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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陈胜又不是齐国子民,二王子的行为是否奇葩,也用不着陈胜来担心。况且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秦国间谍机关黑冰台之密使。这二王子越是奇葩,反倒越有利于陈胜完成任务。
第四章:合纵连横(下)
当下陈胜嘿声冷哼,缓缓将手爪从二王子颈项上放开,冷冷道:“我知道的事,永远比你要多。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王子,总而言之,在我逗留齐国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尽力协助我,明白没有?”
陈胜语气极不客气,根本没把对方的王子身份放在眼内。这种情况,原本并不正常。要知道,秦国黑冰台虽然地位特殊,但终究只是个间谍机构,论身份的话,黑冰台所有成员的身份,其实都非常低。另一方面,二王子再怎么说也是齐国王子,更很有机会成为下任齐国国君,和秦国储君嬴政相比,亦相差无几。
虽说齐秦二国互不隶属,但战国时代毕竟是个讲究身份和家世的时代。普通平民见了像二王子这种贵族,哪怕不当场跪拜,也绝无可能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二王子刚刚才在陈胜手下捡回一条性命。惊魂未定之余,却哪里还有精力去计较陈胜是否无礼的问题?
事实上,侥幸死里逃生之余,二王子内心深处,隐隐已承认了陈胜的强势,而把自己定位于弱者。这无关乎什么身份,纯粹是大自然弱肉强食真理的又一次体现罢了。也正因为已经把自己定位为弱者,故此对于陈胜的吩咐,他是唯唯诺诺,半点不敢违拗。随即又小心翼翼问道:“密使,刚才那个边东山和那些武士,真是被你打死的?田邦那匹马,也是你杀的?”
陈胜点点头,直承其事。二王子眉宇间流露出强烈的震惊,道:“边东山是忘忧先生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剑术之强,只在其师之下。在我大齐,只有旦楚、许商、仲孙玄华、闵廷章等区区数人足以与之媲美。密使竟然能如此轻易就将他打杀,这份本事,实在……实在……”却是连如何形容也说不出来了。
陈胜摇摇头,不屑道:“边东山……这个人不行。他心不诚,故此剑也不诚。真正诚于剑者,剑就是身体的一部分,绝不可能被敌人逼到身边却竟然出不了剑。”
顿了顿,陈又道:“要说诚,那位解夫人还不错。可惜她是女子,体能上天生就不如男子。嘿,曹秋道自称剑圣,却不知道他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二王子眼眸内流露出崇拜的光芒,道:“曹公的剑术,可说惊天动地,实具鬼神辟易之威。唉~可惜曹公却和田单站在一起支持我大哥,更赞同合纵之说。继续这样下去,父王即使不愿意,也只能同意加入合纵,并且册封我大哥为太子了。”说话至此,他眉宇间已不其然地大露沮丧之色。
陈胜双眉向上一挑,问道:“曹秋道和田单站在一起,支持合纵抗秦?那正好。把他和赵国使者一齐杀了,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么?”
二王子苦笑道:“密使说笑了。天下间谁有这份本事,居然能杀得了曹公?”忽然灵机一触,道:“其实……要是能够把我大哥给杀了,倒不失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密使,你……”
陈胜冷笑一声,道:“我要杀人,也只会杀自己想杀之人。你那大哥?他还不配。”
二王子面色尴尬,连声道:“是,是。”再不敢对此多提半句。顿了顿,有小心翼翼地道:“赵国使者如今落脚在赵国大使馆,防备甚是严密,要下手杀人,实在十分困难。密使初来乍到,行事若太急切了,似乎反而不美。不如密使先随小王回去王宫,见过了父王再说?”
刺杀赵国使者这种大事,确实需要先谋定而后动。陈胜胸中虽然自有一份“天下无敌”的自信,却也不会自大得认为自己当真可以对抗千军万马。那是神话之中才有的事,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先去见见齐王,搞明白了对方的布置和出入规律,然后再针对其破绽下手,这才是正道。更何况,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曹秋道原来也属于合纵派,那么说不定挑战曹秋道和刺杀赵国使者这两件事,更可以混合起来同时办了,岂非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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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如此打算,陈胜也不推搪,当下便点头答应了。他坐回原位,向二王子上下打量几眼,忽然问道:“田单是丞相,曹秋道也是稷下剑圣。他们两个既然自持你大哥做太子,为什么你还觉得自己有机会去争这个位置?单凭你父王支持?恐怕还不够吧?”
二王子微有几分得意,道:“本王子向来礼贤下士,深得人心。我大哥却沉溺酒色,性格又懦弱,兼且傲慢无礼。故此朝野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支持我来当太子的。其中仲孙龙更是本王最有力的后盾。”
对于仲孙龙这个名字,陈胜倒也有些印象。他想了想,问道:“仲孙龙?那个靠放高利贷发财的齐国首富?他不是仲孙玄华的父亲吗?他儿子就是曹秋道的徒弟,为什么他会支持你?”
