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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才过,清军便在官长的驱使下向宁波扑来,在郑军无心抵抗之下,清军次第收复了宁波府城和镇海县城,名义上将郑军再次逐出了大陆。为了防止郑军再次闯入甬江及钱塘江,浙江巡抚张鹏翮力主在乍浦港和镇海建筑炮台。然而建炮台也好、铸炮也罢都需要钱,清廷财力本来已经极为困顿了,自然兵部是拿不出这笔开销的。

清史上号称清代第一清官、政声甚至好过大小于成龙的张鹏翮自然不会把来钱的目标放在老百姓头上,张鹏翮不但不把来钱的路数使在老百姓头上而且上疏北京声称绅民一亩地捐谷四合,实在盘剥过重,旋即又以杭州、嘉兴、绍兴、宁波等府兵祸之后秋收无存为由,请户部暂免缴纳第二年的赋税。

结果这两个折子到了北京,康熙一看自然心头不快,不过张鹏翮是为民请命,若是否决的话岂不是说自己是无道昏君吗?所以康熙在两个折子中寻了一个差错,批示道“昨岁浙江兵祸,循例蠲赋,并豁免钱粮,岂可强令捐输?鹏翮原题力不能者听,自相矛盾。”并籍此下部议,心领神会的吏部自然知道如此处置,于是张鹏翮就此贬为了兵部侍郎。

虽然清廷马上任命贵州布政使蒋寅接任浙江巡抚,但张鹏翮的去职还是使得浙省的军政出现了空白,不过郑军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重新踏足大陆,这倒不是郑军的消息闭塞,而是郑军正根据苏浙之战的战后总结进行整编。

苏浙一战的结果表明郑军的兵力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战事,而且不但是总兵力不足,师团两级的建制尤小,在单独投入作战后不足以应对复杂的局面,为此郑军便迅速调整了现有的编制,将原来的团级编制扩大为八个哨。如此一来步哨的数目扩大一半,单个团的总兵力也有原来一千一百多扩大为一千五百余。除了团级建制扩大以外,师一级也增加了一个选锋哨和一个只配有少量战马的斥候哨。选锋哨与跳荡哨一样是重甲纯肉搏部队主要用来在混战中突破清军阵线、阻挡清军攻势;斥候哨接替骑军哨承担探查和传递情报的工作,骑军哨则整编为轻甲燧发枪骑兵,在继续承担远程侦查任务之余可以充当突破的另一把尖刀。

经过整编,郑军师一级的兵力扩大为五千六百余人,陆师十三个师的总兵力达到了七万三千五百余人,再加上直属参军院的臼炮团、重甲骑军团,直属郑克臧本人的安平城留守司等部队以及东宁地方汛兵,东宁陆师的规模达到了空前鼎盛的状态……

康熙三十年二月二十日,只需补充两个步哨便完成了整训的海龙骧师第四团在舟山分舰队的掩护下闯入黄河口。当时的黄河入海口在苏北云梯关一线,原是灌河的入海口,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年),黄河夺淮以后,即变为黄河入海口,不过在康熙年间由于黄河几乎年年决口,因此冲积平原大肆向海中扩张,海口已经距离云梯关有五十余里之遥了。

不过云梯关在明代曾经是苏北海防重地,筑土城五座,设置大河卫,驻兵防守,清廷承明代制度在此也驻有漕标及河标各营,但是由于海岸线的东移,因此这些承平已久的守军官兵固然知道郑军在东南纵横,一时也无甚防备,自是被郑军一鼓而下。

云梯关失守之后,河道总督及漕运总督所在的清江浦便直接暴露在郑军兵锋之前,时任漕运总督董讷和河道总督王新命都是文臣,淮安知府更是没有经历过战事,所以上下一时惊慌失措,只得紧闭城门死守淮安,同时向在安徽的寿春镇、归德镇以及扬州、徐州等地求援。

