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那是因为我救了你!”我简直要拍案而起了,“所以你主动给我的折扣的啊!”
他又想了想,才说:“那我最多也意思意思给你点住宿费好了。”
“……”我张大嘴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怎、怎么可以……我、我是女生啊……”
他一副好像完全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的样子,掏了掏耳朵:“是吗?”
“什么叫‘是吗’……”我简直想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抱胸,皱起眉头:“你不会真的这么小气吧,我好歹在小樽照应了你那么久呢……”
我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在我脑门充血,血管快要爆掉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家伙却忽然哈哈一笑,说道:
“傻瓜,跟你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真的要去住你家!”
“……”
“不过我也是真的没订酒店,所以等下请你帮忙送我去一家……就跟我的店一样物美价廉的酒店。”
我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他的眼神中确定——他刚才的确是很我开玩笑的!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他这个玩笑很难笑:
“你这家伙!到底干嘛到这里来旅行啊!”
说到后来,我简直是用吼的。
他先是怔了一下,像是有些尴尬。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没有笑,但眼里却带着一种温暖的笑意:
“因为……”
“?”
“因为你二月没有来看雪灯节,所以我带了照片,想让你看看那时候小樽的样子啊。”
说完,他转过身,从脚下那只大得能装下一具尸体的背包口袋里,拿出一本印刷精美的相册,放到我面前。
相册的封面便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小樽运河,我曾在小说里凭着幻象描绘过河道两岸点满蜡烛灯的场景,而此时此刻,我惊讶地发现,这张照片中的场景竟与我的幻象不谋而合!
我盯着相册的封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在温暖的橘色灯光下,看着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挑眉的时候,样子很英俊。
“你好像还没有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
☆、37.尾声
一年前
我握着手机,站在那里,手指僵硬到发麻。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变得冰冷。地铁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脚步匆匆,就快要过农历新年了,凛冽的空气中,有一种同时带着孤独与狂欢的因子。我把它称之为,麻木。
一个月前,我跟他分手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凡涉及到感情,总是没那么爽快,我的情绪反反复复。尽管是我提的分手,但我发现,更痛苦的那个……也是我。
事实上,我清楚地知道我内心深处那丑陋的小小火苗:所谓分手,其实也是逼他做出选择。可是最后,他并没有选择我。
所以我才会那么痛苦。因为尽管提出分手的人是我,但实际上被抛弃的那一个,也是我……
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们脸上表情各异,我不知道在他们看来我是怎样的,可我知道一定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我又出去喝酒了,一个人。我不敢喝到很晚,怕出事,所以头才刚开始犯晕,我就从酒吧的昏暗与嘈杂中逃了出来。我没有开车,也不想坐出租车,于是我走进地铁站。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哪一站,也不知道我要去哪一站。
这就跟我糟糕的人生一样,走错了一步,就会发现举步维艰。
我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下走去,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手机。整个晚上,我都在挣扎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尽管我的理性告诉我:既然选择结束,就不要再拖泥带水。然而我那颗疼痛到已经麻木了的心却告诉我:我好想他。
可是,可是……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就算你再想他,这一切还是一个错误,一个荒谬的错误,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错的错误……最后,你会发现代价有多重。
事实上,我觉得我已经开始在承担这个错误的代价了。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认为我会被感情左右,我一直觉得只有内心软弱的人才会无法控制自己——而我显然不是。但其实,人往往都太高估自己了,尤其是在感情这件事上面。
一种羞耻感向我袭来,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绝望。
我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我到底为什么要以这样一种卑鄙又卑微的方式,去乞求一份该死的爱情?!
我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我好想把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然而在酒精和寒冷的双重作用下,我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这是一个露天站台,人并不多,一月的寒风吹来,所有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我抬头看着天空,过去的种种不停地在脑子里旋转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狭窄的脸颊,向内凹陷的耳廓,毛毛的鬓角,鼻梁上隐隐突起的骨头……所有的一切,所有跟他有关的一切就快把我逼疯了!
