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冰砖越积越多,君少优指挥身强力壮的汉子将冰砖运送至城外另一波灾民聚集处。彼时众多有手艺的工匠已在骠骑营将士的吩咐下刨出地基,有力气大的女人拎着从河里盛了满满一桶水的木桶走至跟前,将冰水泼在地基上,另一波汉子捧着冰砖放在冰水泼洒处,然后一层冰,一层水,如此反复不停。不过一两个时辰,众人惊诧的发现面前已经堆砌出厚厚一堵冰墙。
林惠大将军并一干将领带着麾下将士于演武场操练,看着灾民们成群结队赶往西北处一条河流左近,凿了一块块巨冰拉到城墙根儿下,甚至还有人造出一四四方方的模子来盛河下流动的水,来来往往吵吵闹闹的。不一会儿眼前竟竖起一道冰墙,这冰墙绵延不断,看这架势恐怕要围拢在小城四周,连城外灾民所聚集的破庙都囊入其中,可见契阔。诸多将领不觉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纷纷叫道:“用冰砌墙,简直是匪夷所思。”
林惠这会儿也没心思操练兵士了。遂带着一干目瞪口呆的将领前往君少优处。开口朗笑道:“你这小子,果然奇思妙想,天马行空。”
言毕,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冰墙,开口问道:“只是这冰墙可坚固否?”
君少优闻言,展颜笑道:“是否坚固,将军一试便知。”
林惠挑了挑眉,转眼打量着面前一道冰墙。为了保证冰砖坚固,君少优所定尺寸是比后世的长城青砖还宽还厚一倍有余。林惠伸手摸了摸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冰砖,退后两步,将腰中宝刀抽出,用尽全力照着坚冰砍下,只听豁的一声响,林惠只觉得双手虎口发麻,坚冰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林惠深知自己力气多大,见此情景,不觉笑道:“好,好。”
另一位将领心有疑虑,开口问道:“用刀剑砍刺自然无妨,若是用攻城滚木撞击呢?”
君少优淡笑道:“将军若是心有疑虑,不妨等明日再来试验一番。”
只因经过一日夜风寒冷冻后,这城墙会更为坚固。
那将军闻言,颔首笑道:“那行,明儿我带人过来一试。”
林惠看着满眼晶莹的一道城墙,开口叹息道:“这可真是一日成城。你小子是怎么想出这主意来的?”
君少优莞尔笑道:“古籍上都有记载。少优幼时体弱多病不能出行,唯有在诗书上下工夫打发时间了。今日有幸能为大将军解决难疑,也不辜负我读了这么多年书。”
林惠颔首笑道:“所谓学以致用,莫过于此。”
其余将领俱都一脸新鲜的摸着面前的冰墙。更有人抱拳请示道:“启禀大将军,左右今日操练已过,还请大将军准许,让营中将士们也帮着修葺城墙。”
林惠沉吟片刻,颔首应道:“既如此,便按班留下今日巡逻之人。其余将士,皆帮助灾民一同修葺城墙。”
诸多将士纷纷领命,兴高采烈的带着麾下兵士修城墙去了。君少优见状,不禁莞尔失笑,为这些大老爷们的童心摸一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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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西北苦难,把这些人都憋成什么模样了。连打雪仗堆冰墙的游戏也玩的这般开心。
林惠站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君少优,突然开口叹道:“少优大才,本该出将入仕,为国效忠。现如今却不得不屈就于王府女眷之位,你可怨恨麟儿?”
君少优一愣,回身瞧着面无表情的林惠,半日,开口笑道:“少优此番举止,亦是为国效力,又有何不同?”
