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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碧落红尘独孤阀(下)
所谓轻身功夫,就像鱼儿在水中的畅游,只不过将水换作了充塞大地间的气和风。最关键处,首先是如何轻身及在空中换气。鸟渡术更特别讲究在空中滑行的轨迹。而修练的最基础,则须得先明白什么是“正反之气”。所谓正之气,就是物体往上拋时,到了力尽就须落下来的自然现象。至于反之气则,是力尽之时,依靠生出的反劲,使物体能放过来继续上升。
这本来是大大违反基本物理定律的,故此,必须体内具有内家真气的人才能修练得成。一理通,百理明。陈胜本身内功已经颇为深厚。以此为基础修练鸟渡术,料来不过一两个时辰之间的事情罢了。
鸟渡术原理虽然简单,但当中种种曲折细微的变化,却实是精妙之极。云玉真只是口述口诀,并没有文字秘笈留下,故此也难以准确判断这套鸟渡术,以神域体系为标准的话,究竟属于什么等级。但陈胜自己估计,至少也应该是蓝色中品。有了这套轻功作为辅助,陈胜的综合作战力量,无形间又上涨一大截了。
云玉真说完全套心法口诀。禁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道:“夜色已深,妾身便不耽搁太子殿下休息了。太子殿下想要与独孤家的人见面之事,妾身自会尽快办妥。告辞。”言毕再度裣衽为礼,也不起身抬头,足尖轻点,施展鸟渡术轻飘飘腾空而起,就像一头海鸥般轻松滑出,徐徐降回至她来时所乘搭的小舟之上。
小舟无声无息掉头滑行,徐徐驶入深的沉黑暗海面。洞箫之声同时吹奏响起,却正是当年南陈后主陈叔宝所作的一首千古名作:《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东南沿海的武林帮派之中,海沙帮、巨鲲帮、水龙帮三足鼎立,多年来为了抢地盘抢生意,矛盾冲突自然不少。“美人鱼”游秋雁、“胖刺客”尤贵、“双枪闯将”凌志高等人,和巨鲲帮的高手之间也争斗火拼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若然还在韩盖天做大龙头的时候,他们听说了大龙头竟要把整个海沙帮打包奉送这种匪夷所思的消息,则定会站起来大声反对。群情汹涌之下,即使韩盖天在帮中的地位不可动摇,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推动这件大事。
但陈胜不是韩盖天。下面的人究竟怎么想,他根本不用在乎。游秋雁尤贵凌志高,以及下面那些分舵舵主反对?简单。谁敢站起来说不的,一拳轰杀了便是。高压之下,纵然有人心中不满,顶多也只能私底下腹诽两句而已。至于日后把海沙帮的账簿以及各种生意移交给巨鲲帮之后。云玉真——或者说她背后的独孤阀究竟是否能够摆得平下面那些人,顺利接手海沙帮的各种生意,则那就属于巨鲲帮的事,陈胜管不到,更加不会去管了。
如此这般,约莫又过去了半月光阴。这一日傍晚,陈胜仍依照惯例,晚膳之后独自上甲板吹风散步。忽然之间,远方海天交接之处波粼涌动,一艘造型奇特,形如大鱼的巨舶由远而近,缓缓驶至。船只尚未靠岸,洞箫声已然随海风飘送而至。却正是《玉树后庭花》。
游秋雁和尤贵、凌志高等人听闻动静,同样走上了甲板。尤贵那对被脸上肥肉挤成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开到极限,冲口而出道:“是巨鲲帮的帮主座舰!云……云……那个……来了!”
“来得太迟了。”陈胜语气略带不满,随即道:“游秋雁,去把本帮所有账册都收拾好了,然后放进匣子里,和韩盖天一起送上来。”
美人鱼虽然心中极为不愿,但究竟不敢反对。当下垂头丧气地答应了,走下船舱去准备。片刻之后,巨鲲帮的巨舶驶入码头,堪堪停泊在海沙号旁边。船头处云玉真改穿一件雪白捆金黄边的武士服,头上扎了个充满男儿气概的英雄髻,绑着素黄色武士巾,既英姿爽飒,又是美得教人目眩神迷。她放下唇边洞箫,嫣然笑道:“太子殿下,妾身又来了。曲子好听么?”相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神情语气之中少了几分客气,却多了几分亲密。
“曲子好,吹奏得好,人更好。”陈胜赞赏一声。随即肃容问道:“我想见的人呢?”
