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1)
说是这么说,云裳还是随着周围的兵士一起瞪大了眼睛,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点好戏。时候久了,正有些累,忽然看见那老头子忽然长袖一挥,直直指向了他们所在的北方!
霎时几千赤脚军在他所指的方向上又让出一条路来,以原本那些童子们走过的红毡为心,两边各撤出了几丈之遥。
而老头子火莲元师,长袖再挥,顿时红毡之上,腾起熊熊火焰,一路烧去,直指进贤门!
城墙上的大凤朝的军队一片惊呼,都在为那火蛇惊叹,也有浓浓的畏惧。
云裳再次四下望了望,再次长叹。
好在火焰并没有烧出太远,到了红毡的尽头,也就住了脚步,焰光也微弱了下去,更似幽幽的蓝光,开始静静地燃烧。
然而此时,老头子朝天一揖,忽然开始慢慢旋转起来;随着他的旋转,他也渐渐离开了那朵白莲,冉冉地,一点一点地,升起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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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众人大骇,都紧张地盯住了那白色的身影,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仿佛真的可以看到仙人飞天之态,神佛降临之姿!
就连云裳他们所在的城楼之上,一时间也是静默得连根针落地也听得见。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云裳拍着栏杆前仰后合,“老头子这点幻术学得倒是不赖!只可惜离得太远,不能当面揭穿他!”
“是可惜了的!”她身边一个声音接过话头,“如果王厚坤的高台再向前搬上十几丈,就凭他旋转的幅度和力道,差不多就可以看出那个悬挂他的绳索在什么地方。那样我应该就可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一箭把他射下来!”
云裳住了笑,疑惑地看看陆慎,他的意思,是一箭可以射出百丈之遥?!太过匪夷所思了吧?甚至,是这样的黑夜;甚至,是要射中一条绳索?!
“陆将军,你可是在说笑?”
陆慎摇摇头,“其实如果把王厚坤本人当作目标,会更有把握一些,不过即使他到了我的射程里,我暂时也不能射死他,以他半仙的身份地位,还有现在与神灵相通的姿态,去惹他,会招来众怒的。”
第三百一十章 白狐楼云裳(下)
云裳无奈地表示了赞同。是啊,看看镇南军士兵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湖广一带乡下民间,对狐仙的崇拜本来就是千年不衰,现在王厚坤又给狐仙崇拜中加上了佛道儒三教色彩,更是让人无限崇畏;而他本人的地位,就仿佛各路神仙在人间的使者一样,是不可侵犯的。据说最初,赤脚军叛乱,起因就是宾州知州以邪教罪名,将王厚坤逮捕入狱,结果惹得火莲信徒大聚闹宾州,将宾州知州抓住砍了头,又冲进狱中,将王厚坤救了出来。
此时,高台上的旋转已经结束,王厚坤赤脚悬空,如履平地,竟是施施然从高台上一直“走”了下来。更惹得赤脚军纷纷跪地,膜拜不已。
红毡上依旧燃烧着青蓝的火苗,夜风中飘逸摇摆,王厚坤提起白袍,露出赤脚,缓慢而又毫不犹豫地,踏上了红毡!
那红毡一路铺向北方。大赵以北为尊,在各种祭拜仪式中,北边也常常是代表天地日月的方位,所以祭拜,也多面向北方。而此时,赤脚军的北面,就是平兴府,所以在众人眼中,看起来,这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踏着火焰,一步步,向平兴府逼近!
老头子走到了红毡的中间部分,也是赤脚军的正中的地方,停下来。这期间,竟是缓步轻抬,丝毫没有被火焰烘烤的受痛负累之感。
而此时高高城楼之上的朱富贵,也在感叹:“原来这个火莲元师,还当真是光着脚的,这样的赤脚,也还名副其实嘛!”
云裳没有内力,目力当然比不上身边两人精湛,听了朱富贵说的话,眉头蹙了蹙,说道:“火焰颜色偏蓝,还能够光着脚在上面行走,应该是硫磺、树脂等物按一定比例调和浸透在了那块红毡里,很容易着火,但火焰却一点也不热,即使是把纸张扔在上头,也点不着的。”
孔杰做瞠目结舌状,“公主连这个也知道?”
“哈!孔侍卫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公主当初研究过一段时间幻术,这点手段,不过就是幻术里头简单的障眼法吧?想要瞒过咱们爷们儿容易,可要是想瞒过公主的火眼金睛,他可差着火候呢!”
孔杰点点头,回头招呼亲卫:“还不过来,把无忧公主刚才说的记下来,给下面的兵士传过去,揭破他这个老不羞的!”