由于清廷规定清江浦以北的运河只能由漕运船只通过,因此大量旅客都必须在此进行“南船北马”的交通方式的变更,所以清江浦当时繁华不亚于扬州、苏州。但关闭城门的命令一出却使得相当数量的商贾在此进退不得,不得已一众商人只能以各种方式向决定封门的两位总督大人求情及施加压力。

鉴于这些商人中不少是阿哥、王爷的门下包衣,董讷、王新命不得不作出妥协,于是在郑军前锋还没有到达之际,无数的商人携带着金银珠玉等积蓄或乘船南返或骑马北行,纷纷逃离了清江浦,繁华的城市立刻变成了死城。不过这些急于逃遁的商人并不知道郑军其实没有力量攻克淮安,而零散出逃的商人却成了郑军斥候们的最好猎物……

鉴于清江浦的自我封闭将导致漕运中断,闻讯的各地清军不敢怠慢,纷纷向淮安增援而来,郑军则虚晃一枪掉头原路返回,并在返程路上一把火烧掉了云梯关。

得到郑军撤退的消息后,王新命和董讷如释重负,立刻向清廷大吹大擂自己的功绩,却忘了在第一时间通知各路来援的清军,结果导致正在淮上执行追剿任务的清军寿春镇、归德镇回撤不及时,以至于一度已经山穷水尽的赣西义军所部趁机向西杀入河南境内并与活跃在新蔡、息县、商城等地的熊心部会师。

两股赣西义军合流后,势力迅速膨胀,但由于担心各路清军的攻击也将纷至沓来,为此熊心率部一路西进,杀入豫西山地,连夺正阳、确山、泌阳、唐县等地,此时清军南阳镇已经先开赣西后赴皖北,而狭西清军也不过只在河洛之间,因此义军得以迅速站稳脚跟。

但义军此时犯下一个大错误,熊心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随在舞阳登基自立为大明皇帝,年号绍佑,并大肆分封百官,此举固然使得意欲从龙的豫西豪强纷纷投靠,但也招来了清廷的极度敌视,清廷调集湖北勋阳镇、狭西汉中镇以及河南南阳镇、归德镇并入河洛的狭西绿营齐齐向豫西南压来,在经过了数场大战之后,只有少数后来投靠的豫西部众逃入伏牛山地外,熊心部在舞阳城下灰飞烟灭了。

就在熊心部失败的同时,回窜在阳新等地的赣西义军也于康熙三十年四月初被清军九江镇等部包围。义军首领郑诗阳被迫向江西巡抚于成龙请降,于成龙当面应诺,随即在义军将领前往大营谈判时袭杀了郑诗阳等人,并随后猛攻群龙无首的义军,将自以为安全了的义军残部四千余人悉数杀死……

不过湘粤桂的义军还在继续抗争,此外广西瑶民在左右江地区发动抗税暴动,川西土司也有作乱的迹象,一切的一切表明,大清河清海晏、歌舞升平的日子还远没有来到,加征“台饷”的影响还要在更久的时间后发挥出来……

“卓知县。”卓文远因为献城有功被任命为署理翁山(注:岱山)知县,一开始卓文远是不满意这个正七品的职司的,真认为比不得自家功劳以及付出的代价,但当他得知如今整个明郑只有七个正式的知县后,他的态度立刻转变了。“翁山的户籍可曾编列整齐了?”

“回都督的话,”看着年纪比自己小上一轮都不止的新任大衢山都督,卓文远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已经编列齐整了,整个翁山如今共有户籍一千零五十七户,其中匠户四十七户,余皆为授地百姓。”卓文远详详细细的报告着。“按照一天兑三地、一地兑四玄、一玄兑五黄的尺度授出各类田土七万八千二百四十亩,预计可以每年采购三万石以上的粮食。”

“三万石?”身为故忠勇侯陈豹之孙的陈牛屈指算了算,嘴里嘀咕起来。“还是太少了。”

“是太少了,关键还是主上把太多的人口运回东宁了,不然。”卓文远发现陈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当即停口,是的,他不过是一个新近的小臣,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最高统治者的决定评头论足呢,所以他立刻转换思路,提出一个建议。“不过若是能把昌国县的土地也发授出去,或许可以……”

“移民授田倒也是一个办法,但人从哪来?”陈牛冷冷的看着卓文远。“吃了亏的清虏如今远远的把镇海一县的人口都撤到鄞县、慈溪和府城,就凭都督府手上的兵力,又如何能从四五万大军口中夺食呢?”

