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好消息?若方太医没有告诉我,我还会等着他们的好消息。”镇国公冷笑道:“可是娶了个不能生养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他这是要气死我才甘愿!”
镇国公夫人吃惊地瞪大眼睛,直觉望向正在给温良涂药的女子,等消化完了丈夫的话,顿时心生暗喜。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联,开始劝慰着怒气冲冲的丈夫,心里开始琢磨起这消息的好处来。
温良平淡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对父亲的怒气没有半点反应,直到他们说完,方道:“不管爹你接不接受,我已经娶了她了,而且这是皇上赐的婚,若你不满意我也没法子。”
镇国公冷笑,以为搬出皇上他就拿他们没辙了么?“虽然是皇上赐的婚,若是妇人犯了七出之罪,皇上也不能说什么。马上休了她,我会为你挑选个家势品貌良好的世家贵女为娶,会比她好千百倍,你以后会有很多孩子。”
“好让夫君当种马专职生孩子么?”一直安静地为温良处理伤口的如翠姑娘插嘴道。
“你……”镇国公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原本一直保持着平淡的温良忍不住扶额。
如翠姑娘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爹,您想要夫君生几个?生男生女?生那么多用来干嘛?常言道孩子都是父母的债,爹您想让夫君背多少债?”
温良总觉得这丫头的话有歧义,插嘴道:“丫头,我是男人,不能生孩子。”
“一样啦,没有你,女人也生不出孩子。不必介意我的话,你明白就行了。”
“……”
镇国公忍不住暴发了,“闭嘴,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然后瞪着儿子,强硬道:“若是你不肯休她也行,纳个身份高点的女人给我温家续香火,孩子养在她名下便成。反正以她的出身,就算能生也生不出优秀的孩子来。”气怒之下,嘴巴也恶毒了一把。
“爹你又知道了?”如翠姑娘忍不住反驳,“若是旁的女人,难道就能生优秀的孩子了?就算生出优秀的孩子,你确实不会长歪?就算不长歪了,你确信不会教歪?就算不教歪,你确信他将来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变坏?就算不受影响不变坏,你确定他不会因为自己是庶出而对自身身份质疑而走上歪路……”
“……”
听到她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又快又急,镇国公被她绕得脑袋有点晕,未给他反应过来,他那“好儿子”也跟着搭腔了。
“对啊,就像爹你公认的这么刚正不阿的人,还不是生出像我这般顽劣不堪的儿子来?所以说,就算别的女人可以生孩子,也不一定生得出优秀的孩子来的。而且你确信别的女人不会像爹你这样一直生女儿么?所以爹你也别太铁齿了,做人不能太自信会遭报应的!”温良清清淡淡地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嘲弄之色。
说罢,温良起身,将被茶水泼湿的发拨回背后,墨玉的双眸看向镇国公,慢慢地说道:“爹,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娘死的时候,您不是这样告诉我的么?所以我现在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您了。”
听到这话,镇国公的怒气莫名其妙的消了,满眼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来他一直对那些事耿耿于怀,一直在恨着他。这个认识让他瞬间苍老了几分,很想告诉儿子,当年为了保住镇国公府,不得不为之,若不舍弃一些东西,整个镇国公府都会跟着陪葬。
室内一片沉默。
半晌,温良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垂下眼睫又道:“我不会休妻,也不会纳妾!至于子嗣,放心吧,我们不是已经有现成的孩子了么,肃王家的小世子还要唤我们一声义父义母呢,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儿子死后没有人送终。”
“混账,那能比么?”镇国公几乎被这儿子气死,同时心里也凉了半截。终于明白前阵子肃王府小世子认一个丫环为义母的事会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这儿子的手笔。
温良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敛去眼里的思绪,平淡地说道:“爹,请恕儿子身体不适有伤在身,先回去养伤了。儿子就在这里给您祝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镇国公板着脸,觉得这寿词刺耳极了。
温良带着自家娘子给父亲行了礼后,便带着她出门,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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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后,温良靠着车壁,不小心碰到了额头的伤,顿时嘶叫了一声。
如翠姑娘赶紧双手扶住他的脸,仔细看他的伤,嗔怪道:“爹用茶杯砸你时,你为何不躲开?你在桐城时,可是连太医都能扛起来,我才不信你躲不开一只茶杯!”
