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1 / 1)
首领往前走了几步,正厅的主位上正坐着一名红衣女子。一身浅红的绣梅锦缎长琴袄裙,外头罩一件火红的狐皮大氅。那狐皮大氅油光水滑,皮毛光亮,在夜里如同一团伙般耀眼。比那狐皮更耀眼的却是女子的容貌,她手里端着一个小暖炉,微微低着头,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神如一泓秋水般动人,肤光胜雪,唇红齿白,虽还未见全貌,却已然觉得一举一动皆是妙不可言,实在是祸乱人心。
这副画面实在太过美好,美好的几乎让人不忍惊动。然而首领定了定神,一招手,手下人慢慢朝正厅里逼近:“可是弘安郡主?”
红衣少女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妩媚明艳的脸,她似乎才看到这院子里的火光,神色微微一动,片刻又隐没下去,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来:“正是。”
“对不住了郡主,”那人一声冷笑:“到了黄泉路上,在下也会为你烧一份纸钱的!”他的神色阴沉,目光里却是有几分怀疑。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宣离用的人性子总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在多疑这一条上。蒋阮表现的越是平静,他们心中就越是紧张,生怕其中有什么阴谋。这里迟迟不肯动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抵是怕她耍什么手段,又或者是宣离临行前警告了他们。
蒋阮眼中掠过一丝不屑,若是还了她在此人的位置,绝不会如此拖沓。生死之死,拼的就是狠绝,瞻前顾后,只会断送自己的性命。她轻轻叹息一声,却不说话。
“郡主这是何意?”那人心中越发怀疑。却听见蒋阮微笑的声音响起:“晚了。”
“什么晚了?”那人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是锦衣卫们来救援了?”
“晚了。”蒋阮平静道:“锦衣卫不会来了,你们的主子什么都试探不出来。”
那人心中一惊,几乎要后退两步,只觉得蒋阮的眸光亮的惊人,竟是有一分逼人的震慑。他定了定神,冷声道:“郡主何必自欺欺人,死到临头还嘴硬。”
“我原想,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她笑靥如花,火光之中艳不可当,声音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冷意:“今夜你们既拿不了我的性命,也试探不出锦衣卫的深浅,当然,还走不出王府的大门,更没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我说,”她耸了耸肩:“晚了。”
她越是这么说,那人心中就越是紧张,仿佛被人拿捏住了七寸,不由得就被她的话影响了心神,也没有方才那般笃定。立刻就打了个手势想要让手下人动作,可是手刚扬到一半,便听到空中传来破空之声,他没来得及回头,便看见自己胸前多出了一截箭矢。不知从哪里来的箭矢从他的前心当胸而过。
锦英王府的院子外头,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个黑影,这些黑影悄无声息的隐没在暗处,门外有人大喝:“盗匪猖獗无状,京城守备赵毅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众人一惊,那首领缓缓倒了下去,蒋阮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到他耳边,带着一种莫名的讽刺:“黄泉一路,请君好走啊。”
首领一死,底下的人顿时乱作一团,倒也什么都顾不上,一时之间与赵毅带来的城守备军混战成一团,蒋阮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屋顶上的全都是锦二相熟的暗卫,方才和为首的男人说了许多话也不过是拖些时间。暗卫们在暗处隐藏着,会给这些人锦衣卫神出鬼没的错觉,打压他们的锐气。此刻她看的清楚,这些人果真全都是死士,如今想着首领已死,今夜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个死字,只有鱼死网破。赵毅和那些人混战,未必就是胜券在握,可一时之间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有谁能在此帮忙。
她苦苦思索对策,却没留意死士中的几人已经逼近了她。林管家刚刚才与暗卫交代事情,蒋阮一人走到了院子门口,白芷和连翘惊叫一声,天竺飞身跃起,将那横在蒋阮面前的刀一脚踢开,蒋阮回头,天竺拉着她的手忙道:“姑娘且先去屋里避一避,这里太乱。”
蒋阮点头,如今赵毅已经过来,她留在这里便是拖累了,便跟着天竺带着丫鬟往屋里跑去。谁知方走到一半,天竺又被欺上前来的死士缠住,越来越多的死士围了过来,她便是个活靶子。暗卫们与发了狂的死士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身救她。蒋阮看了一眼连翘几个,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总与她呆在一处,连翘他们也会被连累。
方跑到院子一处走廊,冷不防地脚脖子却被人一把握住,蒋阮低头一看,一个受了重伤的死士竟在此刻醒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脚。这人力气极大,怎么也挣脱不开,另一个死士见状,想也不想的就举刀当头向蒋阮劈来。蒋阮无法动弹,便犹如一个活靶子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刀光落在自己头上,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
刚刚跑到蒋府里找到蒋阮的齐风入眼便是这让人目龇俱裂的一幕,登时便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声:“蒋阮!”
那声音里的心酸和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人一瞬间淹没,蒋阮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一个黑影飞身跃来,一把将她攥起护在怀里,堪堪躲过了那凶险的刀光。
冰冷的怀抱还带着熟悉的清冽香气,蒋阮有一瞬间的愣怔,月光那下人冷若冰霜,吐出两个字:“找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 萧韶归来
两个死士大约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局面,便觉得胸口一凉,长剑当胸而过,萧韶将手中剑一扔,打横包起蒋阮,只充身后人道:“不留活口,杀。”
方走到门口,便听得外头有人马厮杀声音,一个身影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瞧见蒋阮被萧韶抱在怀里便是额上一跳,当下却也顾不得太多,叫了一声:“阿阮!”