“清虏在宁波备下大军委实对翁山、昌国造成了威胁,可是宁波兵多了,其他地方就空虚了,”卓文远眼珠一转,如是回答道。“或可以从绍兴着手,只要进了鳌子门、曹娥江,萧山和山阴等地都是人口,只要不攻城……”

虽说反复奔袭是郑军用兵的特点,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归于大衢山都督府名下的海龙骧师第四团如今被吴淑亲自指挥着,因此陈牛这个都督其实是个空壳的后勤总管,所以他一听到卓文远的建议,便没好声没好气的反问道:“兵呢?”

“大人,浙兵可是曾被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卓文远能提出这个建议,自然胸有成竹。“只要大人愿意给名义,下官就能为大人招来兵马。”

“名义?兵马?”陈牛看着卓文远。“卓大人的意思是?”

“下官在浙东还有些人脉,虽然不能明着接近,但只要派人潜去联络,或许能拉出一干人马来。”

“本官可以向定西伯请求几道空白的官札,但是都只有从七品以下,不知道这些豪强会不会动心?”

“这个大人就尽管放心好了……”

第261章 松前藩

卓文远之所以能夸下海口是因为其虽然是余姚大户但暗地里还经营着私盐买卖,关系网遍布全浙,自然是跟某些强人、地头蛇多有关系,对此吴淑也甚感兴趣,以至于许诺若是能成,便保荐卓文远实任知县,对此满心欢喜的卓某自然屁颠屁颠的操办起来。

不过联络各地豪强需要时间,再加上造反的风险乃大,有心人自然要衡量一二才能作出决断,自不是一蹴而就的,吴淑也并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几个土豪的响应上,而是脚踏实地的排兵布阵,先后占领了清军遗弃的昌(国)石(浦)两地水寨并与四月中进一步占据了象山全境,并上奏郑克臧重建了大明浙江布政司。

永历四十五年五月初五,郑克臧正式免去洪磊政事堂左参政的职司后向郑监国保荐其为兵部尚书、督师浙东军务。郑监国当然同意了郑克臧的提议,且一并任命陈绳武为浙江布政司左参政、浙东巡抚。同日,郑克臧又任命揭阳伯吴淑为浙江都司、总兵,至此明郑政权在大陆的第一个省级机关宣布设立。

五月十七日,新成立的郑军海龙骧师第五团登陆海坛。三天后,郑克臧免去杨英政事堂参议一职,保荐其为兵部尚书、督师闽东军务,郑监国照准不误。郑克臧又任命原通政司司官吴潜为福建布政司右参议、闽东巡抚,任命乐清伯洪拱柱为福建都司、总兵,于是明郑在大陆的第二个省级单位也正式组建。

五月二十一日,郑克臧又任命柯平、郑斌为政事堂左、右参政、林升为总章参军事,接着又填补了政事堂左右参议和参军院左右同佥的人选。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审官司司官林良瑞、宝泉司司官蔡济以及孙有劳和林贤等四人的升迁,又引起了明郑官场的一连串变动,直到六月底,郑克臧才完成了人事的重新布局,至此陈纤巧一族以及其亲眷洪氏在明郑中央军政两途的影响力被悄然削弱……

“今年开春以来,虾夷人下海渔获的数量明显减少,甚至不如去年同期的半数。”在松前町的一所番屋里,来自近江的商人组织两浜组正神色严肃的举行着会议。“我们绝不能坐视眼下的局面,否则今年的生意注定是要赔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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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千做万做蚀本生意不做,在场的商人们都是根据场所请负制从松前藩手中承包了虾夷各地的经营权的,每一家每年为此都要向松前藩支付白银二百两以上的承包费用,自是没有愿意看着钱白白打了水漂的。

