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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酒菜的香气。顺着大堂飘到了临江楼的大门外。也飘进了大街上一个十來岁的小女孩的鼻子里。这小女孩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色。迈开脚步便往酒楼的大门内跑去。
街上路边有那么多的流民。临江楼这种高档的酒楼。当然并不是随便就能进的。看门的店伙小二一见有小孩往里乱闯。立时喝叫一声:“站住。”伸手便将小女孩的后领提住。一把抓了回來。
这小女孩的身上的衣衫甚是脏旧。显然便是那些流民的孩子。那店伙小二喝道:“哪里來的小丫头。去去去。这里是有钱大老爷们喝酒的地方。不是你能进去的。”
他极不耐烦。准备将小女孩随手扔开。可定睛一看她的脸。却不禁呆了一呆。
这女娃儿居然美得很。小苹果脸儿白里透红。乌溜溜的眼睛。好象宝石一样璀璨。额前流海齐整。一头长发在脑后飘逸。用一条翠绿色丝带松松地系着。墨黑油亮。有若是最上等的绸缎一般。
就在伙计发愣之际。小女孩已挣脱了他的抓握。跳下地來。只是被店伙拦在酒楼的门口无法进去。开口道:“让我进去。”
嗓音娇脆。犹如玉珠落盘。
店伙回过神來。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你一个人可不能进去。家里的大人都在哪儿。”
他这般询问。是因为瞧见这小女孩的容貌清丽可爱。身上的衣裳虽然脏旧。但布料似还不错。而且是书香人家小姐常穿的大袖圆领的锦绣裙样式。于是猜想这女娃儿或许并非流民。而是随着家中大人出门时走失了。大概玩耍弄脏了衣裙。才会如此模样。
小女孩答道:“我叫宁宁。爹爹妈妈都在松籽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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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籽坡是一个小山坡。就在甘林镇外不远。是从各地前來的流民们的汇集之所。那山坡上长满了松树。树上常常结有松籽才得此名。不过现今那儿一粒松籽也沒有。就连树皮都难找得到。
原來还是流民。
店伙计一张脸登时拉长。便要把她赶走。小女孩却忽然上前抱住店伙的大腿。说道:“店家叔叔。我爹爹妈妈一整天沒有东西吃了。宁宁想到酒楼里卖唱。赚钱给他们买馒头吃。求叔叔让我进去好不好。”
被这样一个小女孩抱着腿央求。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心软。店伙计实是无法再伸手赶她。只皱眉道:“你一个小女娃儿。哪会卖甚么唱。还是到镇外去找你爹娘吧。”
那宁宁道:“我真的会唱。在老家时爹爹妈妈常带宁宁到茶馆里去。那些卖唱的姐姐唱的小曲儿宁宁都会。爹爹还夸我唱得比她们都好呢。”
她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两块半尺多长的竹板。道:“叔叔要是不信。宁宁这就唱给你听。”
能时常到茶馆里听人唱曲。这个小姑娘原本的家境应该不错。想來至少也是小康人家的女儿。这从她身上衣衫的布料和冰雪可爱的模样也能看得出來。
可是大旱一來。鄂境各地整个村整个镇。甚至整座城的人都变成了流民。就是这样一个十來岁的小姑娘。也只能跟着父母离乡背景出來逃难。忍饥挨饿不说。还落到要來酒楼里卖唱。
这是甚么世道。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店伙在心里暗道。
他见小姑娘拿出竹板。当真要开口唱给他听。当即一拍她的小脑袋道:“行了行了不用唱啦。进去吧。不过可得仔细些。莫要得罪客人。要不然掌柜责怪下來我可担当不起。”
“谢谢叔叔。叔叔放心。宁宁一定不会得罪客人的。”宁宁大喜。迈开小腿一溜烟就进了大门。
临江楼共有两层。皆是四面通敞的厅堂。沒有雅间。而楼下的空间更大。客人也更多一些。
宁宁在楼下大厅的中央找到一张空桌。双手撑着往椅子上爬。只因为她实是太矮。若不站上椅子。也就比八仙桌高不了多少。客人们根本瞧看不见。待爬上了椅子。她将两块竹板亮出。“噼噼啪啪”地敲击了起來。
竹板声音响亮。顿时就吸引了厅内所有吃客的注意。
敲了二十多下。宁宁才停住。她轻咳了一声。张开嘴唱道:“金碧佳人堕马妆。鹧鸪林里采秋芳……穿花贯缕盘香雪。曾把风流恼陆郎……”
这本是茶馆里说书卖唱的艺人惯常用的开场白。亦称作“定场诗”。小宁宁大约也是惯常听见。此时敲着竹板半念半唱。学得倒是有板有眼。只是她年纪幼小。嗓音清脆稚嫩。与寻常说唱的艺人自不相同。却是别有一番风趣。
甘林镇本也算不得甚么大地方。酒楼里难得一见有卖唱的。咋见到这精灵一般的小女娃儿。大堂中的客人皆感有趣。纷纷将目光投了过來。
第五百六十章 刁难
甘林镇本也算不得甚么大地方,酒楼里难得一见有卖唱的,咋见到这精灵一般的小女娃儿,大堂中的客人皆感有趣,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宁宁拿竹板在桌上“啪”地一击,脆声说道:“小女子黄若宁,祖籍鄂境荆州,身无长技,就会唱上几句小曲,只为给大伙儿逗趣取乐!各位叔叔大爷,官人老板们想听甚么曲儿,只须说上一声,宁宁立时就开口唱来,若听得高兴了,赏下一文半文小钱,宁宁感恩戴恩,让财神爷保佑您金银满屋,子孙满堂,一出门就踢到大元宝啰!”
