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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之后,匈奴护送公主和亲的使节团终于抵达京都。永乾帝在太极宫中大摆宴饮,为匈奴使节接风洗尘。

宴饮之上,忽而塔娜身着一套火红的草原骑马装,越发衬出其肤色白如凝脂,明眸善睐。与大褚的广袖长衫不同,草原的骑马装因要考虑到行动便宜,大多数都是窄袖收腰,尤为突出高耸的胸脯,柔韧的腰腹跟修长的双腿。忽而塔娜头上还带着一顶嵌着白色绒毛的小帽,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小蛮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天真娇媚,一支带有草原风味的舞蹈更是跳得热情火辣,登时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和大褚女人的温婉贤良不同,出身在草原的忽而塔娜从外表到言谈举止都透漏出一股子野性的魅力,因常年在马背上玩耍,其身材更是比大褚那些长于绣花书画的淑女们更加火爆性感,引得无数男人明里暗里偷看不停。就连端坐于上位的永乾帝也不能免俗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宴席之上的匈奴使节团见到众人如此表现,面上不约而同显出一抹得意跟骄傲。

陪同忽而塔娜入京的使节团主使则是匈奴王庭的左贤王朵莫,他是老单于的同胞兄弟,按辈分来算则是新任单于克鲁和忽而塔娜的亲叔叔。朵莫的为人秉性,往好听了说那叫温顺平和,说的难听了就是懦弱怕事,不过正因为他这胆小谨慎的行事作风,才能在忽而扎的大肆屠杀下保住性命。今次克鲁派朵莫为主使护送忽而塔娜上京,也是看中了朵莫的不敢多事,料想有朵莫出马结交大褚君臣,总不会横生枝节。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朵莫固然不会在京中交朋结友,引为己势,却也习惯了唯唯诺诺,不作主张。如此一来,在与大褚的各种交流当中难免就显得势弱,致使朝中百官对匈奴人的气节颇为不耻,大都认为自西北大捷之后,大褚将士果然把匈奴打到怕了。否则,向来粗鲁好战的匈奴人又怎会变得如此软弱不堪。更有一干谄媚献上的佞臣以此为题吟诗作赋,为永乾帝歌功颂德,大言永乾帝之英明神武,果然是威慑宇内,万邦臣服。

一番言辞吹嘘的永乾帝龙颜大悦,欣喜之余竟然寻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赏赐永安王府黄金千两,看得君少优着实无语。只是摇头好笑之余更起了三分警惕。毕竟无论何时,能够放下面子示敌以弱的人,总不会憋着好主意。

君少优打定主意,要在饮宴之后传书西北都护府,叫钟睿打起精神,仔细看着匈奴王庭的一举一动,切莫大意疏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克鲁辛辛苦苦在满朝当中扒拉了这么一个人送忽而塔娜进京,为的就是以朵莫谄媚温顺之姿,降低大褚君臣的警惕之心。却没考虑到事务反常必为妖,反倒引起了君少优等一干朝臣的怀疑之心。待到发现驻守在匈奴各部的大褚将士防卫更加森严之后,当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必多言。

却说饮宴之上,左贤王朵莫留意到众人眼中的惊艳之色,不觉起身离席,向永乾帝见礼问安,开口说道:“启禀皇帝陛下,微臣此番进京,乃是奉了我族单于之命,将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献给陛下,用以证明我匈奴愿意与大褚重修旧好,世代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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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出口,震得在座朝臣目瞪口呆,立即收敛了言辞,止住了杯盏,俱都默不作声的看向左贤王朵莫。

永乾帝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明艳娇媚的忽而塔娜,开口笑道:“哦,可是尔等在陈情国书当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忽而塔娜忽然起身离席,走入场中跪拜道:“忽而塔娜见过陛下。启享陛下,忽而塔娜小的时候就曾发过誓,这辈子只会嫁给天下最英勇的男人。当今世上,最英勇智慧者莫过于陛下,因此忽而塔娜宁愿违背单于的意愿,也想嫁给陛下。“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瓦会努力更新哒,请大家尽情的蹂厢瓦吧_(:3乙)_

第79章

第八十章

忽而塔娜此言一出,饮宴之上的各宫妃嫔立刻变了脸色。宸妃娘娘似笑非笑的看了忽而塔娜一眼,举杯遥敬永乾帝道:“臣妾恭喜陛下,喜得佳人。”

皇后严氏只稍微迟疑了片刻,没想到被宸妃抢了个头先。闻听此话,原本不虞的脸色陡然转换成欢颜,向永乾帝道:“有道是美人爱英雄。陛下乃不世明君,您的英明神武就连草原上的姑娘都耳熟能详。可见古人诚不欺我。”

永乾帝被奉承的朗笑出声,看着场中容色妩媚,气质娇憨爽朗的忽而塔娜,笑言道:“以朕的年纪,足以做你的父亲还有余。若是纳了你为妃嫔,岂不太过委屈了你?”

