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_分节阅读_7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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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高大公子,今日怎么来了?也不早些派人给个信,也好让袁某早做准备!”

一个年约五十的人踏着大步走到了门口,四四方方的紫棠脸,两道扫把一般粗的眉毛,大鼻子底下一把络腮胡子,耳朵上还挂着两个银质的大耳环。

这袁九黎是纯正的胡族,原来他家并不姓袁,只是当时高宗皇帝要推行汉化,亲自为一部分官员赐了汉姓,这才改了姓氏。虽然姓氏改了,可那胡族的穿着打扮却未改,两只耳环挂着,不住的晃荡。

“袁庄主,早就想再来登门拜府,又恐袁庄主庶务繁多,不敢来叨扰,今日见着春光晴好,心里头想着来袁庄主这边踏春,顺便请教一二。”高启笑着看了袁九黎一眼:“袁庄主,庄上的田已经下了秧罢?”

袁九黎两条扫帚眉毛一上一下的动了动:“怎么,高大公子也有心要做田舍翁不成?”

高启双手一拱,说得情真意切:“袁庄主,启身患重病,四处寻访名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着自己的机缘。这病也委实奇怪,不生病之时,便与常人无异,启觉得与其坐着等那时机,不如先找些别的事情做做。”

“高大公子所言极是。”袁九黎哈哈大笑:“只要高大公子有这般心思,袁某自当倾力指点。”?

☆、第章

?  这冬去春来,流光冉冉,只在弹指间,韶华便已飞逝,仿佛就那么眨了眨眼睛,鞭炮声声,千家万户将那桃符一换,眼见着又过去了一年。

大司马府今年比往年更热闹了几分,因着汝南王妃回府省亲来了。

去年十一月,皇上派传旨使出京,颁发圣旨给各位在封地上居住的王爷,说那些住得远的宗亲久未相见,失了亲近,特地召集他们回京,共庆新春。

汝南王本是地处西南,差不多与蜀地相交,来一趟京城,可真是千里迢迢,但皇上圣旨一下,谁敢违抗?接了圣旨以后,便带着王妃启程,走了足足差不多有一个月才赶到京城,刚刚好赶上除夕夜宴。

汝南王妃乃是大司马慕华寅的姐姐,自然借着这个机会回府探亲,大司马府还是在十一月便开始修缮王妃曾经住过的园子,就等着王妃回府居住。

王爷们回京,赫连铖让宗正将他们安置在国宾馆,对于汝南王妃却网开一面,准她回大司马府居住。众人听着圣旨,心中惊疑,看了看汝南王妃,想到了她娘家的姓氏,也只有叹气的份儿:“谁叫人家娘家权大势大,这王爷当得真是没意思,还不如一个炙手可热的权臣。”

汝南王妃荣归的时候,慕瑛也已经回府,正好见到了从未见面的姑姑。

慕瑛只从旁人嘴里听说过自己这位姑姑的事情,却未亲眼见到她,听人说当年姑姑名满京城,被推为贵女圈里的第一位美人,风华绝代,就连先皇,都曾经有想纳她进宫的心思,只不过祖父婉拒了先皇好意,只不过最终美人还是落入了皇家,她嫁了先皇最年幼的弟弟汝南王,成亲以后便留在了汝南封地,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阿瑛,你跟你姑姑,长得颇有几分相像,只不过她比你生得更艳丽些。”明华公主看了慕瑛几眼,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惆怅:“我还记得你姑姑那时候喜欢穿一袭红衣,站在那人群之间,肌肤光洁如玉,旁人皆是黯然失色。”