云玉真得陈胜称赞一句,赫然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起来。可惜没说两句,就直入主题说正事了,她心下不觉微感失望。幽幽叹口气,道:“已在船舱中等候。他身份特殊,不宜公然露面,只好请太子殿下移步上船相见。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旁边凌志高听得老大不高兴。他也不知道陈胜要见的是什么人。但心想海沙帮帮主身份何等尊贵,不管对方是谁,这样子躲在船舱里面,大模大样地等待咱们帮主去见他,这他妈/的分明看我们海沙帮不起好吧?他心直口快,当即怒声呵斥道:“云丫头,妳也知道无礼吗?既然无礼,还要太子殿下迁就妳?”
云玉真对于那人这种作派也十分不满。无奈那人是独孤阀的重要人物,既执意如此,她也无可奈何。当下只得低声下气道:“凌护法责备得是。但……唉~太子殿下,求求你看在玉真面子上,莫要计较好么?稍后正事办妥了,玉真定当亲自洗手下厨作羹汤,替太子殿下赔罪。”软语温存,十足一派小妇人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雄踞海上的红粉帮主风采?如此一来,凌志高和尤贵虽然仍觉得心中不忿,却也无话可说了。
陈胜原本就不重视这些所谓的排场。什么谁先见谁之类的穷讲究,他更加从未放在心上。作为从小生在红旗下的一代,他熟知近代历史。当年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两党谈判要争取和平。毛爷爷就敢亲自前往重庆去见常校长,并未认为自己主动前往相见就是掉份儿,就是没面子。常校长虽然能让毛爷爷主动来见自己,似乎很有面子了。但到最后,还不是失掉江山,被迫逃到那座小岛去了此残生?
由此可见,一切最终仍是凭实力讲话。越是仅仅计较面子问题的人,其实越没有底气,对自己越不自信。连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人,陈胜又如何会把他放在心上了?当下他不以为然地淡淡道:“无妨。那么我就过来好了。说话之间,只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兼有铁链抖动的呛啷啷之声。正是游秋雁捧着记录了海沙帮所有机密的账册,带同被戴上手镣脚铐的韩盖天走上了甲板。
昔日威名赫赫的“龙王”,如今面色苍白,身形佝偻,垂头丧气,满头乱发披散,名副其实的阶下囚模样。他当日被陈胜一拳震断了双臂臂骨,伤势至今未曾痊愈,连吃饭也要人喂。更兼心坎经脉受损,一身武功就此散尽,变成了废人。当年威风,如今荡然无存了。但云玉真和他争斗多年,如何能辨认不出他的模样?眼见自己曾经视为夙敌强仇的人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红粉帮主心中痛快之余,却也为之凛然。
片刻之后,陈胜率领这游秋雁、尤贵、凌志高等三人,带着海沙帮账册和韩盖天这两份礼物离开海沙号,上了云玉真的巨鲲号。云玉真带同一名贴身侍女,一名相貌丑陋的大汉,以及一名老人,另外还有帮中多名重要人物在甲板上迎接。
那侍女叫云芝,是云玉真的心腹丫鬟,相貌身材只稍逊其主。将来云玉真若嫁人,云芝就是陪嫁的。那大汉左颊有道长长刀疤,予人狰狞之感,但两眼炯炯有神,武功至少比海沙帮左右护法高出半筹。却是巨鲲帮副帮主卜天志。至于那名老人,名叫陈老谋。武功稀松平常,但却以机关消息以及妙手空空两项绝技享誉江湖,连云玉真这位帮主也只称呼他为“陈公”。云玉真为陈胜介绍引见之时,这身材矮小的长须老人仰首抬头,向陈胜左右打量不休,偏偏又似乎有老花眼,看不清楚。
陈胜也不以为然。随手从游秋雁手上接过装了账册的匣子,凝声道:“云姑娘。韩盖天就交给你们巨鲲帮了。之后应该如何使用这名阶下囚,相信你们自有主见。现在就请带路吧。”
