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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瑟瑟的吹过来,虽然是初春天气,夜里总是有些冷的,可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就如同书院中最为普通的学子穿的一件青衫。此刻他坐在地上,铁盆旁边还有一壶酒,两个酒杯,只是只有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管家,他看着跳动的火苗有些出神,似乎在怀念着什么,突然又飒然一笑道:“老李,我说你也太蠢了些,都混到这个位置了,怎么还会着了别人的道?看吧,这下好,我还没找你喝酒,你就自己先走了,我这一个人喝闷酒,多寒颤。”他说的似乎有些好笑,面上也带着些笑容,好似并不悲伤的模样,可就是在这微笑里,却又多了几分寂寞和心酸。

“当初咱们仨,你,我,太子爷,可是京城中的一道风景。哎,虽然你是个太监,不过长得倒也不错,虽然不及与我与太子爷,咱们仨出去的时候,多少姑娘回头。哎,要不是你是个太监,那还真是可惜了。”林管家自言自语道,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极为有趣,竟是不自觉的笑起来。他的目光透过面前跳动的火苗,似乎看到了久远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洪熙太子还是翩翩公子哥,他是俊美探花郎,小李子虽然是个太监,可胜在性情机灵讨喜,模样生的也清秀。每每洪熙太子私自溜出宫去,总会将他们两人都带上,三人欢快得很,大约就像那说书先生嘴里的三君子一般。洪熙太子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自从遇着了太子妃向小园后,在他们买去奶奶竟是连半点规矩等级也不分了,在洪熙太子面前,他们三人是平等的。

的确是平等的,所以当初洪熙太子的死讯传来之时,小李子和林管家都是真切的伤了心。只是林管家选择了辞官归隐,他要守着自己这个好友的唯一血脉。而小李子却是留在了宫中,这并不说说小李子是狼心狗肺之人,这或许是他用的另一种方法来祭奠自己的好友——留在这里,辅佐君王,哪怕只是为君王端茶送水,只要能为这个好友拼尽自己性命讨来的江山出一份力也好。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林管家成了一个真正的管家,好似过于那些文韬武略全部都忘记了,每日操心的都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萧韶身上。而小李子在宫中凭借着自己的机灵,终于成了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公公。

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联系过,不过却知道彼此都过得好,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人生。林管家仰头,将面前的两个酒杯斟的满满的,这才一手一杯碰了一下,然后将其中一只杯子里的酒尽数洒在地上。

“咱们三人,你和太子爷也算是团聚了,可我还不成,我得看着少主过得好,看着少夫人剩下小世子,少主和少夫人过的很好才成。不行,就算是那样也不行,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早就说了,太子爷也好你也好,总归没有我老林有福气的。我老林才能看着他们过的一日比一日好,你们就是没有福气看到这一幕喽!”林管家嘻嘻笑起来,这么一笑,倒又有了些往日的模样,只是再认真看些,便又能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到他眼角飞快闪过的一丝亮光。

他道:“少夫人今日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我却也听懂了。太子爷,您高兴吧,这儿媳妇可是顶顶的聪明,您若是还在,必然也是喜欢的。”只不过您那弟弟,似乎还是想要吧位置交给少主身上。少主肯定是不同意的,哎,太子爷,您要是在就好了,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这么欺负呢。“他又灌了一口酒:”老李你也真是的,还是什么第一大总管呢,跟了人家这么多年,连人家一个决定也管不住。你就不能好好劝劝皇上,好端端的让人做什么皇帝,当初的那份机灵哪去了?“

没有人回答林管家的话,他一个人坐在夜里自言自语,仿佛一个疯子,然而他却是又叹了口气道:”老夫也曾是一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他想了想。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来,他将那小瓶子攥在手中,突然笑了笑:”如今到了什么时候,我也明白了,我想看着少主一直这么好好地活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京城要变天了,咱们锦英王府虽然不是东宫,可这么多年跟了少主,这里早就是老林的家了,多少人虎视眈眈,今日我也要守住它。“他将小瓶倾倒在自己的掌心,从里面滚出一粒药丸来。

那药丸显得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林管家却是笑了,他颇有气势的对着面前的火光嚷了一句,道:”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还是如此风流倜傥。“他将那药丸一口气扔进嘴里吞了进去,许久才拿起面前的酒壶灌了一口。

吞下这枚药丸,林管家并没有因此变得不同,只是申请似乎舒展了开来,好似下了一个决心似的。

”是该用真面目示人了。“林管家默默的将一把纸钱再一次丢进燃烧的火盆中:”这一次,我会好好保护少主,太子爷,交给我吧。“

------题外话------

洪熙太子,林管家和李公公是好基友,好基友一起走!