我的眼前变得有些模糊,我知道,酒精终于开始起作用了。我整个人既冷又热,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站在那里,看着夜色之中,列车沿着铁轨驶过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两盏明亮的灯光,没有人注意到我已经泪流满面。
在某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要是他知道我出事了,他会不会难过,他会不会后悔没有选我?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一颗种子,可是随着那灯光的逼近,它就像杰克的豌豆一样,迅速蹿升为直通天际的巨型蔓藤。
所有人仍然望着列车驶来的方向,没有人看到我往前走了几步,脚尖已经抵在了地砖的边缘。
那两束强光离我越来越近,我却由衷地感到温暖,觉得那仿佛像是守护天堂之门的天使对我投射过来的神圣之光。我站在那里,手中紧紧地握着手机,我忽然发现自己有一种义无反顾,一种固执的、无可救药的义无反顾!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心跳忽然之间变得异常缓慢,我有些惊讶,但又不太惊讶。我整个人都有些犯晕,那是一种既浑浊又懒散的感觉,但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死亡……
我又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像一只被摆在茶几边缘的玻璃酒杯一般,随时准备摇晃着掉落下来,我甚至感到自己已经听到了车站工作人员气急败坏的哨子声。
可是忽然,另一种声音盖过了哨子声,那是一种……更尖锐、更疯狂的声音。我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是列车紧急停车时,车轮与轨道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那辆列车,竟然就这样生生地在离我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我仍旧站在那里,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列车,工作人员从我身旁飞奔而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经过我身边时,那错愕的一瞥。
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的车门忽然全都打开,从某一节车厢内,冲出两个男人,他们抬着一个人,对着工作人员大喊大叫。我的脑袋仍旧是混沌一片,在这混乱中,我只看到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一只……无力地垂下的手。
一阵冷风吹过,简直冷到人骨头里。然而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感到害怕。
当那个女人被抬走的时候,我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恍惚间,我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我离死亡,是如此得近……
我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掌心湿湿的。但,很快又干了。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很多年后,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会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两束光芒,会不会……真的是天使向我投射的神圣之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当昨天凌晨两点我敲击键盘打出(全文完)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故事,跟我以往写的东西,不论是人物设定还是叙事的结构和风格都不太一样,我是把它当做一部电影来写,我完全是把我脑海中的一个个画面和片段连接在一起,写出了这样一个故事。在写完之前,我就说过,我会写一个剖析,这部分内容在后面你们会看到的,但是出于一个作者的习惯,我还是想要单独地写一下后记。
我想对我来说,后记主要是记录一些写作过程中的想法和心路历程。《不需要爱的情歌》成形于2011年底到2012年初,我说过,当时我的初衷是,写一个现实的故事,除了美好的感情之外,其实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那些丑陋的东西。就像蒋谣说的,不管你承不承认,那些东西始终都在,你否认也没有用。很多读者常常留言说,现实生活中非难已经很多,就在小说里给一个美好的结局。这些话常常听到,但我只能说,我同意一半。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遇到那些非难——就像不是所有人都会永远幸运一样——所以故事也是同样的,有讲述美好的,也有讲述丑陋的,这个世界就是充满了多样性。美好的故事会让人心生善良,充满勇气和希望;而一个好的丑陋的故事,,会让人自省,让人更加豁然,也更清醒。当然,我希望我写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此外也有读者说我将痛苦的细节描写得很细致,问这是不是我的亲身经历……我不得不大叹一口气,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高的评价!