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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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悠轻咳了一声,道:“这个故事其实我曾听人说起过。”

“真的?”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故事里面的高僧在我朝可是赫赫有名,就是了凡大师。这是他年轻时游历四方发生的一段故事,知道的人极少。当年女儿国国王来京朝贺的时候还曾经秘密去拜望过了凡大师,据说还带来了皇太女殿下的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就无从可查了。几十年前,我父年轻的时候曾经专门接待过那时已经年迈的女王,因此才有幸听得此事。”

众人无不大跌眼镜,说起了凡大师,国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活佛一般的人物,没想到竟然还曾有过这样一段秘史。不过,这非但不会减少他们对大师的崇拜,反而更觉得他是佛祖度化世人而来的。

楚悠的父亲,也就是肃郡王了。明珠望着在席上侃侃而谈的楚悠,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一位世子,是当朝郡王的嫡出三子,他跟她,本该是没有交集的。

众人相谈甚欢,吃罢早茶,又去了梳流馆欣赏乐舞。大方爽朗的胡姬不但舞跳得好,还会陪女客说话解闷。只不过她们汉文不好,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再加上风俗习惯不同,更是语出惊人,逗得毓秀几人乐得前仰后合。也许,这正是这项服务的意趣所在。

明珠喝多了茶水,起身出去更衣。梳流馆是一条长廊上好多单独的包间,更衣处在走廊的尽头。一路上,明珠不断听得房间里传来阵阵女子的笑声和乐声。更衣过后,明珠开始往回走,却见一个包间的门开着,她无意中一瞥,却猛然看见了惊人的一幕。两名女子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殷红的双唇相接,一个女子的手还伸进另一个女子的衣襟里揉捏,那名女子闭着眼,一副沉迷的样子。

明珠的心脏砰砰的跳着,这两个沉迷于□之中的非是旁人,正是付莹珠和杜梦茹!

她着实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这种关系。怪不得骄傲如杜梦茹,也对付莹珠青眼有加。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快些躲起来,眼看着付莹珠缓缓张开了眼睛,明珠慌忙后退,拉开隔壁的一扇门就躲了进去。哪知道这间屋里的情形更令她惊讶,一个男子正压着另一个男子求欢,却被明珠打断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明珠小声道:“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她踌躇了一下,硬着头皮问道:“请问,除了门之外,这个房间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出入的地方?”

上位的男子默默的一伸手指,指向左边墙上的一扇做精巧的博古架。也算是明珠今日走运,问的这个男子平日为了和情人偷情,对梳流馆内部可谓了如指掌,知道每间屋的书架都是可以活动的,这是馆主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而特别设计的。

明珠谢过,连忙走到书架旁,使劲推了推,果然动了。她禁不住大喜,因为她记得这间屋子里应该的客人刚走,现在应该没人在里面才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推开了书架,探头一看,里面果然没人。她又重新将书架推好,仔细一看,这间房间与别处不同,是个套间,用宽大的十二扇屏风隔着,雕梁画栋,十分典雅气派,桌上摆着价值不菲的花瓶,墙上字画、桌椅,屏风都别出心裁,恰到好处的盆栽花草带着些扶桑国小巧精致的味道。水晶珠帘和水晶仙鹤摆件却又带着些波斯风味,混合得十分巧妙。

明珠正自欣赏着,想着再等一会就出去,就算再撞见付莹珠二人,她们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却忽然听见屏风后面有人唤道:“还不过来吗。”

135撞破

明珠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去,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

慵懒的男声再次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这不是你的愿望吗?还不过来吗?”

明珠张了张嘴,心道:也许此客人正在等人,她是不是应该出来澄清一下?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忽然,屏风的另一边又传来了一个曼妙的女声:“殿下,小蝶的心意在殿下面前竟如此不堪吗?”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令人闻之不由得心生爱怜。

明珠浑身一震,她已经知道这两个说话的人都是谁了。

恍如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她轻轻提起素纱绣木兰花的曳地长裙,软缎绣鞋放缓了步子,小心翼翼的挪到屏风边上,凑到缝隙处,偷眼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红裙女子正背对着她,衣衫半褪,将半个白皙光裸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站在明珠这个方向甚至能很清楚的看见她左肩膀上有一颗鲜艳的朱砂痣。她面前的榻上躺着一个人,她的身子正好挡住了那人的脸孔。

明珠赶忙收回了视线,今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连连撞见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莫非是今日不宜出行吗?来了京城不过短短一年,她的认知和底线却不断的被挑战,天知道掩藏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端庄高贵的表象之下的,究竟有多少令人不齿的龌龊。

“邱小姐如此佳人,在孤面前衣衫尽褪,却又无有行动,实在令孤不得其解。”

“殿下,您难道还不明白吗?自从您上次从匪徒手中救出了小蝶之后,小蝶心中只有殿下一个。今生今世,惟愿非君不嫁。”声音中已带了哀戚。

明珠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半裸的女子和端庄美丽的京城三美,尚书府嫡出的大小姐,令男子们趋之若鹜的仙女般的人物,京城贵女们的表率联系在一起。也许她确实是用情至深,可明珠觉得,就算用情再深,也不能丢掉为人的尊严,这是身为女子最基本的底线。

