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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鱼蒙

平安粥铺的后头是绿衫和绿萝居住的地方,平日里,这边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居住,宋磊每每要到后头来,都被绿萝给拦住了。

可今日,因着宋长平的原因,绿萝亲自将二人迎到了后院。

宋磊想起前几次来看望绿萝时,绿萝的身子已经大好,有一日,她着一身霜白的衣裳,脸上不染半点脂粉,远远地望着他笑,当下他便迷醉过去,恨不能只停留在那一刻,两人直到了白头。

而此刻,他更是恨不得,就停留在那日那时,她美,他陶醉。

可是后来,绿萝却是巧笑盼兮地牵着他的手,半是凄楚半是委屈地问道:“石头,你能不能想法子,让我再回到爷的身边伺候?”

宋磊低头看跪在院子中央的绿萝,有片刻的晃神。

后院的上头,赫然写着“慕平阁”,此间主人的心思,不过一个匾额,已是呼之欲出。

可是院子里的人,此刻却是全盘否认。

“大爷,我近来一直不在铺子里,即便是今日回来,也是因着宋府放了假。您说的那流言蜚语,我更是全然不知情!”

绿萝斩钉截铁道。

“所以说,这全是绿衫一人所为?”宋长平的手指轻点石桌桌面,问这话时,却是望着绿萝。

只见绿萝面色苍白,轻轻按了按绿衫的手,绿衫慌忙地抬了头,片刻后,却是缓缓点头。“是,大爷,全是我一人做的。”

身边突然猛地落下个茶壶来,瞬时四分五裂,宋磊失神落魄地望着摔碎了的茶壶,片刻后却是苦涩地笑了:“绿衫,你住着大爷赏给你们的院子,还敢睁眼说瞎话不成!方才我们在隔壁,什么都听得真切!”

绿衫的身体震了一震,应道:“石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话确然是我一人所传。粥铺里多的是客人,我不过说两句,他们听到了,传出去,自然是有的。我也只是说闲话罢了,谁叫他们爱传这些?”

“方才你去得,可不是什么粥铺。”

宋磊似笑非笑地望了绿萝一眼。却见她片刻之间,扬手打了绿衫一巴掌,“大爷这些年于我们如何,你如何不知?你为什么要对大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妹妹,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大爷,对得起我!”

“姐姐……”这一巴掌委实来得太过突然,绿衫捂着脸怔住了,绿萝却是伏下身去,哭道:“大爷,是我没教好妹妹,你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您若是不消气,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大爷……”

“我身边的人多,还真不需要你伺候。”宋长平冷哼了一声,又问绿衫,“你依旧还要说,那些流言蜚语,全是出自于你?”

绿衫默默又一点头,宋长平起身踱了两步,随手却是摘下绿萝头上的珠花,只见金雀儿祖母镶底儿,缀着两颗大小均匀的南珠。

“这珠花费了不少银子吧?”宋长平淡淡笑道。

绿萝脸上白了一白。

宋长平却是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初初见你二人时,你身子不好,绿衫却是活泼。面儿上你是姐姐,可是实际上,却是绿衫处处护着你。当日在街头遇见你二人,是绿衫讨要了馒头,自己一口没舍得吃,全给了你,我可曾记错?”

“不蹭记错。”绿萝身子一抖。

“往后,你们二人在我身边,不论何时,你犯了错,全是由绿萝扛着,我虽知道,可是要打要骂,仍旧落在绿衫身上,你可晓得为何?”宋长平又问。

绿萝摇了摇头。

“我就想着,哪一日,你能明白你妹妹对你的心思,你哪一日,才能真正做个姐姐。”宋长平笑道。

“大爷,你说的什么,我不懂……”绿萝还要辩解,宋长平却是偏了头问绿衫,“这么多年却是你护着她,你不让她受委屈。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你身上,你依旧不肯说她半句不是?”

那一厢,绿衫早已没了声响。

头上的大太阳晒着,绿萝的后背全都汗湿了,她的心却是一点点地沉下去。半晌,她终于变了脸色,阴仄仄地笑了笑,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绿萝……”绿衫在一旁扯了扯她。绿萝甩了她的手道:“是我散播地又如何?她若是没做过,又如何怕我编排!大爷,我就是要让你看看,那个贱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长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示意绿萝继续说下去。

“她确然是夺了向大小姐的婚事,也确然为人嚣张跋扈。”绿萝扬了声笑道:“大爷,你心心念念放在心头上的人,压根就是个贱胚子,从前她还,她还同那个叫温玉良的表哥勾搭在一块!”