云裳却连忙制止说:“不忙!孔……大哥,让我再想想。”
这边云裳蹙眉沉思,那边火莲教的祭奠仪式也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火莲元师王厚坤设香立坛,原意就是请上天旨意,给他的赤脚军“加护”,同时,也要给对面的镇南军看一看,起到威慑的作用。
不过也因为场地的北面正对平兴府,因此王厚坤的“请神”仪式并没有加上面北叩拜的过程,反而更象对北示威的行径。但在场的赤脚军,还是全部拜伏了下来,对着的,是火莲元师王厚坤。
王厚坤的大弟子赵八在做司礼的工作,“焚香一叩,望佛祖怜我赤诚——”
“焚香二叩,求佛祖保我平安——”
“焚香三叩,愿佛祖惩治邪顽——”
随着赵八的一声声曼长的呼喝,众人也在依礼进行着跪叩,就连平兴城头,都有人参加了叩拜。
“焚香四叩,请祭品列于佛前——”
这时,有几名火莲教弟子,抬着两个偌大的铁盘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了火莲元师的面前,那盘子里,是两个铁打白莲花,花上,则是两个小童,一动不动,呈拜佛跪姿。
远远观望着的陆慎,此时忽然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柄。偏头去问身边的云裳:“到底想好了没有?要是你没主意,我带些人杀出去,也要把他们这场闹剧搅个天翻地覆!”
“焚香五叩,乞佛祖降我神谕——”
赵八终于完成了他的司礼工作,也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等待那“被神佛附身”的教主,宣诵所谓神谕。
火莲元师王厚坤立身火焰之中,以俯睨众生之姿,按照事先拟好的稿子一字一顿地背诵着:“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火莲弟子,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居于其中,常如赤子……雷公使者,在尔左右。风伯雨师,在尔前后。六甲直符,周匝围绕。青龙扶尔左,白虎扶尔右,朱雀导尔前,玄武从尔后,北斗覆尔头,天罡指尔足,腾蛇在尔手,为尔灭殃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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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个当口,应该是平兴府众人偷袭赤脚军最好的时机,只要带一哨人马冲出去,管把对方的祭拜仪式冲个乱七八糟。可是……云裳回头看了看身后城下的那些镇南军的将士,大都已经完全被敌人的装神弄鬼唬住,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有半点斗气?!
如此下去……只怕也不是个办法。
云裳眼珠一转,抓了抓身边陆慎的衣袖,淡笑着让他附耳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陆慎眼前一亮,两人的主意就此打定。
赤脚左翼大将军顾远辽在跪拜的同时,还是左右瞄了瞄,觉得一切正常;城门上的平兴守军,也是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可恰在他松的那口气还没有回到肚子里的时候,异变已经发生!
一声阴恻恻、柔媚媚的叹息,回荡在了平兴府大校场的上空……
顾远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武林高手,前来捣乱!
他噌地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赤脚的兵士,有不少人也惊愕地抬着头,和他一样警惕地四处打量。
自己这边带来的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除非对方是……藏身于平兴府城楼之上?而且能够把声音传出如此之远,这样的功力,大概也只有对方那位敢跃身女墙上掀云梯的将军才可以做到吧?
元师大人的“神谕”还在继续,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居然是“咯咯”地笑着,银铃儿一样,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女子属阴,两军阵前,最忌讳让女子出现。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当然,关于这么迷信的一点缘故,云裳还是后来才听说的。
赤脚军的众人有些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火莲元师王厚坤也忍不住停了下来,往他的弟子赵八处瞟了一眼,定定神,喝问道:“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冲撞了仙佛,可不是你担得起的!”
回应着他的话,只听得“咄”地一声,校场靠北的一只旗杆,颤抖不止。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那旗杆顶头,原本空落落的位置,现在正有一方白绸,飘摇招展,就是黑夜之中,也是张扬醒目!
众人正自惊恐,忽然又见那白绸,忽地自己腾出一股火来,火苗不大,却迅速蔓延,片刻之间,在白绸上,烧出了一行大字:“火莲无莲”!
无论是赤脚军,还是平兴城头,都把这火焰组成的四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流言迭起,议论纷纷。
而校场上空,隐隐又有女子的笑声,诡谲阴昧,绝非善意。
那火莲教的大弟子赵八,还算有急智,扬声问道:“是何方高人,和我火莲教开这种玩笑?”
听得出来,此人内力也是精湛,这样仓促一问,众人也都听得清楚,一时安静下来,等那女子答话。
那女子偏偏半晌无言,待众人都以为再不会有答话的时候,忽然又听那个柔媚的声音低低地说道:“王厚坤,本宫当年赠你的那只狐尾,你就是这样用的么?”
声音虽低,却字字句句传到了众人耳中心底。这说话的,难道是火莲元师所供奉的那只九尾狐精?!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王厚坤也有些战战兢兢,但他明明知道,所谓狐仙报恩,纯属无稽;待看了看那个弟子赵八比过来的手势,这才鼓起勇气来回答道:“上仙莫非是怪罪弟子伺候不周?下次弟子多找童男童女供奉!”
那女子又叹息一声,隔了良久,才说:“火莲教倒行逆施,天人共怒,天明之际,便是败溃之时!”
