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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归顿了顿脚步,却是将信将疑,她问:“我什么贡献都没有,他用什么名目送给我的?地契田契过名要走官府那头,少说也要两个月,而两个月前,你们还没来扬州吧?”那时候,孟瑄也还没说要娶她呢,这算是聘礼吗?清园占地广大,一木一石都极尽雅态,是个静养的好去处,斥银十万也没处买去,孟瑄要拿清园来作聘礼?太大手笔了吧。

“不是不是,”熠彤笑道,“早在园子没盖起来的时候,圈购这块儿地皮时,爷就用上奶奶的名儿了。”

本来此事是主子的隐私,他不该多讲,不过现在有意讨好和留住何当归,他才将三年前的事讲出来,“不光如此,爷还一直想盖一座冬暖夏凉的竹楼给你住,说奶奶是江南水乡的美人,住竹楼最般配,可一直找不到合心意的翠竹,就耽搁下来了。月前,听说昕园那边儿也在广召工匠,修葺一座十丈高的华美嵌玉竹楼,可建到一半就停工搁置了。爷一知道了这件事,立马就高价将工匠和整幢竹楼全买过来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拆挪到咱们园子里了。那个时候,奶奶你还在跟爷别扭着呢,爷每天坐在竹楼下喝闷酒。”

“……”昕园的竹楼?!不就是朱权发神经让常诺紧急加建的那座吗?怎么孟瑄也相中了,还买来给她住?真讨厌,听见就烦。

她冷哼一声,再不理人的架势,垂着眼皮转身就走。

熠彤不知其中缘故,也不知怎么拍马屁一下拍到马腿上了,急忙又撵上去,劝道:“其实,不管从哪里评,您都实实在在是这里的主子,而且是爷心上的人,在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越性走了,一则于爷的康复不利,二则,那个帛儿是个利害人,我们都斗她不过,专等着有能来治她的人呢。奶奶有聪颖又有能耐,您一定就是天上遣来治她的人了。”他掸一掸自己衣袍上的灰,又抹一把灰头土脸的狼狈面容,觉得可算找着诉苦对象了。

“哦?”何当归听他这话说的稀奇,哂笑道,“熠彤你话音儿转变的真快,之前说她是不相干的人,叫我不必理会,怎么扭头又撺掇着我去斗她?人家好好儿的唱歌跳舞,也不碍着我什么,我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

熠彤面上显出点小人相,张了张嘴巴,一副面授机宜和挑拨离间的前兆。只是没等他开口呢,不远处就吵吵嚷嚷地迎面过好几个人,打头的是孟瑛,手中拎着个网兜,里面是几条胡乱扑腾的尺把长的活鱼。旁边走着个胖乎乎的少女,指手画脚,口若悬河的激昂模样,虽没听见她说话的内容,也知道她是个实干派,因为她手里打着面大旗帜呢——过人高的竹竿,挑着面锦旗,上书“实干派?整改队”,背景色火红一片。

此外,还有四五个管事打扮的人,小跑着追在二人后面,有一个累得喘着气擦汗,其余的也是满面叫苦不迭的样子,显然很不乐意跟着孟瑛和胖少女游园。

这是神马有趣的局面?

何当归微笑冲他们打招呼:“青儿,三公子!你们也来了,可叫我好找呢。”那名高举旗帜的少女,不是廖青儿又是谁?

一时,廖青儿将旗杆往孟瑛空闲的左手里意塞,欢呼雀跃地跑上前来,口中求救道:“小逸!酷~~爱~~救救我呀!我被他们绑架了!打头的是那个叫孟瑛、字澄朗的混蛋,他是你老公的亲兄弟,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可没想到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冷血动物。我在船上亲眼看见了他杀人的一幕,所以他心虚了,就一直缠着我,找了各种理由将我扣在这里。名义上说是聘我当管家,可实际上就是软禁我啊软禁我,小逸救命!让你老公揍他,顺便救咱俩出去!”

何当归晕晕乎乎地听完,一时抓不着重点:“管家?孟瑛杀人了?”青儿被软禁在清园?可搭眼儿一瞧,她好像在这里玩儿得挺风生水起、自在逍遥的样子,不想自己,处处吃瘪的感觉,还没献身孟瑄成功,孟瑄就很给面子的送了两个情敌,供自己宅斗消遣。

廖青儿猛力点头,死死抱住何当归一条纤细的手臂,寻求她的庇护,松口气说:“可算找上组织了,领导呀,领我出去吧,我在这里溜达的腿儿都细了,也没找着出去的门儿。你别看孟瑛那个变态没捆我没绑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坏人了。小逸你不知道,为了保住我的小命,我跟他虚与委蛇(she)好几天,连珍贵的这辈子的初吻都丢了啊丢了!别看他长得像藤殿,没想到还是个大色狼!小逸救命!”

