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她难得的雅兴,提笔在纸笺上写下了“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吩咐天绮送到了赫连恪的书房里。
第二日,赫连恪就命人移栽了三四棵玉兰树在庭院中,当晚,格外缠绵地抱着应小檀,贴着她耳边说了不少甜腻的情话。
当然,那一晚赫连恪的情动还是由他自己解决。
应小檀伴随着耳边的碎碎念,睡得格外香。
而眼下,窗外的玉兰谢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满树青翠,枝桠里写满了夏天。
才起了床,太医就照例过来扶脉看诊,应小檀平安度过了前三个月,坚持服用安胎药,让她腹中的孩子,总算健康了起来。
应小檀脸色红润,对着铜镜,也看出了自己微微丰润的下颚,捧镜自览,免不得笑意开怀。还没高兴太久,花末儿就进来替人通禀,“主子,大妃请您到春晖殿用早膳。”
“早膳?”应小檀怔了一下,自打她怀孕,除了生辰那一次是在外头用的膳,其余时候,都由正院的小厨房单独为她开膳,用膳时更有太医先作查验。
赫连恪这样的吩咐,免不得透露出对府中女眷的不信任。为了免得自找难堪,大妃和侧妃也十分警惕,从不与应小檀一同用膳。
而今天,大妃怎么突然想破这个例了?
正不知该不该拒绝,呼延青媛竟已是亲自到了,一身品红的袍子衬得人精气神十足,紫金束带掐出纤腰,呼延青媛精带着笑就迈进了殿中。
“是我疏忽了,怎么能把你叫出去用膳呢,王爷知道,恐怕又是好一番不乐意。”
应小檀忙不迭起身,略含歉意地将大妃迎了上座,“不怪大妃,是我不该多心犹豫的,倒给大妃添麻烦了。”
“嗐,这又什么麻烦的,瓜田李下,我也不愿意叫人揣测我的用意……先用膳,吃完了咱们再说话。”
小厨房加一份大妃的早膳并不困难,这一次,大妃倒是等应小檀吃得肚儿圆才停下筷子,“你……人瞧着小,倒是能吃不少东西呢。”
应小檀生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娘说我天生就该是个儿子,小时候调皮野性,读了书才把心收回来,能吃能闹,就是个混小子。”
呼延青媛噗哧一笑,“我瞧你规规矩矩,很是个大家闺秀,哪里闹了呢?你如今一人口吃两人饭,多吃些也是应当,可别为了我的打趣,委屈了咱们哥儿。”
两人有说有笑步到了里间,分主次落了座,大妃才入了正题,“算日子,三个月也满了,孩子可还康健?”
应小檀一句话就醒悟了大妃的来意,忙点了点头,“太医说连安胎药都不必再喝了,可见是不成问题的。”
“那王爷呢?王爷知道吗?”
“知道,昨天还特地叫了太医来回话,他知道我如今并无大碍。”
所以,倘使出了一星半点的问题,自是有人图谋不轨,要害应小檀了。
呼延青媛满意微笑,主动伸手拉住了应小檀,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里捏了捏,“那就放心去吧,绣枕取回来,记得叫太医先验一验,放得离自己远些,别真沾染上什么。”
应小檀颔首称是,却在不知觉中,也将大妃的手攥得紧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设计旁人。
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王府里扎戏稳稳的根。
很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应小檀喃喃,“我省得的,大妃安心吧。”
·
特地隔了几日,应小檀终于踏出正院,去找了侧妃。
太就不曾涉足的宜心院,让应小檀突然生出一种面目全非的感觉。
再没有昔日那般祥和安宁的气氛,那种闲适自得的心态,仿佛从每个人的体内被剥离一样,剩下的只是人人自危的谨慎。
值守的婢子瞧见来客是应小檀,不由得一脸惊讶,强自克制着没有失态,才一路小跑地到正房里替她通传。
好在,侧妃的态度还算自若,亲自命耶以出来迎了她,两人仿佛从未有过罅隙一般,坐在满室阳光中,热情地寒暄。
“说来,此行还是有些事想麻烦姐姐。”应小檀刻意笑得有些勉强,仿佛是不得已的央求,走投无路下,最后的选择。
呼延青玉倒沉得住气,挑了挑眉,从容一笑,“怎么,还有什么事是王爷不能替妹妹办了的,也给我一个献力的机会?”