从这一句后,那女子便彻底消失,任凭王厚坤再三争论,也不曾多出片言只语。
平兴府的城头,众多镇南军齐声高呼,大声嘲笑着下面的赤脚贼寇,原本消失的士气,仿佛一下子就都转了回来,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振奋。
朱富贵也笑着回头对云裳道:“真是想不到,公主你这些年的幻术功夫根本没落下!居然还精进了这么许多!可比当年变个戏法的本事强多啦!”
“是啊,”云裳叹口气,觉得身上几乎瘫软,不由晃了几晃,“这样的下作手段,旁人用得,我自然也用得!”
身边伸过一只手来,扶住云裳摇摇欲坠的身子,用手心贴住了她的后背,替她传送内力。
云裳勉强笑了笑,“陆将军不必费心了,我就是有些累……你刚才也给我传了不少内力,现在还是先去休息吧……”
陆慎皱皱眉,对身后正在调息的孔杰说:“还是麻烦孔侍卫先送无忧公主回去,请个名医来替他看一看。”
孔杰起身点点头,接过已经近乎昏迷的云裳,转身消失在了城头。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病梦黄粱
陆慎走到栏杆处,俯瞰着赤脚军凌乱收兵的场面,一丝笑意爬上了他的唇角。
方才幸亏云裳想出了这个主意,用火硝在白绸上头写字,请他射到旗杆上惊吓众人;又让他和孔杰两个人同时为她输送内力,冒充狐狸精。如此一来,竟不用一兵一卒,大挫敌人威风,鼓舞己方斗志;加上明晨他那五百亲卫即将到来,到时里应外合,不愁敌兵不破!
只是,想到方才那张妩媚真如狐精的面庞,那软软近乎瘫在自己怀里的身子;心中,居然,有一丝甜蜜,一丝惶恐,几许担心……难道,她方才使用过的催眠术,还在起作用么?
陆慎再次举起强弓,在夜色中对准了那还悬挂着白绸的旗杆,前手主定,后手加力,前手把弓如月出,一只锥箭稳稳地疾飞,霎时将白绸从杆上射落,跌入下面正在堆成一堆的红毡火焰之中。
果然半点不燃。
“陆将军,方才在城墙上向火莲教跪拜的兵士名单已经送到了……”朱富贵小心翼翼地打断他的沉思。
“烧了吧,何必追究?”陆慎叹息一声,又问,“朱将军,那两个孩子,果然已经没救了么?”
“没救了。”朱富贵也有些黯然,“那是灌了丹汞的,看着像是活的一样,其实不知道已经死了多长时间了。”
他站直了身子,朝着刚刚那个女子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今夜里若非是她在场相助,只怕自己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也只能是带着人马硬冲下去搅局了!
“公主,您昨天耗损太多心力了,今天还是好好的歇着吧。别熬坏了身子。”侍女璎珞这些天服侍的云裳很是到位,让云裳都有些觉得丫头还是应该聪明伶俐的一些微妙,像香香那样粗枝大叶,事事要她操心的,倒不像是主仆,反而像是姐妹一样了。
“我睡了这几天里,有没有什么新鲜段子?”云裳坐起来喝了一口药汤,苦的直皱眉。
璎珞甜甜的笑着,“这几天,可真是有不少事情发生。我说给公主听听。”
“好。”云裳一听也来了精神,坐起来靠着一个枕头笑着看她,“那就有劳璎珞姑娘好了。”
“是。”璎珞笑了下,“这几天里头最了不得的一件事情,就是陛下已经降旨,提升您做这次讨逆的先锋将军啦!”
“啊?将军?”云裳皱了皱眉,这么一来,她这不就成了和陆慎比肩的两个将军了吗?
“是啊,您现在不仅是监军,而且还是讨逆的先锋将军,这可真是大凤朝几十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大事啦!”
“还有没有别的?”云裳靠在床上看着她问道,这个提升官职这件事情,的确算不上什么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吧?
“恩,还有……也就是现在蜀中之地的官员都对您闻风丧胆,听说无忧公主要来,个个都噤若寒蝉了呢。”
云裳含笑看了她一眼,“没有另外的消息了么?”
“没了。”璎珞笑得有点神秘兮兮,云裳瞧了瞧她,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我之前可没听说过一个侍女会那么多成语啊!”
“公主您先好好睡一觉,刚才喝的那碗药汤里头有安神的成分,一会儿您就能入睡啦!”
云裳应了一声,倦懒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微微阖上了眼眸。耳畔里听见璎珞笑了一声,告退出去了。
她现在是在都督府的内宅中。早在大败赤脚军的当天,陆慎就带了二百亲卫先行离开了,说是有私事要处理,等她病愈之后再赶上队伍。而这几天,朱富贵却也把她奉若神明一般,直说是上天有眼,降下了陆慎和她,专门来解这平兴之困,还特意将他们一行人迁到了都督府内暂住,图的就近照顾。
镇南军都督候翎一时不能回到平兴,在这里的宅子也没有什么内眷,故此副将朱富贵反倒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了。而他给她安排的这个住所是十分安静清幽。非常适合她居住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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