“是虚与委蛇(yi),”何当归不动声色地纠正她,并笑问,“你这几日在关府见着关筠了吗,青儿?关三小姐,她从京城回扬州了吧?”

“艾玛!”廖青儿长叹气,“你还提她,我被她整惨了我!”

☆、第430章 金兰一期相会

更新时间:20131215

扰扰复翻翻,黄昏扬冷烟……夕阳慢慢地坠下山去了,漫天霞彩,好似天女撒下一件红裳。

何当归不解笑问道:“她怎么着你了?你上次不是还评价说,那个女人很有‘范儿’,又是你最喜欢的中性美那款,怎么一转眼,你又数排起她来?”

廖青儿胖乎乎的身子吊着何当归的胳膊,坚决道:“一码归一码,我不否认从前的看法有道理,但我同时要宣布,她是我见过的最最虚伪的女人,唉,说起来都是泪,等咱们从这里逃出去之后再说吧。你老公呢?把他叫出来保护咱俩。”眼睨向不远处的孟瑛,恶狠狠地叫嚣,“让他给咱们杀一条血路出来!”

何当归告诉她最不幸的消息:“孟瑄现在是天字第一号病人,连自己屋子都出不了,当然是指望不上了;而我莫名其妙没了武功,现在比你更弱,假如孟瑛真的是一个杀人狂,那到时拜托你多多保护我呀。”

廖青儿双目凸出:“纳尼?!为什么会这样?”

“一言难尽,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说吧,”何当归回挎住她的胳膊,由衷地说,“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攒了满满一肚子的话就等你了,真有六天六夜都道不完的离奇故事,你听了准吓一大跳。”

廖青儿张大嘴巴,拳掌相击,激愤道:“这么巧?我也是得连说上五天八夜的节奏,走!咱们一块儿闯出这个魔王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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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归瞄一眼不远处的脸色青紫蓝交替的孟瑛,小声附耳劝阻说:“孟瑛那厮非常心狠手辣阴险毒辣辣手无情,咱们两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能逃出他的魔掌呢?不如宁耐一时,等孟瑄的情况稍微恢复,又或者别有良机的时候,咱们再一鼓作气势如虎,用机智的谋略从此地逃离。”

廖青儿觉得有理,松口气说:“还好遇上了你,否则我真不敢从这里过夜,总觉得叫孟瑛杀死的那个人还跟着我们呢……走,咱们找地方说话去。”

何当归斜瞟一眼举着“实干派?整改队”、拎着鱼网的孟瑛公子与那几名管事,问青儿:“你又在捣鼓什么名堂?你不理睬你的整改队了?还有,你跟孟瑛是怎么认识的?他可不是好人哪,你可不能失陷在他手上。”

“英雌所见略同,”廖青儿点头道,“果然帅哥只能远距离参观,这次我明白这个道理了,只要能活着回关府,我斩鸡头烧黄表发誓,下一个一定不再挑长得帅的。”

“嗯?活着回去?”何当归虽有心败坏孟瑛的名声,但也不觉得他有青儿说的那么凶残,杀人,他应该不至于吧……

“那个……”熠彤凑上来说,“奶奶呀,我要进城去送一趟药,顺便办件四老爷交办的事,大约明日这个时候才回来。清园的管家是毛豆,就在前院正堂执事,您有什么事都只管去找他,但有所命,他无敢不从。至于别的事,”他意味深长地拖了下腔,暗示帛儿的事,“等小的回来后跟您细讲,反正我们爷在此事上是个冤大头,您可莫错怪了他。”

何当归沉吟点头道:“那你去吧,要是你方便,就去罗府桃夭院找小游传个话,让他备了车马轿子来这里接我。”

“您还是要走?”熠彤剑眉皱起,吓得草木皆兵的青儿往何当归身后一缩。

“没有一直住下去的道理。”

要是开头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跟了孟瑄,往后更要有下人拿这个说事儿了。罗府那些下人,她就见得多了,心顺时什么都说好,给的赏赐也笑眯眯地接着;心不顺时,看着屋里锦衣玉食的主子,个个在心里都是眼红的,一点儿小事闹腾起来,急赤白脸的什么浑话都说得出口。君子防未然,既然她是打算跟孟瑄长长久久过下去的,就更不能不提防小人的嘴,不防着点细节问题。一旦传出难听的话来,不光是她,连带着孟瑄的名声也跟着受损。