温良听得有点囧,“丫头,能不能别提了?为着这个事情,孙太医可恼了我很久。”
如翠姑娘咬了咬唇,跪坐在他面前,凑过去在他太阳穴旁亲了下,声音里满是怜惜,“爹真是太过份了,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还有我不能生养的事是谁告诉爹的?怎么挑在这种时候?不是给人添堵么?”
温良将脸靠在她胸前,双手圈着她的腰肢,目光幽深,“是方太医告诉爹的,不过方太医事前并不知情,他应该也是刚巧知道。方太医是个急性子的人,心里憋不住事,特别是以他和我爹的交情,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爹并不奇怪。会挑选在今天,估计是对方想将这事情闹大吧。”
“只可惜温大人你直接走了,不想给人看热闹是吧?”如翠接口道。
“对!”温良笑眯眯地说,然后仰起脸看着因为跪坐的姿势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姑娘,亲了下她的小巧的下颚道:“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低眸看着他,如翠双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应了一声。
☆、第 52 章
月入乌云,夜风呼啸,世界是一片沉凝的暗色。
模模糊糊地被热醒时,发现罪魁祸首便是搂着自己的人,他身上散发一种得不可思议的热度,伸手一摸,那人灼烫的肌肤让她的神智立时清醒得不得了。
被人搂得死紧,仿佛她成了救命浮木一样,腰都被掐得疼痛。不过却顾不得这些疼痛了,如翠姑娘凑近男人的脖颈间,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暗哑,叫唤着:“温大人,你生病了,快放开我……”
旁边的人睡得极不安稳,感觉被自己抱着取暖的人不安份,越发的收紧了手,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大抵是她挣扎得厉害让他烦了,大手拍了下她的屁股,模糊地说:“……别闹。”
如翠姑娘沉默了下,体谅他现在是病人,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地说道:“温大人,麻烦你放开我,我要去如厕!”
“……”
如翠姑娘纠结着翻身下床,趿上鞋摸索着去将桌上的灯点亮,就着灯光查看床上的男人,橘色的灯火中,绯红色的玉颜透着一种妖艳之感,有别于平时高华优雅风姿,让人不由得心脏悸动。不过如翠姑娘此时显然没有心情欣赏病态的妖男,心中忧心忡忡,赶紧将床帘放下掩住外头的冷空气,跑了出去。
“青衣、青衣,温大人生病了,快让人去叫太医来。”
府里的男主人生病了,整个温府的人都被吵起来。
管家明叔披着衣服匆匆而来,站在内室门口求见,得到允许方小心地走进来,见到坐在床前为床上病人敷冷毛巾的女子,急促地问道:“夫人,少爷怎么样了?”
“高热不退。”如翠姑娘抿着唇说,眉宇间染上些许愁绪。
闻言明叔更焦躁了,“夫人,唤太医来了么?”
如翠看了他一眼,心知管家急糊涂了,耐着心道:“现在皇宫已经下钥了,无法进宫唤太医。我让人去找城里的大夫了。”
一旁清洗着毛巾的青衣看了她一眼,刚才某人也是急糊涂的一员。
床上的男子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皱得死紧,时不时地半睁眼睛,眼眸完全没有焦距。这时如翠姑娘会探过脑袋朝他微笑,柔和地唤他,等他发现床前的人是谁后,会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扯着她的手继续闭上眼睛。
明管家看得莫名有些心酸。
大夫来得很快,去请大夫的侍卫几乎是将老大夫给扛来了。那大夫被折腾得十分难受,原本是想要发怒的,不过还未松口气,又被人一把给推到床前,一个女声急促地说:“大夫您就别拖沓了,快快瞧瞧我家夫君怎么样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没好声气道:“只是个风寒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如翠姑娘却不放心,“大夫,小病若是不仔细也会酿成大病的!就算只是感染风寒对我家夫君来说也很严重的,他可不比那些随随便便的男人女人,生来贵气,一点小伤也是大事啊,难道大夫你不是这样认为么。”毕竟她家温大人可是很娇贵的。“哎,大夫,我们今天还去了你的药堂包扎伤口呢,你那时明明说没什么大碍的,为什么会感染风寒啊?”