却听宁王缓缓道:“可是孤却记得,那一次是关锦年编修先出手救下邱小姐的,孤王实在是不忍心将其功劳据为己有。”

邱小蝶半晌没了动静,然后是一声小小的抽泣,“看朱成碧思昏昏,憔悴支离为忆君,殿下若厌恶小蝶,小蝶从此之后,就再不会前来打扰了。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明珠再次看去,就见邱小蝶跪下去冲着榻上的宁王磕了个头,再起身时已经披好了衣服,冲出了门,一闪而过时,犹能看到她面颊上晶亮的水痕。

明珠呆了一呆,过了一小会,再侧耳细听,内室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她回头想再次去移动书架,又怕会不小心弄出声响来——她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

她小心的四处瞧看,此刻,房门正开着半扇,如果她的动作够轻够快的话,里面的人应该不会注意到有人离开……

她咽了口口水,自己无意中撞见了这样的隐秘,着实尴尬。再加上对方这样的身份,万一恼羞成怒,来个杀人灭口还不轻松……林妈妈曾说过,真正杀过人的人,心都要比平常人冷酷得多。他们都已经迈过了底线,犯了杀戒,死后是去不得极乐世界的。更何况他曾上过战场,杀过成千上万的人,多杀一两个又有什么分别呢?那日在林中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在眼前晃动着,明珠不自觉的感到背上凉飕飕的,愈发下定了决心,就算有一成的机会也要试一试。

她偷眼看了一眼横卧在榻上的宁王,只见他着一身素色便袍,襟口微敞,左手支着头,睫毛轻垂,由于太过浓密,在眼睛下方投下了阴影,也不知是眯着还是已经合上了双眼。长长的乌发随意的散在榻上,并未束起,令他的五官柔和了许多,明珠差点没认出来。她屏住了呼吸,轻轻蹲□,脱下鞋子,拎在手中,然后再缓缓站起身,小心的不发出一丝响动。待她站直了身子,有些不放心,又再次透过屏风望了一眼,吓得手里的鞋子差点掉到地上——榻上的人不见了!她有些慌乱的四处张望,却猛的听得背后有人道:“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明珠这一惊非小,手一抖,鞋子掉在了地毯上。

她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明珠垂着头,缓缓转身,伏□,道:“小女子见过殿下。”她不敢抬头,眼睛只能望见素色袍角上绣着的精美云纹,下面光着脚,并未穿鞋。

半晌,高高立在她面前的人方才道:“罢了,我不与你为难。你只说如何进来的便是。”

明珠如蒙大赦,伸手指了指书架,道:“是从那边进来的。”

“哦?这个梳流馆的老板倒也有些意思。”宁王的声音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寒意。看来,这家店的老板是要倒霉了。

明珠的头垂得更低了,她现在没心情去同情别人,关键是她要赶紧脱身才是。

正在这时,只听门砰的一声响,房门被关上了。紧接着,外有人道:“……这间屋里的是一位贵客,公子千万不可随意闯入。”

“我只是想问一问是不是有一位小姐走错了房间,不会打扰的。”清朗的少年音色,不是楚悠还是谁?

明珠说了去更衣,却没想到一走就是大半天,众人有些着急,于是纷纷出来寻找。

“看来是有人来寻你了。”宁王低头打量着柔顺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视线忽然落在了她没有穿鞋的双脚上,能看见她雪白的缎袜后跟上绣着一对小巧的黄鹂鸟,活灵活现的,十分精巧。袜边一圈嫩绿的柳叶镶边,颇为有趣。

他忽然来了兴致,道:“孤今日就放过你,只不过,你须得为孤做一件事。”

明珠不安的道:“殿下只管吩咐便是。”她心里惦记着楚悠,却又怕被撞破,没得因为她得罪了宁王。

宁王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握着她的手腕,走到书桌旁,取过纸笔,刷刷点点,不多时便绘出了一只鸾鸟的图案,递给了明珠,道:“你就照着这幅图绣一副绣品出来,记住,要白色的,待日后会有人去取。”

明珠捧着画,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府内的绣工估计不下百人,怎的宁王却让她来绣东西?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明珠将画叠好,放进袖中,施礼之后,穿上鞋子,向门口走去。

她踌躇了一下,回头道:“殿下放心,小女子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宁王淡笑一声,回望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明珠迈步走出了房间,她伸手摸了摸发烫的面颊,连忙回手将房门关上。一抬头,却见楚悠正站在楼梯口,和店家说着什么,面上略带焦色。明珠连忙紧走了两步,唤道:“楚公子。”

楚悠看到明珠,惊讶道:“高小姐去哪了?”