熠彤磨蹭一下,又期期艾艾地开口说:“那个,昕园遣来的人还净等着咱们一句回话呢,奶奶你要是便宜,就给个回信儿吧。”

何当归当然不会希望齐玄余出事,不过她也不大相信,那么厉害的人物,会被小小毒蜂送上西天。于是她点头说:“之前我见有人被‘尖芒蜂’蛰了脸,就随口说了个应急的方子给我的丫头柳穗,让她传给来抬伤者的人,大概他们那边没交接清楚。既如此,你让人将我那丫头柳穗找来,我再面授机密,告诉她一个能救人的法儿。”

“机密?”熠彤感到不可思议,“治个蜂毒有什么机密的?”

何当归挑眉:“当然机密了,我的方子是祖传秘方,专治尖芒蜂蛰肿。你们瞧不上,就自己想办法医他去呀。”熠彤应了一声“奶奶有理”就退下去。

青儿攀着何当归个胳膊,笑道:“真有意思,你还没当‘妈妈’,倒先当起‘奶奶’来了,这个‘奶奶’来得可真便宜。”

何当归微笑解释说:“听说孟家老一辈的直系尊长,如今就只剩孟瑄的祖母,孟老太君在堂,因此下面,孟瑄的父亲保定伯就是‘老爷’,公子称‘爷’也是顺着来的。他是‘七爷’,那他的正室自然就是孟家的‘七奶奶’了,而我不是正室,也不该被称呼这一声‘奶奶’。不过眼下是在清园,规矩也松一些,有几个口里灵活的小厮,随便叫两声‘奶奶’,也有些调侃的成分在里面,不必理他们,只管叫去好了。他日到了孟府,你让他们叫奶奶,他们也未必敢乱叫呢。”

“哦,没想到一个称呼还有这么大学问在里面……古人真奇妙。”廖青儿感概一声,又质疑道,“你们罗家又是怎么回事儿呢?你大表兄罗白前比孟瑄大十几岁吧,儿子闺女都生了,怎么还只能当‘少爷’,不能当‘爷’呢?”

何当归笑瞥一眼那边儿脸色乌青斑斓的孟瑛,问青儿:“杀人魔君看上去心情不大好,这么一直将他干晾在那儿,没问题吗?”

廖青儿驱苍蝇一样,驱了驱身周的空气,哼道:“我跟他虚与委蛇(she……←_←不会说成语就别乱用了姐)整整三天了,就是上吊也得喘口气吧。反正我是怕了那个人了,他比高绝还吓人,等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慢慢告诉你我这两天比西游记还漫长的痛苦经历。”

二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径直无视了孟瑛孟三少,手拉手走到一旁的凉亭中坐下,刚好亭中摆着几盘园子里新摘的果子,她们用手帕擦一擦,开始尝着果子聊起天来。

“其实,那些称谓都是给底下人标定用的,从老太爷、老爷、爷,一直到少爷,一丁点儿都不能有错,否则就乱了长幼辈分,让外人听见了也笑话。”何当归慢慢品着一颗红山楂,科普道,“尤其是像罗家、孟家这种仰仗先人荫庇,自恃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更是一丁点都乱不得。在罗家里,只因老太爷罗脉通尚健在,所以,‘杜’字辈的罗杜仲、罗杜松和罗杜衡兄弟三人,都称‘老爷’;再往下,‘川’字辈的罗川柏、罗川谷、罗川朴、罗川军、罗川乌五个人,统一被唤作‘爷’;到了罗白前他们那些‘白’字辈儿的,当然就是‘少爷’了。也就是说,只要‘杜’字辈还有一位长者健在,‘白’字辈就不能往上升级,哪怕人已到了五十岁,哪怕孙子都有了,也是罗家的少爷。”

廖青儿递过来一颗剥好的板栗,惊喜地说:“栗子生吃可甜了,你尝尝!”

何当归接过咬了一口,嘱咐道:“吃生栗子有延年益寿之奇效,但是一颗栗子得咀嚼盏茶工夫,绝对不能囫囵咽下去,那样不仅不保养身子,还加重脾胃的负担。”

“真的?”廖青儿讶异问,“生栗子能延年益寿?那我以后就天天吃,顿顿吃。呵呵,小逸你真是一本儿百科全书,什么都懂。对了,我去你们罗府的时候,常听见下人们都喊罗川谷‘二老爷’,照你刚刚的说法,他们岂不是都喊错了?”

