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哦,”她终于想起来,“我去买邮票了。”
“干什么?”
“集邮啊,”她翻白眼,“不然呢?”
祝嘉译看着她,像是很怀疑。
“我的脸看上去不像集邮的吗?”她故作镇定地说。
他挑眉:“你说哪方面的邮?”
“……”
“那邮票呢?”他又想到什么似地问。
“邮票……”她怔了一下,立刻说,“没买到。”
他的眼神愈加充满了怀疑。
“我本来是想买跟《情书》有关的邮票,可是没有。”她说。
“情书?”
她翻了个白眼:“一部电影,不过我想你大概没看过。因为这部电影既不是你那个年代的,也不是男生会看的。”
她这么说,他反倒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讲什么的?”
蒋谣叹了口气,有点欲哭无泪:“你为什么精神可以这么好……”
“快说。”他又掐了她一把,催促道。
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是讲……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有一个叫做渡边博子的女人一直没办法忘记几年前死掉了的男朋友,她偶然得到了这个男人少年时期住过的地址,据说这个地方已经被拆掉建了大桥还是什么的,她太思念他了,所以就往那个地址寄了一封信——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封情书。”
“她想干什么?”祝嘉译有点不解,“你不是说她的男朋友已经死掉了吗?”
蒋谣又想大叹气,但还是忍住了。她转过身来看着他,认真又好笑地说:“你真是不了解女人。”
“?”他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女人是很感性的,换句话说,女人大多数时候是被感情左右着,”她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孔说,“当她爱着、思念着某个人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被忽略,她想要的只是一种……”
说到这里,蒋谣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思索着该怎么说。
“感觉?”祝嘉译替她说了出来。
“对!”她笑起来,“女人要的就是感觉!可以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可是如果你让她感觉到爱,她会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
但祝嘉译却直摇头,一副很坚决地否定的样子:“不可能。”
“?”
“因为你就不是这样的。”
“……”她语塞。
“有时候我觉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硬得要死。”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是一脸认真。
蒋谣看着祝嘉译的眼睛,床头那两盏昏暗的灯光实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忧郁,让她不禁想要紧紧地拥抱他,同时也让她有一种即将要陷入某种漩涡的危机感。
“……我说的是大部分女人,”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漩涡,她轻咳了一下,说道,“我不属于这个范围内。”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睛就像是暗夜里的宝石。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的眼睛,于是她伸出手指,去戳他裸*露的胸膛:“刚才说到哪儿了?总之,渡边博子寄了一封信给远在天堂的藤井树——就是她那个死掉的男朋友——她本来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小游戏罢了,她只是想要抒发一下自己心底的思念。但是没想到的是,过了不久,她收到了一封回信,信上的署名,也是‘藤井树’。”
祝嘉译像是真的认真在听她讲故事,所以一把捉住她在他胸膛上画圈的手,好让自己不要分心。
“原来渡边博子把地址搞错了,她把信寄到了另外一个藤井树那里,”她继续说,“那个藤井树是个女生,两人一来一往通了好几次信,那女生才想起来自己跟男藤井树是中学同学,而且因为在同一个班级,曾经闹出不少笑话。渡边博子请女藤井树给她讲讲关于少年时期的男藤井树的事情,于是女藤井树陷入了种种回忆之中……”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着他。不是因为说不下去了,而是……在她看来,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就该停下了。可她又忍不住问:“你猜后来怎么了?”
祝嘉译想也没想,就说:“女藤井树发现男藤井树喜欢她对吗?”
蒋谣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像是有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一开始就说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暗恋这种事是只有学生——尤其是中学生才会做的吧。所以我猜男藤井树喜欢女藤井树。”
“可是为什么不是女生暗恋男生呢?”她又问。
祝嘉译摇头:“不会。”
“为什么?”她觉得奇怪。
“因为我觉得这个女藤井树就跟你一样没心没肺。”他竟答得很理所当然。
蒋谣怔了一下,然后真正地哭笑不得。
“她一开始都没想起那个男生,说明她不喜欢他。女人至少会记得自己喜欢过的人吧。”
“好吧,”她苦笑,“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所以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喽?”他说,“因为男主角一开始就死了。”
“嗯……”她抬了抬眉毛,“也不能这么说吧……至少最后,渡边博子慢慢从思念和回忆当中走了出来。”
他忽然看着她,定定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她摸了摸他的脸。
他的眼神有点闪烁、有点落寞,然而,他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蒋谣被他这副表情激起了好奇心,不过,与其说是好奇心,倒不是说,是一种不安。她对于自己如此在意他的眼神这一点,也感到有点惊讶,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非常想!
“祝嘉译!”她喊他的名字。
他还是垂着眼睛,直到她翻身扑倒他,将他的脸按在昏暗的灯光下,命令道:“快说,不然我生气了!”