“温玉良……”宋长平冷笑一声,“从前你大奶奶确然看错了人,可如今她身边有我。我就喜欢她为人嚣张,又如何?我的婚事,又容得你来管?”

绿萝的脸色霎间变得苍白,宋长平的态度这般明白,她算哪根葱那根蒜,哪里能管得了他。

可是她恨啊,“若不是因为她,大爷怎么会将我逐出府外……”

“从前我不说,是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绿萝,我会逐你出府,是因为你不该有的心思太多了。不论大奶奶进没进府,你总会离开宋府。”

“可是你又留我在雍州,若你真不愿见我,大可把我逐出雍州!”绿萝最后挣扎道。

宋长平终是摇了摇头,“若是按照我的意思,我老早将你二人送回蜀州。我给你们备下的铺子,房子,全在蜀州。”

绿萝乍然抬起头来,眼里是弥蒙的一片泪水,宋长平点了点铺子,讥讽笑道:“这铺子,是石头用攒下的钱给你们备下的。”

她利用绿衫对她的好,处处隐在绿衫后头,让绿衫成了那恶人。

宋磊对她好,她却毫不怜惜地践踏,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

看似出水芙蓉一般的绿萝,身后一片黑暗。

宋长平起了身往外走,回身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宋磊,“方才你还同我说,你心仪绿萝,此刻呢?”

再看闷不做声,脸色铁青的绿衫,“这么多年维护,你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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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这么说,绿萝也就两个人对她好一些,你这么挑拨离间,似乎不太厚道。”夜里,云欢搂着长平的脖子问。

“有什么不厚道的。”宋长平低声道:“其实绿衫和石头心里头都明白,我不过是点明了罢了。”

若不是绿萝做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愿意做这个坏人。

对方若是个男人,如温玉良一般,他还可以粗鲁粗暴地以身体上的伤害做威吓。可是他宋长平不打女人,绿萝自离了宋府也不算他手下的丫鬟,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用这种法子。

希望点醒了她,能幡然悔悟也好。

“若他们还执迷不悔呢?”云欢不可思议道:“你要晓得,有一些人啊,就是要无怨无悔地对旁人好。”

“大约不会吧。”

长平暗自想着,似乎石头黄昏时回来时,来禀报了下,说是绿柳同绿萝二人大吵了一架,两人决定去蜀州投奔亲戚,再不回雍州来,而平安粥铺已然歇业了。

“你姐姐倒是舍得,那么贵重的祖母绿珠花也舍得给绿萝。”长平啧啧道。

其实事情并不难猜,绿柳绿萝毕竟是从宋府出去的丫鬟,却能对向府的事儿知道的那般清楚,还能准确地说出温玉良和云欢曾经的事儿,这事儿同向府的人就脱不了干系。

再者,又听说绿萝近来都在向云锦身边伺候,再看那珠花……

这向云锦啊,真是要同云欢纠缠到底了,好在少了个绿萝在她身边,总算少了分威胁。

照他看来,有些女人虽则表面凶悍,心有猛虎,却能细嗅蔷薇——以他家小娘子向云欢为例,再是悍妇,再是野蛮,可是内里的温柔,却足够让他沉耽其中。

有些女人,虽然表面柔弱如菟丝花,可是心里却住着毒蛇和蝎子,啃你一口,啄你一下,那就得丧命——这样说来,向云锦和绿萝似乎是一个道上的姑娘。

“但愿你说的那个绿萝此去太平。过几日向云锦就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是挡不过来,你就给我上!”

云欢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把长平给逗乐了,云欢搂着他脖子道:“你可别笑了,我都愁死了。”

今儿一早绣屏便来她这了,王氏身边说好要来的那个张妈妈临时出了点事儿,换了个姓季的婆子。

几个人商议到如何安置那些要来宋府学习的小姐时,云欢原本想着,王氏的院子一旁倒是有个空的院子,来三四个小姐一同住几日,倒也无妨。结果同季妈妈一商量,季妈妈赶忙阻止,说是那个院子长久未有人住,眼见着客人就要来了,若是住进去,恐失了宋府体统。

“孙姨娘那还有个空院子,我瞧收拾地倒也齐整。”云欢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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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屏踟蹰道:“院子空倒也是空着。只是四小姐年前求了老太太,说是现下同三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太过拥挤。老太太倒是没答应,但是老爷应下了,说是过几日把那院子再修葺修葺,让四小姐选个好日子就搬过去。”

“那不是又不成?”云欢眉间都皱成“川”字了。

“四小姐的脾气,大奶奶您也是知道的。”绣屏低声道:“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若是您这会占了她院子,她指不定就说您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若是放在从前,绣屏决计不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果然是变成了自己院子里人的,就变得贴心了。

季妈妈接了话头,也说道:“我昨天还听夫人说,四小姐就是怕您占了她的院子,今儿想着要搬房子呢。这会您管家,若是您真要借她院子用,她也没什么由头推辞。就怕回头,孙姨娘又要在老爷跟前说点什么。”

云欢只听她二人说话,一个人老太太身边来的,做事务求息事宁人,另一个从王氏那来的,恨不得她去跟孙姨娘干一架的姿态……

哎,她就是个肉夹馍啊!