云玉真点点头,示意副帮主卜天志把韩盖天带下去,自己则语笑殷殷,躬身肃客。陈胜挥手吩咐游秋雁等三人在外等候。自己则背负双手,跟随云玉真一起进入船舱。经过装饰得十分华丽的一段走廊之后,进入了舱内客厅。厅中早已有两人踞坐等候了。听见脚步声响起,两人却也并不起身,依旧大刷刷地端坐不动,只是各自转身回头,去打量传说中的南陈太子。
第一百零五章:运筹帷幄巧施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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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宇文阀的第一高手,当然就是宇文伤了。他向来和宋缺齐名,在中原武林当中的地位,仅次于当世三大宗师之宁道奇。宁道奇漂泊江湖,如闲云野鹤。而宋阀又只表面臣服大隋,实质既不听调也不听宣,根本不替朝廷出力。所以宇文伤不单是宇文阀第一高手,同时也可以说是大隋朝廷第一高手。陈胜要向宇文伤挑战?那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独孤盛城府深沉,虽然认为陈胜是送死,但也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口。旁边的独孤策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更加立刻就脱口叫道:“陈胜,你想要挑战宇文伤那老鬼?哈哈,你活得不耐烦了?”
陈胜冷道:“听闻宇文伤向江湖同道下达了悬赏令,谁能拿到陈某的人头送过去,就有黄金五千两为谢。嘿,陈某原来如此值钱,真是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即然如此,陈某就如他所愿,把我这颗人头送过去吧。当然,陈某要送的,可不仅仅只是人头。活得不耐烦?哼哼,确实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却不是陈某。”
云玉真忍不住劝道:“太子殿下,这又何必呢?宇文阀势力庞大,得罪了他们,恐怕……”
陈胜举手虚按,道:“云姑娘,我杀掉宇文化及,又抢夺海沙帮。要说得罪宇文阀,早已经得罪个彻底了。即使此时退缩,宇文阀难道还会放过我吗?正好就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吧。陈某既然矢志要登武道巅峰,就绝不怕得罪人。妄行无端,阻吾前路,一切罪恶,如是我斩!”
豪情霸气,随着“如是我斩”四字自然涌现。霎时间,独孤叔侄都不由得被震慑住了,谁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但即使如此,为了那什么虚无缥缈的武道巅峰,就要对上宇文伤?无论独孤盛抑或独孤策,对此都根本无法理解,自然也不肯相信这是真实的理由。
在独孤盛心目中,反而是那句“新仇旧恨”,足堪玩味。把这句话再联系外边传说的陈胜身世来作考量,独孤盛心中当即恍然,自认为已经明白了陈胜之所以要死咬着宇文阀不放的真正原因。
隋文帝杨坚开皇八年,大隋动员大军五十万,分八路渡过大江攻打南陈。宇文述当时担任行军总管,率先渡江,挥军扫平江南。陈后主最后不得不开城投降,宇文述居功至伟。宇文伤随兄从军,同样立下了汗马功劳。南陈宗室死在他们兄弟手下者,可谓不计其数。陈胜既然是所谓的“南陈太子”,那么和宇文阀之间,自然既有国仇,又有家恨。
当年大隋挥军攻灭南陈,功劳最大的,有三个人。第一个,就是现在的隋炀帝杨广。当年他被封为晋王,是大军名义上的总指挥。第二个,则是当年的行军元帅,杨公宝库的建造者杨素。至于第三个,就是宇文述了。这三个人之中,杨素和宇文述都已经死了。杨广身为皇帝,虽然即将亡国,要杀他报仇仍十分艰难。然则,南陈太子想要报这段国仇家恨,目前唯一可以下手的目标,可不就只有当年灭陈之战中硕果仅存的大隋元老,宇文阀现任阀主,宇文伤了吗?
