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节(1 / 1)
“大人,圣女的旨意还未传来。”手下出声询问道。
元川一笑:“不必了。”
手下人一怔,便见这灰衣人突然自己伸手掀开自己的帷帽,露出一张全脸来,说是全脸也不尽然,那脸上带了半块面具,面具上画着张牙舞爪的鬼脸十分可怖,然而露出的半张脸却是十分英俊。这样一张带着面具的脸本该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然而这人出现在眼前,神秘是有,却没甚么美感,只因为那全被一双青色的眼睛给破坏了。这青眼狭长酷似狐狸,长在人脸上,倒好似妖怪一般,给人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十分阴森的感觉。手下人打了个冷战忙低下头,不敢与元川对视,元川却是没有看他一眼,慢慢道:“圣女已经进京了。”
手下人猛地抬起头来,很有几分不可置信道:“这……。”元川进京的时候圣女并未进京,如今这一点只言片语都未曾提到,怎么就突然来到了大锦朝的京城。下人心中还在揣测,却见那双狐狸似的青色眼睛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心下一凛,什么主意也没了。元川慢慢的又笑了,他嘴唇红红,似是擦了上好的胭脂,竟是比女子的还要娇艳,一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鬼魅。他道:“圣女的旨意也是你等能随意揣测的?”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底下人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只听上头人微微一笑:“真是,念你初犯,饶了你吧。”
那人正要道谢,猛地只觉得胸中一凉,抬眼一看,便见胸口一点银光,一把小巧精致只有拇指大的的弯刀准确无误的戳中自己的心脏。他瞪大眼睛,面色开始发黑,不过片刻便倒了下去,血水乌黑,显然还中了毒。元川冷然一笑,只慢慢的又看向窗外,这才也不知是喜是悲的叹息一声,在安静的还有一具死尸的院子里显得分外渗人:“人命啊,不过如草芥。”他又慢慢的笑起来,青碧色的眼睛中似乎有奇异的光一闪,看着虚空喃喃自语:“你,又能活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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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御书房内,皇帝面前的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奏折,身子越发不堪,批阅奏折的速度慢了许多,可每日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不会停止,越累越高,瞧着也令人心悸。李公公适时地奉上热茶,道:“陛下仔细身子,歇一歇吧。”
皇帝摇头,方又觉得似是有些饿了,皱眉道:“刚才来的是谁?”
“是董修仪。”李公公连忙道:“过来给陛下送莲子粥的。”
自王莲儿和蒋丹先后消失在宫中之后,新进来的一批美人倒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剩下的穆惜柔偏生又是个冷冰冰的性子,不会主动伺候人。有一日皇帝无意间倒是瞧见了在花园中董修仪,方才想起这个京兆尹府上的嫡女。
若说京兆尹府上的嫡女送到宫里来,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一来这送到宫里的人大半是为了富贵荣华,可京兆尹这个缺这辈子再往上爬也不见得有多好,倒是不需要用女儿来换仕途的安稳,二来这个董修仪并未特意邀宠,甚至于有些默默无闻。若非那日皇帝偶然得见,怕是要继续在深宫之中暗无天日下去。
只如今好,董修仪性子有些沉闷,做的粥却不错,莲子粥清爽可口,皇帝也时时要她做了去用,这样一来一去,董修仪倒成了皇帝身边比较亲近的女人了。
皇帝一挥手:“拿过来。”
李公公便吩咐外头的小太监将董修仪放下的莲子粥拿进来。
与此同时,幽深的宫中走廊中,一身锦衣的女子踽踽独行,身边的太监宫女瞧了都恭敬的问好。这个董修仪当初看着是个不得宠的,没少欺负她,谁知道如今竟是能近了皇帝的身,所以说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这个给别人颜色看的宫人战战兢兢了。只是那华服女子却好似丝毫未瞧见一般,目光有些幽深。