第二百三十七章 蒋阮的决心

第二日一早,萧韶便出了门,蒋阮便自己梳洗换了衣裳,连翘见她似乎是要出门的模样,奇怪道:“少夫人可是要出去?”昨儿个蒋阮可没说今日要出门的事情,这个节骨眼儿上,大约也不会有心思出门散步吧。

蒋阮微微一笑:“不打紧,只是去隔壁看看。”

隔壁,连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王府隔壁的宅子里住的可不是夏青和齐风嘛,连翘和露珠便以为蒋阮是要向夏青打听皇帝的身子情况了。毕竟如今皇帝的性命全靠夏青的药吊着若是没有夏青,怕是皇帝连这几日都撑不过去了。蒋阮找夏青,大约也是这个原因。

谁知道等露珠几个跟着蒋阮到了隔壁的时候,夏青却并不在屋里,齐风笑着道:“夏五进宫了,三嫂找他何事?”

蒋阮摇头,道:“我不是来找他,我是来找你的。”

连翘和露珠面面相觑,露珠和连翘自然是知道齐风对蒋阮的心思的,当初因此萧韶和蒋阮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后来证实那不过是蒋阮自己设的一个局,不过只要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无法坦然。天竺倒是没有什么神情,齐风闻言便是一怔,随即道:“好。进来说吧。”

齐风不会以为蒋阮找他来是叙旧的,前些日子的事情齐风并非看不出来,关于蒋阮利用他的事情,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同萧韶做了师兄弟那么多年,他又是锦衣卫中的军师,头脑一直十分清楚,即使对蒋阮心悦,也不至于完全昏了头脑,自然能看出来蒋阮是在故意与他套近乎。被利用的心甘情愿,齐风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并未因此而会对蒋阮生出什么不满,也不会对萧韶生出什么隔阂。

这大约就是齐风的不同之处了,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清醒的认出自己的位置,不会打破原有的局面。

蒋阮跟他在屋里坐了下来,齐风给他倒了一杯茶,夏青是个布衣神医,齐风也并不拘泥与小节,是以院子里除了几个小厮和夏青的药童,倒是连个婢子也没有。倒茶也须得齐风自己来,不过显然他倒得十分顺手,笑着道:“新送来的君山银针,三嫂尝过了各种好茶,可别嫌弃我这小庙里的茶水,我可是将最好的拿出来了。”

蒋阮微微一笑,大约也是看出来了齐风是故意将气氛做的轻松,跟了萧韶许久之后,她倒是更加善于将自己菱角的一面掩饰起来,表面上看起来更加温和了,不过骨子里的犀利还是一如既往。只是那犀利却是对于对手而言。她将面前的茶盏举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很香。”

“三嫂这么夸我,我就心中更觉得不安了。”齐风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三嫂过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喝茶吧,可是出了什么事?”说到最后,齐风的话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关怀。此话一出,他自己也觉察到了,不由得有些懊恼,蒋阮有萧韶在身边,萧韶是什么样的人齐风是最清楚的了,蒋阮若有什么事,萧韶必然会替她做到,又哪里轮得到自己关怀的机会呢?

他还在思索着,蒋阮的话已经说了,她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齐风一怔,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蒋阮好整以暇的与他对视,并没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许久之后,齐风才道:“三嫂,你要我帮忙这事,三哥不知道吧?”

齐风又不蠢,蒋阮特意来找他帮忙,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而齐风能做到的,萧韶肯定能做到。既然萧韶可以做到,蒋阮何必要齐风帮忙,说来说去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蒋阮要做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萧韶。为什么不告诉萧韶,齐风心中一动,随即脱口而出道:“你要瞒住三哥?三哥不同意?”

蒋阮在某些方面与萧韶还是十分相似的,尤其是做事情有很明确的目的性,既然没有告诉萧韶,按原来的原因,萧韶与蒋阮又是最亲近的人,蒋阮舍近求远,只有一个可能,萧韶根本不同意。

蒋阮闻言,并没有否认,轻声道:“不错,这件事萧韶不知道,你也不必告诉他。”

“三嫂,”齐风有些坐立不安,想了想,还是正色道:“无论如何,三哥都是真心待你,你要做的这件事情既然不让三哥知道,我想大约是你又要以身犯险了。这个忙,恕我不能帮。”齐风话虽如此,将事情尽数放到萧韶头上,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他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蒋阮以身犯险。从认识蒋阮到如今,蒋阮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以下克上,这事听上去固然不错,可每次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单是旁人看着也觉得心惊肉跳。齐风……。他自己也做不到让蒋阮去犯险。

似乎早已料到齐风会是这个反应,蒋阮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齐风,你可知道如今是什么局面?”