我好像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是一个个人生活与写作分得非常开的人,我写过这么多故事,其实没有一个是关于我自己的。大部分读者认为我写的东西很真实,我想说,这就是我的风格,我是一个善于观察、善于总结的人,所以你们能在我的文字里看到很多细节,细节能使故事变得真实——对于那些自己也在写作的读者朋友,这是我善意的建议。当然,我写的是爱情故事,不是科幻小说,我不可能凭空创造一个世界,所以总的来说,你们会发现,我故事中的大致背景是雷同的,因为这个背景,确实是我生活的真实背景。其实大部分作者都是普通人,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艰难困苦,也没有遇到过把灰姑娘变成公主的白马王子,我们有的,只是一种举一反三的想象力而已。
但是我自己也常常在反省,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自己在写作上越来越顺手,很多细节也是信手拈来,但有时候读起来,那些心理描写和场景的描述似乎又有点太多了。所以你们应该会发现,我一直在尝试新的东西,我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打字的机器——尽管免不了被风格化。这几年我开始给自己的作品归类,“欲望都市”系列是现实的故事(我知道,你们最关心的还是船戏……),“怪客书店”完全由对话组成,节奏很快,“旅行团系列”则是禁欲小清新电影,还有我今年开始尝试写的科幻加悬疑系列的作品。尽管我一直说,写作只是我个人的恶趣味,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有进步,而不是总是在重复制造相同的产品。
最后,我想很高兴地说,在编辑的鼓励和我自己的鞭策下,今年下半年开始,我的写作又上升到另一个阶段了——我基本上已经养成了定时写作的好习惯,相信你们这半年来应该也已经感觉到了。接下来半年的计划我目前为止也已经定好了,过完农历新年后,《怪客书店3》会在二月底三月初开始连载,节奏应该还是会努力按照晋江言情的打榜计划走,所以基本上是会在23个月内完结,并且同时我还会写一个科幻题材的系列短剧的连载,在某本暂时还不能透露的杂志上。然后,我会开始写“旅行团系列”的第三本书,这本书在去年年底已经有了一个雏形,我也不断累积素材,相信到了6月左右,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开始。
感谢你们对我写的故事以及我本人的厚爱,就像我在2013年的总结中写到的,因为有你们才让我的写作生涯变得不孤单。
谢谢!祝新年快乐!
春十三少 写于2014年1月3日
《我想跟你们说说:这首我眼中的情歌》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新版会是一个很特别的故事,但是当时的我,只是觉得我这种全新的设定在结构上有点特别,并没有想太多。而随着我不断地深入创作、不断地去挖掘这个故事,渐渐的,我开始被这个故事带动,被故事里的人物带动,我感到,最后是他们,创造了这首不需要爱的情歌。
在我开始说我的设定之前,我想先简单地为你们理顺思路,我在新版开始连载的一开始就说过,这是一个“俄罗斯套娃”式的故事,其实是由三个故事组成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全文花费了90%的篇幅在描述的,蒋谣、祝嘉译、王智伟、秦锐的故事,但其实,这个故事是“我”——也就是丁苓创造出来的;第二个故事,是“我”与小樽旅店老板的故事,“我”从老板那里听来了一个故事,最终写出了第一个故事;第三个故事,则是现实中的蒋谣与祝嘉译的故事。
至于说我们的主角蒋谣,也有三个:畅销小说《不需要爱的情歌》中的蒋谣,小樽旅店老板口中的蒋谣(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老板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以及,真正的蒋谣。准确地说,真正的蒋谣,直到第十二章才登场,而真正的祝嘉译,只留下了雪夜的惊魂一瞥,以及最后的那封信。
我想说我的读者朋友们还是很聪明的,我记得大约在第九章左右,已经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这个我花费了大量篇幅描述的关于蒋谣与祝嘉译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吧,我不得不说,这就是我想要写这篇解析的原因,我想来跟你们讨论一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再来插一个也许对你们来说有点陌生的话题:心理防卫。这听上去是一个很深奥的心理学名词,但是当你在搜索引擎上检索这个名词之后,你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奥(请允许我暂时充当一下蒋医生的角色)——所谓“心理防卫”,是指自我对本我的压抑,这种压抑是自我的一种全然潜意识的自我防御功能,是人类为了避免精神上的痛苦、紧张焦虑、尴尬、罪恶感等心理,有意无意间使用的各种心理上的调整。
事实上,这本叫做《不需要爱的情歌》的小说,是文中的“我”——也就是丁苓——的心理防卫的结果。丁苓曾经卷入过一段婚外情的旋涡,甚至差一点无法自拔,酿成大祸。故事的一开场,这段婚外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然而我们可以从她的表现中看出来,她还没有走出来,她的心理问题还是很严重。她的焦虑、不自信、拖延症等等,所有这些都说明她没有恢复。但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她的潜意识中,她竭力想要挣脱这种无助的环境。所以她出门旅行,企图以改变环境的方式来改变自己。
