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1 / 1)
——这和尚还一副自己多了不得的模样。
唐时没搭理他了,只换了个话题:“他们对我的死,好像都很震惊啊……”
不对,是对他的死而复活很震惊。
唐时相信,在自己站在这高台之上的同时,便已经有无数的消息向着无数的地方传递而去了。
他环视全场,终于发现了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崔一航。唐时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只微微点头致意,因为时间场合不对,所以只能装逼高冷一些了。
倒是崔一航,才是真的没想到,唐时竟然主动跟他打招呼了。尽管只是这样一点头……
现在他看唐时的修为似乎还是原来的那样,可是整个人却多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这是唐时给崔一航的感觉,在旁人的眼中,唐时其实还是没有什么变幻的。只是崔一航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
唐时的身体,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变化,那不像是人的身体。
此刻那名为禾丰的姑娘,终于慢慢地走上来了。
唐时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旁人的看法和言语只能影响唐时一时,却不能改变唐时任何的立场和看法。他只觉得自己是睡了一段时间,消失了一会儿而已,至于别人怎么看,真不关唐时什么事情。
在那禾丰坐在桌案前,将一架古筝搬出来的时候,唐时便看到这姑娘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之前还怯懦的神情,消失了干干净净,像是她一看到自己的筝便化身为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这样可怕的状态……
唐时皱紧了眉头,隐约觉得这禾丰的出现可能会坏事。
不过这一战,注定要变得很见鬼了。
此刻在场诸人之中,在回去之后,少有没因为面抽搐过度、内心受惊太大,而修养了好几天的。因为这一战,最后成了变态少年与变态少女的终极大对决。
唐时之前一直在期待跟音阁之间的对战,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件事简直太过痛苦了。
他将桃花琴给了是非,是非的琴音走的乃是温雅路线,少藏杀机,恰能匹敌凤萧之箫声。只是……禾丰就见鬼了……
尼玛,这姑娘就跟吃了大力金刚丸一样,拨动筝弦时候用力极了,每一声都像是折磨——操,这货怎么能进音阁的?
唐时终于明白,当初自己一根根挑断了绿绮琴的时候,给人的感受了。正所谓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年的报应来得太迟,所以现在才有了唐时这样的悲剧。
他听得烦了,直接一脚踏在高台之上,便有一道裂缝从唐时的脚下蔓延开去,到了那禾丰的前面,打断了对方的动作。
这无疑是一点也不礼貌的,可唐时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他终于还是做出了那种堪称变态的行为。
手指抠进自己锁骨,抽了一枚诗碑令出来,一点,便见胡笳浮现。
这一首乃是唐时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用上的《听董大弹胡笳》,说的是董大,效果却是蔡文姬等级的。
这一曲名为《胡笳十八拍》,乃是蔡文姬归汉之时所作。董大以琴弹《胡笳十八拍》,唐时用的却是胡笳本身。只将之放到唇边,轻轻吹奏,这笳声一起,众人便感觉自己身处的环境一瞬间改换了。毕竟是在塞外,周遭荒凉寂静,“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沉沉飞雪白”。在这样辽阔的背景之下,飞雪沉重,密密匝匝落下只之时,只像是压在众人的心底。
宫商角徵羽……
古调凄怆,一瞬间便已经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压过了旁的声音,是非的手指已经停下,凤萧却是已经面色一变。
唐时花过太多的时间来练习这些诗碑令上涉及的乐器了,早在几下毁掉了名琴绿绮之后,唐时就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装逼一定要玩全套!
比如现在。
这笳声是凄恻而动听的,高低起伏,沉如沟壑,高如山岳。
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
大荒之中,乃是风云顿起,这连天大漠,接着风云滚地,空山百鸟为这笳声所聚,状似朝凤。
川为净其波,鸟亦罢其鸣……
气息绵长,忧郁浓重,无数的灵光墨气从胡笳音孔之中发散而出,转瞬已经将气氛带向了高峰,这一个凄怆的顶点!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一刹那,唐时已经从自己右手手腕上抠出了一枚诗碑令,用力一捏便已经将之捏爆,一架箜篌转瞬出现在唐时面前。
箜篌之音以柔美清澈著称,唐时这一架箜篌乃是竖箜篌。
在他换掉乐器的时候,众人甚至还沉浸在方才的悲怆之中。
唐时也是疯了,只在那琴音看看断掉的一刹那,补上了新的音乐!
以音乐的最高1潮部分互相连接,甚至衔接堪称是天衣无缝,这样的本事,谁能拥有?
技巧,胆量,心思,缺一不可。
这一首,乃是《李凭箜篌引》!
唐时方才一句“川为净其波,鸟亦罢其鸣”之后,接的正是一句“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气氛顿时被推向高潮,多少人一瞬间便无法呼吸?
如此令人动容的音乐,只在唐时的指尖,缓缓流淌。
他将双目闭上,指尖过去的是玉,凤凰影,带露芙蓉与绽放幽兰……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又惊心动魄。
只是还没有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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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与是非对阵音阁之时,萧齐侯已经到了天魔天角了。
杜霜天便在前面等他:“你果然来了。”
“我来了。”萧齐侯笑笑,“不过有些后悔。”
“哦?”杜霜天挑眉,略微不解,“何故?”