“陛下病重,内忧外患,夺嫡在即,锦朝危机四伏。”齐风道:“可是这都和三嫂你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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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其实是和我有关系的。”蒋阮突然道。齐风一怔,只听蒋阮淡淡的声音传来:“从你认识我的那一日,想来你也已经看出来了,我与宣离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枉为世人。当初萧韶不在,你见我对宣离处处制衡,并非是全为了锦英王府,事实上,不过是因为私底下的恩怨罢了。这话说来话长,我便也不与你细细说了,你只需知道,我与宣离,今生便是宿敌,自然要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齐风也听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蒋阮说这番话是十分认真的,就好像她这一生,与宣离报仇就是她最终要完成的一件事情一般。其实早在很久之前,齐风便感觉到了蒋阮对宣离的恨意,对宣离,她总是出手狠绝,几乎是残酷的横档在宣离的夺嫡道路上,事实上,对锦衣卫来说,谁人当皇帝并不重要,可是如今齐风已经清晰的看出来,蒋阮已经用自己的能力影响到了萧韶,整个锦英王府,应当说是整个锦衣卫,都已经站在了宣离的对立面。对于宣离来说,这无疑是个噩耗,若是没有锦英王府的阻挠,想必会轻松许多。

蒋阮屡次阻拦宣离的大计,齐风一直想不出为什么,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原是与宣离有血海深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齐风也觉得蒋阮并没有说谎。他有些怔忪的看着蒋阮,只听蒋阮淡淡的话继续传来。

“如今朝中便只有两个皇子了,一个是十三皇子,一个是宣离。我既要宣离得不到那个位置,必然就和十三皇子是同盟。这局棋我们已经将棋子押在了十三皇子身上,所以,我也必须要做出些事情来。如你所见,李公公已经死了,你如此聪明,不应当没有看出来李公公是死于宣离手下人之手。宣离已经先动手了,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趁着陛下没死做出一份圣旨来,要么,就是现在立刻让皇上驾崩,毁了皇帝本来想要立十三皇子的那份圣旨。”

“等等,”齐风睁大眼睛:“三嫂,你这说的我有些糊涂了。什么叫皇上本来想要立十三皇子的那份圣旨?你怎么知道皇上要立十三皇子为太子了?”

蒋阮微微一笑,只道:“我早就说了,宣离既然如此匆忙的动手,必然是从李公公处得了消息,若是真的立他为太子,又何必如此心急的杀人灭口。只因为那人不是他,至于圣旨,那是必然的,况且宫中的探子也回了,的确是圣旨无误。”

齐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似是对她的话还有些怀疑。蒋阮面上不动,心中却深思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皇帝必然会留一份圣旨,因为上一世他就是那么做的。只是上一世的圣旨最后却是没有找到,因为那时候宣离已经登基了,或许留下皇帝最后圣旨的那个人也已经被宣离追杀了,总之,宣离坐上那个位置,做的名正言顺,因为那时候宫中还剩下的皇子,除了宣沛,就是他了。而那个时候的宣沛,从来就没有人将他往大锦朝未来的储君那面想过。

蒋阮收回思绪,看着齐风道:“皇上留下的这份圣旨,必然在某个大臣手中,而宣离一定会用尽所有的手段来追杀那个大臣,毁了圣旨。”

“可是三嫂,”齐风还是追问:“既然陛下留了圣旨,为何不将圣旨留在锦英王府中。放眼整个大锦朝,如今能有足够力量与八皇子抗衡的,也只有锦衣卫了。放在锦英王府,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打算,陛下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为什么还要将圣旨放到其他大臣手中。”

齐风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却是条理清晰,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蒋阮倒是被问的微微一怔,皇帝为什么不将圣旨交到锦英王府,自然是因为,萧韶根本就不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若是真的让那圣旨交到萧韶手上,怕是宣离还没有动手,萧韶自己就将那圣旨给毁了。皇帝的那份圣旨,根本就不是写给宣沛的,那是写给萧韶的。齐风并不知道萧韶的身世,是以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看出了这件事的不妥。蒋阮无法对他说出这个理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忘了,锦英王府究竟是什么名声了?”

齐风一怔,蒋阮继续道:“一个乱臣贼子,皇上怎么可能将圣旨这样的东西交到萧韶手上,这世上君王最是多疑,这么做,你就是说出去,便是圣旨是真的,文武百官也必然不会相信,只会以为那圣旨是假的了。”

此话一出,齐风倒是回过神来,连忙道:“我竟将此事忘记了。”这么多年,皇帝对萧韶的关照,齐风是看在眼里的,正因如此,即便是所有同僚以为萧韶是乱臣贼子,在齐风眼中并未有什么不同,倒是不会将此事与皇帝的决定联系起来,可是现在蒋阮这么一提醒,齐风也明白过来。的确,或许皇帝是信任萧韶,可是不代表他信任整个锦英王府。而锦英王府在文武百官中乱臣贼子的名声太过顽固,根本不会有任何说服力。皇帝不将圣旨交给萧韶,也情有可原。

“可三嫂究竟想要做什么?”齐风严肃了神色,问道。

蒋阮看着他:“宣离要抢圣旨,他的势力不容小觑,宣离本身或许并不足畏惧,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此事做打算,其中笼络的各种人脉交织成网,其中的庞大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想象。我怕其中有所纰漏,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情,让宣离以为圣旨被他找到了。至此以后,能为十三皇子争取一段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安排筹谋,将宣离一波拿下。”

齐风听得目瞪口呆,几乎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一份假圣旨,来迷惑宣离,然后让他以为自己销毁了真的圣旨,其实真的圣旨在别人身上,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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