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天擦黑的时候廖汉龙才从靠山别墅回来,并且还拉回了好多装饰品和小摆设,廖汉龙说,白伟强很大度也很支持布景的事情,那些稀奇的小摆设都是别墅里面的固有装饰物品,想买都买不着。
美工道具连夜开工,我和廖汉龙参考着在别墅拍出来的照片指挥布景,短短一夜工夫,摄影棚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们所布置出的是两个场景,一个是剧中哥哥与弟弟饮酒谈心的客房,另一个是哥哥吊死弟弟的阳台。
房间没什么好说的,但阳台需要进一步说明一下。
剧组搭建的阳台只有阳台的形状但并不是悬空的,凸出来的阳台与摄影棚的地面相连。做法很简单,就是用泡沫板围起一个长方形,然后再在上面贴上砖形花纹,刷上涂料,地板再铺上瓷砖,就成了一个简易的阳台。美工个个经验丰富,合理的布上灯光就看不出假来。
其实很多影视剧里的室内戏都是搭的景,尤其是阳台这种地方,要是选择真正的阳台,演员在阳台表演,摄影师就必须悬空拍摄,不但辛苦也危险,还得调用升降机这样非常麻烦的设备,还不如搭建一个简易阳台,站在阳台外面拍摄方便,也便于操控。
忙碌了整整一宿,转过天上午,白伟强到达摄影棚时眼前一亮,他吃惊地环视四周,张大嘴巴半天没能合拢。
“强哥,您觉得我们布置的场景还可以吗?”廖汉龙讨好地说,“要是有哪里不像您请提出来,我们积极改正,呵呵。”
“非常好,”白伟强是真心赞叹,“短短的一个夜晚,你们能把摄影棚搞成这个样子,真的很不简单,而且还是在资金短缺的境况下,刚走近的时候我还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很了不起!”
“谢谢强哥表扬。”廖汉龙一脸堆笑。
廖汉龙跟着白伟强穿过房间,走到阳台里,白伟强指着阳台上面突出来的地方,那上面固定了晾衣服用的支架。他问:“主人公就是在这个地方上吊的吗?”
“对,就是这里。”廖汉龙回答。
“看起来不是很结实,能够禁得住一个人身体的重量吗?”白伟强又问。
“哦,您不要担心,在摄影棚里拍摄的戏份主要都是对话和一些情感戏,”廖汉龙解释,“把替身吊到上面去我们不会在摄影棚拍,我们会前往您的靠山别墅实地去拍,搭建场景的泡沫板不结实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我们还想把镜头放在屋里,连带着的拍出阳台外真实的黑魆魆的山影,衬托主人公那种复杂并且恐惧的心理。”
“哦,我明白了。”白伟强很在行地说,“机位会摆在我身后,当哥哥把弟弟抱起来挂在绳套里的时候,镜头便开始缓缓移动,而后定格在远处的山影中,是不是这样?”
“强哥您真专业!”廖汉龙挑起大拇指说。
“我还有一些疑点……”白伟强问。
“您请说。”廖汉龙朝前走了一步,静心倾听的样子。
“我记得剧本里在靠山别墅的戏份并不那么多,是不是?”
“对!”廖汉龙看了我一眼,又说,“我们又加了一些感情戏放在里面,也是为了迎合一部分观众的口味。”
“哦,是这样。”白伟强背着手愣了一会儿神,才说,“加一些感情戏也好,你们的安排我挺满意的。”
“强哥,”我迈步从廖汉龙身后走上前,小声说,“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强哥的视线仍然打量着整个宽大的阳台。
“就是替身的事情。”我说。
“替身,什么替身?”白伟强转过身看着我。
“就是掉在阳台上的那个替身,”我指了指阳台顶部的晾衣架,“把人吊起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会很舒服,我们想给您请一位替身演员。”
“不用。”白伟强摇摇头。
“您说什么?”廖汉龙和我都假装没反应过来。
“上吊的时候我不想用替身,”白伟强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拍摄在绳套里挣扎的那场戏时我不打算用替身,我要亲自把脖子套上去,因为我在所有的武打片里都未用过替身,即便是拍摄非常危险的动作镜头我都亲历亲为,我不想打破这个规则,毕竟我现在还不是老得动不了了。”
我和廖汉龙互相看着,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光芒,同样我也知道,此刻,我的双眼里肯定也冒出了同样邪恶的光芒。还好,白伟强并没有发现我们心怀鬼胎。
“这……这当然没有问题,强哥您拍片的热情和敬业程度剧组里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廖汉龙赶紧接话奉承说,“不过,因为剧本上是两个角色,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是需要一个身材相像的替身演员的,您说是吧?”