“终究于名声所累。”林惠再次叹息,摇头说道:“这世间总有一等人,庸庸碌碌,却自诩清高,总爱诽谤构陷于旁人。我是怕你有朝一日被这等人风言风语多了,便怨恨起麟儿来。”
君少优心下一动,默默不语。
林惠道:“我从小看着麟儿长大。宫中生活表面光鲜,但尔虞我诈藏污纳垢处比民间更甚,他虽贵为大皇子,天潢贵胄,吃穿用度皆为优渥,但过得并不开心。唯有娶了你之后,麟儿脸上笑容多了,人也变得比早先爱说话。来西北这半个月,他没少私底下跟我叨咕你的事儿。说你如何惊才绝艳胸有丘壑,说你身子孱弱经不得风寒,说你招女儿家喜欢,一个人在京中呆的久了他如何不放心。西北天寒地冻,他除了日常公务外便带着亲卫去山上打猎,为你硝制上好的皮子,咱们这大营中有媳妇有儿有女的也没他殷勤。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纵使做了些许错事,还望你能看在他一颗真心的份儿上,担待一二。”
言毕,林惠瞧着君少优,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你心思缜密,才思敏捷,又八面玲珑长于交际,想要出头很容易。当然,以你这份天资,也更容易引来旁人的艳羡嫉恨,乃至恶语构陷也是有的。而你永安王妃的出身,便是旁人最好拿捏非议的地方。时日多了,你兴许会觉得厌恶憎恨。这本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会怪罪于你。我只以舅父的身份告诫你一句话。”
君少优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林惠瞧着君少优滴水不漏的行止,叹息道:“像我们这等人,想要富贵荣华,简直是唾手可得。但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不容易。麟儿这孩子性情桀骜但本质纯良,又倾心于你。我瞧着你们二人相处的模样,你要是拿捏他简直轻而易举。可你需得明白,麟儿生性缜密多疑,他若肯伏低做小被你拿捏,定然是他心甘情愿。一个能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的人,总不会是伤害你的人。”
君少优闻言,不觉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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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西北的冬天比京都要冷许多。刀子似的北风呼号而过,残雪与衰草扬扬漫漫,天空乌压压的,黑云压城。地上却被渲染的一片银白,连干枯的枝条上都挂着一层白霜。冬风吹过,簌簌锁锁而落,偶尔随风吹入人的颈窝儿里,彻骨的寒。
行军大帐内,君少优半倚在卧榻上,身上半盖着早间穿的狐皮大氅,身下是一整张硝制过的虎皮,据说是去岁庄麟在山上猎到的。柔软光滑的皮毛被压久了,显得热乎乎的。
身前的火盆儿里烧的是上好的银丝碳,无烟无尘,散发着融融热气。乃是庄麟得知他过来,特特从城里富裕人家手中购来的。据说当时还引起军中上下一阵非议。只因庄麟行伍数年,从来不是那等贪图享受,刻意尊荣的人。
就连手中这一卷孤本,都是庄麟怕他日常无聊,各处搜集来的。
看了眼久久不曾翻过一页的书卷,君少优叹息一声,随手将书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只听一声钝响,原是书本边角处不小心碰到了矮几上一小碗温热的糖蒸酥酪。因他一直没心思吃,已经被伙房的人热了足有三四遍了。
满眼都是某人刻意存留的影子,结合着日间与大将军林惠的谈话,君少优再次叹息。索性和衣躺下,从旁边拽过一张冬被盖上,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至晚间,庄麟冒着风雪巡视归来,一眼便瞧见君少优歪着身子静静躺在榻上,一手落在冬被外,一手曲起枕在颈下,呼吸清浅,闭目而眠。昏黄的烛火摇曳,不甚明亮的烛光将某人的眉眼映照的越发精致。庄麟心中一暖,蹑手蹑脚的解去身上大氅,在火盆儿前暖了一会子,直至身上凉气去尽,方才悄悄走至跟前坐下,用目光描绘君少优的轮廓。一边看着,一边止不住勾唇微笑。
他想把君少优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却害怕动静大了将人弄醒。想了想,视线落在床脚被君少优踹开的狐皮大氅上。庄麟起身拿起大氅,轻轻盖在君少优身上。饶是如此,依旧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君少优只感觉身上一重,眼前一暗,睁眼便看见不知何时归来的庄麟。伸手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庄麟展颜笑道:“刚回来。看你睡的正香,就没好叫你。本想给你盖点儿东西,还把你弄醒了。”
君少优应了一声,坐起身来。庄麟赶紧把手中大氅披到君少优身上,为他拢了拢衣襟,开口问道:“晚饭吃了吗?”
“我还不饿呢。”
庄麟看了眼矮几上已经凉的透透的糖蒸酥酪,皱眉说道:“怎么你不爱吃这个么,明儿我让他们做别的来。你身体不好,这边又冷,合该多吃些才是。”
君少优默然片刻,开口说道:“军中将士不都是这般过来的,我也不必特殊。”
庄麟笑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怎么能一样。何况他们都是武将,你是文官,论理也该不一样的。”
在与女人无关的问题上,庄麟向来懂得该怎么说话。即便他认真觉得君少优身体孱弱,不适应这边的气候也不会直说。反而弄出文官跟武将的区别来,纵使理由牵强,可见其心细如发。
君少优抬眼看着庄麟。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轮廓越加深邃俊朗。身上还穿着正三品武官的制式盔甲,使他看起来比平日更加魁梧敦实。只是口中不住软绵绵的话语和陪着小意的殷勤神情,缓和了那分气势。
君少优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你吃晚饭了么?”
庄麟理所应当的摇头。君少优便道:“既如此,不若叫他们传饭,咱们随意吃些也就罢了。”
纵使知道这句“咱们”并无他意,庄麟还是会心的勾了勾唇角。君少优瞧着庄麟一脸蜜里流油的笑容,犹自闪神。
一时间,庄麟起身出去吩咐传膳。不过是寻常的膳食,只多了一碗羊肉炖的汤,只可惜做的清汤清水的实在寡淡,君少优自然也吃的无味。庄麟见状,起身说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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