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分节阅读_164(1 / 1)
次日清早,文姨娘往宁景兰院里去请安,宁景兰见到她那张温顺的脸,心里就充满了怨毒,但文姨娘与崔二郎一起过来,她心里再有气也不想当场跟崔二郎闹翻。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想要见到丈夫,还是因为丈夫回护别的女人,怕她欺负了自己的心尖子,这才陪着过来,真是想一想胸口也要闷的喘不上气来。
等崔二郎以照顾儿子为由,将文姨娘带走之后,宁景兰将房里瓷器砸了个稀烂,她身边的丫环也气愤不已:“二公子怎么能这样?难道奶奶还能将文姨娘吃了不成?”
妻妾地位,自来不同,崔二郎这番动作倒将自己的心意展露无疑。宁景兰这些年反反复复的折腾,那是因为房里只有低眉顺眼的通房丫头,如今生生多出来个有宠有子的文姨娘,哪里还肯在崔二郎面前软和一分,好让文姨娘瞧了笑话。
此后数日,崔二郎都宿在文姨娘房里,每日文姨娘来请安,他都陪了过来,只磊哥儿不曾带过来,偶尔宁景兰问一句:“怎的不见磊哥儿?”崔二郎倒代答:“母亲大清早就让人将他抱了过去。”
祖母疼孙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宁景兰原还想着从孩子下手,哪知道崔夫人深谙后宅之术,生怕磊哥儿出了意外,每日天亮就让人将磊哥儿抱到自己房里去,有时候宁景兰去请安,还能看到磊哥儿在那里逗她开心,奶声奶气叫“祖母”。
幽州城里,燕王接到圣旨召他回京,不年不节,又非圣人万寿之期,他心中不免疑心京中出现了变故,幸得此次前来传旨的官员乃是礼部的左侍郎,小心跟他透了个口风,说是圣人年纪大了,从五月里就生了病,断断续续病到了现在,好两日又病三日,如今政事全靠着政事堂几位老大人与太子二皇子协理,只不曾明发上谕让太子监国而已。
许是圣人想儿子了,这才传旨召燕王携妻儿回京。
不用左大人再多说什么,燕王都能想象如今长安城中太子一系该是何等得意。
他砍了太子臂膀,等于是亲兄弟撕到了明面上,往后太子登基,岂能有他的好处。
太子心胸狭窄,小时候他就极会瞧人脸色,就算是比太子小了好几岁,凡事也让着他,不曾争先。他是没少看太子对二皇子下手。小皇子们打闹,又不会伤及性命,就算是告到皇后或者皇帝面前去,顶多以兄弟俩玩闹为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燕王深知此次回京的凶险,挑选从人尤为重要,让禹兴国将整个燕王府的侍卫都召集到跟前,一个一个的挑选。
燕王府后院里,燕王妃也忙了起来,世子与小郡主身边侍候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最要紧是两个孩子的安危。
左光熙传完了旨,顺便将老恩师托他捎带的礼物给送到夏家去。
自上次夏景行与王家相认,回来的时候又给妻儿以及岳丈带了王家送的礼,夏家便将王家这门亲戚认了起来,年节之时燕王派人往长安送礼,夏家也会顺便捎带上王家的节年,两家人也算是开始来往了。
夏南天父女俩也不是初次见到左大人了,如今才知道他乃是王老先生的弟子,此次不再拿他当钦差大人招待,而是当作亲朋故旧。
燕王府还未收拾齐备,左光熙是要随同燕王一起回京复旨的,这些日子当空,夏南天便带了他在幽州城内逛,白日里往夏家园子里去消磨时间,有时候出城往互市去淘宝。
左光熙书读的多,又一直在长安城中做京官,清流读书人家,原不曾与商人打过交道的,只夏南天口才俱佳,人情世故老辣,为人又极风趣幽默,更熟悉民生,讲起互市上许多东西来都知其来历,见识广博,倒比他京中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同僚们有趣的多。二人相聚数日,临别之时,左光熙还直道:“夏兄什么时候去长安?等到了长安,小弟定然带你到处去看看。”
夏南天是夏景行的岳丈,倒比王老先生矮了一辈儿,便与他同辈论交。
“将来有机会,夏某定然往长安去叨扰左贤弟。”
夏芍药为王家准备了回礼,自有左光熙带回去。夏南天带着小平安来送左侍郎,她便带着绮姐儿去燕王妃。
燕王倒是有许多嘱咐,只不能面授夏景行,只能召了夏南天前去密谈。如今城里防守之事便交了康老将军。他年老稳妥,又能压得住阵,倒不怕再有什么变故。
为着幽州知府的位子,太子与二皇子的人两方撕咬,哪知道最后圣人竟点了个两不相靠的,倒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上个月已经到任了,今日齐来送燕王。
新知府詹文俊寒门出身,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际,之前在西北一个偏远的县里做县令,带着县上百姓修渠植树,打井取水,抗旱保收,年年考评都不差,却在县令的位子上做了十几年,才回京述职,当地百姓不舍,还送了把万民伞给他。