二王子老老实实道:“因为仲孙龙和田单向来不对付,所以田单反对的,他就一定要支持。而且曹公收徒弟,向来只看这个人是否有习武的才能。对于徒弟出师之后干什么,是从来不干涉的。仲孙玄华在曹公座下四大弟子中排行第二,但曹公也没有对他跟随仲孙龙一起来支持我,表示过任何不满。”
曹秋道如此行径,在别人眼中看来,或许会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但同样是武痴,陈胜对此却非常理解。毕竟武者所追求者,只是对武道的探索。至于其他一切,统统全属次要。纵使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但在曹秋道看来,在传授武艺之余,是决不屑于浪费精力,去多管徒弟如何为人处世这种闲事的。
陈胜自己年纪尚轻,还未开山门收徒弟。有朝一日若陈胜也收徒弟了,他对徒弟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和曹秋道有什么不同吧。
二王子或者是谈兴渐浓,或者是有意讨好陈胜这位秦国黑冰台密史,故此顿了顿,又高谈阔论道:“田单这个奸贼,竟然倡议参加合纵,要知道。合纵之计,乃是联弱抗强。我大齐为当世强国,曾与秦国并称东西二帝,岂能与一般弱国相提并论?将我堂堂大齐拉低至和三晋相等的地位,实在有辱国格,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陈胜冷笑一声,提醒道:“当年要不是田单,齐国恐怕已经被燕国亡国了吧?”
二王子连连摇头,道:“当年那是五国合纵来攻打我大齐,否则的话,我堂堂大齐,岂能沦落如此?这几年小王和父王谈起当年事情,都感慨假如当初齐秦就已经结盟,则诸国联军一出,秦国立刻挥兵从后袭击六国老巢,则我大齐定能安如磐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所以要想避免重蹈覆辙,大齐更应该和秦国结盟,行连横之策。大齐与秦国分处天下东西两方,彼此国土并不接壤,并无切身利益冲突。双方结盟,对双方都有利益,这是确实无疑的。
此外,当年商鞅入秦变法,确立了远交近攻之策,令秦国从此得以兴盛。此诚为上计也。秦国可以远交近攻,我大齐当然也可以。而近攻之对象,则非燕国莫属。只要能吞并燕国,则我大齐当能再现昔年恒公时候的威风,匡合诸侯,为天下霸主。这才最符合我大齐之利益。如此,则大齐如何能答应赵国与之合纵,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第五章:钟鸣鼎食(上)
在历史之上,齐共王这位战国时代齐国的末代国君,虽然在他手上葬送了齐国的大好江山,但客观来说,也是时势使然。某程度而言,亦属非战之罪。故此纵使他是不折不扣的亡国之君,倒还算不上什么昏庸无能之君。
至于如今的二王子田建,即使仍未登基称王,其见识与才干和历史上的齐共王相比,相差也已经十分有限。至少他能够针对“齐国为何不当参与合纵”这个问题说出个一二三来,兼且还能说得颇有道理,便证明了他作为政治家,作为一个战国时代的君主,大体上来说,还算是合格的。
很可惜。这个合格的标准,是会随这历史潮流之推进而不断变化的。想当初周武王伐商而立周,天下号称有八百诸侯。后来周室东迁,天下间就开始进入了诸侯相互征伐的春秋时代。再之后赵魏韩三家分晋,天下进入战国时代。经过约莫两百年左右的弱肉强食,当今天下,便只剩余了秦楚齐赵魏韩燕等七国。
在这激烈浩荡的历史大潮当中,即使仅仅只想做一名守成之君,其难度也要比几百年前周室尚未东迁之前,更大了百倍也不止。尤其当你的对手乃是千秋一帝秦始皇时,想要做守成之君,同样需要英杰之才。
二王子显然不是什么英杰。他即使有些才能,其目光也只能局限在诸侯之间永远僵持不下又纠缠不休的战国时代,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竟然真有人能够扫平其余六国,统一天下。所以战国时代标准的基本合格,他日对上超越时代的秦始皇会落得一败涂地,其实已是顺理成章了。
不过话说回来,陈胜自己并非齐国人,甚至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齐国是否灭国,和自己毫无关系。更不如说,作为秦国黑冰台密使,这位二王子才能越差,眼光越短浅,便越有利自己执行刺杀赵国使者的任务。陈胜当然不会好心去替二王子分析此后时势的各种演变,努力说服他改为支持合纵这么闲得蛋痛了。
