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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燕王世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此时却发挥出了卓越的政治才能。

几句话打发走了布政使张昺派来刺探消息的人,不忘派人盯着都指挥使司和按察使司,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朱高炽都会马上得知。

暴昭已抵达北平,第一时间联络了张昺和谢贵等人,还同北平按察使司佥事汤宗见了一面。不出三日,汤宗便上告按察使陈瑛受贿,行贿的正是燕王官署中的一人。

奏疏尚未送往朝廷,朱高炽先一步给在南京的燕王送去了消息。

快马离开王府,朱高炽双手拢在身前,满脸沉思。

朔北的风还很冷,怕是又要下雪了。

实际上朱高炽很想效仿父王负手于背后,来一回英明神武。奈何身材条件不允许,只得作罢。

北平和南京不太平,塞北也是一样。

都督佥事陈亨到了开平卫,卫指挥使徐忠很快从屯卫返回,去时多少人,回来仍是多少人。都督宋忠问起,只有一句话,边塞之地,各卫所都是枕戈待旦,时刻防备北元,调兵不是那么容易的。

宋忠气得瞪眼,但有陈亨同他打机关,徐指挥不必再担心级别相差太多,一句话不对,自己也被拉出去打军棍。

别看宋忠是都督,陈亨只是都督佥事,从军资历上,宋忠却差了陈亨一大截。

官场讲究资历,军中更是如此。陈亨只要不指着鼻子问候宋忠所有亲属,宋忠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陈亨一到,卫所上下都感到日子好过了许多。

孟清和守城头时,心情好了,偶尔还会学着其他边军嚎上两嗓子。

北风大雪中,边军自有一种豪爽,哪怕被上官听到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没谁会追究。

南边来的卫军看得稀奇,燕王护卫出身的边军却是拍手叫好。

“孟百户,是条汉子!”

自从孟清和同高福周荣等人一同挨了军棍,又当众堵得余瑱说不出话来,军汉们对这个竹竿似的百户大有改观。没人再嘲笑他的小身板,周荣等人更是说,以后孟百户有差遣,兄弟们绝无二话。

孟清和眼眶有些发热,为表达胸中豪情,猛的一拍砖墙,扯着嗓子吼出一句,“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北风中,一支骑兵从城中驰出,另有一支骑兵从全宁卫方向赶来,两支骑兵迎面遇上,为首的沈瑄与杨铎同时一拽马缰,骏马扬起前蹄,漫天银白中,青衣武官于马上抱拳,未等出言,自开平卫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狼嚎。

杨铎:“……”

沈瑄:“……”

沉默中,马队众人同时遥望城头。

城头上的边军们正被孟百户带得兴致高昂,跟着吼了几声,陡然间发现城外的骑兵,揉揉眼睛,“百户,是沈千户!”

孟清和声音一哑,探头朝城外看了看,小心问道,“丁小旗,这个距离,千户看不到咱们吧?”

前郎中大人沉默半晌,“一般而言,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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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百户松了口气。

前郎中大人又补充了一句,“沈千户,难说。”

孟百户;“……”

第三十九章 孟百户的决心

北平,燕王府

南京来的快马带回燕王不日归藩的消息,紧张多日的王府气氛总算为之一松。

燕王妃的病体日渐好转,王府良医即刻报于世子。彼时,世子朱高炽正聆听王府教授和纪善讲学,朱高燧坐于一旁,貌似认真,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对这个弟弟,朱高炽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父王临行前将王府诸事交托自己,政务不论,军务也没多大问题,只有这个弟弟的学业,让朱高炽很是头疼。

比起读书,朱高燧同朱高煦一样,更喜欢骑马挥刀,上了校场双眼发亮,进了书房却昏昏欲睡。燕王手下大将张玉,朱能等人,皆夸赞朱高煦与朱高燧效似燕王。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朱高炽面上不露,心中却不是滋味。

兵法,战略,他同样牢记于心。就算是两个弟弟加起来也比不过他。若是可以,他也愿效父王率军北征沙漠,奈何他就是上不得马,挥不了刀,不得父王的喜欢。

朱高炽也急啊,试着减少食量,饿得面有菜色,王府纪善直接蹦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心宽体胖又如何?想当年,饥民遍地……如此这般,这般如此,balabalabala……

朱高炽肉没甩掉几两,差点被王府纪善念晕过去。

燕王妃也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心中有事,怎能不好生用饭?”

父王和两个弟弟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对,话里话外的关心他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自那以后,朱高炽再不敢尝试了。

于是乎,小胖墩向着大胖子跨越式前进,燕王世子愈发朝横向发展了。

朱高炽叹息,老天既然给了他一个聪明的脑袋,为何不能再给他一个好的身体,果然事无万全?

王府教授皱眉看着溜号的朱高燧和心不在焉的朱高炽,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朱高燧就算了,天生不喜欢读书,和高阳郡王一样。世子今日是怎么了?莫非自己讲学的水平退步了?

“世子。”王府教授放下手中的书本,“臣方才所讲,可有疑惑?”

朱高炽脸一红,总不能把真正的心思说出来,太丢人,只能随意搪塞了几句。

好在王府众人皆知,自从燕王进京,王府诸多事宜皆压在了世子的肩上,教授也不如往日严厉,叮嘱几句便也罢了。

朱高炽松了一口气,朱高燧侧头看了朱高炽几眼,眼珠子转了转,决定等父王回来之后,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上去。

同是燕王嫡子一母兄弟,朱高炽三兄弟的关系却并不太好。准确点说,朱高炽同两个弟弟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倒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年龄相近,有着共同的爱好,十分有共同语言,自幼就玩在一起。隐隐将朱高炽排斥在外。

对此,朱高炽只能一笑置之。

父王母妃尚且没说什么,他又能如何?一个不好,不友爱兄弟的大帽子就要扣在头上,实在太不划算。

可随着兄弟年长,维持表面情也越来越难,这成为了困扰朱高炽的又一个问题。

若有人能帮他解决这两个问题……朱高炽不自觉的叹息一声,怕是痴心妄想吧?

