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1 / 1)
处理不好,也会生出乱子。
这也是朱棣为何一意迁都的原因之一。
接受草原部落内归,好处有,麻烦同样不小。例如伯帖木儿率五百族人内迁时,受到了鞑靼骑兵的阻挠,宁夏总兵官左都督何福派出骑兵,才救出了伯帖木儿。
每次有部落内归,边境都要擦出点火花。
积累到一定程度,早晚都要爆发。
永乐帝会五出边塞不难理解,以绝对的武力震慑,才能换来边境的安稳,只可惜,一场土木堡之变,让永乐年的辉煌成为了只能追忆的历史。
牧民的歌声仍在继续。
孟清和学着沈瑄的样子,眺望远处。
目光所及,一望无际。
“北疆荒芜,但我更愿居于此处。”沈瑄转头,唇边的笑,似融在晚霞之中,“十二郎可知为何?”
孟清和没说话,他心中有答案,却没法用语言来表达。说出来,也会词不达意。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是种什么滋味。
沈瑄没有再问,轻轻的抚过马鬃,又望了一眼西沉的落日,调转马头,对孟清和道:“天色已晚,回去吧。”
“好。”
两人并未多言,却似又靠近了许多。
孟清和甚至觉得,就在刚刚,他触摸到了沈瑄内心最深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得让他感到不真实。
回城后,不知是凑巧还是刻意,两人又遇上了杨铎。
杨指挥使仍是一身大红锦衣,向两人抱拳,礼貌的笑着。目光扫过孟清和,似有深意,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比起之前,杨铎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
目送杨铎的背影远去,孟清和皱眉,忍不住道:“侯爷,你之前和杨指挥使熟吗?”
“怎么?”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二郎好奇?”
“有点。”
“哦。”
声音拉长,孟清和后背突然有点发冷。
抬头看看,沈侯爷在笑,可笑容,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当夜,孟清和没能婉拒沈瑄的盛情相邀,被侯二代请回家,秉烛夜谈。
翌日,永乐帝召见,沈侯一贯如常,孟十二郎却是精神不济。
原因,天知地知,两人知。
六月丁未,天子出北平,移驾大宁。
密切关注朱棣动向的鞑靼可汗鬼力赤额头冒汗,大宁往北就是开平卫,明军出塞,多由此处,莫非,明朝真准备打仗?
鬼力赤立刻召集左右丞相,商议将明朝时节送还,同时给朱棣送去一封“国书”,表示友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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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鬼力赤是服软了。
抢劫打谷草没太大问题,但和朱棣真刀真枪的打一仗,鬼力赤实在没底。何况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瓦剌,手下太保枢密知院阿鲁台对他登上可汗位也一直心存不满。
这个是时候和明朝开战,绝对是得不偿失。
遣使通好,先稳住朱棣,壮大实力,解决身边的隐患,才是鬼力赤首先要做的。
在鞑靼派使者前往开平卫,递送“国书”,希望能当面向永乐帝表示友好时,天子御驾已出北平城。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朱棣没急着赶路,而是下令转道,令郑和对随驾文武传达口谕:“朕初举兵靖难,北平之民皆出丁力以助之征讨,输家财以益军需。朕心嘉之,未尝少忘。既核县乡,过此,应当面劳恤。”
口谕下达,众人顿悟。
天子要下乡慰问,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钱粮帛酒,一样不能少。
慰问品准备好,羽林军开路,旗手卫在后,第一站,就是在捐粮时做出表率的孟家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子驾临二
天子车辂至,宣召的内侍和羽林军策马奔至孟家屯口,孟氏族长和族老跪拜接旨。
“圣谕,孟氏一族,以靖难出丁、输粮有功,特此嘉勉。”
“草民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因孟清海之故,孟广孝已非孟氏族长,孟氏族长现为族人推举,族老点头同意的孟广顺。
有孟广孝欺压同族的先例在,孟重九等族老一致认为,一族之长,不求事事为族人着想,但求为人忠厚,不仗势欺凌族人,已是足够。 只要族中子弟出息,有个好前程,孟氏一族就有希望,就能延续下去。
孟广顺不比孟广智能干,也不如孟广孝圆滑,为人甚至有些懦弱。好在为人踏实,能听得进劝。他做族长,即便无功,也可无过。
族长和族老跪地聆听圣谕,其他族人跪在族老之后。
召孟氏全族,孟广孝一家自然不能排除在外。
自孟清江升百户,孟广孝和孟清海的日子也比之前好过许多。但每三天一次的宣讲大诰仍未停止。
孟广孝曾找过族老,以孟清江为借口,请族中停下对孟清海的惩戒。族老言辞虽然客气,话中的拒绝之意却不容更改。
“宣讲太祖高皇帝《御制大诰》怎是惩戒?广孝,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再者言,大郎往日行事诸多不妥,险些累及族中。十二郎曾有言,既为同族兄弟,自当帮扶。我等不求大郎成才,但求不犯大过。宣讲太祖高皇帝《御制大诰》,可正心性,端言行,按洪武成法,族学亦旬日宣讲。广孝之前所言,莫再出口。”
“广孝,你也是快有孙子的人了,做事总要多想想。”
族老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孟广孝脸色发青,却无法反驳。
孟重九又取出孟清江的亲笔信,言四郎在军中同样忧心大郎,请族中老人督行此事,孟广孝的手脚顿时冰凉。
四郎写回家书,却不是送到他的手中,这是不孝!
