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当自强_分节阅读_62(1 / 1)
梅先生也有些意外,虽从这丫头的谈吐知道,这丫头并非目不识丁,却也未想能写出这样一笔好字。
听见梁子生之言,也不禁摇头:“老夫跟梁大人一般,却也不知这丫头从何处而来?”
梅先生这是实话,可听在梁子生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心说老狐狸,还藏着掖着,当憋宝贝呢,嘴里却呵呵笑了两声:“先生说笑了……”
赵老六不满意这丫头签个名儿,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哼了一声:“又不是考秀才,咱这可是比厨艺,会写字有屁用,真有本事咱们灶头上见真章。”
安然冷笑了一声,不再搭理他,直接走到左边一盘灶火前,仍是高炳义烧火。
那边赵老六自然认识高炳义,见他如此,不禁讽刺一句:“高炳义你好歹在齐州也有点儿名号,给个小丫头烧火,真不怕丢了你的老脸啊。”
他的目的本来是为了羞辱高炳义,让他恼火,谁知高炳义丝毫也不上当,还一副万分荣幸的神情道:“能给安姑娘烧火,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不是姑娘执意不收,在下还想拜姑娘为师呢。”
周围好几个北派厨子都笑了起来,狗子一叉腰:“你们笑什么,厨行里论的可不是年纪,论的是手艺,不说别的,刚我师傅蒙眼脱骨,你们谁成?”
狗子一句话说的那些厨子人人一张大红脸,厨行里虽排资论辈,说到底,凭的还是手艺,年纪再大,手上的活儿不行,也没人拿你当盘菜,手艺好,年纪小也是大厨。
赵老六看了狗子一眼:“你这小崽子好刁的一张嘴。”
狗子可不吃亏:“你这老混蛋的嘴更刁。”气的赵老六吹胡子瞪眼。
两人一来一去,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梁子生咳嗽了一声,方安静下来。
接着就是比试了,这道蟹黄扒冬瓜,是鲁菜的技法菜,一般要求菜形完整的都需大翻勺,算是烹饪的基本技法,也是最难的,。
具体说就是在旺火中把锅里的菜一百八十度翻过来,却又分前翻,后翻,左翻,右翻,其中前翻相对较难,一旦掌握不好力道,汤汁泼溅出来容易伤了厨子自己,所以不是对翻勺技巧掌握极熟练的,轻易不会前翻,倒是左右翻的居多。
赵老六就是左右翻,沿着锅边勾了芡汁儿,微微晃勺,借着晃勺的力道左翻,锅里的冬瓜在空中翻了过子落在锅里,汤汁未洒出一滴,手法颇为利落。
赵老六很是得意,微微晃勺,借着力道又使了个右翻勺,蟹黄扒冬瓜就出锅了,明油亮芡,菜形丝毫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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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生笑道:“赵老六这翻勺的手艺也称得上一绝了,倒让本官越发期待安姑娘的厨艺。”
安然微微拱手,阴锅,入菜,烹制,整形……前头每一道工序跟赵老六一般无二,可行里人一瞧就明白,别看这丫头一双手腕,细的跟柴火棍似的,力气却不小,偌大的铁锅在她手里晃动起来,一点儿没觉得吃力。
在场北派厨子都不禁看向赵老六,心说,这生死局的胜负可难说啊,就看小丫头这两下晃勺,就知是个行家,人家这手法可比赵老六的地道多了。
南派的厨子一个个脸上激动万分,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给南派争脸。
赵老六的脸色也变了,这要是让这丫头赢了,自己这饭碗就砸了,心里却也存着微薄的希望,这丫头的力气跟不上,晃勺不叫本事,大翻勺才是这道菜的精髓。
正想着,忽见安然一个推拉,赵老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丫头莫不是要前翻勺,这可是最难的,自己都不敢尝试,她怎么敢?
可安然就敢了,不仅前翻,后翻,左翻,右翻,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比赵老六的厨艺高似的,前后左右翻了个遍,菜方出锅,明油亮芡,不管是形还是色,只比赵老六的好,绝不比他差。
梅先生笑了起来,看向脸色不好的梁子生:“梁大人,你来说说,这第二轮谁赢了?”