“这倒没什么,反正出镜的只是我自己的脸。”白伟强说完,很有自信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吃中饭的时间到了,每天都是清炒土豆丝早已让我没有了用餐的欲望,嚼着无味的饭菜,我看见廖汉龙端着饭盒朝我走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廖汉龙很有内容地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
“当白伟强说自己不用替身,他要把脖子伸进绳套里的时候,”廖汉龙咧着嘴又笑了,“你一听这话眼睛都冒光了,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吧?”
“彼此彼此。”我说。
“我只是随便说一说,你别当真,”廖汉龙咽下一口唾沫,“这的确是个制造意外的好环节不是吗?”
“嗯。”我简单地回答。
“在绳子上动动手脚做个机关,白伟强把脖子伸进去的一刹那,绳套莫名其妙地收紧,只要一收紧身体悬空了,白伟强体质再好、功夫再高,也没办法把自己的脑袋从绳套里面弄出来……”
“不过我现在不想杀人了。”我说。
“是啊,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吗,对了,促使白伟强息影的计策你想周全了吗?”
“想得差不多了,不过这种事情需要与时俱进不断完善。”我忽地想到了什么,就问廖汉龙,“靠山别墅里面的感情戏的实拍脚本写出来了吗?”
“嗯,台词正在打印,下午就可以分发给演员实拍了,”廖汉龙看着我,“基本上都是白伟强的台词,还有就是动作戏,在床上的动作戏。不过拍床戏的时候你不要激动,因为那毕竟是你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大丈夫能忍则忍!”我站起身抬起脚,重重地把一次性饭盒踩扁了。
下午两点,玛莲娜和白伟强各自拿着剧本看了片刻就准备好了,再说,床戏也没什么台词可背。
拍床戏的时候,为了不让演员表演起来尴尬,一般不会在现场留很多人,所以搭建的卧室里面只有两个演员和摄影师三个人,其他工作人员,包括我和廖汉龙,都围坐在外面的监视器前面,在我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咖啡吧的小姑娘,是我刚刚特意打电话把她叫过来帮忙的。
“尺度不要太大,毕竟是在电视台播出,”廖汉龙用对讲机跟里面的摄影师沟通,“最重要的是拍出两个人的表情,裸露身体的画面尽可能少,女人后背的画面可以多拍几条。”
“明白。”摄影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假如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回避一下。”我善意地对小姑娘说。
“别别别,”小姑娘瞪大眼睛,一副无比感兴趣的神采,“多有意思啊,我正想看看呢。”
“好吧。”我对廖汉龙说,“那就准备开拍吧。”
在靠山别墅卧室里发生的床戏一共有五场,夹杂在整部剧集之中。拍戏的规律是,要尽可能把同样地点发生的类似的镜头全拍摄完成,这是一种便捷并且减少开销的好方法,只要在拍摄之初认真地标注好场次,剪辑的时候就可以方便地调用了。
前两场的床戏对于白伟强和玛莲娜来说还算比较和谐,是那种两性相吸的节奏,与白伟强相比,玛莲娜是个演戏的新手,可拍起床戏来,没想到玛莲娜的势头都盖住了白伟强的演技。玛莲娜的妩媚夺得了更多眼球,连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剧组工作人员都睁大眼睛盯着玛莲娜,从而忽略了白伟强的那张老脸。
前两场拍摄得相当顺利,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拍完了。后三场床戏就不那么和谐了,剧中的男人和女人发生了某种冲突,主要是关于受贿的经济纠纷,女人没得到好处而表现出了不满,随着三场戏的推进,那种不满越来越强烈,于是乎,女人的不满就从床戏上体现了出来。
