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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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这次谢谢你,还有律师,”他顿了顿,“当然还有秦锐……”

蒋谣垂下眼睛,说:“不用,应该的。”

lawrence看着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还好吧……怎么脸色有点发白,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她抬起头,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15.五(下)

“蒋小姐?蒋小姐?”

蒋谣倏地回过神来,发现一张戴着黑框眼镜的圆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地吓了一跳。直到她的背脊碰到背后硬邦邦的木凳椅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此刻正在法庭外的走廊里。

“蒋小姐,”书记员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不好意思,郑法官中午吃过饭后就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了,所以今天的庭开不了。”

蒋谣错愕地张了张嘴,她做这一行十年了,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他……他还好吧?”

因为平时来来去去也就是这几个主审法官,所以大家都已经很熟了。

小姑娘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还好,只是上吐下泻而已。”

“……‘只是’?”好吧,她摸了摸鼻子,看来今天只能打道回府了。

刚从法院出来,蒋谣就接到书记员的电话,说是案子明天一早开庭,换庭长来做审判长。她挂上电话,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忽然不太想回公司。

她在法院门口站了很久,决定开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电台里又开始放joss stone的歌,这把稍显老沉的嗓音其实更适合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回家,可能只是……她又开始想念那个放满热水的大浴缸了。

回到家,再一次让蒋谣诧异的是,王智伟竟然也在。

这一天之内到底要出现多少“惊喜”才算完?!

“你怎么回来了?”王智伟看到她,也有点惊讶。

“嗯,”她含糊地敷衍过去,“想早点回来洗澡睡觉。”

王智伟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才三点半:“……现在吗?”

她叹了口气,除了苦笑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答案。

不过好在王智伟从来不是一个穷追不舍的人,更何况现在的他们……关系很微妙。两个即将分手,却还住在一起的人,而且就像她早上对秦锐说的,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伤害和怨恨,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对于她和眼前这个男人来说,接下来要怎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没去上班。”她巧妙地把矛头转了个方向。

“嗯,我上午去办公室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了,反正本来我是打算今天才回来的,”他说,“而且……我也想趁这个周末,早点开始理东西。”

她吃了一惊,理东西?

但她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王智伟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这微笑像是没有任何意味:“既然决定了,很多事都要开始着手做起来。”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有些消瘦的手,不禁想:啊,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行动派。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其实他们之间只是达成了一个共识而已,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像是财产怎么分割,父母那边要如何交代……想到这些,她就开始头疼。可是就像他说的,既然决定了,这些事就要开始着手做。

她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房子——”

“房子留给你,”他竟像是早就想好似地说,“我会搬出去的。等办完手续我们再去一次交易中心,把我的名字去掉。”

“……”她讶然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地说,“不用,我觉得一人一半比较公平。”

“不,”他似乎出人意料地坚持,“我想留给你。”

她看着他,发现他最近似乎瘦了一点,也许是这一点变化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但看着那双眼睛,她又觉得,他还是那个王智伟。

“财务方面,我们本来就是分开的,”他继续道,“这一部分——”

“——就维持原状吧。”她说。

这也是她早就想好的。她没想过问他要一分钱,一直以来她都可以养活自己。

“那……”他双手插袋,垂着眼睛,站在那里,“我们之间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她默认了。

“接下来,就是父母那里……”他有些悻悻地说。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蒋谣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忽然被一种悲怆的气氛包围了。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王智伟问。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用了……我自己会应付的。但我想他们可能接受不了,会去找你。”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他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

“?”

“最近行里正好有一个去国外派驻的职位,行长问过我是不是愿意去,我今天上午答应他了。”

“啊……”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想差不多,等我们把手续都办完了,我就可以走了。”

她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们真的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王智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说:“那么你呢,有什么打算?”

她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连话也说不出来。

王智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sorry,我没有要……打探的意思。”

蒋谣点了点头,也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似乎很尴尬,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搓了搓,然后就一副想要快点结束这段对话的样子。

“我可能会……勇敢一点,”她鼓起勇气说,“我好像已经骗了自己很久。”

王智伟看着她,抿了抿嘴:“也许不止是你,我也是。”

“你知道吗,”她忽然很想把心底的话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我这两天想了很多,人就是这样,越到后来,越害怕改变。可是回头一看,才发现其实早就变了。”

他沉默着,叹了口气,最后以一种宿命似的口吻对她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

“是我毁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原来的一切。”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当时没有……如果我肯回头的话,我们现在也许不是这样。”

蒋谣站在那里,觉得手脚有些发凉。事实上,客厅里的中央空调早就打开了,墙上的液晶屏幕显示现在室内温度是23度。

“如果放在两、三年前,”她说,“我听到你说这番话,会觉得高兴……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王智伟皱了一下眉头,神色黯然。

“不错,一开始是你,”她看着他,像是在法庭上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后来是我……”

“……”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双眼像是没有焦距。

“如果你肯回头的话,也许我们现在不会是这样,”她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但是如果后来我没有放弃、没有自欺欺人的话,我们现在可能也不会是这样……”

“……”

“我这么说不是安慰你,也不是说,你不应该自责,”她看着他下巴上的线条,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已经有点记不起他的轮廓来,“我只是想说……的确是你毁了一切,在这一点上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你。”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动了动,指尖是苍白的。

“但既然事情发生了……我在想,我、我们,其实原本也可以选择其他的路,我应该更勇敢一点……”说到这里,她脑中忽然浮现起祝嘉译那张带着笑的脸庞,不禁有些哽咽,“如果我能够……”

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说完她想说的句子:“可能当中会少一点痛苦,少一点伤害……可能一切,真的会跟现在不一样。”

“……”

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整间房子里都鸦雀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在这里似的。不过仔细想想,在过去的两三年里,他们即使仍然生活在一起,这间房子,也毫无生气,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死一般的沉寂。

“幸好,”王智伟的声音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复杂到,自相矛盾,“我们还是决定改变了。我想……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看着他,一瞬间,她觉得他很陌生,好像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以后会好的,蒋谣,”他说,“以后的生活会好的。”

“……”

结束了那段冗长却又诚恳的对话之后,蒋谣果真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澡,她才想起来答应过要给祝嘉译电话,她不想再失信于他,便带着案卷假装要工作,躲进书房里去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起来。

“你忙完了吗?”他的第一句话,永远不会是问候语。

“嗯……”蒋谣坐在转椅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有些意兴阑珊,不想跟他多解释。

她随手打开桌子的抽屉,她已经好久没进书房来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洗澡睡觉换衣服的地方,想通了这一点后,她对于自己为什么还会有眷恋这件事,也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其中一格抽屉一打开,就看到几个被放倒的相框,她下意识地拿出来,放在桌上,发现竟然是以前她跟王智伟的合照。那时候他们看上去好年轻,好……幸福。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明亮,那种笑、那种发自心底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

“哦……”电话那头的祝嘉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倦,所以又没有说。

“祝嘉译……”她忽然喊他的名字,手指却摩挲着照片中的自己。

“嗯?”

“我是不是很混蛋?”

“……”他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只是……”她忽然有点哽咽,“想到了一些事情……”

电话那头的祝嘉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有时候你是很自私、很自以为是,也很懦弱……”

“……”

“但你不是混蛋,”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迟疑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一直以来都想说的那句话,“……我爱你。”

蒋谣靠在椅背上,一时间,她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一切是这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生活不会停滞,因为所有人都活着;时间也不会停止,因为地球还没有被毁灭……

一切都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而且,就算是艰难,总要面对,也总有办法对付过去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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