明华公主很少去夸奖一个人,她这般说,自己的姑姑肯定确实是有过人之处,慕瑛低着头,抱着手笼,出神的看着那白绒绒的茸毛,眼前恍惚出现了一抹艳红。

“阿姐,”慕微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不住的悬空晃荡着,她现儿已经四岁半,身量比一年前要长了许多,小小的脸孔晶莹透亮,雪花团子一样:“我想早些见到姑姑,大家都说姑姑好美,我要看看她是不是真这般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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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自然就知道了。”慕瑛笑了笑,抱着手笼看了慕微一眼,慕微年纪虽小,可却看得出来已经是个美人坯子,那眉毛眼睛跟故去的母亲慕夫人生得一模一样,高高的鼻梁虽然承继了慕家的特征,可鼻头小巧,一点也不嫌粗糙。

“阿姐,这次你能在府中住多久?”慕微从椅子上溜了下来,走到了慕瑛面前,将头埋在她的膝盖里:“微儿不想让你走,以后你住回府,跟微儿一起玩耍,好不好?”

慕瑛摸了摸慕微的头,低声道:“阿姐也想要这样就好呢。”

在宫里住了一年,虽然赫连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疟她,可他的举动实在奇怪,让慕瑛提着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那次与他一道用了晚膳以后,慕瑛便尽量躲避着赫连铖,能不与他见面就不见,即便是赫连铖派江六或者江小春过来传话,慕瑛也坚决不肯再过盛乾宫去:“皇上日理万机,哪还有闲工夫来做旁的事情?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若皇上真有空余时间,那也该为了臣民保重自己的龙体,早些安歇才是。”

赫连铖得了慕瑛的回答,怒气冲冲跑过来找她:“瑛瑛,你竟敢抗旨!”

慕瑛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皇上,请设身处地为慕瑛着想,莫非是要将慕瑛的闺誉败坏殆尽,皇上这才高兴?若皇上一定勉强慕瑛,那慕瑛还不如直接死在皇上面前,免得受人嘲弄侮辱。”

赫连铖大吃了一惊,退后一步:“瑛瑛,你这是何意!”

“皇上,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大虞先祖乃是胡族,可也不至于一点礼仪都不要遵循,你我现儿年岁已大,再是若幼时那般无所顾忌,定会遭人诟病。当然,没有人敢说皇上,可慕瑛肯定是要被千夫所指。”

“他们怎敢?谁敢非议瑛瑛,杀无赦!”赫连铖的脸色一沉,恼怒不已,竟然有人敢在背后说慕瑛的不是?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皇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难道太傅大人教的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对于赫连铖,慕瑛心底深处有一种恐惧,以前经历过的一切,她从来不曾忘记,哪怕赫连铖忽然间莫名其妙对她好了起来,她犹自有一丝丝防备。她觉得赫连铖天生就有一种残暴的本性,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对她转变,很有可能他会在忽然之间又转身成了原来那样一个人。

赫连铖深深的望了慕瑛一眼,心里百味陈杂,为何她总是不愿意让自己亲近呢?难道自己现在做出的努力,都不足以消弭以前对她的伤害?

“瑛瑛,如你所愿,朕不会强求你。”赫连铖拂袖而去,这让慕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跌坐在椅子里,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心里,还是在惧怕着他。

赫连铖遵守了诺言,接下来的日子,渐渐平静,直到年关,她去慈宁宫向高太后提出辞行:“一年一度除夕祭祖,阿瑛自然要回府去,不能再在宫中。”

高太后一口应承下来:“这是自然,收拾下东西,明日哀家派人送你回府。”

慕瑛心中高兴,很久未见弟弟妹妹,终于得了重逢的机会,最要紧的是,能在府中过几日轻松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赫连铖会不会来映月宫打扰她。

寒冬时分,天气冷落,傍晚时分小筝就已经将门关上,把炭火盆子里的银霜炭拨得旺旺,看着红色的火星子哔哔啵啵的跳了出来,笑靥如花:“大小姐,瞧这星子跳了多高,好像知道有喜事似的。”

明日能出宫回府,对于慕瑛,对于她,都是一桩大喜事,小筝忙忙碌碌的收拾着要带回去的东西,心情轻快。

“当当当”,有人敲门。

“谁呀?”小筝快快活活走过去将门拉开,见着门外披着大氅的那个人,惊呼了一声:“皇上!”