“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是一队来自东宁的商人在石狩川口私自建立了商馆、城砦和船场,他们为了建造大船用酒和白米向虾夷人收购木材、肉食,由于他们的出价甚高,所以虾夷人各部落就纷纷与之交易,自然不用心为我们渔猎。”

“东宁?”虽然觉得这个词汇有些陌生,但虾夷的商人也不是一个闭塞的群体,相互一嘀咕自然也就明白对方的来历。“藩上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东宁人不请自来,明显是侵犯了日本的国土,必须请藩上予以阻止。”

“藩主正在江户参觐,藩上的大佬根本不敢轻易跟东宁人起了纷争。”一名与会者不满的说到。“他们是被东宁人手中的铁炮数量给吓住了,枉费我们每年交那么多钱给他们。”

“不过东宁武士的数量也的确太多了。”另一位商人苦恼的说着。“到眼下为止,据说已经发现了五六只备队的旗号,少说也有八九百人,就算把整个松前藩的武士、农兵调集起来,也不过是东宁人的三分之一,这仗又怎么能打呢?”

另一位商人眨了眨眼睛提议道:“也许可以加上我们招募的浪人。”

“幕府方面可是早几年就有天下无事的法度,根据这个法度任何大名家都不得私自动兵。”坐得稍远的一名商人脸色阴郁的回应道。“所以就算咱们能赶走了东宁人,可万一让幕府知道咱们的作为,别说咱们这些四民之末挡不住就是松前藩恐怕也要立刻撇清关系。”

这句话一说,在场的商人都沉默了,是啊,幕府可是一早等着撤藩的,这个时候松前藩会跟商人们一条心吗?沉默了好半天,一个商人缓缓的说道:“能不能去江户请愿?”

“怎么可能。”主持人当即否定着。“能在幕府面前说上话的三都商人都不敢随便请愿,何况咱们。”主持人的潜台词大家都知道,要向幕府请愿少说要先准备十万两以上的贡金,至于打点的费用还要另算,即便一切都顺利了,呈文到了幕府中老们的手中,十之八九还要吃回票,这么大的开销又岂是经营虾夷地的小商人们可以承受的。“所以只要向松前藩施压,通过他们去打通幕府的关节。”

“那花钱也少不了。”疋屋三太郎拼命摇着头。“咱们都是小本生意,好不容易积蓄下来这点钱财,要是投进这个无底洞,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本呢,所以依我看,最好还是挑动虾夷人攻击东宁的营地为好,这样虾夷人赢了自是万事大吉,即便虾夷人输了,也对咱们无甚损害,而且事情也闹大了,松前藩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这个办法好,一众商人们频频点头,只有少数人提出质疑:“东宁的手脚比咱们大,如何才能使得受惠的虾夷人去攻打他们呢?”

“不是所有部族都得到好处了。”疋屋三太郎微微一笑。“虾夷人各部族之间也多有争斗,只要咱们运作的好,自然有虾夷人不愿看到老对手强大起来的……”

“疋屋的主意虽然好,但是虾夷人的战力?”工藤屋新一郎祖上也是有苗字的武士,自然是认为在大兵法的见识不是身边一些商人可比的,所以见到大家伙都对疋屋三太郎的建议赞不绝口,心生妒忌的他当即跳出来反对道。“如此不是给东宁人制造麻烦,而是给咱们自己制造麻烦,”看到不解的众人,他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要是东虾夷人都被东宁人打杀了,咱们又靠谁来提供渔获呢?”

一众商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啧啧声,此时大获全胜的新一郎顺势提议道:“与其想办法驱逐东宁人,不如选择迫使西虾夷的各部族不得接受东宁人的雇佣,不得向东宁人提供大木等物资,如此,东宁人无法在西虾夷立足,自然便只能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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