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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重九心中转了几个弯,始终打不定主意,只得暂且放下。眼下,比起自家中的事,四郎一家才是真的不好办。
“四郎,你随我来。”
大郎惹上的祸事,处理不好恐会牵涉到族内,族人自然不会对外宣扬,但四郎是必须知道的。
“你爹娘和大哥现在都被关在祠堂,你先去见他们一面,给你爹娘磕个头。回来之后,九叔公再告诉你根由。
听到家人都被关进祠堂,孟清江的脸色顿时一变。心中存了再多的怨恨,也是他的父母兄长,乍听此言,不担忧是假的。
可仔细一想,爹娘和大哥被关进祠堂必定是犯了大错,经过族中老人共同商议决定,否则孟广孝身为族长,孟清海有秀才的功名,单凭孟重九根本无权关他们。
“尊九叔公教诲,清江去去就来。”
孟清江脸带焦急,脚步匆匆,孟重九和几名老人都是摇头叹息。孟广孝糊涂,他们当初也是看走了眼,十二郎不提,便是四郎也比大郎要强上百倍。
读书好,人聪慧,心思却不正,做了官早晚也会给族中招来祸事。
早些年间犯事的官员,哪个不是带累了一家一族?
“爷爷,大堂伯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别问,四郎回来一并说与你们。十二郎那里,等沈指挥离开再请他来家。”
“是。”
孟虎扶着孟重九归家,族人也纷纷散去。里长今日在此,也是为了孟清海惹下的事。结下这门亲,里长早就后悔不迭,无奈自家闺女是个死心眼的,只能想法子为孟广孝一家说上些好话。
半辈子的脸面,八成都在在这个女婿身上丢进了。
孟广顺和孟广信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十二郎如今做了官,孟广孝一家却惹怒了全族人,换成孟广智刚死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二哥,我看还是把十二郎家的田还回去。”
此言立刻获得了赞同。
“四弟说的对,尽快还回去,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孟广顺却摇头,“十二郎如今哪还看得上那点东西?硬还回去,难保又是一场麻烦。万一有人传出十二郎恃强凌弱欺负族人的话,咱们在族老那里都吃不了兜着走。如今全族都指望着十二郎几个,做事得好好掂量一下。”
“那该怎么办?”
“依我看,田地不能还,要在旁的地方补上。”孟广顺说道,“先回去捡着肥嫩的小羊羔杀了,给十二郎家送去。六弟妹知道十二郎回来,未必知道上官也会登门,家中恐怕没有准备。”
“二哥说的是,咱们这就回去!”
“慢着,回去告诉自家婆娘,没事别嚼舌头。广明,尤其是你家的。族里的儿郎今后都要靠十二郎提携,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兄弟几人商定,纷纷回家准备,片刻后,屯子里就传出了羊羔的叫声。
孟广顺等人将杀好的羊羔送到十二郎家,孟重九和几位族老家中也各自送上一份。除了卖个好,也是存下了另一份心思,孟广孝被关了祠堂,族长肯定要另选他人,老人们不会出头,十二郎这辈,出息的都羡慕四郎五郎,也想跟着十二郎出去博一把,余下的根本不能服众。
他们兄弟几个努力一下,在族老眼中留个好印象,同十二郎缓和一下关系,说不定好处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孟广顺等人的想法,孟清和自然还不知道,他正立在孟王氏面前,看着堂中的沈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不只是他,连坐在堂上的孟王氏也已经石化,至于门后厢房里的孟许氏和孟张氏,同样是吃了一惊。
唯一若无其事的,只有兴高采烈分着糖果的孟三姐和孟五姐。
松子糖,麦芽糖,还有叫不出名的,过年时都没见过,含一块,满口的香甜。
孟三姐正在换牙,张嘴一笑,门牙少了两颗,说话有些漏风。
“娘,十二叔给的头绳。”
分完了糖果,两个小姑娘又打开孟清和给的木匣子,拿起一条头绳,上面串着米粒大小的珠子,要孟许氏和孟张氏给她们绑头发。
妯娌俩的心思此刻都在外边,哪有心思给女儿绑头发。好声说了两句,两个小姑娘也懂事,自己到一边玩了起来。
堂屋中,孟王氏尚未从石化状态中缓过劲来,僵硬的坐着,没有出声。
沈瑄收起一身的杀气,温声道,“晚辈与十二郎一见如故,相交默契,情谊匪浅,已可兄弟相称。这些只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俊颜朗目,修长挺拔,通身的贵气。
举止得体,态度温和,使人极易生出好感。
不过,无论他怎么说,摆在孟王氏眼前的“拜礼”都有点太惊悚了。
院子里的一车粮食布帛连添头都算不上,接下来取出的一对玉佩才真正的吓人。
这是薄礼?