第三场戏开拍了,男人先是坐在床边喝着一杯红酒,房门被推开,女人穿着睡衣走进来,头发湿漉漉的貌似刚洗过澡,但女人的表情比之前两场戏略带麻木。男人放下杯子,张开手臂想要去抱女人,女人没有反抗,而是双臂直直地垂下去像个木头人,一脸麻木表情。男人把嘴凑近女人的脸,亲吻了半天也没唤起女人的情绪。很快,男人被激怒了,他索性把女人推倒在床上,开始霸王硬上弓,不一会儿工夫,男人气喘吁吁地下了床,坐在床沿上吸着烟,女人则背对着男人转过身。
第三场戏没有一句台词,虽然玛莲娜与白伟强表演得都非常流畅,但我还是要求廖汉龙在拍摄的中途叫停了两次,然后编造出一些比如声音不清晰、画面穿帮等拍摄问题,要求两个演员从头再来,因为是拍摄出的问题,白伟强也不好说什么。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白伟强心里产生不满的情绪,先让他的表演产生疲惫感,而后一点点激怒他。
第四场戏拍完之后,白伟强明显看出已经非常愤怒了。这第四场戏是非常摧残男性自尊的一场戏,玛莲娜饰演的坏女人像条死鱼一样仰面躺在床上,不但麻木而且还说着一些风凉话,那些话暗示着男人的性能力不强,玛莲娜那种轻浮怪异的表情不仅令白伟强产生厌恶,就连坐在监视器面前的我都有想要揍她一顿的冲动。
“不行了吗?你根本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玛莲娜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再看白伟强的那张老脸,他额头布满汗珠,嘴角都气得发颤了。
“男人就该做男人的事情,优柔寡断算什么男人!”
画面里,女人突然双手用力推开跨在她身上的男人,自己则跳下床拉开门走出房间。白伟强叹口气,俯身趴在床上。
这场戏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而我却抄起对讲机,大声说:“对不起二位老师,还得再来一遍,女人下床的动作太快了,应该坐在床边迟疑一两秒钟之后再离开才符合情绪,辛苦二位再来一遍,摄影师准备,开始!”
监视器里又开始重复之前的画面,这一回,玛莲娜说完那些伤害男人自尊的话之后,坐在床沿上停留了三四秒的时间,而后才起身走出去。镜头移向白伟强,他这才有气无力地叹口气趴在床上。
“对不起二位老师,”我对着对讲机又说道,“女人坐在床上的时间太久了,不要超过两秒钟,麻烦二位再来一遍。”
玛莲娜在床上又一次用语言攻击白伟强,白伟强的眉毛都扭成了疙瘩。这一回,女人离开房间的时间掐得非常准,但白伟强表现得不好,他趴在床上的时候忘记了还要叹口气,于是这一次没等我喊听,白伟强就提议再来一遍。
就这样,最后两场戏反反复复一直排到凌晨三点才拍完,事中的缘由我已经透露给了玛莲娜,她倒是没有太多抱怨,但白伟强不只是憋了一肚子气,而且也着实累得不轻。我想,他从影几十年,估计都没有拍摄过这么身心俱疲的床上戏。
虽然化妆每拍完一条都给白伟强补妆,但灯光下,白伟强的脸依旧有些发青发暗,我估计,这一晚的拍摄必定会给他内心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好是生理上也留下点什么,说成是一个阴影也不为过。
五场床戏总算是“令人满意”地拍摄完成,白伟强从摄影棚里走下来时双腿都打着颤,好像真的在床上做了无数次那种事情的样子。我心中暗自发笑,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姑娘说:“你现在去找白伟强要签名,最好还要求合影……”
“现在去?!”小姑娘反问,“看白伟强那一脸愤恨表情,他要是揍我怎么办?”
“快去啊!”我塞给小姑娘一只袖珍相机,并且推了她一把。
白伟强刚好从我们身边经过,或许我用的力气有点儿大了,小姑娘险些撞在白伟强身上。
“强哥,我……我好崇拜你呦!”小姑娘急中生智,“您给我签个名好吗?”
白伟强的眉毛几乎都竖起来了,他虽然精神恍惚,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他本来是打算给小姑娘签个名就离开的,可小姑娘显然是毫无诚意,因为她既然是来要签名的,身上却没有带着笔和纸,而且小姑娘一脸的假惺惺,这就令白伟强更加愤怒了。
“强哥,我没有带笔,您带笔了吗?”小姑娘问。
白伟强咬着牙想立刻躲开这个假冒的粉丝,然而小姑娘很难缠,她挥动着手里的照相机,说:“强哥,我有这个耶,您跟我合张影呗?”