二十一岁的燕王世子很是忧郁,王府教授看着再次溜号的朱高燧和朱高炽,无奈摇头,收起了书本。今日世子应是心中有事,听不进去,不必浪费时间。

不用再听这些之乎者也,朱高燧很高兴,起身就走,“我去见母妃。”

燕王三个嫡子,朱高炽是世子,朱高煦封了汉阳郡王,朱高燧赶上的时候不太好,该封郡王时,洪武帝大行了,建文帝登基了。

燕王上了一回请封的奏疏,没回应。派王府长史葛诚亲自前往南京,封号没请回来,葛诚却被建文帝感化,成了燕王身边的细作。

皇帝不批准,下边也没人提,朝廷一直不给朱高燧加封,他就只有一个燕王嫡子的名号。

燕王憋了一肚子气,没有再上疏,反正老子就要造反了,造反成功直接给儿子封亲王,造反不成,顶着个郡王的名头又有什么用。

就这样,燕王嫡三子朱高燧,成为了同龄宗室中,没有封号的第一人。

朱高炽叫住了正往门外走的朱高燧,“三弟慢些,为兄同你一起。”

看着被宦官搀扶的朱高炽,朱高燧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到底停在了门边。

此举换得王府纪善点头,讽导礼法是他在王府中的本职工作,世子一直同两个兄弟不和,就是他的失职。如今看来,他的工作还是颇有成效的。

朱高炽与朱高燧结伴前往圜殿的路上,遇上了掌管王府符牌的典宝,得知王府长史葛诚与护卫卢振先后领了腰牌出府,至今未归,朱高燧一时没听出什么,朱高炽却脸色一沉。

“葛长史同卢指挥近日经常外出?”

典宝想了片刻,答道:“回世子,卢指挥于五日前出府一次,葛长史次数多些。”

“恩。”朱高炽点头,“葛长史和卢指挥再出府时,立刻遣人来报于孤,此事不得让他二人知晓。”

“是。”

赵典宝躬身施礼后离开,朱高燧慢慢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兄长认为这二人不妥?”

“为兄只是怀疑。”朱高炽憨厚的笑笑,“不是要去见母妃?快些走吧。”

见朱高炽不愿多言,朱高燧没有继续追问。他十分清楚,这位只好读书的长兄十分有心计。

有心计又如何?不能上马挥刀,长得也不像父王,他还是更喜欢二哥。

王府内,和尚道衍每日都要念上两个时辰的经,雷打不动。

自燕王进京后,道衍忙于地下兵工厂的工作,念经的时辰改到了半夜。

为防打造兵器的声音传出去,道衍派人寻来了大量的鸡鸭禽类养在府外,每日鸡鸣鸟啼,吵得附近不得安生。

北平布政使张昺派人来询问,燕王府这是打算大搞养殖业?一定要办养殖场的话能不能换个地?噪声扰民了啊!

燕王府接待人员送上茶水点心,好声好气的说道;“还请多担待,府内供奉的高僧说,这是佛祖的旨意,也是为天下苍生积德。”

来人一口茶喷出来,办养殖场和为天下苍生积德有直接关系吗?

“您还不知道吧?这些鸡鸭都是不得宰杀烹食的,高僧还要夜夜诵经两个时辰……”

接待人员说话的水平很高,显然是得了道衍和尚真传。

来人几句话被带进了沟里,全然忘记了此行目的,转而同接待人员讨论起了佛法的高深问题。奈何布政使司内没有如道衍一般的高僧坐镇,很快败下阵来,被礼送出王府。直到走出王府大门,头还是晕的。

张昺闻听回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王府长史葛诚使人密报,燕王府内有不法事,到底是什么不法事却没明说。张昺很郁闷,既然冒了风险出来报信,就说得清楚点,也好让他有个准备,这样一句话,他是能向朝廷请命还是能借口搜查王府?

燕王府又突然养了这么多的禽鸟,意图不明,张昺睡觉都睡不踏实,每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就是想不出办法。

派人给谢贵张信送去消息,两人也没能拿出有效的主意。

至于按察使司的佥事汤宗,自告发陈瑛之后,便被燕王府派人严密监视起来。采访使暴昭的下榻处,也经常能看到目露凶光的货郎,面目狰狞的小贩,路过的农夫都身长八尺,一身腱子肉。如果这些人同燕王府没有关系,张昺敢把脑袋拧下来给燕王当球踢。

本以为燕王离开是好事,没承想燕王一走,做起事来反倒更加束手束脚。

张昺猜到燕王府内肯定有高人,却没想到高人会是燕王世子,再加上一个以造反为平生己任的和尚。

距离燕王归藩的日子越来越近,张昺咬咬牙,派人给开平卫的都督宋忠带去消息,既然燕王要见宋都督,宋都督不如早些来北平,当面迎驾,以表诚意。

当然,宋都督不能自己来,最好带上一支护卫。

几百太少,几千是基本,上万就更好了。

此举获得北平都指挥使谢贵举双手赞成,张信没出声,暴昭和汤宗正被严密监视中,不联系比较好。

接到张昺的来信,宋忠苦笑,

说得轻巧,上万人的军队是那么容易调动的吗?而且,这满纸的命令口气算怎么回事?他是一品都督,布政使才几品?

书生非但不知兵,更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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