孟重九不屑与他多言,不孝?长辈不慈,何谈子孙不孝?
但凡孟广孝能将顾念大郎的心分几分到四郎身上,不在广智和两个儿子死后欺凌一家孤儿寡母,事会至此?
若孟清海能端正心思,没有三番两次做出为人不耻之举,险为全族招来祸端,老人们又怎会答应十二郎,用此法惩戒于他?
孟清海是秀才,算是有功名之人。但他名声已经坏了,就算能再入县学,科举之路也无法走通。
读书人重身家清白。不管入朝为官后如何,未发迹前,生员的名声不能有任何污点。否则,一旦被翻出旧账,文章写得再好,再胸怀方略,选官时也会被刷下来。严重点,连座师都会拒之门外。
以孟清海现在的名声,想继续走科举之路,当真比登天还难。
打出孟清和与孟清江的名字也没用。
乡试考试官,会试同考官,殿试受卷官,不是出自翰林院就是六科给事中。前者倒还罢了,后者,以孟清和同六科的关系,直接打出他的名字,是福是祸还很难说。其他族中子弟遇到刁难,孟清和总有办法。孟清海?还是算了吧。
再者,孟重九等族老也不会允许孟清海这么做,只要露出一点苗头,立刻就会被掐灭。
内侍宣完口谕,满车的谷物,布帛,酒肉被推了出来。
孟氏族老额外赏赐宝钞,每人一锭。数额不多,实际价值有限,但天子亲赏却是天大的荣耀。
族长也有宝钞,余下族人和同屯的外姓人只分得粮帛。
距离近的族人发现,还有一车东西没有发下。车上蒙着青油布,看车辙的痕迹,装载的东西定然不轻。
“兴宁伯太夫人可在?”
内侍出言,孟氏族人愣了一下。互相看看,这才想起十二郎获封伯爵,太夫人指的是广智媳妇?
一身布衣的孟王氏和两个儿媳妇,面上同样闪过茫然之色。
孟清和封爵,她们知道。
孟清和的家书中言及给孟王氏请封诰命,然旨意一直未下,内侍竟直接称“伯太夫人”?
内侍见孟王氏仍是一身布衣,不自觉的拧了一下眉。
陛下封赏兴宁伯之母的敕令已到南京,礼部的奏疏也已经驿站送达。旨意早该到孟家屯才是。观孟氏一族,却似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莫非中间出了差错?还是有人故意延误?
思及孟清和同朝中文官的关系,内侍不得不多想。
来之前,郑公公叮嘱过,对兴宁伯的家人一定要客气。
能得郑公公这句话,足见陛下对兴宁伯的器重。
现如今,发现朝中的小动作,内侍皱眉之余,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兴奋。
机会!
向郑公公和兴宁伯卖好的机会!
礼部未必真敢压下天子的旨意不办,但拖一拖,私底下做些动作,却算不上大错。
诸王就藩,郡主出嫁,公主定亲,天子在顺天府别建府社府稷,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忙。国公夫人和侯夫人封赏旨意还没发完,一个伯爵太夫人,自然要靠后。
争辩到天子驾前,礼部官员也有借口推脱,更可借此参孟清和一本。
“狂悖无礼,不沐天恩。无谦恭之德,有佞臣之态。”
此等无德行争功之人,竟得封爵,镇守边塞要地?
实际上,礼科给事中的弹劾奏疏已经写好了,只等着孟清和告状。
孟清和不向天子告状,对孟王氏的封赏会继续拖延。气恼之下告上一状,弹劾你没商量。
方法不高明,却有效。
对寡母的孝道,为人臣的体面,武将同文官的矛盾,都被算计在了里面。
哪怕天子知晓,也不能定相关人等的罪名。
今上亲力提倡太祖成法,规矩尚未完全立起,就要亲手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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