“大哥?”蒋阮一愣,蒋信之就站在面前,许是赶路赶得太急,一副风尘仆仆之态,蒋阮奇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京了?”便是消息称还有些时日才到,结果这两人今日突然而然的就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蒋信之看了一眼萧韶,道:“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我们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顿了顿,他看向院子里的一片混战,埋怨道:“你也真是,平日里这样聪明,偏在这时候犯傻,今日若不是我们回来撞上这一幕,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娘交代?以后再遇着这事,什么都别管,自己最重要。”到底有些意难平,蒋信之看向萧韶:“我实在是不放心将你放在这个地方了。”
蒋阮拍了拍萧韶,示意他放自己下来。萧韶松开手,蒋阮站定,才对蒋信之道:“他们今日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到哪里都一样。”
蒋信之还想说几句,怕蒋阮今日本就受了惊讶觉得委屈,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总之这里不安全,你先跟我回府。”
萧韶一把抓住蒋阮的手臂,目光若冰:“她不走,就留在这里。”
这两人一人一只手将她横在中间,气氛倒是僵持。只听蒋信之道:“她还是没有出阁,留在这里像什么话!”
“她是锦英王府的人。”萧韶淡淡道。
“别说了。”蒋阮甩开两人的手,心中起了一层淡淡的郁气。看向蒋信之道:“大哥,眼下天太晚了,现在回蒋府多有不便,况且外头难免还有宣离派来的探子,免得多生事端。今夜我还是留在这里就是。”
萧韶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蒋信之却气急,心想果真女生外向,这还没有嫁人便向着人家了。心中不免有些委屈,可又深知蒋阮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一时之间心境十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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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阮一看蒋信之这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时有些无奈,却不知这个大哥征战了好几年,如今怎生越发的小孩子气了。只好宽慰道:“我看外面也不太安全,大哥也别走了,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收拾一下,今夜也就在此歇下吧。”
萧韶刚想断然拒绝,就听见蒋信之立刻道:“好,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今夜留在这里。”
萧韶:“……”
……
萧韶自己带来的人马动作迅速得很,不过须臾,死士几乎全部被屠戮殆尽,手下也十分有经验,这院子里立刻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也没留下。蒋信之坐在油灯之下,语气里还是有几分不满:“看模样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锦英王府里死了多少人,你真要住进这么不祥的地方?”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蒋阮问道。蒋信之自见了她便似乎与萧韶针锋相对,表现的也实在太过明显了一些。原先蒋信之对萧韶虽然说不上喜欢,却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充满敌意。蒋阮自己心中也怀疑,莫非是在边关发生了什么事不成?可萧韶是会平白欺负蒋信之?
蒋信之别开眼,顿了一会儿才道:“你真要嫁给他?”在蒋信之看来,他在外征战几年,突然就知道到了萧韶和蒋阮被赐婚的消息,心中自然是愤怒万分的。若是他在便也罢了,偏生这事是发生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在他看来,萧韶这就是趁人之危,好比自己辛辛苦苦栽种的一棵大白菜平白就被人拱了,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
“大哥,这是太后的懿旨。”蒋阮叹了口气:“我总归不能抗旨不遵。况且嫁到锦英王府也没什么不对,没有婆婆小姑要我伺候,清净爽快的很。”
“你是我的妹妹,”蒋信之正色道:“虽说他年轻有为,生的也不错,可到底有个不好的名声。且为人冷清,你这样的姑娘家不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和一个冷冰冰的人朝夕相处有什么好的?”蒋信之看自己的妹妹自是无一不是好的,看萧韶自然是横看竖看都觉得配不上蒋阮,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
“名声算得了什么?”蒋阮微微一笑:“大哥忘记了,我当初还顶着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呢,这可是真的?”
“那是别人诬陷你的,怎能当真?”提起此事,蒋信之胸中便觉得一堵。当初只怪他自己没本事,不知道夏研一家用心险恶,让蒋阮被冠上如此一个恶名,害她在庄子上受了那么多年委屈。
“我既然是被诬陷的,他又怎么不可能是被诬陷的?”蒋阮摇了摇头:“再说了,大哥你在边关这么久,也与他相处过,多少对他也有些了解吧。他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
蒋信之语塞,事实上,萧韶虽然为人冷清,可手下的人对他恭敬服帖,敬畏有加。要看一个人,便看他身边人待他是什么态度。萧韶的手下既然对他如此忠心,他自己必然也有过人之处。况且在战场上,这个人的胆识也的确令人佩服。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十分强大的青年,和蒋阮在一起,可以绝对的保护她。只是蒋信之怎么想都还不是个滋味,闷着头道:“阿阮,你句句都向着他。瞧着是浑不在意,实际上也对他上了心,这总是真的。”
这回轮到蒋阮语塞了,她瞪了蒋信之半晌,才道:“大哥,我嫁给什么人都一样。太后虽然宠爱我,可这锦朝的江山更重于我个人的安危。我的身份越高,越是得皇家青睐,日后就更可能成为皇家的筹码。你还记得当初的元容公主吗?所有人都看到我如今在太后面前犹如第二个元容公主,谁又能肯定,日后我的结局不会成为第二个元容公主?”
蒋信之一惊,急道:“不许胡说!”
“大哥心里也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蒋阮摇头:“元容公主是懿德太后的亲生女儿,尚且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我与皇家可是一丝半点的血缘关系也无,谁知道有朝一日会不会风云突变。至于我那个父亲,他骨子里厌弃愤恨我们,若是能让我为他的仕途铺出一条道路,他是乐意之至的。我的日子瞧着花团锦簇,实则步步危机。嫁给萧韶,他性子冷清,却也正好省些麻烦,我嫁给谁都一样,嫁给他,至少还有筹码,我与他是盟友的关系,这就比任何关系要来的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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