话虽如此,字里行间,却没有什么退却之意。众多臣官闻言,各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只听忽而塔娜率然说道:“陛下乃当世英雄,英雄是永远都不会老的。忽而塔娜爱慕陛下,只想嫁给陛下。”

一番不知羞不知臊的言论让后宫妃嫔再次变了脸色,就连诸位诰命夫人也都交头接耳,窃笑忽而塔娜果然是从草原来的蛮夷之后,纵使有几分姿色,但不通教化,不知羞耻。哪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开口闭口都是爱慕之词的。

然而旁人对忽而塔娜的言论不以为然,永乾帝倒听的十分悦耳。他本就对忽而塔娜迥别与大褚闺秀的那分爽朗契阔吸引,只是碍于名声辈分,不好做什么。如今美人自荐枕席,永乾帝也乐得笑纳。因他本就对忽而塔娜有了几分心思,况且忽而塔娜身份特殊,此番来京是为表两邦和睦友好而来。永乾帝略微沉吟片刻,当即封了忽而塔娜为正二品的昭媛,不日入宫侍奉。

昭媛乃是后宫九嫔之一,身份尤其贵重。多少世家贵女入宫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得上此等名分。然而永乾帝金口玉言之下,忽而塔娜不过一番邦女子,竟然能得如此殊荣。纵使在座妃嫔有明理世故的,知晓这个位分当中还要考虑到整个北匈奴的态度,但理智之外还有人情,多少嫔妃依旧心中酸涩,艳羡嫉恨。

当中心情最为复杂的,则要属刚刚进宫不过月余的婕妤君氏。君柔然原本是开国公府之嫡长女,若论身份贵重,并不次于世家女子。然而就因为入宫前的那一次放纵形骸,被皇后抓到了把柄,以安抚照顾理国公府的颜面为由,抹去了君柔然原本应有的品阶位分。致使君柔然入宫之后位分低卑。原本君柔然对此并不以为然,一心一意只考虑笼络圣心,夺得圣宠。却没想到自她入宫之后,众多妃嫔之间流言蜚语不断,就连多少她闺阁之时十分不屑的小门小户之女,也敢依仗位分高于她而对她肆意嘲讽。而她碍于宫规严谨,竟不能针锋相对,还口相讥。否则,皇后便会伺机以她轻狂少礼为由,大加训斥。因皇后掌管后宫名正言顺,就连永乾帝也无法多言置喙。

而她若是在永乾帝面前哭诉多了,永乾帝少不得觉得厌烦。竟有一两次起身离宫,另往他处寻欢作乐。君柔然见此情状,才陡然明白自己在永乾帝心中,不过是一玩物尓,纵然可得取乐,却不配永乾帝为自己筹谋盘算,更遑论为自己与皇后翻脸。三番两次之后,君柔然吸取教训,再不敢在永乾帝跟前提及皇后如何如何不好,纵使后宫妃嫔多有为难,她少不得自己隐忍下来。

若不是宸妃娘娘碍于亲戚情分,时而为她仗义执言,恐怕后宫之内,不但诸多嫔妃,就连伺候洒扫的宫俾太监都要与她为难。

直到此时,君柔然方才知道,所谓品级位分对于后宫妃嫔而言,有多重要。她才明白,原来娘家势力雄厚与否,也是妃嫔在后宫当中,能否如鱼得水,受人尊重的重要因素。

就如高高在上与皇后争辉的宸妃林氏,若不是当初家世浅薄,也不至于自请下堂,将正宫之位拱手相让。若不是次后林家争气,以战功威震军方,手握兵马大权,宸妃更不会后来居上,将皇后逼得步步后退,致使二十年来宠冠六宫,羡煞旁人。

由此可见,娘家势力对于自身而言,有多重要。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君柔然在后宫争斗中摸爬滚打,所得到的绝不仅仅是旁人的冷言冷语,辱骂嘲笑。她刻意摒弃了自身的骄矜自持,在私下相处中对永乾帝曲意讨好,婉转承欢,最终让永乾帝沉迷于她的**当中。而君柔然则在一次雨水交融时,温柔缱绻的提起想念许久未曾归家的嫡亲大哥一事。永乾帝当即同意将她的哥哥君少安调回京中在兵部任职。而以君少安多年的战功累积,如今调回京中至少能任个二品的侍郎之位。如此,她君柔然的娘家在朝中也算说得上话。如此,那些个小门小户之女就不敢在肆意轻贱她。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柔然觉得只要自己慢慢站住了脚跟,一雪前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能有杨黛眉那样一个城府深沉,深明事理的娘亲,君柔然耳濡目染之下,纵使没学的杨黛眉十成功力,却也称不上浅薄鲁钝。只不过此前周围人的纵容娇宠让她迷失了自我。而今周围所有人或恶意或袖手旁观任她大跌跟头,鼻青脸肿之际,君柔然也火速清醒过来。她明白若是自己任由这份天真鲁莽继续下去,恐怕真会如当日杨黛眉所言,在后宫争斗中被害的尸骨无存。