一路回到偏殿的院子,董盈儿才吩咐太监宫女统统下去,她在梳妆镜前坐下来,从木柜底下拿出一只木质的匣子,那匣子中正放着一朵新鲜的莲蓬,上头却又点着一些好似蜂蜜样的东西。皇帝近来胃口清淡,不能吃味道过重的。莲子清火却味苦,世上许多人却是无法忍受那星点的苦楚,尤其是九五之尊的吃食上。须得讲莲子心用蜂蜜腌了,去一层那里的苦味,熬出来的粥也更香甜。只是……。董盈儿便又伸手取下自己腰间的一个香包,从里头拿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来,那粉末也是带着一股异香,方一撒到莲蓬之上便被新鲜的蜂蜜淹没,只闻起来更加清香罢了。耳边似乎又传来那小太监含笑讨好的话:“修仪娘娘的莲子粥是很好的,陛下如今日日都离不了去,这手艺可算是将御膳房的大厨都比下去了。奴才看日后陛下与娘娘只会一日比一日更亲近,离不得娘娘哪。”
董盈儿收起香包,目光落在那株看似与别的东西一般无二的莲蓬上,唇边缓缓绽开一朵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好似是有人硬生生的拉着她的皮肤扯出来的一般,看起来就有些异样的古怪。
皇帝自然是离不得她的,不仅离不得她,甚至会越来越依赖她,或者说依赖的不是她,而是她做的莲子粥罢了。能让人上瘾的东西,不会为人所察觉,就是最高明的太医也瞧不出来,只会以为皇帝喜爱她做的粥罢了。她为了不引人疑心,自然也不会日日做粥,其实做什么都一样,只要能让皇帝上瘾。
她慢慢抓进自己的裙裾,又想起早前宫中那个人来与她说的话:将军府有意为蒋家大爷聘赵家小姐为妻,如今已是在商量着换庚帖的事情。蒋家大爷蒋信之,赵家小姐赵瑾。董盈儿猛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却终于没能忍下去,一把将面前的东西尽数拂到地上。外面等候的宫女吓了一跳,猛地就要进来,道:“娘娘!”
“滚出去!”董盈儿怒喝一声,外头的人便顿时噤声,不敢动弹了。她看着地上摔碎的瓷片,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这世上,凭什么就有人这么好命。一样的出身,自己又哪点不如别人,却要被扔在这个幽深的宫殿中逐渐枯萎。凭什么?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下地狱,总归,不那么寂寞才是。
……。
江南某个宅院,正是绣的黑墙白瓦十分精致,风格清雅,一看便知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此刻门外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嘴里嚷道:“夫人,夫人!”
那坐在正厅的妇人生的慈祥和蔼,不过四十多岁,看着也端庄贤淑,虽然上了年纪,却也能瞧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胚子。一身蜜合色丝缎夹袄群,笑着骂道:“跑这么急,没得给你闪了舌头。慢慢说。”
那小厮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夫人,少爷来信了!”
“二郎来信了?”那妇人一听便站起来,面上登时显出止不住的惊喜之意,道:“快给我瞧瞧。”
那小厮忙双手奉上,妇人接过信来急不可耐的打开便开始阅读,她一目十行,看的也极快,几下便看完了,面上登时浮现出几许嗔怪几许笑意来。周围的丫鬟婆子瞧见她这副申请,俱是有些好奇,道:“夫人,二少爷如何?”
“这孩子,”那妇人抚着心口道:“一年到头也不回个信,果真是没将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这样的大事便也做主定了,这时候才回信说一句,可真是……。”
最前面服侍她喝茶的婆子闻言更是一头雾水,有些疑惑道:“夫人所说的是何事,可是二少爷升官了?”既然说是大事,自家夫人脸上也没有显出什么难过的神色,便应当是升官了。思及此那婆子也笑起来:“真是如此,那倒是大大的喜事,应当庆贺才是。”
“是喜事,却不是升官。”妇人也笑了:“是二郎求王爷做主许了门亲事,这不回来说一声。”
“这…。这……”婆子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啊?”
