司郎中贺东请了出来,陈庆在倚翠阁包了个场子,三人好生乐了半日。
贺东的意思是,按说这爵位是你侄子陈凌峰的,他是嫡房嫡子,只要他人品过的去,不出大岔子,就该是他的。除非……除非他失德,否则,轮不着别人。
失德,失德。陈庆琢磨着这话,出了神。陈庆相信自己在朝中也有些人缘,若是长房被皇帝厌弃,自己能上下打点,把这爵位弄到手。关键是,才几岁的孩子,怎么样让他“失德”。
陈庆琢磨“失德”,金长利关心的却是让临江侯府出个大丑,丢个大人,好波及冷宫的邱贵妃,让她再也不能翻身。“你侄子小,能失什么德?可他娘能办坏事,临江侯府能丢人。”金长利给陈庆出主意。
陈庆一想也对。把临江侯府的名声弄臭了,要么皇帝一怒之下换人做这临江侯,要么这临江侯的爵位收回。“反正现如今也不是我的,收回也不可惜。”陈庆衡量过后,点了头。
金长利和陈庆精心设计了平安寺的事件。陈庆重金收买了侯府的护卫,邱夫人只是让他们捉拿叶氏,他们却故意让陈凌云知道,争斗,还让陈凌云受了伤,把事情闹大。
金长利和陈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裴二爷一定会记恨临江侯府,把这丑事公之于众,谁知裴二爷不肯上当,做了回和事佬,把这丑事消弥于无形。
本来,白折腾一场,金长利已是垂头丧气。等到裴二爷被皇帝召见,受了赏赐出来,金长利很敏锐的觉察到事情不对。休沐日平安寺发生了那件事,次日皇帝便特地召见裴二爷,还赏了不少财物,这可能是什么事?
翰林院的人常会被皇帝召见,若“应对称旨”,皇帝是会表示赞赏的。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厚重的赏赐。
金长利员外郎,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意味。
第67章 寒冷
金员外郎善于谄媚巴结,一向多思多虑。他由裴二爷受赏赐想到了很多很多,譬如,皇帝已经知道平安寺的真相了,知道背后有人算计,知道这背后算计的人就是自己……
大臣和妻妾在家里打牌,牌少了一张,最后这张牌由□□皇帝笑着拿了出来金员外郎想到这广为流传的故事,眼睛发直,头皮发麻。
他再这么想下去,有事没事的先不说,自己能把自己吓死。
金长利命人把女儿金氏叫回家,“你家那小子,来京城的时候不是和翰林院裴编修同行的么?之后,你可和裴家可还又打过交道?”金氏蹙起娥眉,“相公送过两回谢礼,裴家都原封不动还了,架子拿的忒大。裴家既这么着,我们也不能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便没再来往。”
金长利脸一沉,训斥道:“没有一丝半毫的远见,受不得一点气,真是没用!”金氏撒娇,“爹您怎么了,生这么大气?若用得着他们,女儿厚着脸皮再上门就是了。”
“这样才对。”金长利满意的点头。
金氏是外室所生,打小就知道自己地位不牢靠,最会看金长利的脸色,会讨好他。卖着乖,撒着娇,金氏从他手里讨来张面额为两百两的银票,笑吟吟走了。
“裴家清贫,哪用得着两百两银子的礼。”金氏心里笑话着她爹的没见识,撒漫花钱,路上命人随意在店铺买了两个果盒,两匣子点心,打算明天带去裴家。
她从金长利那儿要来两百两,可这两个果盒、两匣子点心,连一两银子也用不了。
金氏回到家,过继来的儿子蔺明堂毕恭毕敬的前来问安。蔺明堂生的清秀,性子也温顺,金氏对他倒也不怎么刻薄,笑着吩咐,“明日有要紧事,学堂里请一天假,跟我出门会会客。”蔺明堂也不问要到哪家,也不问是什么要紧事,想也不想就恭敬的答应,“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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