在从旅店老板那里听到了一个关于都市男女感情的故事之后,她的灵感一下子被激发了,我想,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因为这个故事与她自身的痛苦经历有一定相似之处,所以她才会重新找到了灵感,重新执笔。可以说,她被这个故事迷住了,日以继夜地创作,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故事成为了她本身心理防卫的一种映射。
首先,我要说的是,丁苓笔下的蒋谣、祝嘉译、王智伟、秦锐等等角色,都是她创造出来的,老板告诉了她一个模糊的故事(关于这一点,没有人知道老板到底说了什么——连作为作者的我本身也不知道!),她有了一个故事的大致背景和人物关系,于是她开始运用自己的创作能力把这些人物填满,在填写的过程中,她下意识地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故事中的人物都是有原型的,这些原型存在于丁苓现实生活的社会关系当中,而且从她对人物的创造与理解来看,我们可以从一个侧面看出她对这个人物的态度。
先来说说“蒋谣”。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了,在第十二章中,丁苓婚外情的对象出现在了电话当中,与此同时,昙花一现的还有那位先生的太太——那位太太的职业恰恰跟丁苓小说中的“蒋谣”一致。所以其实,“蒋谣”就是这位太太。有人问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把故事的主角设定为曾经的“情敌”?很简单,丁苓尽管卷入过婚外情,但是她对于这段感情一直存着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和愧疚感,尤其是对这位太太。所以她选择在书中给这位太太安了一个婚外情的“罪名”,又给了她一段美妙的感情,但事实上,这是一种心理投射,好像只有这样,丁苓才能减少或转移自己的罪恶感和愧疚感——“我”跟“你”的丈夫发生了婚外情,但假如说“你”也有婚外情,那么“我”的心里就会好过一点。这其实是丁苓下意识的一种推卸责任的心理防卫。
然后是“祝嘉译”。我想,很多人在看的时候应该都不禁会在心里想:哪有祝嘉译这样的男人?哈,没错,你们是对的——几乎没有这样的男人(我之所以在这个肯定句之前加了“几乎”两个字,是因为我一直秉持着世事无绝对的原则)。关于祝嘉译,其实丁苓自己在电台节目的采访中已经说出了我想要说的话;他不代表任何人,他代表的,是我们曾经对爱情义无反顾的纯真勇气,也是我们对爱情最原始的向往。他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他高大帅气,他年轻有力,他爱意满满,随时都充满热情与活力,他把你宠上了天,会耍小脾气,也会死缠烂打地求饶,最重要的是,他会嫉妒,他嫉妒每一个在你身边的男人,他把他们都当做敌人——因为你是他眼里的唯一。可是,这样的男人基本上只存在于幻想当中,所以,清醒点吧。不过我个人觉得,其实祝嘉译身上也有一部分丁苓自己的影子——因为他们都曾经处于相同的位置,扮演过相同的角色。所以祝嘉译身上的那些卑微,说不定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丁苓内心最真实的反映。通过这个人物,她将自己的对现实生活中的强者(也就是那位搞婚外情的男编辑)的不满情绪,转移到了小说中的弱者(也就是“祝嘉译”)身上,这是她本身情绪的一种发泄。不过,祝嘉译身上,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点点影子而已。
接下来说说秦锐,事实上,对于主角的蒋谣和祝嘉译,在文中我们已经有了太多的分析和解剖,对于秦锐,着墨不多,但我有很多话要说。我想先说一说小说中的“秦锐”。我个人一直觉得,秦锐和王智伟都是相对来说比较现实的人物,尤其是秦锐。他是属于那种目标很明确,而且会为了目标全力以赴的人。在感情上,像他这样的人不太会花太多时间和精力,我想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吧。我个人认为,男人一生之中追求的更多的是一种成就感,如果工作能够带给他成就感,这样的男人多半不会在感情世界中翻江倒海。秦锐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也许有些读者朋友(可能尤其是年纪比较小的)会觉得小说中的他很酷,他这么有成就,却多年来默默地爱着蒋谣……但其实,我对这个人物的理解是,他可能是真的喜欢蒋谣的。他的性格比较沉稳,这么多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工作占了他生活的很大一部分,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结识女性朋友。蒋谣聪明、漂亮,又跟他相交多年,彼此很了解,他会喜欢她很正常。在小说中,他是一个比较直白的人物,尽管会玩点阴谋,但是只是在工作上。我本来想把他写成最后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而把牺牲了蒋谣,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那样好像,整个故事就有点太热闹了,我希望侧重点还是放在感情本身。但是我对这个人物的设定就是如此:他不是一个坏人,但是他也不会像祝嘉译那样去爱一个女人,甚至于,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有可能放弃他爱的女人。这是一个优秀却又有点自私的男人,是我们平时常常会见到的男人,只不过我们大多数时候只看到了他的优秀,不会看到他的自私。至于说“秦锐”的原型,稍微猜一下的话就会知道——是那位跟丁苓婚外情的男编辑。
