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分节阅读_185(1 / 1)
倒是萧铄过问了一句:“三弟与这书僮是旧识?”
自小长大的玩伴,自然是旧识了。
萧烨心里暗笑平安鬼机灵,胡说八道降低萧铄的戒心,以他的性格必定骄狂自大,面上却道:“自然是旧识,不然我何必无缘无故维护一个书僮?”王祭酒既然无意公开平安的身份,他也懒得多嘴。
有了平安那句话,萧铄果然自大起来,只当他是童言无忌,直到连输三场,这才醒过味儿来,满脸恼恨之色,恨不得揍萧烨与平安一顿。
“你……方才说燕王世子射中了绑在树上的鹿,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平安对上萧铄落败后喷火的眼神,缩了缩脑袋,懵懂道:“几……几年前的事儿了吧。”还挠头:“反正……我很小啦。”
萧铄满肚子火气就直奔着平安去了,“大胆奴才,满嘴谎言以下犯上!”不但当着众多监生让他败在了萧烨手上,还让他信以为真,真当萧烨的箭术极差。
想到平日跟在他身后追捧他的那些人都夸他文武双全,今日可不是在众人面前自曝其短?
萧铄面子上拉不下来,非要留下平安惩罚,除了偷盗又新添了以下犯上的罪名,萧烨不肯让步,兄弟二人推搡间,身后跟着二人的少年们已经动起手来……
旁边一旦有人做出了情绪激烈时候的示范,再动手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萧铄挥拳,萧烨自然不会乖乖挨打。
等到王老先生得到消息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一帮监生已经打成了一团,小平安仗着人小,好不容易从捉对厮杀的监生们中间逃出来,惊魂未定的往曾外祖父面前冲了过去。
——别怪他不仗义,以他的小身板儿跟比自己大好五六岁的少年们对打,纯属自讨苦吃。
到了御前,小平安的身份自然瞒不住了。
蒋氏兄弟咬死了平安眼皮子浅,偷了砚台,还有若干同窗做证,傅司业一直偷偷瞧王祭酒的脸色,暗道他不亏是做过太子太傅的,这等定力着实厉害,眼瞅着少年们在御前闹成了一团,他才慢吞吞道:“陛下,老臣不相信平安会偷砚台,他也不差砚台。”
齐帝正为此事而生气,俩皇孙闹到了御前,又有这么多人跟着,起因却是王祭酒的小小书僮,单以身份论,一个小小奴才教唆两名皇孙打架,就应该立刻拉出去打死。
王祭酒也是老糊涂了,自己的仆僮犯了事,不先责罚仆僮,竟然还护上了。
齐帝没好气道:“王爱卿就这般相信自己的僮儿不曾做出盗窃之事?”
“启禀陛下,非是微臣信自己的仆僮,而是平安根本不是微臣的仆僮。”
他这话一出,齐帝诧异,萧铄以及蒋氏三兄弟等少年们都喜上眉梢,暗道平安这次死定了,就连他的主子都不护着他了,要与他撇清关系,再瞧这小子灰头土脸的模样,一瞬间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萧铄还特意朝萧烨使了个得意的眼神:瞧瞧你护了半天,还不是瞎耽误功夫!
萧烨回他一个浅笑,倒让萧铄一怔。
殿中响起王老先生的话:“禀陛下,平安是我那不争气的外孙夏景行的长子,因回到长安一时未寻到合适的西席,便丢到府里让老臣先教导一段日子,老臣怕他在府里瞎玩闹,每日便带着他去国子监办公!”
萧铄:“……”
蒋氏三兄弟:“……”
——这不是真的!
明明是个小小书僮,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怀化大将军的儿子?!