何当归解答道:“那是罗东府单独一府的特例,我外祖父不是早年就没了么,因此‘川’字辈就往上喊了一级,毕竟老太爷其人常年不在扬州,府里没个‘老爷’辈儿的镇着,听起来也不像。若是罗家三府人齐聚的时候,‘川’字辈的称谓就得统一改过来,以示对长者的尊重。”

廖青儿恍然大悟:“你们古人真有学问,排起辈分来就像织毛衣,一层一层的编排,丝毫不乱。”

何当归瞧一眼那边已择地而坐,还在等待廖青儿的孟瑛,话里有话地说:“来日方长,你早晚也得心甘情愿地当一名‘古人’,这些小学问,你记一记也是很有好处的。”

廖青儿不在乎地闷哼了一声,开始埋头苦吃栗子。

何当归见状轻声劝道:“生栗子也不能吃太多,每日八至十颗吧,否则该闹肚子了。”她也取过一颗板栗剥壳,压低声音问,“关筠她……自回了关府,可有什么不寻常举动?她每天都以各种名目出门、行踪不明,或者每天遣了心腹嬷嬷丫鬟悄悄出门去吗?”

“嗯?”廖青儿收敛笑容,也压低了声音探问,“干嘛老问那个女人?难道她又对你使坏了?”

何当归叹口气:“前些日子我听了个信儿,说是我娘不住三清观了,大概是在扬州某处购了民宅居住,还被关筠她们给撞见了。唉,我这几日一直为此事悬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夕阳洒在池塘水面上的最后一道光,像是许多银针与光线,随着水波晃动着。

☆、第431章 饮食男女之爱

更新时间:20131215

“你娘不住道观里了?那是好事啊!”

廖青儿尖着嗓门一叫,然后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响了,扭头看一眼不远处鲤鱼池边坐着的孟瑛,挥手叫道:“魔王大人,我要请假!我要请三分之一个时辰的假,拜托你领着你的黑白无常和司命司幽去别的地方转一转,别老在这儿杵着,行吗?”

何当归顺着她招手的方向一瞧,孟瑛果然阴沉俊美如魔王,而他的身后一字排开站了四名管事打扮的人,一个黑脸的,一个白脸的,被形容成“黑白无常”的确恰如其分,另有两个苦瓜脸的“司命司幽”,都快罚站成四只斗鸡眼儿了。“”饶是何当归挂心母亲的事而怏怏不乐,此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瑛听得何当归的低笑声,更觉不快,冷哼一声就走开,也没说是否批准了假条。廖青儿看着他酷酷的背影,忍不住哼道:“长得帅了不起呀,上街购物能用脸刷卡吗,切。”

何当归见孟瑛等人走远,忍不住劝了廖青儿一句:“青儿,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孟瑛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乍一看,孟瑛对你好像还有点诚意的样子,可是你须得明白,孟瑛和孟瑄是两种不同的人,前者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好男人,还常有非常自大肤浅的一面。你若不能牢牢拿捏住他,或者对他的感情尚不算很深,我都劝你尽早远离此人,毕竟,孟府也不是个善地,假如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臂膀保护你,你这样跳脱的性子,在那里将会过得辛苦非常。”

“本小姐才没有跟他发生什么恋情呢,”廖青儿满不在乎地说,“而且,他对我也绝对不是男人和女人间的那种化学反应啦,这次你可看走眼了,小逸。其实吧,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她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枚青果,回忆道:“当年在应天府,也就是京城,也就是几百年之后的南京啊南京,在我小的时候……递过一封情书给那个人……上学的时候干的一件蠢事儿,可能是被当时的校园氛围给影响了吧。就这么着,他可能后来就渐渐知道我的名字啦,别的也没什么了。所以说,这就已经是故事的全部啦。这一次只是因为我目睹了他杀人的全过程,他才想将我圈圈叉叉什么的,好给他杀人的事保密。不过我本人是良好市民,不会中他的美男计,放心好了,我再不济也不能找一个杀人犯当老公吧。”

“情书?”何当归蹙眉回忆一刻,大概有一点儿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在澄煦书院,青儿对于男女学子之间的情书,总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并怀抱着一段天然的仇视情绪。原来,全都是打这儿来的。

