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上官大奶奶本姓薛,是薛家的旁支。听闻婆婆如此说,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要不是先帝仁慈,看在咱们家安分守己的份上,也看在上官皇后是其生母的面子上,唤我一声舅母,恐怕咱们家就连这最后一点的体面都要保不住了。你们觉得上官家在外面似乎多了不得的样子,那不过是当今圣上看在已故皇祖母的面子上,或者说看在先皇缅怀母亲的面子上——终究上官皇后当年去得早,当今圣上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上官老夫人指了指大厅正中摆着的那扇金丝楠木泥金屏风,一溜十二扇,气派十足,“就因为这个,你们大老爷当年都没有入仕,甚至连功名都没考过一个,剩下的,不过是空架子支撑着面上的体面罢了。”
话到悲处,众人均是一阵沉默。
上官三奶奶陪笑道:“老太太万别这样想,好歹当今万岁圣明,大少爷将来也定然会有出息,再不济,后面还有二少爷和三少爷帮衬着呢。老太太放心,三少爷将来定然会孝顺您,您有得是后福可享呢。”
二奶奶也不甘示弱的道:“三弟妹说得是,从前是从前,都过去了,您不是还有两个孙女吗?虽说女儿将来都会嫁进别家去,可她们也都是姓上官,这一点就算她们嫁到天边去都变不了。到了关键时刻,能用得着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定然能给家里帮上忙,更别说到时候您外孙也会孝顺您的。”
上官大奶奶伸手沾了沾眼角的泪痕,站起身,冲着上官老夫人深深一礼,道:“母亲,都是媳妇多嘴,害得您老人家被勾起了伤心事。媳妇虽只是薛家的旁支,却也亲眼见到薛家一步步的败落,每每思及此处,媳妇都心中难安。您也知道,大少爷自小便喜好读书,可媳妇知道,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所以媳妇有时对大少爷难免严厉了些。好在大少爷自己也争气,不单知道媳妇的苦心,还在私下里时常劝慰我这个做娘亲的……媳妇也觉得心内愧疚,毕竟上官家如今势单力薄,二少爷、三少爷又年幼,我和老爷的年纪也渐渐大了,一想到这偌大的担子将来都要压在他身上,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就,就难受……”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连忙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依旧福□去道:“媳妇惶恐,今日多有失态,还请母亲原谅。”
上官老夫人听了,似有所感,想到自己这个长孙素来是懂事又孝顺,心中一软,道:“大奶奶快起来吧,你的苦心我都知道了,是我这个做祖母的思虑不周,不怪你。”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
二奶奶和三奶奶对视了一眼,别的不说,心下却不得不佩服大奶奶会说话,几句就触动了老太太的心窝子,想必自此会更加看重大少爷了。她们也连忙站起身,又是表态,又是表决心,只是效果就不知道如何了。
上官老夫人见三个儿媳都如此孝顺,孙子孙女又听话懂事,舒了一口气,心下稍安。
三个儿媳又坐了坐,便散了。
且说上官大奶奶领着丫鬟们刚出门没多久,就跑过来一个小丫鬟,附在大丫鬟甘草身边说了什么。甘草闻言,眼前一亮,打发其他人远远跟着,自己则快步走上前去,低声对上官大奶奶说道:“奶奶,刚才丫鬟回报,说奶奶们前脚刚走,老太太就派人去请咱们大老爷了。”
上官大奶奶微微一笑,道:“老太太再英明,也不过是凡人而已,只要是凡人,就有执念。虽然老太太觉得上官家亏欠了当年嫁去高家的那位姑奶奶,可是她既然已经为上官家做过一次牺牲了,凡事只要有第一次,就定然会有第二次。”
甘草陪笑道:“奶奶神机妙算,奴婢就先在这里恭喜奶奶了。只是不知奶奶看中了哪家的小姐……”
上官大奶奶瞥了她一眼,甘草一凛,知道自己逾越了,连忙低眉顺眼的低下了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听上官大奶奶淡淡斥道:“祸从口出。”说罢,迈步向前走去。
甘草一向知道主人的脾气,面上虽看着好说话,实际上不是这回事,也不敢再放肆的多说什么,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一转眼就到了上官毓秀出嫁的日子,这天是个大晴天,很是热闹,明珠等众姊妹一大早就来看毓秀梳妆穿衣,就连不会说话的上官婷婷都被上官三奶奶放出来了。几个人围在一起,陪着毓秀说闲话。
明珠多日未见毓秀,今日见她面色如常,知道她想开了,也放下了心来。
明霜痴望着桌上首饰匣中装得满满当当的金珠宝石,其中一颗红宝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阳光照在上面,映红了她的脸颊。
婷婷则吃着桌子上摆的几样点心,她还没有吃早饭。吃了几口,觉得有些渴了,想叫人倒水喝;可她口不能言,屋内虽然服侍的人众多,可却都在围着毓秀转,没人注意她。她默默的放下手中点心,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
几个人都没出阁,看着桌上放着的流彩辉煌的凤冠霞披,忍不住惊叹出声。钟灵一边轻轻抚摸着鲜红嫁衣上由金线织成的花纹,一边忍不住赞道:“姐姐,我今日才知道,你的手艺可真好!”