明珠道:“我刚才有些气闷,乱走了一通,差点迷了路。对不起,让你们等急了。”

楚悠没有再追问,只道:“回来就好。”

明珠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她知道楚悠并未相信自己的这番言辞。可是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回到房间,明珠又解释了一番,众人此时也已经酒酣耳热,正打算出去透透气。结了帐,喝多了酒的刘恬搭着札木和的肩膀,有些大舌头的道:“不行不行,你们不能耍赖。刚才投壶谁输了来着?一会可得遵守诺言,去做一件事才行。”

毓秀笑道:“大家都别在意,他喝醉了。”

醉酒的人最不喜欢听“醉”字,刘恬亦是如此。他一挥手,道:“夫,夫人此言差矣,为夫可没醉,没醉。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刚才楚小世子十投只中了三支,排在最后,该罚,呃,该罚……”

明珠有些诧异,楚悠就算是射箭也可说是百发百中的,如何投壶却失去了准头?

刘忻有意无意的看了明珠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小世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可能是有心事吧。”

明珠一怔,瞬间明白了他意有所指。

楚悠直视着前方,道:“愿赌服输,楚某愿意受罚。”

众人走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这条街可算是京城最气派的大街,不论你是想去最好的酒楼茶楼乐坊销金,还是只想买个针头线脑,都在这里得到你想要的。

在经过一家酒庐的时候,能嗅到里面四溢芬芳的酒香。

刘恬一怕大腿,道:“这样吧,就请小世子去就酒庐中向酒保讨一杯上好的梨花白来,但是不许付钱,不许说出己的身份,不许向外人求助,不许以武力相逼……”刘恬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不许,钟灵闻言,想了想,道:“那就是说,除了酒保同意之外,再没其他方法了?姐夫,你可真绝。”

刘恬得意的朝毓秀扬了扬下巴,道:“我都说了我没醉。”

毓秀温柔的看了他一眼,当即决定今晚回去之后让他睡马棚。

楚悠看了看那个酒保,道:“知道了。”

明珠有些不安的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这不是明显为难他吗?

楚悠回头望了望,眼底带着轻微的笑意,道:“我有办法。”

136撞破

楚悠说罢,抬脚进了酒庐。就见他径自朝酒保走去,笑着和他说了两句什么,忽然一转身,指了指门口众人。然后就见酒保伸脖子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朝楚悠点了点头,乐颠颠的取过桌上酒壶,倒了一杯递给了楚悠。

楚悠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的走出了酒庐,将酒往刘恬面前一递,道:“请查验吧。”

刘恬接过来闻了闻,奇道:“真的是上好的梨花白,至少一两银子一杯,你怎么做到的?”

楚悠微微一笑,道:“我就说我正在和人打赌,若是能在这里讨到一杯梨花白,这边的两位年轻公子就会在酒庐前面亲热一番,相信立刻就会引来大批的酒客前来喝酒的。而这位酒保恰好对此很有兴致,想要欣赏一下。”

刘恬和刘忻听罢,脸上同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相互对望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各自撇过了头去,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札木和见二人吃瘪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楚悠的肩膀,道:“这个好!楚公子,还是你高明!”

楚悠笑道:“王子只需唤我名字便罢,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札木和欣赏的看了他一眼,一拍自己的胸口,道:“够爽快!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还有,你也该直接唤我的名字才是。”

楚悠点头道:“正是呢。”

他微笑着给自己的小厮修竹使了个眼色,修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故意慢下了脚步,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已经混进了人群之中。

楚悠和众人有说有笑的继续向前走去,其实他故意没有告诉大家他对酒保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若是二人不肯亲热,他愿付三倍的酒钱。

接下来,又寻了一个气派的酒楼,一顿胡吃海喝,直玩闹到了日头西落,天色渐黑也没有散去的意思。

为了助兴,札木和甚至用汉语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刘忻从乐女手中抢过手鼓,为其伴奏。钟灵拍手叫好,刘恬趴在桌上,跟着哼哼了两句,十分陶醉。

毓秀和明珠、楚悠都在静静的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异国王子亲自现场,那嘹亮的嗓音,欢快的曲调,令人不禁联想到大漠晴空上的丽日,甘甜的美酒,清澈的泉水,成群的骆驼,彩色宝石做的精美物品,高目深鼻的异国丽人,眼睛似蓝宝石般灿烂迷人……

“……看看冬天和春天,它们在春分处相交。看看水和火,敌和友,相去甚远,而又紧密相连。

你我也必定相连,我的朋友。必定如此,天地才为你我而相连。

哦,我的朋友,只因你,青铜都会变成黄金,泉水都会变为美酒,沙漠化成绿洲,哦,我的朋友……“

……

这一夜,所有人都醉了。

明珠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又被青雪推醒,端了醒酒汤给她喝。明珠尝了一口,放到桌上,道:“有些烫,先放一会,凉了再饮。”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青雪上前搀扶,被她轻轻推开,吩咐道:“我没事,不必管我。你去多准备些醒酒汤给大家。”

青雪应声离开。

明珠推门走出了内室,来到酒楼二楼的露台,在栏杆边的木凳上坐下。二层的雅间只有他们这一席还未散,内室的乐声和笑声不断,隐隐还能分辨出札木和那时不时冒出来的令人听不懂的外国话,已经刘家兄弟夸张的笑声。夜风吹来,楼前的树木哗哗响动,廊檐下一排写着酒字的红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冷风吹拂,缓解了酒劲上来的燥热。

明珠舒服的呻吟一声,渐渐合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她的身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暖意,有人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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