“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妇人笑道。
“丫鬟?那边是还未脱了奴籍,二少爷这样的身份,恐怕……”那婆子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的看着妇人的脸色。
妇人瞧见她如此模样倒是又笑了,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觉得我家二郎委屈了,只是,当初既然王爷对咱们家有恩,若非王爷,咱们那里还有如今这样的日子过,早已一抔黄土不是。咱们家不是什么官家,不过是做个生意的,那姑娘身份虽然不高,却也不算门不当户不对。”
“夫人,”那婆子还是有些不甘:“虽不是官家,可咱们也是这江南这边的大户,以二少爷的身份,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找不着,偏……”
妇人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那婆子知晓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变得有些不安,只听妇人叹息一声,道:“这话说得,你以为二郎又是什么身份,二郎是甘心跟着王爷身边做事的,这么多年,一年到头的信也极少,怕也做的是凶险的。这样的凶险,平常那个娇养的小姐肯嫁给他。在者这门亲事是二郎亲自求到王爷面前求来的,就是二郎他自己合心意,孩子合心意,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有什么理由拦着。行了,二郎既是给了王爷做手下,王爷就能做的他的主,这门亲事王爷看着好,我也同意,想来老爷也不会有什么不对。人无信则不立,王妃身边的人也错不了。”她想起那个沉稳冷清的黑衣青年,面上便浮起了一丝笑意。
这妇人如此通情达理,婆子倒也不说什么了,再者妇人的一番话确实没什么不对,婆子便也跟着渐渐笑起来,道:“那是一桩喜事,若是早早的将亲事办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夫人就要再添一个金孙啦。”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便说的这样热闹。”妇人嗔怪道,面上却是越发的笑的欢喜。正说着,便听见外头有人说道:“娘说什么说的如此高兴,也让儿媳听着高兴高兴不是。”
“大奶奶。”一众丫鬟婆子忙笑着招呼。自外头走来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梳着妇人头,真是府上的大少奶奶。妇人便笑了,道:“在说你二弟的亲事,你来得真好,我与你一道说说。”妇人说着突然愣住,看向那年轻女子的身后,那是一个穿着粉色夹袄衣裙的年轻姑娘,约摸十六七岁,闻言便抬头微笑着同妇人施了一礼:“见过夫人。”
“这是……。”妇人有些疑惑。
那年轻女子一笑,拉住一旁粉衣姑娘的手,笑道:“娘,这可真是巧了,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您还记得这位小姐吗?这位便是定西廖家的廖大小姐。”
那姑娘也微微笑了,似是还有些害羞,抬起脸来,这回看的清楚,姑娘生的眉清目秀,气质也十分娴雅,仿佛一朵初开的花骨朵儿,道:“廖梦见过夫人。”
妇人手一抖,茶杯顿时倾翻在地。
第二百二十章 波折
年后表面上瞧着是没什么事情了,蒋权的案判也下来了,正是处以斩刑。其实大户人家的阿腌臜事情不少,要是稍加掩饰,也就是丢了官帽名声坏了的结局,这般丢了性命的后果有些重,但众人再想想那被害的对象是谁,便又心知肚明了。害谁不好,偏去害人家将军府的小姐,赵光在这个案子中没少给院判施加压力,最后这案子的结局,也是皇帝亲自瞧过的,而墙倒众人推,树倒弥孙散,原先巴结蒋权的人如今早已恨不得跟他脱离远远的关系,自是没有人会来为蒋权说话。
那一日蒋权斩首的时候蒋阮却是没去,连翘也不敢多问,想着毕竟是蒋阮的生父,平日里说的再怎么发狠,亲自将自己的父亲送上断头台又是另一番光景,想来蒋阮也是很伤心的。瞧着连翘小心翼翼的模样蒋阮倒是有些好笑,她同蒋权前生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今生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两人中总有一人要死在另一人手里的,至于血缘亲情,就如蒋信之那一日和她说的一样,此生同蒋家再无关系。
说起这事,连翘倒是想起了什么,道:“少夫人,大少爷也同将军府那边说过了,夫人的牌位改日便送到将军府的祠堂中,同蒋氏的族谱上也除了名,以后蒋家族里也别想拿这事说道了。”
蒋阮将自己的生父送上断头台,本在京城应当掀起一阵风浪的,人心都是这样,但凡有什么好议论的,总是要将自己当做指点江山的智慧人一般,而直到蒋权斩首一连几日,街头巷尾也没见一丁点谈论蒋阮不孝的话,这便是萧韶用了特殊的手段堵住了悠悠众口,至于那手段,铁血也好金银也罢,总归是慢慢的护短之意,一个坏字也不愿让众人对蒋阮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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