特别是蒋氏三兄弟以及跟着他们的几名少年,内心真是复杂到一言难尽。
诬陷一个书僮偷盗砚台还有可能,可是诬陷一个二品大将军家中嫡子偷砚台……说出去谁信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众人拜见过齐帝之后,齐帝这才审问此次事情缘由。
蒋氏三兄弟以及其余跟着皇长孙的宗室亲贵官员子弟已经后悔不迭,早知道小平安是大将军的儿子,他们再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皇长孙一帮拥趸心头发虚,闹出这么大一场乌龙,自然不好意思上前去申诉,小平安却逮着了机会,膝行几步前去,朝着齐帝叩了个头,“陛下,蒋氏三兄弟诬赖草民偷了砚台,将草民堵在了墙角不让走,说要教训教训草民,可草民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砚台长什么样儿。世子殿下相信草民没有偷,赶过来护着草民,皇长孙殿下不依,就……”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齐帝见他唇红齿白,生的十分秀美,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讲清楚了,倒是挺喜欢他这股机灵劲儿,但同时也心中不愉:此事恐怕还是因为皇子之争,竟然连下面的皇孙们也已经内讧起来了。
萧铄与萧烨初次打架,还可说两兄弟为着自己的父亲鸣不平,齐帝到底瞧在他们维护自己亲爹的面儿上,这才从轻发落。但没想到这俩小子再接再励,又一次杠上了。
齐帝决定先晾晾俩皇孙,遂问平安:“蒋氏兄弟说你偷了砚台,可有此事?”
平安的脸蛋瞬间涨的通红,似乎是被齐帝的疑问给激起了怒意,再次重申:“陛下,草民的娘是做生意的,家里的砚台都不知道有多少,蒋家兄弟若真是缺砚台,草民可以回家跟草民的娘讨一篓子来送给他们,但他们不该诬赖草民偷砚台,还要揍草民!若不是世子殿下护着草民,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揍草民呢。”他说到激动处,大约是后怕起来,竟然也不顾自己正在御前奏对,扭头就扑到了夏景行怀里,大哭:“爹爹,我好害怕!什么破砚台,哪里比得上咱们家铺子里卖的?”他委屈的抱着夏景行不松手,拖长了声音控诉:“爹爹,平安没有偷砚台!
夏景行怀里搂着儿子,柔声哄他:“平安别害怕,爹爹这不是来了嘛。爹爹信平安!”心下诧异这孩子从小胆大,在幽州不知道有多淘气,不至于就被这么点阵仗给吓哭了。
王老先生后悔不迭:“都怨我!都怨我没有看好平安!”
齐帝见吓哭了夏家的孩子,顿时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咳嗽一声。他帝威甚严,就算是皇子皇孙们也从小都被教导不许在他面前哭,见到皇帝陛下都要欢欢喜喜,以讨圣宠。可没见过不管不顾哭将起来的孩子,也不管满殿的人都看着他。
夏平安将脑袋整个埋进夏景行怀里,哭的呜呜咽咽,旁人瞧不见他的脸,可是从那凄惨的声音里也能想象得到这孩子有多害怕伤心。
跟随着皇长孙一起欺负过夏平安的少年们的家长内心的尴尬不比齐帝少。大家在朝堂上互相攻讦,或者私底下朝着大人使绊子,都做的惯熟,唯独不赞成一群半大小子明面上合伙欺负一个幼童。
各人朝着自己家的孩子投去责备的一眼:真是太不应该了!欺负小孩子就算了,反正也不是自己阵营的,可欺负还被抓住了把柄,这就有些蠢了。
已经先有家长向夏景行道歉:“我家这小子无法无天,等我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大将军千万别往心里去。”扭头对着自家的孩子斥责:“天天瞎起哄,就是不长脑子,还不过来跟大将军与小公子道歉?!”