萧齐侯想到自己来的路上接到的消息,那玉简之上传过来的,乃是殷雪霁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对你来说,这可能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杜霜天没说话了,他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虽杀了唐时,可昨日,忽然出了道阁再次被人搞了破坏一事。这样的手笔,除了唐时,还有谁?
主要是这样的行为太过胆大妄为,除了他之外,少有人能做到了。
现在萧齐侯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么他若是还猜不到,只能说是脑子被虫给啃了。
“你是说,唐时没死吗?”
“我倒是觉得,他是又活了。”
萧齐侯想起殷雪霁传讯给他的时候说的话,便不由得一笑,“此刻的音阁,很精彩——”
当然精彩!
是非来的路上已经同唐时交流了一些,有关于琴曲的一切,是非领悟总是特别快。
而唐时则是凭借着诗碑令,对所有的乐器好曲谱有一种变态的敏锐洞察力——早在到达音阁之前,他就已经想过了。
之前道阁一战太过丢脸,唐时是要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这种时候,复活之后的第一战,怎能轻轻松松地就让它这样过去?
管你对面是音阁逆阁浮阁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大荒阁,在唐时看来只有一种,那就是他的陪衬!
禾丰不是喜欢弹些杀机凛冽的曲子吗?
唐时正好有这样一首!
下面众人只看得见唐时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上抠出一枚枚的诗碑令,早已经开始麻木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完全被这样的行为恶心到了,更准确地说,可能是给吓住了——竟然有人从自己的身体里,把自己的骨头给抠出来……
要不要这么重口味!
这人复活了一次,到底是干了什么去啊!
唐时才没干什么去,他也觉得自己变态,可是偏偏就有一种变态的快感,爽得无法言语了。
一枚枚诗碑令,层出不穷一样,从唐时的眉骨、喉骨、肩骨、臂骨、指骨乃至于膝盖骨上,被抠出来,变成一种种他们见过的或者是没有见过的乐器——
在场诸人敢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血腥残暴的一场表演,属于唐时的表演!
“砰”地一声响,那从喉骨之中摸出来的诗碑令,终于也被捏爆了。这一回乃是——筝!
筝者,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准六合,弦柱拟十二月,设之则四象在,鼓之则五音发,斯乃仁智之器。
而唐时,只准备用它来弹一首《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乃是危机四伏的世界,唐时手指刚刚拨开一根弦,之前所有的别的音乐造成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这清越而略带着金属寒冷杀气的一声,给清扫得干干净净,像是水波荡开的涟漪,一滴水打破镜像。
唐时以为,筝比琴,比瑟,少一分和气,多一分杀气,弹奏十面埋伏,才是上上选!
一时之间,哪里还有这广场上开音乐会一样的舒缓和享受?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往后面退,只感觉自己身周像是有无数的敌人潜伏在四面八方,不得安宁。
寂静的世界之中,荒草丛生,禾丰忽然停住了。
她向来被阁主说是最有练琴天赋的人,可偏偏就是无法弹奏出合适的曲子。但凡是她弹奏过的曲子,都会以失败而告终——从来没有任何一首曲子,能承受禾丰手指之间涌出来的杀气。
天生带着的杀气太重,很少有乐器和曲谱能适合她。所以加入音阁这么多年,她不曾弹过一首完整的曲子。可是此刻,她完全迷醉了。
曲子……
就是这样的曲子,寂静之中蕴藏着杀机,初时低沉隐晦,甚至轻松,可是逐渐地便开始变调。像是在这一片荒原上,原本宁静的世界,忽然被刀光划破——所有平静的假象,被这一刀给撕裂!
而这一刀,只是唐时手指间流出的一道筝音!
随手拂开弦,便是一道音刃飞出,唐时兴之所至,便是手指翻飞跳跃。
方才飞出去的那一道音刃,只是一个开始!
转瞬之间,之前那宁静压抑的气氛便完全被引爆了,荒原之上忽然是喊杀声大作,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半空之中闪烁着光亮的乃是铁甲与兵刃,杀,杀,杀!
十面埋伏,如何能够脱困?
更何况,这样杀机凛冽的大阵,乃是唐时一手布下。
满身杀机的唐时,毕竟是前不久才染上不少鲜血的,身上煞气之重,根本不是前面禾丰一个小姑娘能够承受住的,偏偏唐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眼睛冷冰冰一抬,便看到禾丰脸色苍白,心慌意乱之下已经将手指抬起,便要按在自己的筝弦上。
“铮”地一声清鸣,唐时手指一拨一弹,一道音刃已经飞出,恰好切断了禾丰手指真准备拨动的那一根筝弦!
唐时,根本没有打算跟禾丰出手的机会!
只是禾丰心气儿也高,只咬了牙,不信邪,依旧伸手准备拂别的筝弦,唐时只说一句“不知死活”,便再次抬手几个指头飞速拨动,只听得崩裂之声不绝于耳,一根根筝弦已经在唐时音刃之下全部崩碎!
禾丰知道,这一局,自己必输无疑……
筝音,再无任何阻挡,完全地流入禾丰脑海之中。
她再次陷入那样的一种悲怆境界之中,却忽然发现了,原来从来没有过什么骑兵和交戈,四周的草原依旧静寂,依旧危险。
十面埋伏,乃是埋伏,刀光剑影只被隐藏在周围完全没有露出破绽的世界之中,不曾消失,却也不曾出现。
这是潜伏在暗处的危险,却永远不会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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