玛莲娜这时也走过来,她卸了妆,穿上了平时的衣服,走近白伟强,和往常一样挽起了白伟强的手臂,却没有发觉,白伟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厌恶。
这一切的微妙变化都被细心的我看在眼里,我知道我的阴谋种子已经种到了白伟强的心里,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我更加有信心了。
小姑娘和白伟强、玛莲娜正在僵持着,我适时走过来打圆场,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照相机,说:“好,你站过去,我来给你们拍一张合影。”
小姑娘笑呵呵地走进白伟强,站在了白伟强与玛莲娜中间,就像一个第三者把后面一男一女两个人分割开了。我憋着笑按动快门,闪光灯非常亮,晃得白伟强直眨眼睛。
我相信,这一刻在白伟强的心中,肯定也对受人瞩目的明星生活产生了反感。
我之后所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把这种反感扩大化,而且尽可能多地制造反感,只要达到某一种数量,那么本质就会发生改变,最终便会使得白伟强厌倦拍戏,从而产生放弃演艺事业的念头。
短暂的冲突结束了,玛莲娜还是挽着白伟强的手坐进车里,汽车开动,二人离开了摄影棚。
从那晚拍完床戏之后,玛莲娜打电话告诉我说,白伟强那方面不行了,而且还有意回避她。白伟强这么快就对她没兴趣了,这让玛莲娜感到不安,可她越是对白伟强示爱,白伟强却越反感。
“男人就是这么喜新厌旧,你不是早就看破了吗?”我有些讽刺地回复玛莲娜。
“可他喜新厌旧得也太快了,”玛莲娜说,“我想,就是因为你拍摄床戏给白伟强的心理留下阴影了,他害怕在我面前表现得不好,不像个男人,所以才有意疏远我,你说,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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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怎么想吧。”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由于床戏拍得过于劳累,这些天的拍摄白伟强显得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当我见到白伟强时,故意一脸吃惊地问:“强哥,您身体不舒服吗?”
“还好还好,晚上没休息好而已。”白伟强这样答复道。
“强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拍戏虽然重要,但身体始终才是最重要的啊!”小姑娘也说,当然,这些话都是我提前教给她的。
“你是……”白伟强指着小姑娘,因为那晚就是这个女孩向自己索要签名却没有带笔,白伟强挺反感她。
“哦,她是编剧助理。”廖汉龙解释说。
“编剧也需要每天带着个助理吗?”白伟强嘀咕了一句,走进摄影棚。小姑娘还在后面喊了一句:“强哥,注意身体,你的气色不太好呦!”
今天的戏主要集中在阳台里,摄影师架好机器站在阳台外面,镜头正对着阳台,两边炽热的灯光照向阳台,使得阳台越发明亮,看起来不再像阳台而更像一座小舞台。由于阳台太明亮了,阳台之外的地方就更显得黑暗,所以站在阳台上表演的演员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摄像机镜头。
阳台布置得与靠山别墅的阳台一模一样,只不过真实的阳台是悬空的,而我们搭的景是在地面上,阳台围栏也不高,腿长的人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轻易从围栏里跳出来。
阳台上面有个突出来的空间用来安装晾衣服的支架,那里已经安装上了同样的支架,但不结实,仅仅可以摆摆样子,绝对吊不起一个人来。
整个阳台占地面积七八平方米的样子,与普通住宅楼的阳台相比已经很宽敞了,在阳台的一角放着一个类似鞋架的小木箱,这个东西是我们剧组故意安排在那里的,真实的靠山别墅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其实这是一个重要的道具,因为《商海沉浮》剧中的主人公是要踩着一件东西上吊或把一个人挂上去的,所以就把那个小木箱一直摆在角落里。这样一来,观众在看到主人公行凶的时候拉来一只小木箱,就不会感到突兀了,其实拍戏就是这么缜密和复杂的一件事情。
阳台是重头戏,连白伟强都显得很紧张,这样一来,他看起来就更加疲惫了,连化妆师都说他气色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戏还没有开拍,玛莲娜也出现在了片场,她走进摄影棚,站在外面微笑着招呼白伟强,她说她看白伟强最近拍戏太辛苦,特意给他熬了汤,让白伟强先休息片刻喝一碗汤,白伟强被几只高温大灯照得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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