廖青儿将青果抛上天,又接在手心里,问:“你刚刚说,你娘还俗了,搬出三清观住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呀,你干嘛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关筠她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们还上衙门去告不成?法律也没规定,弃妇就得蹲道观呀。”

何当归考虑着怎么把聂淳的事讲给她听,虽然知道,青儿一定不会笑话她,可也有种开不了口的感觉。

廖青儿见她欲言又止,因劝道:“古代生活,电视机电脑没有,电冰箱空调也没有,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你娘在高高的山上住道观,就更更辛苦了。她住不惯是正常的,住惯了才怪;不搬回罗府住,也很正常呀。就比如像我,就非常讨厌大宅门式的生活,总想着哪天要是找着了mr.right,我就带着他找一个空气好景色优美的地方,盖个农家小庄园住。就像这个园子这么美,可以缩小几倍,不过一定要学这个园子一样,在周围开垦一片农田,种种花草,果树,吃的粮食和菜,再养一群小动物……”

她悠然向往了一会儿,何当归也随着她描述的画面神往了一下,回神后叹气问:“成过亲的妇人,丈夫不在身边的妇人,不住道观正常,不住娘家也正常,可是,假如,她跟别的男人,除丈夫外的男人住一起,这还算正常吗?”

廖青儿闻言一愣,眨巴眼睛问:“你说的是,你娘?”

一看何当归面色黯淡,顿时连猜都不必猜了,她琢磨着这个比较震撼的消息,然后又开劝了:“这个在我们现代,也是很普遍的一种情况。同居么,是时代的一种产物,不是一个贬义词,只能算是一种社会现象,说不定古代老早也有,你娘不一定是发起者和先驱者。不过,最好还是先让她离婚吧,离了再跟现在那个同居的男人去登记结个婚,这样,在你们古代也合法了吧?至于什么三从四德和程朱理学的从一而终,都让他们见鬼去吧,凭什么女人追求一把自己的幸福,就变成了不道德行为?这根本不公平。”

何当归将苦水倒出来:“可是青儿,你知道我是听谁说的此事吗?就是现在跟我娘住一起的那个男人说的,而且他还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感情,只是暂时搭伙儿住一起的露水夫妻,关系说中断就中断。唉,我听了之后分外忧心,不知这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还是他跟我娘共同达成的协议;而我猜着不大可能是后者,因为根据两世里对她的评判,她实在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传统大家闺秀,不会图一时痛快,就做出这么背离经纶的事来。因此我很发愁,是不是那个男人骗了我娘,说愿意娶她,她才搬离了道观,跟了那个男人,静等着他娶她,没想到他是在骗她。万一真是这样的情况,我担心她心里会承受不住,第三次被一个男人给抛弃呀。”

“同居的男人是骗子?”廖青儿扬扬眉毛,“那就更好办了!喊上孟瑄、孟瑛、高绝,再纠集一两百号打手,咱们浩浩荡荡地开过去,狠狠痛扁那臭男人一顿,打得他一夜回到解放前,看他以后还敢欺侮咱们妇女同志不!”

何当归又于心不忍地反口说:“可是青儿,那个男人,根据我两世里对他的评判,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男人,看起来有责任有担当,原本还是我给我娘选定的最佳丈夫人选。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骗我娘,他不至于,她也青春不再。”她又是长叹一口气,抚额低语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这样,为什么娘突然就跟他在一起了……都没跟我商量过……她曾郑重答应过,要听我这个聪明女儿的话,不再走弯路的……”

廖青儿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问:“小逸,上次过年前,咱俩最后一回在澄煦的流觞曲水上,你可口口声声说不能提孟瑄,也不想见他。而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我就从孟瑛口中听说,你已经跟孟瑄爱得要死要活的了,一个是非君不嫁,一个是非卿不娶,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我没说错吧?小逸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发生得这样突然,你也没跟我这个最好的朋友商量过,就把自己的下半辈子托付出去了?”

何当归趴伏在石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默默地回思,她为什么突然就对孟瑄死心塌地?向来讲究原则的她,为何不再跟孟瑄斤斤计较妻妾多少的问题,甚至都不将心里的醋意迁怒给他?想要聪明机智过一世的她,为何突然再一次变成了她悔不当初的那种“蠢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她有一种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甘心受的强烈意志?

这种意志充满了她的胸臆,让她再也变不回,从前那个聪明而自私的自己。假如此刻孟瑄说:小逸,咱们一起跳崖殉情。假如他拉着她去跳悬崖,她也无力挣开他的手,这是为什么?