毓秀也不答言,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满面喜气的红衣妇人用金梳子为她梳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1
……”
毓秀禁不住红了脸,对镜抿嘴而笑,眼睛明亮而羞涩。
开脸,匀面,抹粉,擦胭脂……穿嫁衣,系鸾绦,戴凤冠……未几,妆成。
明珠望着面前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明艳光彩的上官毓秀,忽然感到有些陌生。许久之前,她从前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将来出嫁时要如何的打扮,要带什么样的丫鬟媳妇子,陪嫁什么样的珠宝,什么样的家具床柜,什么样的庄子铺面……倒是新郎的样子,她却几乎从未想过。
那么,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毓秀此刻又是怎么想的呢?
“大表姐……”明珠忍不住开口,有些忐忑的问道,“你现在高兴吗?”
上官毓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傻丫头,姐姐自然是高兴了,今日可是姐姐的大喜日子。”她脸上的笑容恬淡而美丽。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婚礼,她是新嫁娘,这应该是她一生当中最美好的一天,身边亲人环绕,外面有十里红妆的嫁妆,迎亲的队伍将站满整条街……她要顺顺利利的走出上官家,风风光光的嫁进刘家,不容许有一点差错。
她从小便听母亲说过,她是尘世富贵命,注定要富贵一生。她的子孙都会孝顺她,她会儿孙满堂,福寿双全,平安终老。
即便……她忍不住握了握拳,是的,就是这样,这些是她从小就知道的。
盖上鲜红的盖头,在一片红色中,在众人的笑声和喜乐声中,上官鸿瑞将她背进了花轿。
花轿终于被人抬起,她忍不住偷偷掀开了盖头的一角,顺着轿帘的空隙,想再回头看一眼。就在一片遮天蔽日的红艳中,一个青灰色的身影瞬间攫住了她的双眸。
她禁不住轻轻捂住了嘴,三年未见了,那个孱弱的少年早已长成了挺拔的男子。他就站在哪里,望着花轿的方向,手里牵着一匹枣红马,神色黯然。
蓦然想起当初自己醒来,得知是他救了自己时,心底涌起的淡淡喜悦。可是,在扶芳的劝说下,她也知道,她必须要为自己争得主动和名誉,她不能让他就这样以恩人的姿态娶了自己,她,上官毓秀,亦有自己的尊严。谁知道,这次一觉醒来,一切却都变了,新郎不再是他。
那一刻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知道他曾在临走之前站在上官家的院墙之外,迟迟不肯离开。她在得知之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样溜出了房间,偷跑去看他。他不知道,她当时就立在围墙的另一边,透过砖上的缝隙,回望着他,一直看着他痴痴望着自己院子的方向,直到他打马,绝尘而去。
她心中微动,他有一日还会回来吗?
三年之中,他都杳无音信,当她终于再次得到了他的消息之后,她想去见见他,想亲口问问他当年救她,究竟是不是因为喜欢她?
可是,有人却将此事告诉了母亲。就在表妹明珠与她们说话时,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以及立在她身后,略显局促的扶芳。直到这时,她才知道,扶芳其实是母亲的人。
那一刻,藏在她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理智的幻想也全都破灭了,她终于明白,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那个总是悄悄的躲在一旁,凝望着自己的少年;那个总是憨憨的笑着,对自己说些古怪言语的少年;那个虽然是红脸,但是却因为看到自己时,脸会变得更红的少年;那个让她一见便觉得安心,让她偶尔会不知为何就会梦到的少年……
她原本不知道的,没人告诉过她,这些都代表着什么。
她笑了,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虽然,也许迟了些。
“再见,”她轻声说道,“再见。”
祝你有个好前程,祝你娶个好妻子,祝你能够开心幸福。
犹记得那年的湖光山色中,你期期艾艾的递过来一支迎春花,你握住的那一边,还是温热的。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花的味道,真的很香,很香……
轿帘被放下了,红色再次隔绝了一切。
69、来信 ...