这等唱诺切口,亦是艺人们常用的,这小宁宁的记性倒是不差,竟一字不差地说了下来。她虽然年小身矮,站在椅上也不及寻常人高,身上穿的衣裳也甚是破旧,但是面对着满堂的酒客却是落落大方,全无怯场之感,加上粉妆玉琢般的可爱面容和一头黑亮飘逸的长发,令得大家全都眼前一亮。
在靠着墙角边的一张桌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食客,桌子上摆着两三样清淡小菜和一小壶黄酒。
听着宁宁的唱诺,那男子说道:“这小姑娘的头发真是漂亮,就好象姐姐的头发一般,姐姐小的时候,想必也就是生得她这个模样吧?”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你可是过奖啦!我小时候可没有她这般可爱,而且只会练剑,不会唱曲儿。”
那男子却是痴望着对面的女子,说道:“姐姐终于笑了!你已有两天没有笑过一次啦,从舞阳城出来,一路上姐姐也只笑过七次,加上这一次才八次而已。”
那女子却又颦起了眉头,微嗔道:“你真是闲着发慌,尽去记这些无聊的事做甚么!”
此时宁宁已唱完了诺,酒客之中有人叫道:“小女娃儿,你都会唱些甚么曲,倒是说来听听啊!”
小宁宁道:“古往今来,南北十三省,但凡数得上来的词曲名儿,咏情咏物的,咏花咏树的,只要客官能点得出来,宁宁就会唱。”
此话说得口气甚大,亦是卖唱艺人常用的惯口,被宁宁学了过来。不过人家专门以卖唱维生的艺人,学得多识得多,旁人要点甚么曲目自可唱得出来,这小宁宁却只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孩儿,就算平素里进常听曲儿,能学唱出来的也定是有限。
此时却听得有人粗声粗气道:“好一个什么都会唱!你唱一曲要多少钱,本大爷要点一支来听!”
说话的正是坐在东首窗边八仙桌前的关杰,而这位“凤翅帮”的三当前说出此话之时,一张胖脸上却满是怒意。小宁宁一个小女孩儿,自是惹不到关杰发怒,让他生气的,是与他同坐在一张酒桌上的“罗汉门”的长老戚元浩。
这姓戚的也太不给面子!
虽说“罗汉门”的势力确是比“凤翅帮”大一些,但大家都是江湖同道,“罗汉门”在豫境,“凤翅帮”在鄂境,两家门派的地盘隔着几百里地,按说身份地位本也分不出高低上下。此次是“六省拳王”方长生亲自发贴,邀请“凤翅帮”前往开封府商议结盟之事,这戚元浩也不过是一个送贴的长老,在一路上却对“凤翅帮”的众人不冷不热,甚为傲慢。
今日到这临江楼喝酒,由他们三兄弟做东相陪,戚无浩依然我行我素,聊天客套上句不接下句,三兄弟敬过来的酒三杯也喝不上一杯,仿佛全未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实在颇为可恶!
也就在刚才,三兄弟正谈起去年冬天,“凤翅帮”在汉水上大战水寇头目“三撮毛”刘阿三的事,正讲得唾沫横飞,到了热闹之处,小宁宁却开始唱诺。戚元浩立时扭过头去瞧看那个小姑娘,竟全不理会他们三兄弟,弄得桌前的气氛好不尴尬!
大哥关雄毕竟是一派的掌门,随手端起杯酒喝下也就算了,老三关杰性格却一向火爆,实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戚元浩毕竟是客人,关杰当然不能够向他出言问罪,只好把怒气撒到了卖唱的小女孩身上。
小宁宁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听说有客人要点曲儿,小脸上顿时充满了光采,语带着兴奋地道:“多谢大爷捧场!小女子唱曲儿一文一支,听得喜欢可再打赏,不知这位大爷想听甚么曲儿?”
关杰道:“你不是什么都能咏么,那就唱一支咏勾栏妓馆的曲儿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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