哪怕孟王氏是个村妇,也能看出这两块玉牌的价值不菲,怕是轻易得不着的宝贝。上面的花纹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寓意也着实特殊了点。
比翼双飞,鸾凤之盟。
这样一对玉佩是轻易能送出手的?
还是自己不了解贵人的行事规矩?
孟王氏下意识去看儿子,殊不知孟清和也被沈瑄突然放出的大雷给惊到了。
艰难的动了动眼珠子,沈瑄,他到底想干嘛?
第六十五章 十二郎再献策
傍晚时分,沈瑄启程返回城内。
雪愈发的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孟清和站在雪中,冷风不停的从领口的和袖口蹿进来,脸冻得有些发僵。
今年比往年都要冷,族人们已经开始担心明年的春耕。
沈瑄的的拜礼,孟王氏只留下粮食和布帛,两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沈指挥到底没能送出手。
孟王氏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沈指挥视他家十二郎如兄弟,心意到了就好,何必赠送如此厚礼?反倒显得见外。
沈瑄没有继续坚持,坦然收回玉佩,也未因孟王氏的拒绝感到不愉。这让孟王氏和厢房里的两个妯娌都松了一口气。
虽不是大家出身,孟王氏行事却自有一套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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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尚往来,送礼和回礼讲究的都是个心意,沈瑄的这份心意实在过重了些。收下了,该如何回报?
推辞之后也存着担忧,会不会因此给十二郎惹上麻烦?
幸好沈瑄一切如常,神态间更显温和。
“是晚辈考虑不周,唐突了。”
沈瑄起身行礼,孟王氏连道不必。自己不好上前扶,只能拿眼去看孟清和,结果孟十二郎却在发愣。
孟王氏有点急了,儿啊,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发愣啊?
出声叫?不合适啊。
无人拦阻,沈瑄到底给孟王氏行了全礼,直起身,“晚辈既与十二郎兄弟相交,这一礼伯母自然受得。”
孟王氏快哭了,玉佩收不得,礼就是受得的?
若非沈指挥身份摆在那里,十二郎又不是个闺女,孟王氏八成会以为这是无赖上门,礼被退回去也硬要和她家攀亲。
孟王氏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之后沈瑄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孟清和的两个嫂子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到底见识有限,心思不深,只能归于沈指挥看重十二郎,才会如此的折节下交。
小叔当真是了不起啊!
比起家人的忐忑,孟清和的感觉有些麻木。
沈瑄今天的诸多举动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测,尤其是他拿出的两块玉佩,这是给下属家人的拜礼?骗鬼去吧。
再迟钝,孟清和也晓得事情不对劲。
挡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根本不必他动手去撕,沈指挥已经抽出刀子,干脆利落的把窗子一劈两半,连墙都给推倒了。
他似乎能明白沈瑄的意图,送不送得出这份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摆出态度,挑明事实。
本以为自己才是顶着钢盔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的,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奇妙。
该高兴吗?
应该吧?
为什么总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吃亏?
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沈瑄没在孟清和家用饭,孟广顺等人的心思白费了。
临行时,沈瑄将孟清和叫到近前,背对同行的护卫,借着大氅的遮掩扣住他的手。手指交缠,微凉的指尖划过掌心,一块温润的白玉留在了孟清和的手中。
比起之前的鸾凤玉佩,这块白玉同样价值不菲,雕刻的花纹却没有任何出奇,特别的只有上面的一个字,瑄。
“收着。”
两个字,语气再寻常不过,隐含在字面下的意思则完全不同。
孟十二郎挠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沈瑄给了他一块玉佩,该以什么回赠?
回一个木瓜?
绝对会被劈死。
正为难,带着些凉意的手指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玉赠十二郎,愿永以为好。”
声音很低,却字字句句听见了孟清和的耳中。
动动嘴唇,话到嘴边,声音却哽在了嗓子里。
他发誓,真不是矫情。
可话说不出口,头也点不下去。
“十二郎可是为难?不急,可待细想。”
俊美绝伦的面容,刀锋般的锐利全部隐藏在如玉的温润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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