梁子生颇有些讪讪之色,看向赵老六,赵老六却不想这么丢了饭碗,忙求助的望向刘成。
刘成琢磨真让他断了手,可得罪了韩子章,说什么自己也得出面,而且,第二轮幸亏比的这道菜,还能活活稀泥。
想到此,开口道:“安姑娘的精湛厨艺在下实在佩服,不过,这道菜若论技法,在下倒觉的该算平局。”
刘成一句话周围的南派厨子不干了:“凭什么算平局?只要行里人谁不知道前翻可比左翻右翻难,赵老六明显是输了,哪来的平局之说……”
北派这边也不甘心落败,毕竟这一轮要是认了输,可就把北派的脸都丢尽了,即便心里知道,赵老六已经输了,可嘴上却不能认:“都,都是翻勺,有啥难不难的,本来就是平局……”底气却有些不足。
“先生说这一轮怎么判?”梁子生倒是精,一句话又推了回去。
梅先生摇头轻叹:“虽老夫喜南菜,却是地道的齐州人,作为齐州人,老夫今儿还真有些脸红,为了咱们齐州的大老爷们脸红,输了不怕,输了还不认输,这脸可丢到姥姥家去了。”
梅先生几句话说的在场的北派厨子,一个个满脸通红。
梅先生哼了一声:“知道脸红,还算有救。”说着,看向赵老六:“赵老六你自己说,这第二轮你是输了还是平了?”
赵老六满头都是冷汗,手里抓着自己的厨刀忍不住发抖,如果自己认了输,那就得自断一手,那自己往后靠什么吃饭,这脸丢就丢了,好歹的得保住饭碗。
想到此,索性一舍老脸:“俺没输。”
四周一片嘘声:“你还真不要老脸啊,这都不认输,北派竟出这么厚脸皮的厨子,还真是见识了……”
南派厨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八大馆子的几位东家跟大厨,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梅先生颇不屑的摇摇头:“安然丫头你说这一轮怎么算?”
安然笑了看向赵老六:“前辈既认平局,那就再比一轮,如何?”
安然一吐口,梁子生松了口气,忙借坡下驴:“那个安姑娘说的是,再比一轮,这一轮本官做主.姑娘挑菜。”
此话一出,赵老六的脸色又变了几变。
汇泉阁的东家凑到钱弘耳边小声嘀咕:“老钱你说这丫头倒是怎么个意思,明明这局她赢了,做什么还比,莫非是想放赵老六一码?”
钱弘摇摇头:“这丫头不愧是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这作风跟老爷子当年如出一辙啊,依我瞧,她不是要放过赵老六,她是让赵老六输的心服口服,如果我所料不错,这第三轮她仍不会挑南菜,而是会选咱们北菜的经典菜肴,如此,胜了才是完胜,也让咱们再说不出话来,我刚说错了,这丫头虽有老爷子的作风,却比老爷子的手段厉害的多,却也是咱们北派欺人太甚,若不是为了南派厨子争一席之地,怕这姑娘也不会如此,只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便有老爷子这样的师傅调教,又怎会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精湛的厨艺,不说别的,就看刚才她打芡汁儿的手法,就不知比赵老六高明多少了,这扒菜可是咱们北菜的技法,人家一个南菜厨子却能使的如此地道,实在叫人佩服,赵老六那点儿本事,再比这脸丢的更大,连带咱们北派厨子体面也没了。”
钱弘话音刚落,就听安然道:“如此,这第三轮咱么就比你们北菜的第一名汤吧。”
安然话一出口,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谓的北菜第一名汤就是烩乌鱼蛋汤,这道汤之所以被誉为第一名汤,自然是有原因的,讲究两个字,留白。
这两个字说着简单,想做到却极难,也正因如此,便是北派的顶级大厨,轻易也不敢烹这道汤,更何况赵老六那手艺,根本连做都没做够。