“姐姐这话真是……”应小檀低了低头,软下了声腔,“不知怎么回事,这阵子我总是腰酸得坐不住,太医只说是常态,熬过这段就好了,可我想着姐姐这里有那个……软枕,是不是?”
呼延青玉一愣,神情复杂地盯住了应小檀,“怎么?上次不是和妹妹说了,那东西旧得很,可当不得久用呢。”
应小檀讪讪一笑,“我那两个婢子蠢笨,缝了几次都不合心意,索性想到姐姐这里讨个便宜。”
“这样啊……”呼延青玉迟疑地打量着应小檀,仿佛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应小檀自是察觉出侧妃的疑虑,当下并不躲闪,只是一脸期盼地等着侧妃的回复。
片刻,那张鹅蛋脸上透出几分得逞的笑,呼延青玉抚了抚自己的袖边,低眉道:“既然妹妹不嫌弃,我当然也不会吝啬,只是那东西委实需要好好拆洗一番,妹妹再等个两三日,回头我叫耶以给你送去,这样可好?”
催得太紧反而显得虚伪,应小檀爽朗称好,一脸知足地告了退。
侧妃诚不欺人,三日后,耶以亲自把崭新的绣枕送到了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闹肚子,各种跑洗手间__……
发得迟了sorry我发现我最近状况百出对不起大家
明天晚上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准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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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之前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应小檀与耶以可没少打交道。
听说是她过来,应小檀当即叫天绮把人请到屋里,和和气气地寒暄问话。
棉花搪了一整个小枕头,枕面是金线绣的石榴,多子多孙的盼想不言而喻,而这东西有多精致,也不必赘述。
应小檀的眼睛十分配合地亮了亮,转瞬间笑靥如花,“这样精细的东西,青玉姐姐怎么还说是旧了呢,实在是太客气了。天绮,去拿个福包儿来给你耶以姐姐。”
“可不敢当。”耶以亦是一副笑面孔,婉拒了应小檀的赏银,犹自道:“我家主子说了,这软枕能叫良娣喜欢,那就是它的造化了。良娣不拿来试一试么?若是哪里不妥当,奴婢再命人去改一改。”
应小檀微扬下颌,示意花末儿上前接过东西,然而,那东西刚刚经到花末儿的手上,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应小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屏息。与此同时,耶以却将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应小檀的脸上,甚至连一份避讳都无。
强自忍耐下去,应小檀挤出了一个泰然自若的笑脸,“既是青玉姐姐送来的东西,那就再妥当没有了,即便真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叫花末儿她们随手一改便是。”
耶以的眼神在那软枕上停了片刻,倒也不强求,笑着行了个礼,便出言告退。
天绮照旧是乖巧地将她送出了正院,而花末儿,则快步去寻了太医来。
“劳烦您看看,这软枕可有什么问题吗?”应小檀隔着一张樟木高几,以帕掩住口鼻,与那软枕离得甚远。
太医在宫中见多识广,并不觉得应小檀这般防备有什么稀奇,当下便两手接过了花末儿捧着的软枕,低头嗅了起来,“唔……有一股子很浓的香味,不过……好似不是麝香,应当没问题吧。”
“没问题?!”应小檀惊愣住,“那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香味?”
太医抬头看了眼应小檀,俯身解释,“会影响女子受孕的香料,只有麝香这一种,其他都无大碍,良娣不必风声鹤唳,过于紧张。”
“你拿过来我看看。”应小檀犹然不信,吩咐人点了烛灯,举起软枕,在灯下细细观察。
绣了金线的缎面,显得格外厚重,即便在光亮下,也很难看清里面的东西。
一团团棉絮充斥着软枕,将烛光隔绝在视野之外。
应小檀蹙眉,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强。
倘使这软枕没有问题,区区一个小枕头,侧妃何必用这样厚的缎子来缝制?