只因为太子与二皇子两派相争,京中人事纷杂,他又不想搅和到里面去,往哪位皇子府上都不曾送礼,在吏部述职一年多还留京候官,坐着冷板凳无人问津。
幽州的地理位置如今极为重要,又是燕王藩府所在之地,无论是哪派的人物送到这里,这些官员想着捞钱巴结上面的人,恐怕都会与燕王产生摩擦。圣人发落了马廷伟之后没出一个月就病了,可也不至于病糊涂了,就为着幽州知府的人选,让吏部将所有在京侯职官员的名录拿来亲自去瞧,这才点了詹文俊。
调令下来的时候,詹文俊恍如梦中,万没料到幽州知府这职位能落到自己身上。他在长安侯官,来往也有一二同年传递消息,知道幽州知府可是热门,就算管不了互市,可让家下奴才做做生意,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原本詹文俊在长安里赁来的院子门可雀罗,听闻他做了幽州知府,上门贺喜的人顿时蜂涌而至,还有太子与二皇子派出去招揽的人,倒将他吓了一跳,连夜拿着官印文书离开了长安城,只留一房老家人办退租事宜。
到任之后,詹文俊前去拜访燕王,就为着燕王身上有奇功,以皇子之尊肯以身犯险,保家卫国,在他心里倒比结党营私的太子与二皇子令人钦佩。
燕王为人谦逊,久在军中,养成了务实的性格,见到詹文俊也只谈些幽州城中之事,半点不曾为难他,愈加让詹文俊对他另眼相看,倒与燕王府常来常往了起来。
燕王离开幽州城之后,夏芍药还忧心忡忡,“左大人说陛下身子不好,这才召了燕王回京,如果太子继位,他跟燕王殿下又有芥蒂,夫君又是燕王殿下的心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最要命的是,夏景行如今远在异域,音讯难通,也不知道等他回来,长安城中又是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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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天如何不知女儿心中所思所想,只他一生到底经过许多风浪,反安慰女儿:“就算是太子继位,他做太子之时是防备着众皇子与他争位子,做了皇帝眼界也该放宽些,天下都是他的,何至于就非要跟燕王殿下过不去呢。”
真到了那时候,燕王也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只现下还没到那一步而已。
不止夏家父女心中忧虑,便是整个幽州城内留守的武将们也是心中七上八下,心中俱都盼着皇帝陛下再多活几年,就算是召了燕王回京,也别在半道上就没了,燕王带着妻儿回京落到了太子手里,哪还有好。
事情果如这些人所愿,左侍郎陪着燕王一路抵京,前往宫中复旨,圣人听得燕王进宫,竟然有了精神,亲自召了他到寝宫见面。
燕王带着妻子儿女到得寝宫,跪下磕头见礼,再抬头之时,瞧见圣人竟然两鬓雪白,就连胡须也白了大半,形容苍老憔悴,哪里还有往日一代帝王的威仪,只不过是个最平凡不过的老父亲而已。
他虽与圣人感情未见得多深,可到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瞧见他缠绵病榻的样子,眼圈都红了,膝行几步到床前,握住了他的手喊一声:“父皇,儿子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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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中如今风声鹤唳,齐帝养病许久,自燕王回来之后,精神头竟然渐渐好了些,每日拖了这个儿子来宫中聊天,倒真似个思念儿子的慈父模样。
老皇如此作派,太子与二皇子却不肯信,暗自猜测老皇心中所想,在这当口将远在幽州的燕王召回来,是否别有所想。
太子最近十分活跃,手下门人敬献了一批骏马,比之郊外马场里贩卖的漠北骏马也不差什么,他便派人往京中许多文臣武将家里都分送了几匹,很是得了些赞誉之声。
二皇子府邸也收到了四匹马,让他恼恨异常:“太子倒是大手笔!”上百匹马折合金银价值不菲,太子敢明目张胆笼络朝臣,不就是瞅准了老皇垂暮,他的太子名分早定,占着大义,一旦宫中生变,他就是新一代天子嘛。
这时候送礼,就连向来支持二皇子的官员们也不曾明目张胆的拒绝,就怕新帝登基头一个就清算他们,还有几个隐隐有向太子倾斜的迹象。
二皇子又气又急,除了打着侍疾的名义往宫里跑的勤了些,还往燕王府跑,想着与燕王联络感情。面对燕王时也十分愁苦:“三弟不知道,太子殿下……他心眼小着呢,我在京中不知道吃了他多少暗亏,二哥也是没办法,他若坐上了皇位,哪里有咱们兄弟的好日子过?”