这在心理学中被称为“反作用形成”,因为真实意识表现出来不符合社会道德规范或引起内心焦虑,故朝相反的途径释放。也就是说,丁苓明白她的这段婚外恋情是一种不道德、不正当的行为,她的内心也受着煎熬,她对这段感情的焦虑表现在她写的小说里,就成为了一种完全相反的情形:秦锐爱蒋谣,却得不到她。蒋谣说“你从来不是我要的那种人”,暗示着秦锐在这个故事中,是一个最彻底的失败者。而现实中“秦锐”的原型,那位编辑先生,对丁苓来说却恰恰是一个感情上的强者,有着她无法企及的优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丁苓是通过这种“纠枉过正”,来宣泄自己内心还残留着的负面情绪。
再来,是“王智伟”。应该说王智伟是小说中性格最模糊,最神秘的一个人。他从故事的一开始,是以一个“恶人”的形象出现,但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他慢慢变得柔软,慢慢变得叫人不再那么恨。当他听说蒋谣决定离婚的时候,他要把房子留给她,还打算瞒着她一个人承受绝症的病痛。看到这种剧情,心肠再硬的人,恐怕也无法说出任何绝情苛责的话了。而且最后,他的结局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结局——至少,有人陪在他身边,直至他死去,甚至还“多活了半年”。这样一个本该受唾弃的角色最后却有一个这么好的结局——这种角色不留给作者自己的话,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说,“王智伟”就是丁苓自己。她悄悄地躲在这个面目模糊的角色后面,悄悄地赎着罪。死亡,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赎罪方式,这一点,从最后“尾声”的那一段,也能看得出来。她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被原谅,被宽恕,她希望不要有人恨她。但同时,她在选择死亡的时候,也带着一种丑陋的报复心理——这一点,尾声中也有描述——而呈现在小说中的话,就是蒋谣在王智伟死后还会梦到他,家里的桌上还是放着他的相框,从这些细节就可以知道,丁苓本人是多么渴望被曾经爱过的人记住。这恐怕是,女人感性又软弱的心理在作祟吧。
除了这四个核心人物之外,小说中还有很多其他人物,我不想说太多,只是罗列一下,点到即止,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再去仔细看看:
1.小说中小樽餐馆的老板娘=现实中旅店老板的姑妈+穿紫色和服的客人。丁苓应该是听老板说过关于他从姑妈那里继承了旅店的事,也许是在某个喝了酒有些微醺的晚上,所以她自己也不太记得了。而同时,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老板跟她说的那些来店里的客人的故事,所以在小说中,她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2.素珍=旅店老板。不用说,他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所在,不造作、不扭捏,性格直白。
3.蒋柏烈=天使。蒋医生不是“人”,或者说,这个角色跟“祝嘉译”一样,在现实中没有一个具体的原型,但是却代表着某种含义。丁苓在“尾声”中认为地铁的那两道强光是天使照射在她身上的,那是一种超越自然的强大的力量,是拯救了她生命的力量。蒋医生也是如此,他在蒋谣彷徨、无助的时候,每每都能给她最温暖的鼓励和勇气,对蒋谣来说,蒋医生就是“天使”。
此外还有一些细节,并不是我写到后面就忘了前面(虽然这种事确实常常发生,但我大多数时候都还是勤勤恳恳地翻出之前的章节,仔细地阅读,以期不会出什么岔子),而是特地如此设定的。比如说,小说中的“蒋谣”与“祝嘉译”三年后在便利店重遇,当时“祝嘉译”身旁有一个女人,按照小说中的氛围和肢体语言,那应该是一个419的对象之类的。但是现实中,祝嘉译在留给蒋谣的信中,也提到了那次便利店的相遇,说站在旁边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他将她描述成开朗大方的好女孩。这其实就是一种提醒——提醒你们,小说与现实的区别。
关于细节,其实还有很多,我说过,这个故事是我花了一定的心思去设计的,我在文中做了大量铺垫,而且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其实是有其作用和寓意的。我就不一一说了(而且说真的,我也记不了那么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慢慢发掘。
另外你们可能会提出疑问的就是,祝嘉译不是留下信后就去波士顿打算跟未婚妻结婚了吗,为什么最后又出现在小樽的旅店里当一个沉默寡言、从不露面的厨师呢?是实话,我本来是想好一个桥段的,打算在丁苓跟老板的对话中一笔带过,可是后来我又觉得,还是把这当做一种留白吧,让你们自己去想象。因为有时候现实,远比小说更匪夷所思。
说了这么多,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有点头晕,如果真的晕的话,我只能说:那么喝口水,休息一下,继续听我说。这是一个虚拟与现实交错进行的故事,这三个故事有重合的地方,也有冲突的地方,在这种互相之间的交错与冲突之中,要怎么分辨真假?