可是……她不能拆,一旦拆线,缎面上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到时候,即便真发现里面的东西有问题,应小檀也百口莫辩。
究竟是侧妃意图谋害,还是她栽赃侧妃?
应小檀攥紧了软枕的边缘,狠狠用下了力,“再去端一盏烛台过来!”
花末儿忙不迭称是,和天绮一样,举着烛台站到了软枕后面。
愈发亮了,也终于有光透了进来。
应小檀贴近了去看,一团团的棉絮中,果然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应小檀一个激动,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天绮低叫一声,忙不迭后退。
然而,还是迟了。
金线被烛火燎开了一段,大红缎面上,露出了一个明显的发黑的小洞。
应小檀翻过来看了眼,却委实顾不得那么多,“太医,这里面有东西,您过来看一看!”
太医不敢违拗,忙称是凑上前来,在若隐若现的光晕下,棉絮中,竟藏了一个个乌黑的团块。
郎中眉峰猛地蹙了起啦,重新接过了那抱枕,仔细地嗅了起来。
香气的遮掩下,确实有一股“挣扎”着传出来的辛味,只要用心感受,夹在香味间苦涩,反而越来越明显,像是楚河汉界、泾渭之分……一道建立在两种味觉中的沟壑越来越深,将这两种味道彻底地分了开来。
“是川乌!此物是川乌!”
太医大惊失色,抱着那软枕,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良娣可曾靠过这个软枕?都拿它用来做什么了?”
应小檀与花末儿、天绮面面相觑,谨慎地回答:“除了适才,还没有亲自接触过,原本是因为这一阵子腰酸,想拿来靠在身后的。”
太医脸色骤变,“靠在腰后面?!此地离胎儿孕育之处甚近……良娣可曾靠过没有?请容臣为您把脉!”
应小檀先是摇头道了没有,继尔并不抗拒地伸出了手,琵琶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纤细的一段腕子,“这川乌是什么东西?也会致人落胎吗?”
“岂止如此!川乌大毒,是能要人性命的!这样毒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良娣的软枕里?!”
“不是我的。”应小檀低眉,“是侧妃送来的。”
太医闻言一愣,有关良娣玉体康健之事,他有的是发言的资格,然而涉及到王府内女眷们的纠纷,他一个外臣,最好还是装聋作哑为妙。将满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太医一脸慎重地扶上了应小檀的脉息,静心诊查一番,他方舒出一口气,“索性良娣并无大碍,否则,老臣半生医业,就要止步于此了!”
听着太医细细碎碎地念叨,应小檀忍不住眺目望向窗外……果然,侧妃不会错过这个到手的机会,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君子之腹”。
她想要引蛇出洞,蛇果然顺杆上树。
“还请您替我暂且不要声张此事。”应小檀垂眉,轻声道:“兹事体大,我需得亲自叫王爷知晓才行……我之前身体已经好转,孩子也健康得很,到了晚上,倘使有个万一,那必该是这个软枕出了问题……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太医愣了一下,转瞬就明白了应小檀的暗示。
看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彻底跳出这个局了,太医叹了口气,俯身称是。
应小檀心生感激,垂首向太医致意,“多谢大人配合。”
太医没说什么,只是匆忙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妥当,继尔叮嘱,“不管您想做什么,切勿以自己的身子犯险,软枕,暂时放得远一些吧。”
应小檀爽快地答应,吩咐天绮送太医离开。
谁知,太医前脚刚离开,一个不速之客,就紧跟着闯了进来,“良娣!应良娣!”
是个男孩的声音?
应小檀正欲与花末儿谋划晚上如何向赫连恪禀报,就听到外间陌生的呼喊。
两人俱是一头雾水,对视一眼,花末儿匆忙迎了出去……“大哥儿?”
“你是谁?应良娣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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