谁能想到安然一个南派厨子却敢挑这道汤,梁子生刘成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其余几位东家大厨,脸上说不上是难看还是期待,既怕赵老六输了,丢了北派的面子,又颇期待安然这个南派厨子做出的这道乌鱼蛋汤到底如何?这可是非顶级大厨不敢烹的菜,这位真敢挑啊。
梅先生旁边的以为白胡子孙老先生却忽然开口:“说起来啊,老夫可有好些年没吃过这道汤了,上一回还是先帝爷在的时候,广招天下名仕入京论学,大开御宴,席上便有这道乌鱼蛋汤,当时做这道汤的御厨名字,老夫还记得,叫崔小顺,也是咱们齐州人,年纪轻轻便一身好手艺,可惜后来听说病没了,也不知是出宫了,还是怎么着,倒可惜了,这一晃眼都三十年了,老夫却还记得这道汤的味道,如今都时常想呢,若是今儿能再吃上一回,老夫死也瞑目了。”说着还砸吧砸吧嘴。
安然差点笑出来,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梅先生这个吃货的朋友也是吃货。
老先生一番话说得梁子生跟刘成的脸色更是难看非常,这要是没个懂行的还好说,反正这脸已经丢了,索性就活稀泥硬不认输,勉强也能混过去,可这出来个吃过地道御膳的,还是这么为德高万众的老先生,这第三轮便断然混不过去了,不禁看向赵老六。
赵老六一张老脸这会儿已经青白发黑,瞪了安然半晌儿,咬了咬牙,到这份上就算硬着头皮也得上,他就不信这个邪,自己干厨子这么多年,都没做过的菜,这么个小丫头就敢说会做,自己好歹是齐州人,没做过至少听师傅说过,知道怎么做,就死马当成活马医,谁输谁赢也难说。
想到此,开口道:“小丫头你别是听说过我们北菜这道名汤,就拿出来唬人吧,若你这会儿另挑一道菜还不晚,选这道汤,若是做不出来,到时候可丢大人了。”
安然对着孙先生蹲身一福:“就算为了一偿孙先生夙愿,安然也不会推辞,前两轮都是你们先来,这第三轮就让安然先做,如何?”
赵老六巴不得呢,自己本来就没做过,虽不信安然会做,到底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安然早就摸清了他的想法,笑了一声,让狗子把准备好的乌鱼钱儿端出来。
狗子分出一半来,剩下的一半递给赵老六的徒弟:“瞧清楚了,跟我师傅一个盆里拿出来的,别到时候输了,又要说用的东西不一样。”
狗子一句话说的赵老六那徒弟满脸通红,讪讪的接在手里。
这道汤做法并不难,难就难在调味上,各种调料必须恰到好处,方能做出层层递进的味道来,也就是通常说的留白。
现代菜系庞杂,可这道汤作为国宴用汤,只要是顶级大厨,若不会做这道名汤,哪还敢称大厨。
安然一上来就异常利落熟练的手法,把北派的厨子都给震住了,就连钱弘跟冯继两个,若不是眼睁睁看着郑老爷子的厨刀在安然手上,都觉这丫头别是他们北派的厨子吧,这一手北菜做的当真地道。
所以说,今儿北派这脸是丢定了,可能亲眼见到这么一位大厨做菜,也是造化。
如今再也没人小看安然,人家是年轻,是个小丫头,可论手艺,就算七老八十的老厨子,怕也没人家这本事,别说一个赵老六,可着兖州府找,也找不到一个比人家厨艺高的来啊,不服都不行,更何况人家一个南菜厨子,北菜做成这样,可想而知,南菜得什么样儿?
这也是安然要比第三轮的目的,她刚想过了,让赵老六断手解气容易,要解决南北厨子的纷争却难,即便自己今天解决不了,至少能让南北的厨子不再互相敌视,彼此留着一份人情,这比让赵老六断手更有意义的多。
也是这会儿,安然终于理解五年前师傅宁可断腕认输的苦心,师傅心里想的是在火油里刨食的这些同行们。
看着周围这一张张或期待,或忐忑,或激动,或忧虑的脸,安然忽然觉得,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大家明白,无论南派北派都是同行,争斗只会分崩离析,只有守望相助,天下的厨子才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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