“关兄,你怎么来了?”上官鸿瑞意外的在自己门口见到了关锦年,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连忙要将他让进去。
关锦年摆了摆手,道:“我刚从京城回来,途经此处,这才发现上官兄家中在办喜事。锦年并未来得及准备贺礼,下次来一并补上。”
上官鸿瑞道:“关兄客气了,不必如此见外。”
他自然知道关锦年心内不舒服,当年的事,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二人又说了几句,关锦年便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中,关老爷见了儿子,既惊且喜,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最少还要四五日的路程吗?”
关锦年拜过了父亲,道:“儿子知道父亲又是想问,可这些事在信上说多有不便,儿子便快马加鞭,赶着回来向父亲讲明。”
关老爷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事,朝廷中的事,岂可落在纸上?万一被有心人半路截了去,岂不是授人以柄?咱们关家人一向谨慎,决不能出这种纰漏。”
关锦年低下头去,道:“父亲教训得是。”
关老爷道:“锦年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依为父看,等你考完这科,就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可有疑意?”
关锦年毫不犹豫的答道:“儿子全凭父亲安排。”
关老爷看了他一会,笑道:“你放心,这次只要你能中了进士,想招你为婿的人家自然多得是。可为父也不是那眼光短浅的狭隘之人,不会被这些蝇头小利迷了眼,定然会为你择一宜室宜家是良妻。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即便是你侥幸娶到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到时她家务繁忙,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子女,主持中馈,极为劳心劳力。像你祖母,你母亲,身子就都不大好,从年轻时起,药就一直没断过。光靠嫡妻一人开枝散叶也不现实,纳上一二个妾侍服侍是必须的。由此可见,娶妻太过美貌出众也是无用,关键要会操持家务。君子不可好色,可做事也要得法,无论是朝堂还是后院亦然,这些你可都明白吗?”
关锦年垂目道:“儿子明白,儿子早已打消了其他念头,只想安心读书,将来报效朝廷,光耀我关家的门楣。”
关老爷满意的笑了笑,道:“闲话少叙,咱们说说正题。人都说肃郡王礼贤下士,资助了不少举子,其中也包括你在内。可你上回写信来说,似乎暗示并非如此。你告诉为父,现在究竟是谁在暗中资助你?”
关锦年一凛,道:“父亲明鉴,以儿子在京中这些年的观察,虽然肃郡王在文人中口碑极好,可他本人亲临国子监时,儿子也曾远远见过两回,听他当场题字副诗,只觉文采一般,不像是大贤大慧之人。当然,这个也许是儿子见识不多的缘故,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可是儿子最近却又听说他和陈阁老之间有些来往,虽然他是闲散王爷,却也是皇亲宗室,这样总归不好。”
关老爷背着手,在厅中踱来踱去,仔细寻思着儿子的话。
关锦年继续道:“肃郡王当时亲自接待了儿子和几个举子,当时我们几人都是受宠若惊。可事后回想起来,儿子却觉得此事颇为棘手。朝中形势复杂,儿子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子,是谁都不敢得罪。”
关老爷停下了脚步,道:“这很正常,无论哪朝哪代,朝中历来都是拉帮结派的,谁都避免不了。你若想要独善其身,反而更要有靠山才行。而这个人,却是你现在根本无法接触到的。但话虽如此,你别以为那位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也许正看着你呢。既然你得了肃郡王的青眼,就注定太平不了。你需小心,如今万事都不可出头,大考在即,你需得过了此关,方能接着想下一步的进退。若是你真的惹恼了肃郡王,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高家是大老爷当年可是圣上钦点的状元,有连中三元1的本事。三元呀,放眼天朝百余年历史,加上他,一共就只有两个人做到了,这是何等的不易!可他就是因为得罪了肃郡王,后来如何了?还不是照样回家做生意去了?若你会为官的平衡之道,如何能在宦海沉浮中安然无恙?”