被她一连串的问话弄得有点傻的大夫这才瞧清楚床上的病的人容貌,可不是今天那个一出现就让他的药堂差点被年轻姑娘挤破门槛的男人么?男人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可真是遭罪,就算已娶了媳妇仍是祸害一个,害得他的药堂一团乱,那些在路上遇见他们的小姑娘都厚着脸皮挤到药堂来,没有需要也胡乱地买药,只是为了多留一段时间多看这男人一眼。而这男人今日顶着额头的伤上门,那白净如玉的额际上的伤口虽然没有破坏他的美感,但却仍是让小姑娘们愤怒不已,咒骂起那个敢伤他的人,听得大夫当时只能摇头叹气不已。
“小夫人别急,让老杇先瞧瞧。”
大夫只能先安慰急得就要扯他的衣服大声质问的姑娘,然后去为病人看病。
确实只是感染了风寒,再由风寒引起的高热,只要让他退热就好。
“你们注意别让病人温度再上升,给他退热时也要注意不能让他吹到风,免得高热不退。我现在先开副药让人去煎好让病人喝下,再看看情况。”
大夫边说着边开药,如翠姑娘认真地听着注意事项,由于府里没有齐全的药房,只能让侍卫跟着大夫回药堂抓药。
“大夫啊,我很担心我家夫君,您今天就在府里歇下吧,明天我会让人送您回去的。就这么说定了,大夫您快去快回啊。”
“……”
老大夫嘴角抽搐地看着某人自顾自地说完,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扑到床前为床上的病人换敷头的毛巾,自己亲力亲为并不让丫环接手。老大夫无奈,只能木着脸跟着先前扛着自己来的侍卫一起回药堂去抓药。
“真是的,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一个风寒根本不必这般紧张……”老大夫嘀嘀咕咕的。
侍卫听到老大夫的抱怨,赶紧为自己家夫人澄清一下事情,说道:“大夫,我家夫人平时待人挺好的,只是事关大人时就会急了些。这也是我家夫人敬重大人的表现。而且大人真的不能生病,不然……”太后、皇帝、肃王、镇国公都要跟着急了……这些大人物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压死人啊。
大夫吓了一跳,眯着老眼问道:“你们家大人是谁?”先前侍卫过府来请人时,只说他们家大人生病了,也没有说是谁。由于天黑,又被侍卫直接拎进温府,是以大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自然也不知道生病的人的身份,还以为是某个权贵家族里的少爷之类的,而且看那模样这般年轻,心里猜测或许是出仕不久的小官员。
侍卫朝大夫一笑,憨厚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我家大人正是当朝太师温良温大人,也是皇上御用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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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翠姑娘照着大夫的吩咐给温良退温,看他睡得不安稳的神色,心里泛起一种麻麻的疼。
她觉得,温良会感染风寒都是镇国公的错,若不是他今天拿茶杯砸温良,又泼湿了他的衣服,也不会因为没有及时换衣服而着凉。可是镇国公又是自家夫君的亲生父亲,也是她要孝顺的公公,又不能表现出不满及迁怒,不然要被人说不孝了。
可是,她真的觉得温大人现在会睡得如此不安稳,绝对是今日父子俩的吵架。或者也要怪引起他们吵架的自己?可是她再怎么大度,也无法认同公公要让自己夫君休了自己。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穿着一件单薄外袍的玉笙扶着一位老妇人过来,两人皆是焦急地询问情况,青衣代为一一答了。
“好好的,三少爷怎么会生病?”老妇人伤心地抹着眼泪问道。老妇人是镇国公府里的玉嬷嬷,是玉笙的亲生母亲,她原是温良娘亲身边的丫环,后来温良出生时,恰巧生了孩子,便由前镇国公夫人安排做了温良的奶娘,使得温良十分敬重她,将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一般。温良在成亲后,便将玉嬷嬷接到府里来照顾她。
如翠姑娘回答道,“玉嬷嬷,可能是夫君今日受了伤时,又被泼湿了衣服,后来出门时吹了冷风,所以才会生病的。都怪我,没有注意到夫君生病。”声音里也有几分自责。
白天时,他们没有参加镇国公府的席宴就离开了,如翠姑娘当时不放心,便拖着他到一间药堂让大夫看伤,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加上温良也没在意,直到晚上睡觉时都好好的,可谁知睡到半夜会发起了高烧。
温良在镇国公府受伤之事管家是知道的,玉嬷嬷和玉笙却不清楚这事情,此时听到她的叙说,便知道她们家少爷估计又和镇国公吵起来了,而这次镇国公竟然直接动手伤了自己儿子,皆让她们有些吃惊,虽然温良小时候顽劣时,镇国公也动过家法,可是自从温良去了边境后很少有发生了。
玉嬷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呜咽道:“老爷怎么能这样……三少爷是他的孩子啊……呜呜呜……夫人,您错了,您死了三少爷只会更可怜……”说着捂着嘴抽泣起来,似乎是想到了死去的前任镇国公夫人了,心中更是悲伤。
听着玉嬷嬷的哭声在场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如翠姑娘怕她年纪大了哭伤了身子,赶紧安慰。
“为什么三少爷会受伤?三少夫人,您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们?”玉笙红着眼睛,忍不住问道。
玉嬷嬷吓了一跳,厉声道:“玉笙!”
