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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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王孙使了个眼色,伪装成侍从的聂派人双手递上火漆军令,金帛纸写着太子亲笔字迹,言称特使卓氏并行监督连城军事,底下盖上太子徽印。

王衍钦细心看了看,没发现破绽,遂将腰低得更深,朝卓王孙做满了揖:“劳累殿下牵挂,劳累特使大人舟车辛苦,请恕臣罪。”

卓王孙暗自惊心,才知道谢开言准备得完备,甚至能模仿出太子的字迹,更加坚信了谢开言先前的言辞——连城镇势在必得。

他控制住面色,责令王衍钦带出大批军队追击逃兵。

连城镇的确走失了两万人数的兵力。因为在这两晚,原野附近沙丘和树林里,不断传来华西俗语、北疆方言,还有各地噪杂的语言,唱着一些思乡曲儿,引得原野上驻扎的散部军力涣散了心思,趁着守兵巡视过去,他们便一拨拨跑向了暗处。

王衍钦见主力军队不受影响,并未将这两万人很放在心上,只派出一彪人马去追赶,就地以军法处置追上的逃兵。可是今日特使也来到连城,要求他严肃处置此事,那他便不能掉以轻心了。

在特使到来的这晚,当远远近近的思乡曲再唱起时,王衍钦带出本部所有兵力,去追赶四面八方的暗影人。两个时辰之后,当他从流沙原里好不容易折回身时,才发现连城镇已经易主,城头挂上了北理金龙旗。

☆、明白

边境战场烽烟继续推进,除去连城镇按兵不动,又未派遣流星马送回军令外,中路及南路战线各攻下一座城池。暮时,消息回转到井关镇军衙,左迁拿起标注小旗,插在北理全景地图模型上。

至此,华朝已攻克下北理十一镇,占据了足足一个州的地界,其锋利势头直指抵在了东海岸线上的央、青两州。

入夜,坐镇军衙的叶沉渊吩咐加派哨兵查探连城镇军情,刚签下火漆令,负责镇守风铃小楼的长官就急步走入,禀告了小楼内空无一人的异情。

叶沉渊将信件封签,问道:“不见了太子妃多久?”

兵士额上有汗渗出:“前后共计两个时辰。”

叶沉渊闻言手一顿,再将信件放在桌案一角,对左迁说道:“去。”

左迁得令,拿起火漆令转身快步走出。

其余将领一一得到军令离开军衙,只剩下那名长官还跪在了地上。

长官不敢抬头看叶沉渊的脸色,薄汗不断渗落。他等了又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属下该死,请殿下治罪。”突然一阵袖口的冷风掠过他身边,刮得他颜面生寒。听到脚步声由浅入深去得远了,他仍然不敢动,跪足了一夜。

冷月斜照,小楼沉寂独立。

叶沉渊站在一万守兵之外,环顾四周动静,一切景色如故,也不见有任何异处。他唤退守兵,空出中间披散冷淡月光的小楼,起步朝顶楼走时,只觉脚下有千斤重。

风不动,铃未舞,月无声,人罔顾。

他抬起手,将扣在指间的石子重重激射出去,撞进了机关线的机括里,震得弦响大作。嗡嗡弦震走完一圈,回旋到他的身边,落下所有余音,终于让他相信,飞檐斗拱处再也没有藏着任何人影,会跳下来惹得他心头一紧。

他终于明白,那天谢开言跳下躲藏的身子,手持鸽子向他跑来,该是多么欢喜的事情。

叶沉渊坐在谢开言常坐的榻上,放眼看着窗外。天外只有一轮孤月,无言注视苍茫大地。院里的桂花依然飘香,檐下垂掉的纱囊又风干了,正无精打采地转着圈。

他抬眼看看编入了秋花的纱囊,才能确信,谢开言的确来过这里,陪他近一月。

其余所有她曾经逗留过的地方,物品陈列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尘垢,让他不经意回头一看,还以为是原本应有的样子。

玉佩环饰盛在锦盒里,散发一片柔和光泽。结缡环佩垂罗缨,静静躺在首列,灼伤了他的眼睛。空瓷缸仍然站在山石盆栽旁,仿似从第一天起,它就那样镇定地等待着,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还有一些细小的物什,都失去了它的主人。

他以为,倾尽一切心思将她留在这里,给她优渥的生活、足够尊崇的地位,便能挽留住她。

但是他怎能忘了,当他说出不会再去寻她回来时,她听进去了,却没有应答。

似乎在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过他太执着于心头之物的答案:不用追。

谢开言喜欢拈起石子下五兽棋,孜孜不倦玩上一个昼夜,通常作陪的便是叶沉渊。在汴陵太子府里,她闯进他的寝宫,缠着他与她对弈。眼看着她所喜欢的石龙子、鸽子、兔子、松鼠、雁子沿着地图坑道跑进他这方阵营里,他有意提醒道:“不来追么?”

她盘腿坐着,拥着所有被毯,在雪人胎身里摇了摇头:“不用追。”

他想剥开她的茧被,她却一直朝床里退。极淡的灯影渗入重重帘幕,落在她的眉眼上,让他看得很清楚,她的意态是坚决的。

“为什么?”

她答道:“留之无用,任它自由。”

他必然会问:“你是清醒的?”

她却拥被滚向一旁:“我若清醒,你会放过我么?”

“不放。”

她蜷在茧被里回道:“这便是我与你不同的地方。”

即使是还喜爱的东西,只要溜过她的手边,她便不会去寻回来。

在这晚过后,叶沉渊看见随处游荡的谢开言,总会停一停,等她走过来,随心逗她说上两句话。她呆站在水榭那边,迟迟不肯靠近过来。

左迁带队经过水榭巡查全府,她看了看银衣卫的箭囊,转身站在了柱后。

叶沉渊走上前问:“你还记得这些人?”

天阶山底、石头客栈前,都曾出现过这批银衣箭卫的暗杀身影。

她不愿说话。

很长一段时日里,无论他怎么问,她都不愿回答。

他哄着她留宿在寝宫里,看她茫然四顾的眼神时,才能低□段说出心里话。“我听从修谬的主张,派出两拨人追杀你,是我的过错。先前做错的那些事,我一一补偿过来。即便你寒了心,我也要将你的心捂热了,再也不会怨恨我狠毒。”

她坐拥被褥,额角发烫,滑落汗水。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脸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听得明白么?”

她定住眼眸与他对视一刻,有光彩陨落瞳海深处,刹那间归于了寂静。他猜测她的神智必定有一半是清醒的,让她很早以前就看出了他的毒辣,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他抵住她的额头,心底翻腾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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