警惕之心骤起,君柔然自然不会放任自流,可是纵使她百般宽慰自解,隐忍谋算,看到忽而塔娜这个番邦而来的粗鄙女子竟然因永乾帝一句话就得了昭媛之位,也不觉心中酸涩。更加认清了永乾帝的凉薄寡恩。这个男人,在没得手之前什么都是好的,可一旦得了手之后,若没有利用价值,很快也会被他弃如敝屣,丢之脑后。

君柔然冷冷一笑,她看了眼场中娇羞激动的忽而塔娜,又看了看纵然面带笑容,也难掩心中酸涩的皇后严氏,再看了看神色淡然,不以为然的宸妃娘娘,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

而在男席一边,君少优也看到了妃嫔之后,低调安静的君柔然。与在闺阁时候的清高冷傲,偏爱素雅不同,如今的君柔然妆容愈发精致,衣饰愈加华美,颜色鲜亮的衣衫珠宝衬得君柔然容色越发娇媚,隐隐间竟然还有一种放诞明媚的气韵。

君少优不觉就想到了之前入宫探访宸妃娘娘时,宸妃娘娘漫不经心的一句“她虽然身为公侯贵女,却很放得开,很得陛下喜欢”等语,心下不觉一怔,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庄麟坐在君少优身旁,突然开口问道:“你看什么呢?”

君少优回过神来,随口笑道:“不过左顾右盼,随意瞧瞧罢了。”

庄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若觉得无聊,我陪你出去走走,也散散酒热。”

君少优莞尔一笑,颔首应道:“好。”

于是两人窥着众人不曾注意,蹑手蹑脚的离席而去。待两人走后,皇后娘娘看着空无一人的席位,开口笑道:“到底是年轻夫妻,更加的温柔缱绻,恣意风流。”

永乾帝闻言,顺着皇后的话也打量了两眼,随口笑道:“他们两人能如此情意缠绵,也是他们的造化。”

宸妃也接口说道:“正所谓宁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说的也就是如此了。”

于是永乾帝与宸妃娘娘相视一笑。皇后娘娘如此言语,为的是让永乾帝看到庄麟与君少优二人不尊礼法,皇宫饮宴竟也敢借口离席,私下相处。却没想被宸妃一句话勾得永乾帝又想起前尘往事,不觉恨恨的扯了扯丝帕,面上却依旧温颜不改。

不提席上众人如何心怀鬼胎,针锋相对,却说君少优与庄麟二人起身离席,一路逶迤行至御花园中。如今恰是六月正中,骄阳似火,天光明媚,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各种各样的花香扑鼻而来。

庄麟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争妍斗艳,开口笑道:“这宫里头的花草俱都是外头上贡的稀世珍品,名贵异常。自然花匠们照料的也极为细致。如今花开正艳,其形容果然比外头的更好。只可惜,太过于修饰表象,反倒没了外头野花野草的勃勃生机,更遑论迎接暴风骤雨,傲雪凌霜。纵然再精致,也不过是把玩观赏的玩意儿,无甚大用,还须得花费心思料理。如今这满园子的娇花嫩草之中,陡然出了这么一颗塞北来的格桑花。真不知这格桑花能否适应大褚的水土,开花结果。抑或者被满园子的牡丹芍药给挤兑的日渐衰枯。”

君少优淡淡的瞥了庄麟一眼,随口说道:“宫里头的花草自然有宫里头的匠人照料,好不好的与你什么相干。”

庄麟莞尔一笑,一语双关道:“我从来不爱鼓捣花草,因此这花开花落自然不与我相干。不过有个人却是怜花惜草惯了的,我只是提醒这个人,别一时心软罢了。”

君少优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花草虽好,不过怡人心性罢了。我如今事务缠身,竟没空鼓捣花草玩意儿。何况这御花园里头虽是百花盛开,不过细细观之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既已有了痕迹,就失了天然风范。想来看得时间长了,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庄麟闻言,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拉着君少优的手笑道:“从前我在宫中的时候,最爱去池子边儿上钓鱼。宫中的锦鲤跟外头不同,一个个养的肥头大耳,从不怕人的。根本都用不着下鱼钩鱼饵,你只撒些鱼食在池子里,然后打开锦帕一兜,便捞上来至少一条锦鲤,笨笨的连跳都跳不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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