临淄城由大小二城相互环套而成。大城为主城,主要居住着城内的平民百姓。小城为子城,不但有各衙门官署,更云集了齐国所有公卿大臣的宅第。至于齐国王宫,则位于子城之北的大片土地。说话之间,马车已经到达王宫了。二王子率先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引领陈胜向桓公台而去。
桓公台是王宫内部一处宏伟壮丽的建筑群。建造者乃由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当年齐桓公最爱在这里宴会宾客,众召群臣。所以这处建筑,就被称呼为桓公台。
这桓公台本身非常有特色,形状约略和金字塔差不多。台顶有两层,东、西、北三角陡斜,南面稍缓,建了登台石阶百多级。台顶四周砌以灰砖矮花墙。台顶中间再有一个高出五尺许的方形平台,台面铺的是花纹方砖,典雅贵气。
整座高台约高十五米左右,登上高台,便可俯瞰位于桓公台和金銮殿之间,那片宽阔平坦大广场。每逢新年或重大节庆日时,登上高台,检阅广场上万军操演,当真志得意满,不期然便会涌现一股“万军在手,江山我有”的豪情胜概。故此即使平时没有什么阅兵典礼,齐襄王仍然喜欢留在这里起居。
听闻秦国黑冰台密使已经到来,齐王连忙亲自出迎。陈胜举目凝神端详这位一国之君。只见他头发胡子都已经一片雪白,面上到处都是老人斑。其身材矮胖,精神并不见得如何旺健。使人担心他随时会撒手归西。也难怪大王子和二王子近来为争储君之位,斗得越来越激烈。因为他们老爹时日无多也。
本来外国使臣晋见齐国国君,按礼该行跪拜之礼。但陈胜此生,只曾跪天跪地跪父母,还有当初入门拜师,向洪门祖师至善祖师跪下拜了三拜。除此以外,世间上更无人再能让他甘心屈膝下跪。齐王亦不例外。故而此刻陈胜对着齐王,也不过抱拳拱手,淡淡地问了声好,如此而已。
陈胜这般行径,本来大大失礼。但齐王少年时遭逢破国之变,即位称王之后,又长期被位强势得不能再强势的丞相田单压制。几十年下来,早把性格中的棱角全都磨平了。更何况齐王向来奉行“谨事秦”之国策,陈胜作为当世第一大国秦国的使者,又是代表了秦国储君嬴政而来,则即使他稍有无礼,齐王也并不以为意,当下就在桓公台之下的点将殿里面大排筵席,欢迎秦国密使。
战国七雄,以秦国最强,其次就是楚国,第三则为齐国。齐王身为国君,其衣食用度,自然都有当世第一流的享受。纵使这酒宴只是临时起意举办,事先没有多少时间作准备,稍嫌仓促了些,但以帝王之家的底蕴,这场接风宴依旧安排得妥妥当当,其排场即使以陈胜二十一世纪的眼光看来,同样堪称大得吓死人。什么叫钟鸣鼎食?眼前所见,就是活生生的钟鸣鼎食了。
宴会大厅之内,安置有一组金光灿烂,单单是其存在已经显得气势磅礴的青铜编钟。其外观呈曲尺形,铜木混合结构的巨大支架,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上层的十九件编钟体积最小,称呼为“琥钟”;中间一层十二件体积中等,称呼为“赢司钟”;最下面一层的二十三件编钟则是“揭钟”,体积也最大。
每件钟体上,都镌刻有错金篆体铭文,敲击每只钟的正、侧两面,便分别可以演奏出胜、降两个音。其声音洪亮清澈,悠扬动听。所谓“绕梁三日”,绝对不是夸张形容。
除此以外,乐队内更有琴、筝、瑟、笙、鼓等其他不同乐器,乐师合共数十名之多。单单这副排场,现代的什么首富,什么名人之类,就根本没法子跟人家比。
第五章:钟鸣鼎食(下)
击钟而鸣,只是一个方面;还要再加上鼎烹而食,“钟鸣鼎食”这个词组才算完整。春秋时代,哪怕吃饭也有严格礼制。以吃饭来说。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大夫用五鼎、元士用三鼎。齐王虽是诸侯中最高级的王,但按照礼法,他也只能用七鼎,不得逾制。
可如今已是战国末期,天下到处礼崩乐坏,很多原先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规矩,到现在也早就没人理会了。所以此刻齐王为了欢迎陈胜,竟然就堂而皇之地,用起了只有天子才能用的“九鼎八簋”。也就是用九鼎所烹制,然后用簋这种器皿盛放了奉送给客人的八样美食,又称呼为“八珍”。
这八样美食,分别就是:
一:炮豚(乳猪酿红枣,包湿泥烤至半熟,洗净后用米粉涂遍周身,放进深油中炸透,,再隔水蒸,涂佐料食用)。
二:捣珍(牛肉和羊肉等数种肉类反覆捣击后,剔除皮筋,加佐料调成肉酱食用)。
三:渍(新鲜牛肉在酒里浸渍,然后沾梅子酱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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