宇文阀和独孤阀的关系,从来就谈不上多么亲密友好。独孤盛自己,就是因为宇文化及被干掉了,所以才能接替他,而继任大隋禁军统领这个职位。陈胜假如当真干掉了宇文伤,独孤阀正好对宇文阀展开全面排挤,把这个政敌彻底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宇文阀万劫不得翻身。
即使陈胜不敌,以他能击杀宇文化及的本事,宇文伤亦必须付出重大代价才能取胜。到时候独孤阀大有机会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两人一起除去。再退几步说,即使宇文伤可以毫发无损就打杀了陈胜,独孤阀也完全没有损失,反而白得了一个海沙帮。如此无本万利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独孤盛当即干笑两声,道:“宇文伤那老鬼,专横跋扈,又残忍嗜杀。自从他兄长宇文述过身之后,这老鬼失了制约,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了。一桩桩所作所为,确实天怒人怨,死不足惜。陈兄弟有志于为天下除去这个大害,正是功德无量。我们独孤阀一定鼎力相助。不知道陈兄弟想要我们怎么帮忙呢?”
陈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凝声道:“我希望能够在不受任何干扰,而且谁也不能逃跑的情况下,和宇文伤作公平一战。要安排这样一个场面,对独孤阀来说,应该不难吧?”
独孤盛明白了。独孤策也明白了。为什么南陈太子要把海沙帮作为礼物,交换独孤阀出手相助?原因就在这里。像宇文伤这种高手,即使当世三大宗师亲自出手,要败他或许不难,但要杀他,却绝对不易。因为高手几乎都会有某种保命的逃遁之术,一经使用,即使事后元气大伤,当时却肯定可以顺利脱身。想要制造出一个宇文伤绝对不能逃跑,必须战到至死方休的场合,那就必须独孤阀或李阀出手,才能够办得到。
独孤盛是官场中人,熟悉官场各种门道。顷刻之间,他已经想到了至少七八种方法,可以安排陈胜和宇文伤进行这样一次困兽生死之斗。不过对他来说,安排这样一次决斗不难,难的是如何通过这次决斗,让独孤阀实现利益最大化?
沉吟半晌,独孤盛想到了。他干笑两声,道:“不难。此事一点都不难。陈兄弟,这件事,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嗯~对了,近日江湖中都传闻,陈兄弟是南陈太子,身上携带有传国玉玺和氏璧,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陈胜淡淡反问道:“如果是真又怎么样?是假又怎么样?”
独孤盛用力一拍茶几,大声道:“假如此事是真的,那么就好办了。陈兄弟你不知道。皇上生平最欣赏的人,就是陈后主。因为皇上和陈后主一样,都是才华横溢,诗词绝世。而皇上生平最大的遗憾,也是得不到传国玉玺,被民间那些无知之辈讥笑是白板天子。现在陈兄弟你既然有和氏璧,又是南陈后人,那么何不就把和氏璧献给皇上呢?皇上得到和氏璧,自然龙心大悦,不但既往不咎,还会封你做大官呢。”
陈胜不屑冷哂,道:“封什么大官?谁稀罕这个?何况这个和我与宇文伤决战,又有什么关系了?”
独孤盛笑道:“关系可大了。陈兄弟你既然入江都献和氏璧,那么皇上定会向你询问关于宇文化及的事。到时候陈兄弟你大可以说宇文化及因为发现了和氏璧的下落,私底下想要把这稀世珍宝据为己有,所以才和你产生了冲突。
宇文伤身为阀主,当然要上来辩白的。但以皇上的性格,他又肯定不耐烦听你们扯皮,极有可能就要陈兄弟你和宇文伤两个,当场在御前打上一场。胜者就是有理,败者死而无怨。如此情境之下,陈兄弟你可不就得偿所愿了么?”
“很好,非常好。独孤盛啊独孤盛,你终于把这个主意说出来了。”陈胜眉宇间不动声色,实质内心却是冷笑不断。虽然什么南陈太子的传言根本就属无稽之谈,但既然这种传言已经出现,那么若不拿来利用一下,也就太过可惜了。怎么利用?事实上,独孤盛所说的方法,同样也是陈胜事先就想到了的方法。按照陈胜对史书上哪位隋炀帝的了解,这个办法能够行得通的机会,相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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