少年别别扭扭过来向夏景行父子俩道歉,夏景行冷着脸,夏平安在他爹怀里哇哇直哭,不住控诉:“他们欺负我——”一副受到了重大伤害誓死不原谅的模样。
齐帝还未审完,就有人认罪了。
夏景行冷着脸,赞一句:“孙大人好家教!”遂不再理他们父子,低头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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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当平安吓坏了,伸手去给他擦泪,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居然在弄鬼,明明没眼泪,却能哭的跟真的一样。
但当着满殿的人,他也不能揭穿了儿子,更何况这些少年们太过可恶,小小年纪恁的恶毒,竟然还玩栽脏陷害的把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也有被人诬赖偷东西的一天。
夏景行打小没少替宁景世背黑锅,最开始的时候也曾愤懑不满,后来自知力量渺小,压根不是南平郡主的敌手,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今日亲耳听到儿子在国子监的遭遇,也幸得萧烨才护住了平安,不然真不知结果如何。当下他就朝着蒋大郎开火了:“蒋大人,夏某家中还真不缺砚台,你家里儿郎们缺了文房四宝,何苦在国子监里为难犬子?犬子还小,受不得责难。不如往后蒋大人有甚或缺,只管跟夏某招呼一声,夏某必定乖乖将东西送到府上,但求往别让你家几位公子碰见了犬子,别再为难他?!大人意下如何?”
蒋大郎被他这番话刺的面上作烧,瞧着家里子侄,肚里顿时拱起火来——三个蠢货,就没一个聪明的!
他陪着笑脸,满脸尴尬:“哪里哪里!大将军言重了!都是下官教导无方,回去定然对他们严加管教!”他的品级比夏景行低上许多,蒋家如今门第也并不高,族中都将希望寄托在新朝。
只要太子顺利继了位,太子妃贵为国母,何愁蒋家门第不兴。
他这般伏低作小,舍了脸面赔罪,王老先生却发难了:“知道了平安的身份,原来是误会一场啊!不过说起来,几位小公子逮着平安为难,还不是因为他在国子监是老夫的书僮,还要劳驾蒋大人问一问府上小公子,对老夫可有何不满?这才非要栽脏老夫身边跟着的人?难道是蒋大人瞧老夫不顺眼,非要在国子监折了老夫的脸面才算完?”
这个罪名蒋大郎可不敢担下来。
太子招揽王老先生不成,确曾在东宫骂过他顽固迂腐,但至少明面上还没想过要得罪这位老先生,大家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王老先生桃李遍天下,门下弟子多是清贵的读书人,他在清流一派之中的影响不可估量,就算门下也有些弟子分别投靠了太子与二皇子,可其余中立派也有不少,这些人才是继承了王老先生的风骨,且与他感情深厚。
当着满殿的人,蒋大郎向王老先生祖孙俩长揖赔罪:“王大人,大将军,蒋某对二位委实敬仰不已,并无半分不敬,实是家里这几个不长眼的恶作剧,这才闹了起来。下官回去定然要好生教训他们一顿!”
夏景行扭头不搭理,搂着儿子小声劝慰,在他的劝慰之下,平安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小身子还在抽抽噎噎。他心中好笑,暗道这小子在自家园子里呆久了,跟那些说书唱曲子的厮混,倒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哭起来收放自如,瞧不见他的脸,谁能想到他在假哭呢。
蒋大郎频频擦汗,巴不得夏平安止了哭声,好将此事尽快翻过去。
齐帝原本是主审,可后面案情的走向似乎也用不着他插手了,他索性静观其变。
王老先生可不准备大事化小,他跪在齐帝面前,顶着满头白发道:“请陛下允准老臣乞骸骨回乡,老臣一把年纪,还从来没遇上过这等恶劣的事,监生算计诬陷先生身边的人,不说旁的,就连一点尊师重道之心都无,这样的学子老臣教不了!平安在国子监虽然没有自报家门,监生们皆不知道他是怀化大将军之子,可却是以老臣仆僮的身份出入的。也不知道老臣哪里得罪了蒋大人,却要劳动他家几位小公子来打老臣的脸!还要教唆皇长孙以身份压人,非要惩罚了平安才算完。”皇长孙自然不会有问题,就算皇长孙出了纰漏,那也是旁人教唆的原因。
王老先生这番说词,可不正中齐帝的心。
原本皇长孙小小年纪就添了自大疏狂的毛病,总觉得高人一等,不肯亲睦兄弟,这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齐帝犹记皇长子初初落地,还是粉白圆团的一个孩子,天真无邪,这才多少年功夫,就被这帮权势熏心想尽了法子钻营的臣子们给教唆成了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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