“我”写的小说中的“蒋谣”与“祝嘉译”,并不一定完全都是虚构的,也有真实的东西在里面,只是那些真实的东西隐藏得很深,深到侵入了骨髓,简直已经难辨真假。
又或者其实,真与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人的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那么,我们再回到一开始的那个“俄罗斯套娃”中来。“我”笔下的这本叫做《不需要爱的情歌》的小说,说的是一个经过过程中有甜蜜有痛苦,但最后仍旧是充满了希望与勇气的故事。这本小说想要表达的东西,早就通过主人公“蒋谣”的内心独白表达出来了:即使受到伤害,也不要扭曲灵魂,不要害怕爱和被爱,否则的话,你很有可能会从一个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就像受虐的孩子转身去虐待别人一样,你会变成你原本最不希望变成的那种人。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与伤害,而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与勇气。即使犯了错,任何时候醒悟过来,都为时不晚。
而事实上呢?真正的蒋谣与祝嘉译又是怎样呢?事实远比小说残酷,可是事实也更发人深省——的确,犯了错,任何时候醒悟过来,都不晚,但是你也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够弥补!有些错误,你一旦犯了,就无法回头了。好比夫妻之间,任何一方出轨,这都是一道裂痕,很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原本幸福的婚姻很可能就此结束;又好比朋友之间,即使一次很小的背叛,也会失去彼此的信任,挽不回友情;又或者父母与子女之间,有时早就在不经意之间对对方造成了伤害,你以为没关系,但可能就像一根鱼刺,拔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我们生来是自由的,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是自由的,这些没有错。但自由不代表随心所欲,不代表你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地伤害别人。也许大家看完之后都很同情蒋谣——我是说,现实中的蒋谣——但我一直非常赞同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也许很多时候我们觉得感情是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东西,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我却不能完全同意。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一定是那个人有某一种吸引人的特质,一旦这种特质消失,我不认为爱还会存在。所以,“爱”这样东西,是有因果、有道理的。你的所作所为,会导致别人对你的看法与感受,也会改变别人对你的感情。所以当我们觉得别人对我们不好的时候,当我们觉得被亏待的时候,当我们觉得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时候,这其中固然是一定运气的因素在里面,但是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自己到底做过点什么?
此外我在这个故事的连载中意识到的一个问题:同样作为第三者,祝嘉译完全没有人骂,还有好多人为他着迷的样子(你们不要不承认!),可是丁苓呢,恐怕要不是我始终是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在陈述这个故事的话,早就有人跳出来大骂她了吧……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在抱怨社会中男女不平等时,也要先想一想,作为一个女性,我们究竟先把自己给摆在一个什么位置?强者固然有强者的姿态,但弱者也要有弱者的姿态啊。
现在你们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在很早之前就说,这个故事的主角并不是蒋谣和祝嘉译了吧。事实上,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我”,丁苓才对。也许又有人会忿忿不平:这个曾经当过第三者的女孩,这个曾经插足过别人婚姻的女孩,凭什么最后还得到了旅店老板的青睐呢?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拿出我手中的第三个俄罗斯套娃:如果说,小说讲的是一个赎罪的故事,现实讲的是一个残酷到无法弥补的故事,那么有关于“我”,丁苓的故事,又回到了自我救赎的道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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