他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睫毛看得人心底发痒:
“我……我只是在想……”
“?”
“到底怎么才能够让人念念不忘……”
“……”蒋谣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抬起眼睛看着她,认真地说:“这个叫藤井树的男人死掉了对吗,而且死了好几年了,但是渡边博子还是没办法忘记他……你也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
“你不肯离婚,不肯离开‘他’,不是因为你还爱‘他’,是因为你忘不了以前的‘他’。其实你跟渡边博子差不多……”
蒋谣看着祝嘉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挫败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她起初没有明白,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怜悯——是对她的怜悯。
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原本将他压在身下的力气已经渐渐消失,连架着他脖子的手也开始发软。因为她忽然发现——他说得对,也许他真的说得对!
她自己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然而每想一次,就觉得头疼一分,于是最后她决定逃避。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比她小了五岁的大男孩,在这件事情上,竟比她更透彻……
她颓然坐起身看着他,昏暗的灯光让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她想,也许他也看不清她的……
“你生气了?”祝嘉译也坐起身来,伸手来握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其实她没有生他的气,一点也不,她没有理由生他的气,她气的其实是她自己。
“我去洗澡。”说完,她趁他还怔在那里,便起身走进了浴室。
她锁上门,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滚烫的热水如激流般涌出来,蒸汽很快就将窄小的浴室包围起来。洗手台后面那块占据了整面墙的镜子中央有一块很小的地方被设计成不会因为蒸汽而起雾,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苦笑。
难怪祝嘉译会露出怜悯的眼神,因为她真的很可怜,可怜到连面对现实的勇气也拿不出来。
车子仍旧沿着海岸线飞驰,车上也仍旧放着那首法文歌,低沉而醇厚的男中音唱得人脑海中浮现出蔚蓝海岸的景象。
可是车厢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闷。祝嘉译沉默地开着车,蒋谣则沉默地把头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连绵了两天的冬日细雨已经结束,如今天气晴朗,连接着深蓝色海岸线的,是无云的湛蓝天空。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刺眼的波光。沿海公路很快就结束了,车子驶入隧道,经过了一分钟的黑暗之后,他们进入了山路。
“饿吗?”一首歌结束,祝嘉译问。
“不饿。”蒋谣拨了拨肩上的头发,一手靠在车框上,支着头。
他们是十点半从小樽的酒店出发的。昨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以后,她就直接睡了。他像是还想跟她说什么,但她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便背过身去,假装困了。祝嘉译叹了口气,不过很快的,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却几乎一夜都没睡着过。
脸颊上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皮肤上痒痒的,蒋谣回过神来,发现祝嘉译正用蜷曲的食指摩挲着她的脸。
“别生气了好吗,”他软言软语地说,像是在恳求,“好不容易出来玩……”
她心底有一根弦被拨了一下,轻柔地,缓慢地,却激起了剧烈的震荡。
“我没有……”她假装面无表情地说。她不是要给他脸色看,而是,如果她不这样的话,她怕自己要开始落泪了。
祝嘉译伸出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右手,他还在开车,所以没有看她,可是他那张严肃的侧脸让人觉得有点可怕。
她有点想把手抽回来,因为她真的想要落泪了。然而他张开手指跟她的交握在一起,紧紧地,不给她任何一点逃跑的余地。
蒋谣只好别过头去,看着窗外,逼自己想些开心的事,好转移注意力。
然后她忽然发现,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阳光下他大笑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细细的线,像月牙一样弯。
离洞爷湖还有二十几公里的时候,忽然开始堵车了,而且是堵在一条隧道里。隧道并不长,甚至可以看到出口的光亮,可是他们被堵在隧道的中央,昏暗之中,前面和后面都是一片黄色的双跳灯和刹车的红光。
蒋谣有点心急,祝嘉译却拉上了手刹,转过头来看着她。他一言不发,只是那样看着她。
蒋谣叹了口气,说:“我真的没生你的气。”
“那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笑过?”
“……”她有点想翻白眼,“我干嘛要一直笑?”
他又沉默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昏暗中,她试图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便伸出手来,轻轻握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到光亮的地方。
他的脸上,是倔强和……彷徨。
“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他忽然很轻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恰恰相反,很开心。可是就是因为开心,有时候才更让她害怕。
她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但他还是倔强地看着她,好像现在生气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蒋谣苦笑,这就是跟一个年纪比她小很多的男人在一起的坏处——有时候他不会懂她在想什么。
她忽然没了那种哄他的兴致——或者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她靠在椅背上,想起他昨晚说的那番话,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他也不再说话,两人就那样在昏暗中沉默地坐着,像是各自想着心事。
隧道前面的车辆仍是一动不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蒋谣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心悸向她袭来,她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祝嘉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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