他们话说得直白,更是事实。

云欢叹了口气对长平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却不敢四处点火,就怕引火自焚。喏,眼下,就剩下离咱们院子最近的梨香院空着,从前我还想着咱们院子偏,安静!往后这几日啊,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15号滴。听说晚上有流星雨,祝福大家心想事成!【周末两天依然在上班的我桑不起,完全没心思看流星雨……】

第52章 鱼蒙

此次来的教导嬷嬷是个有头面的人物,事前,老太太也早早就安排好了她的住处,云欢自不用操心这个。

梨香院正好三间房,一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一间,左右都配着耳房,算起来,正好够赵夕月、王素华和向云锦住。因为事情来得急,云欢第一时间想得便是赶紧把院子拾掇清楚。

等云欢到了院子,才发现平日里梨香院都空着,虽则时常有客人来,可都是一般的客人,屋子里的陈设都略显陈旧,连带着里头的被面儿、枕套等一干用度都是按一般客人的来布置。

若是换做普通客人也就罢了,可今日来的,不说向云锦如何,一个赵夕月是赵知府家的千金,另外个王素华也是名门大户王家的掌上明珠,赵游焕和王楚江又是宋长平生死相交的好友,哪个都是慢待不得的。

季妈妈道:“咱们府里每年都会定制些蜀锦的被面,前些时候大奶奶您进门之前,夫人又让定制了几套,用也没用完,应该还剩了些在仓库里头。只是往日这些都是孙姨娘管着……”

云欢这才身上冒了一身汗来:可不是说,前些日子说要清点仓库来着,结果长平病了,一拖就是几天,她也没心思去打理。今日若是再贸贸然开了仓库,到时候可真是难说了。

好在前几日她和老太太点明了要孙姨娘在一旁帮衬,也说过,若是孙姨娘没交接清楚,她定然是不会接手的。当时老太太直接当着她公公宋元年的面儿,要孙姨娘一同盘账。

当下,她也不去仓库了,直接领着绣屏和季妈妈去了孙姨娘的院子。

“孙姨娘这些日子都称病,不见客的。”绣屏低声道。

“咱们大奶奶可不是什么客人。老太太点了名儿要让她帮衬大奶奶,她可就没什么推脱的理儿了。再者说,她称病都小半个月了,大奶奶若是不去看一趟,没准她就这么一辈子病下去了,这账可怎么说得清?”

云欢默默地点头,想到今日老太太也同她说过,如今管家的是她,她就该拿出些气派来,省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将她看低了去……

老太太还是要她立威啊!这威怎么立?拿孙姨娘开刀呗。

云欢领着人往孙姨娘那走,路过花园时,却是看到人高马大的苗玉髓躲在一棵大树的后头,面色凝重地看着园子里人。

自那日苗玉髓帮长平驱蛊后,行踪变得神秘莫测,时常是几天看不到她人,猛然一天,又在宋府的疙瘩角落里寻着她了。

府里的人都晓得她是宋长平的贵客,来去都随他,只是偶尔还是听到府里有人在低语:大少爷的这位客人可真是奇怪,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云欢想着苗玉髓是自由惯的人,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这会她好奇地望过去,便见花园的石桌旁,前几日还称病的孙姨娘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半旧的袄子,下着嫣红撒花洋绉裙,遍身绫罗,插金戴花地坐着,石桌上还摆着时下难得一见的荔枝。

她就这么倚着,一盘的丫鬟给她打着扇子,剥着荔枝给她,她舒服地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舒服得紧。

哪个姨娘,能过得比她怯意哟……

云欢叹了口气,再看苗玉髓也觉奇怪:苗玉髓在这又是做什么?云欢自认识她之后,便知道她有调戏美男子的癖好,可是什么时候,她竟窥视起年轻的少妇了?

云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要拍苗玉髓的肩膀,她却突然警觉地反手扣住她,见是她,赶忙“嘘”了一声,悄悄地带着云欢走了。

等彻底躲开了孙姨娘,苗玉髓才突然沉了脸问道:“方才那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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