关锦年恭敬一礼,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明白了。”他顿了顿,郑重道:“还有一事,儿子想对父亲言明。”
关老爷一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儿但说无妨。”
关锦年道:“父亲,除了肃郡王,儿子还曾见过一人。”
“哦?是何人?”
“宁王殿下。”
关老爷闻言,脚步忽的一滞,随即道:“你说说看,你是如何见到宁王的?”
“儿子有一次去参加永思长公主在‘昭贤文馆’内举办的书画展,来了许多贵人,其中就有宁王殿下。当时,儿子正在同子虚品评一张苏子的字,恰巧被殿下听到了,对儿子似乎很感兴趣,宴散后,还将那幅真迹借与儿子临摹。如此一来二去,儿子便与宁王殿下有了些交往。不过,父亲放心,迄今为止,我们都只是谈论些书画,每次见面,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还有其他文人学子在场,无甚特别之处。”
关老爷笑道:“这样反而好些。”
“父亲的意思是?”关锦年本以为父亲会反对,却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关老爷再次跺起步来,道:“你想想看,你若与两边都有来往,却又都没有深交,是不是反而对你更加有利?”
关锦年想了想,道:“可是父亲,若是如此,会不会将两面都得罪了?况且,若将来……”
“你不必怕,只要拿捏好度,不参与进党派之间的争斗,自然会有你的立足之地。你记住,你是在为皇上办事,你是主人,不,这全天下的主人都是皇上。这并非愚忠,而是你只有忠于那个人,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其中的学问还多着呢,等将来为父再好好告诉你。”
父子两人长久未见,相谈正酣,不必赘述。
再说毓秀成亲后不久,这一日,高家忽然派了人过来,说高太君想念孙女们,想接回去住两天。上官老夫人虽不舍,却也不好多留。
就这样,明珠和明霜回到了高家。当明珠抱着美貌猫走进院中的时候,当时就是一惊,怎的家中竟像变了个样子似的?只见下人们一个个都面带喜色,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
银蝶和红枝笑着接出来道:“小姐不知道,咱们家嫁去京城侯府的那位姑奶奶,如今已经升格为国公夫人了。圣旨刚颁下来没多久,京城送信人的就到了。老太太听了喜得不得了,给我们下人派了红包不说,连菜都加了好几个。”
“呀,小姐怀里的猫可真漂亮呀!”
明珠顺势将美貌猫交给二人,自己则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关于这位姑母的事情。
她从未见过这位姑母,只是知道她是高太君唯一的女儿,名唤高敏珍,在家当姑娘时,十分的娇惯。后来嫁去了京城,据说夫家十分富贵,又很快生了儿子,地位稳固,是碧水城中各夫人和太太羡慕的对象。高太君每次提及这个女儿,语气中都是满满的喜爱之意。如今她成为了国公夫人,地位更加显赫,想必高家要开始得意一阵子了。
她觉得有些累,便索性丢开手,不再去想了,而是吩咐下人备水,准备沐浴。
与此同时,另一封信也被送到了高太君手中。
“……回禀老祖宗,大老爷在京中一切都好。”书童高文兴笑嘻嘻的道:“大老爷日日都惦记着老祖宗,也不知老祖宗身体好不好,吃得香不香,还特意让小的给老祖宗带好呢。”说着,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道:“老祖宗万福金安,洪福齐天。”
“好,好。”高太君乐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嘴可真甜,块赏快赏。”丫鬟珊瑚立刻用托盘呈上去一个荷包,总有七八两银子重。
书童高文兴笑着接过,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大响头,道:“文兴多谢老祖宗赏。”他一向嘴甜,长得也清秀,每次都能博得高太君欢心,对他的赏赐也很是大方。
高太君拆了信,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水晶西洋眼镜,看了半晌后,遣退众人,只留下了文兴一个,问道:“你跟我说说,你们老爷在京中究竟怎么样?”
文兴道:“回老祖宗的话,大老爷虽在三老爷处落的脚,却常常出门,也很少带小的出去,因此有些事小的也不知。不过,大老爷说了,他已将一切都在信上写明,老祖宗一看便知。小的看大老爷今日心情不错,想是一切顺利之故。”他偷眼瞄了高太君一眼,见她面上稍解,遂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也好。”高太君舒了口气,眼神望向了远方,自言自语道,“不如就这样做吧。”
第二日,高太君称有事,在房内召集了家下所有的主子。众人都还沉浸在喜意中,不知何事召唤他们。
高太君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半晌,才缓缓道:“近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到京城去贺你们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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