玉笙却不理会,双眼瞪着如翠,失了平时的稳重温婉,愤恨不平,眼里还有浓重的伤感悲痛。
如翠没有注意她,将覆在温良头上已经发热的湿毛巾拿开,漫不经心道:“你在质问我?”
“我没有质问夫人的意思。”玉笙压抑着声音道:“只是……我知道三少爷心里的苦楚,老爷是三少爷的亲生父亲,三少爷心里也是敬重他的,只是一些事情让他们父子无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罢了。您作为三少爷的妻子,您当时应该劝着三少爷,莫让他与老爷倔,这对三少爷没有好处……”
如翠将湿毛巾丢给青衣,抬头看她,平静道:“你连他们为何吵架都不知道,又说什么让我劝着夫君?玉笙,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玉笙脸色僵了僵,瞪着她的眼眶有些眦裂,心中恨道:我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十几年来才会安安份份地呆在镇国公府为三少爷暗中打理他的事情!而不是像你这般作为一个丫环却不守规矩,勾引了我家少爷,继而成为了这府里的女主人!!!我家少爷应该配得上更美好的姑娘,而不是一个出身低劣的女人!!!
“我……”
“玉笙,你怎能和夫人这般说话?!”玉嬷嬷惊怒道。
玉笙的脸色越发的僵硬,半晌,终于垂下眼帘,遮掩住里面的情绪,哑声道:“三少夫人,是奴婢错了。”说着,玉笙跪了下来,低声道:“只是奴婢真的担心三少爷,三少爷这些年来过得太苦了,奴婢……只希望三少爷好好的。老爷到底是三少爷的亲生父亲,再怎么样父子间也无隔夜仇,只希望三少夫人今后多劝劝三少爷。”
如翠没搭理她,认真地为床上的人擦去脸上的冷汗,突然对上一双睁开的桃花眼不由愣了下,却见他朝自己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莫名的心中溢满了欢喜。
他执起她搁放在自己额头的手,放在唇边蹭了下,白晰的脸蛋透着病态的红晕,但眼神很清亮,唇边的笑容一直未散。
如翠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欢喜,冷淡道:“玉笙,我要如何做不需要旁人教!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成。这次看在你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夫君的份上就算了,下次若也如此越距,别怪我不讲情面。”
听到这声警告,明管家识趣地站在一旁没吱声,而玉嬷嬷被吓了一跳,惶惶地说道:“夫人,玉笙只是一时糊涂,以后绝对不会犯了!玉笙,还不谢谢夫人宽容大量?”
玉笙木着脸,咬着唇不说话。
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都退下吧,让夫人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听到这道声音,众人欣喜不已,抬头往床里头看去。这时温良也就着如翠的揣扶起身,墨黑的长发垂散在胸前,苍白病态的脸却妖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
玉笙看着倚坐在床上的男子,这样的病态已不知多少年前看到了,或许是在夫人去逝的那年,他哭厥在灵堂中,醒来后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形销骨立,心中涌起一阵悲苦疼痛,慢慢地低下头。
“我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明管家,玉嬷嬷,你们先去歇息吧,别为我累坏了身体。”声音有些喘,仿佛说这些话十分吃力,然后又道:“玉笙,刚才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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