燕王内心里还是很赞同二皇子对太子的评价,作为储君,他的确没什么气度,既不能公正允直给下面皇子做出表率,还爱小事弄权,嫉恨下面弟弟。只是他与二皇子也算不上交情深厚,便随意安慰他两句:“太子殿下身负天下之责,想事情难免想的多了些,二皇兄不必过虑。”剪除手足之事,恐怕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成的,好歹圣人还活着。
二皇子原本是想与他联盟,借他之口探探君父的想法,哪知道燕王就是个榆木疙瘩,长年在军中待傻了,明明头顶都已经悬着长刀了,还要推脱敷衍。又或者,他根本不信任自己?
想一想也是,身为皇子,谁人不惦记着那高高在上的宝座。
二皇子握着琉璃酒杯,似贪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却能透过酒杯瞧见对面燕王的脸,英武端直,往宫里去陪君父的时候,透着些关切,既不谄媚又恰到好处,正是一个儿子在父亲面前的态度,倒少了对皇帝的敬畏之情,多了些父子慈和。
他记得燕王从小与圣人并不大亲近,就算是宠爱也不及自己,这些年又一直领兵在外,到底是怎么得到君父的另眼相待呢?
二皇子不由悚然一惊:老三还是有些手段的,原是他轻看了这位皇弟,长久以来只将目光对准了太子。
想到这一层,他便压下酒意,客客气气向燕王告辞。
燕王自也听说了太子拿骏马笼络朝臣之事,只漠北人赶来贩卖的马总是先可着军中来采买挑选的。过去的几十年里,大齐的骑兵装备总是比不上游牧民族,既有互市,燕王便暗中遣人先陆续将燕云十六州的骑兵给武装起来,因此流入大齐民间贩卖的马匹总是有数的,也有迹可遁。
他召来了禹兴国,让他派人回幽州去查探一番,可是太子往幽州安插了人手,不然他也不可能有这般大的手笔。
禹兴国领命而去,自安排了人去查探不提。
幽州城里,如今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进入九月下旬,绮姐儿已经穿起了夹袄。
夏景行离家数月,夏家表面上看与过去无异,日子风平浪静,家里生意依旧照常运行,但总归家里少了一个人,起先绮姐儿还会在夏景行下值的时候伸着脖子往院门方向瞧,偶尔嘴里冒出一句:“爹爹——”每次下值的早,夏景行总会给闺女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回来。
日子久了,绮姐儿每日傍晚等待投喂的习惯渐渐被遗忘,她也就不记得亲爹了,就连夏芍药也点着她的脑门儿笑:“小没良心的,等你爹爹回来,恐怕你都不认识他了罢?”
绮姐儿咧开嘴傻乐,露出几颗细米白牙,逗的小平安也乐:“小笨蛋!”做哥哥的在妹妹脑门上弹了一记,他平日打磨筋骨,七岁的小童手上已经有了力气,下手不分轻重,弹的绮姐儿咧开嘴要哭,眼泪都蓄到了眼眶里,他忙将放学路上买来的饴糖掰了一块塞到她嘴里。
绮姐儿嘴巴里尝到了甜味,就将脑门上的痛忘了,含着饴糖笑的可欢了。
夏芍药抚额:“这个小傻子倒是不记仇!”
小平安往夏芍药嘴里也喂了一块饴糖,自己也含了一块,这才问道:“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她记得韩东庭每次离开也就几个月功夫,但不知道夏景行他们是不是走的更远,出了远门音讯不便,只能哄哄孩子。
夏南天还未回来,娘三个洗了手正要吃饭,门上来报,“老爷带了客来,在前厅呢,请了少夫人跟小公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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