赫连铖没有管她,一步跨了进来,站到了慕瑛的面前,一言不发。

“皇上,这么晚了,你过来可有什么事情?”慕瑛有些慌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身子靠到了墙。

“他不喜欢你,嫌弃你,这么轻而易举就将你丢进宫里,你为何还要认他做爹?为何还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去?”赫连铖盯着慕瑛的脸,口里挤出了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瑛瑛,你和朕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可为何你却这般无视朕,要赶着往那抛弃你的人身边去!”

慕瑛的心一揪,赫连铖说的话,似乎句句戳到了她心坎上,让她无法辩驳,赫连铖的眼睛就在她的面前,黑亮亮的,里边似乎冒着两簇火花,带着一丝凌厉的气息。

或许他是上天注定要成为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即便他幼年时曾受过轻视,可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一种掌控的专横,他的言行,有一种让人不自觉便想臣服的畏惧。

可她必须坚持,哪怕是心底里再有畏惧,她也须得回府。

她一点也不想呆在这皇宫,这里暗流激涌风谲云诡,让她活得太累。她需要一段放松的时间来修整自己,慕府现在是她唯一的选择,哪怕那里有并不关爱自己的父亲,可至少还有几个可爱的弟妹。

“皇上,这每年除夕都要祭祖,难道皇上这点都不能体谅?”慕瑛睁大了眼睛,挺直了脊背,尽量将自己的那点畏惧之感藏了起来,她不能让赫连铖发现,其实她是害怕他的。

“祭祖?女子何需跟着去祭祖?”赫连铖满不在乎:“瑛瑛,留下来陪着朕,一到除夕,朕便觉得心里发凉,以前是想着故去的母后,今年还要加上皇祖母了。”

慕瑛垂眸,声音颤抖:“皇上想着自己的母亲祖母,难道慕瑛就不想自己的母亲了?虽说女子可以不去祭祖,可慕瑛还是要亲手为母亲灵位前上一柱香,聊以表达自己对她的一片思念之情。”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好半日,慕瑛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好罢,你回府去罢,记得早些回来。”

抬头看时,那华丽的孔雀翎大氅已经远去,踽踽而行,被昏黄的灯光映着,那人身影孤单,就如一株长在悬崖边的树,独自对抗着寒风。?

☆、第章

?  她终于回到了府中,回到了她熟悉的家。

彼才回府,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拜见慕老夫人,府中辈分最大的长辈,从规矩礼仪上来说,一刻也不能耽搁。

慕老夫人依旧还是戴着她常7用的抹额,上头一块硕大的红色宝石,旁边几颗小小的黄晶作陪衬,她穿着一件紫貂皮的褂子,露出两只蜀锦绣卍字花纹的袖子,秋香色,花纹有暗红有深紫还有浅白,瞧上去一团富贵气息。

“瑛丫头回来了。”慕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她:“太后娘娘可真会养人,瞧着比一年前更好看了些。”

慕瑛含笑站在那里,听着慕老夫人说些场面上的话,心里头却是有些悲哀,祖孙两人见面,没有半分亲人间推心置腹的交谈,一张口就是太后娘娘如何,这也实在市侩了些。这世间之人,如何就将那名利看得这般重,却将那份亲情放到了最底下,慢慢的越发疏远。

“你姑母这些日子就快要到京城了,你在皇宫生活了这么久,该对那些规矩知道得很清楚,你姑母回府会住在她以前那宁远园,到时候你陪着她住在那里,也好有个说话之人。”慕老夫人慈祥的朝慕瑛笑了笑:“你姑母当年可甚是风光,你好些陪着她,让她也教教你如何才能更显出众些。”

当年风光,该指的是先皇欲纳姑母为妃之事?慕瑛抬头,瞥了慕老夫人一眼,见她脸上似乎有惋惜之色,眼神有些空洞迷惘,暗自寻思,未必进宫便是一件好事,成为先皇宠妃,生下儿子若也得宠,立为太子,那她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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