看着面露困惑的何当归,廖青儿叹口气说:“咱们俩,再加上一个孟瑄,全都是连着活了两辈子的人。有了两次的人生阅历和体验,比起那种一口气活到八九十岁的人,咱们才是真正的‘人精’,对事情精明,对感情也精明,什么亏都不想吃,也不愿重蹈覆辙的三个‘人精’。”

她将孟瑛披在自己身上的花羽直筒斗篷摘下,披在假寐的何当归身上,柔声说:“那天在桃夭院,我一听说,我们三个‘人精’里,已经有两个人抱团儿组队,丢下我一个人了,想到孟瑄那个臭屁的小子无声无息地就抢走了我家小逸,我真是有点儿不甘心呢。我还非常奇怪,三年来你都没变,也没动摇过,为什么才一小段时间没见,你就改变了自己一贯的信仰呢?”

何当归半睁开眯着的眼睛,闷闷问:“青儿你说是为什么?我明明对日月盟誓,不可再辜负这第二次生命,为什么我突然间就败给孟瑄了?听说他和别的女子有儿子,又听说他跟一个舞娘有暧昧,我都生不起他的气来,也不想做惹他生气的事。只要一看见他傻兮兮地干坐在那儿,罗带缠着眼睛,棉套捂着耳朵,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在旁边静静瞧他,最好除了瞧着他,别的什么事都不做……青儿你说,我这是怎么了。这是为什么。”

“所以说,像你这样冷静聪慧的头脑,都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又如何要求你娘那个脑子有点儿笨笨的人一下子就想明白呢?”廖青儿理性地说道,“不过这也怪不着你们,情啊,爱啊,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我自己当然也不是专家,不能提供什么专业参考意见,我只是想着,假如有一天,我也遇着那么一个能奋不顾身为他做什么都愿意的人,可能我也会改变以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仰,和上帝与穆罕默德说拜拜,和男女平等说撒由那拉。其实么,人都是向往爱情的动物,没有人能例外。冷漠的你接受了热情的孟瑄,受过伤的你娘,接受了神秘男子a。就这么简单。”

胖乎乎的小手拍一拍她的头,轻轻安慰道:“别难过了,小逸,往好的地方想。不论他们同居的决定是怎么达成的,不论他们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至少有一段开心在一起的时光。”

娘,她跟聂淳在一起,也会觉得开心吗?娘,她现在正在过着一种开心无忧愁的日子吗?可是……为什么不能走正常途径,这是她的忧虑之源,怕娘不能开心太久,不能一直开心下去……娘,你现在过得好吗?你想过我吗?

“人吃五谷杂粮,大家都是饮食男女,”廖青儿语出惊人地说,“一时擦枪走火也不是没可能,宽容一点儿吧,他们又都不是小孩子了。给他们点儿自由空间,以后会真相大白的。”

黄昏日暮清,凝霜目轻回。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之前堆砌着层层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有了色彩。

☆、第432章 百合也是恋情

更新时间:20131216

傍晚的天空并不灰暗,而是有一种明丽的洗蓝色,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一弯新月悄悄升起,在它的周围,还有几粒碎星闪烁着微弱的光霭。

何当归轻轻叹息道:“我没有嗔怪我娘或者聂大侠的意思,只是,我担心娘会被伤害,就算聂大侠不做伤害她的事,我也担心,关筠和凌妙艺会盯上这件事,做出对我娘不利的事情来。青儿你知道的,娘跟我不一样,她太脆弱了,连一句重话都吃不住。我想保护她,可偏偏连他们住那儿都不知道。”

“姓关的和姓凌的都知道?”廖青儿溜眼圆睁,“那两只阴暗的老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她们真讨厌,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得了,她们老把鼻子往别人家的门缝儿上凑什么,能不能别那么阴暗,”她咬牙切齿地嘀咕着,仿佛也跟她们有一段宿怨,“两个阴人,垄断着一批生产资料,她们自己不事生产,只能说一句‘懒人没救’,还拖着不让别人奔小康,真是吃饱撑的,要是社会上全是她们那种人,生产力靠什么发展,社会又靠什么进步……”

于是,何当归将那日深夜去高宅,结果主人不在家,只有高绝的小姨子凌妙艺来造访,两人秉烛夜谈的情况道出。并讲出,关筠带着她的嬷嬷经过市集,看到母亲拎着菜篮买鱼买菜,有可能被关筠的人跟踪了,还有可能被跟踪到家,摸到家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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