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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阜远舟点头,脸色微阴。

苏日暮的表情也是难得的阴沉,忍不住问:“你确定没弄错?”靥穿愁的制造者早已经不知是什么人了,这种机关歹毒非常,制作精密艰难,堪称鬼斧神工,即使有完完整整的图纸也没有什么人能做得来,能做的人也不能保证绝地一次成功,而且靥穿愁流传几百年下来,早就失传已久,如果不是苏家典藏库里有这么一本发了霉无人问津的古书里记载了,他恐怕都不会知道这世间居然有这么一个像是鬼神之作的机关。

“你小时候不是演示过给我看吗?”阜远舟道,把齐然和庄老夫人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苏日暮听得一口冷气就是伴着耳边风声倒吸而出。

靥穿愁在运作的时候,耳力较好的人——尤其是习武之人——都是听不见的,反倒是一些文弱妇孺能听见类似铲子插进土里的声音,苏日暮研究了很久,至今不知这是什么原理。

“除了你这世上还有人会做靥穿愁?”阜远舟问。

苏日暮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我想不出来……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不定真的有人知道它怎么做。”

倒不是他自夸,只是靥穿愁的制作原理简直不能按常理来判断,会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他自己也都不算完全熟知。

阜远舟沉了沉眸色,道:“总之你去看看,是假的最好,不然的话……”

苏日暮自然明白他的话中含义。

这种害人之物,绝对不能留!

……

再看庄若虚这边。

他虽然对阜远舟的吩咐感到一头雾水,不过他也知道阜远舟这般说话时就代表事情有点严重了,赶紧叫了人整理资料往宫里送,然后出发去找连晋。

正被纸稿“拼图”弄得焦头烂额的连晋一听,如蒙大赦,立刻屁颠屁颠地拖上宫清点了一百精兵跟着庄若虚走了。

不过连晋很快就开心不起来了。

有人听到怪声的报告被士兵们源源不断地送了上来,连晋根据他们的汇报在详细的京城地图上一一描点,然后满脸凝色地看着地图。

庄若虚在一旁,也是一目严肃。

在地图上,所有的点连成一条线的话,正好自朱雀大道起,一路蜿蜒到城门口,封锁了朱雀大道、玄武大道和青龙大道的咽喉路口,又将城门围绕起来,庄若虚和连晋都是常年浸淫行军布阵之人,自然看得出,这条路线,恰恰是兵行的最佳之路。

那么,这一条路上都出现了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的怪声,这意味着什么?

“三爷呢?”连晋问道,既然是阜远舟叫他们来查的,自然就要问他才知道事情原委了。

庄若虚很是无奈,“三爷就交代了几句话人就走了,说是很快会回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出门都作青六打扮的宫清询问完一条街回来了,庄若虚是当日听他亲口说孙家的事的人之一,自是认识他的,也知道他现下这一副打扮的原因,不过这会儿不适合叙旧,于是点点头当做招呼。

宫清也颔首回了个招呼,转头见连晋脸色不太对劲,疑惑地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连晋也不说话,只把地图挪过去示意他自己看。

庄若虚眉头一扬——嗯?这两人相处得不错啊……

宫清刚看了一眼,眉头就是一蹙,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闻得一声风响,他忙抬头看去。

庄若虚和连晋也注意到了,移高目光时果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蓝影。

不过……那个……他手里拽住的人是……

庄若虚和连晋的脸色一下子微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想——自家三爷已经大胆到了敢明目张胆去抢人了么,而且抢的还是甄府的人(大雾啊……)……

那什么,不知道阜远舟和甄侦斗起来的话是谁死谁活……咳咳咳,子曰非礼勿想。

另一厢的苏日暮适时松了真气,任由阜远舟带着他轻若无物地落地。

后面巨门和贪狼的影卫勉强跟上,一一隐身在角落里。

阜远舟瞥了庄若虚、连晋和宫清各一眼,也不客套了,直入正题:“事情办得怎么样?”

庄若虚立刻将那份描了点的京城详细地图递过去,目光扫了扫难得不是一幅漫不经心模样的苏大酒才。

曾经在早朝于宫门口和甄侦说话时和苏日暮有一面之缘也知道这位酒才事迹的连晋也是疑惑——叫个书生来做什么???

阜远舟的目光扫过地图,眼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直接给了苏日暮。

苏日暮坦然接过来,看了一会儿,用手比划了一下,微卷额发下的双眉立刻拢成了一堆皱褶,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居然真的是靥穿愁……”

阜远舟面色难看。

其他三人则是一愣,满脸迷茫。

“呃?什么夜什么愁来着?”连晋费解地问。

知道他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苏日暮简短地道:“靥穿愁,一种大型机关。”

机关?!

庄若虚眼睛微睁——在京城里弄了个大型的机关??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靥穿愁的可怕,苏日暮想了想,指了指连晋,道:“你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元帅吗?”

连晋嘴角抽抽,“我叫连晋……”

阜远舟扶额——闻离你这家伙这会儿还不忘得罪人么?

苏日暮道:“你应该知道前朝有一场很诡异的战役,叫做函宜之战吧?”

连晋眨了一下眼睛,点头,“知道。”他虽然不喜欢那些酸不拉几的诗词歌赋,不过对古今以来的兵法和战役都熟记在心,而函宜之战则是最为神秘的战争之一。

函宜是个地名,位处现在的沙番和突厥边境那一带,到处都是崎岖山谷,几百年前那里是东、突厥和西突厥的交战区,不过有一次战役中,西突厥不知使了什么诡计,将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东、突厥的士兵引进了函宜,而后东、突厥全军覆没,后人去找时只看到满地尸骨,身上似是都被长矛穿过,死状之凄惨,令看者毛骨悚然。

至于他们是怎么束手待毙般被敌人死了的,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这件事不止是连晋和庄若虚这样的帅将,连宫清都有耳闻。

苏日暮言简意赅:“他们就是被靥穿愁弄死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靥穿愁

这一句话一出口,就像石牛如海,落到地上激起一片沉默。

连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玩笑的吧……”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

苏日暮毫不客气白眼一翻,“谁有空跟你开玩笑!”

庄若虚迟疑着道:“当时东、突厥大军有三万人……”

能杀死三万人的机关……何其可怕!!

连晋和庄若虚都将信将疑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实在是想象不出来那样的机关是怎么样的。

苏日暮“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小生有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么?有怪声出现,就是靥穿愁启用的标志,不出两天天全京城都会遭了秧,到时候可别怪小生没提醒你们。不信的话,你们尽管试试。”

阜远舟注视着那份地图,缓缓道:“靥穿愁除了苏日暮恐怕就没几个人能懂了,你们最好信他的。”

他没有打算解释苏日暮为什么会知道函宜之战的人是死在这种机关下的原因,偏偏那凝重的语气让人感觉由不得不信。

连晋皱了皱眉,“我去请示陛下……”这种事非同小可。

“不用了,本王已经请示过皇兄了。”阜远舟打断他的话,亮出一面金牌,去找苏日暮的途中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从现在开始,京城命官全部听本王调遣,有什么后果,本王担待着。”

“是,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拆机关吗?”庄若虚问。

“你会拆?”苏日暮忍不住又是一个白眼。

庄若虚:“……”

连晋一脸同情,宫清面无表情。

苏日暮和阜远舟互相看了一眼,前者点头,后者指了指地图上画出的路线,严肃道:“寻个理由,把这一带的百姓都撤出来。”

饶是知道事态严重,连晋还是脸色变了一下,“全部?”

此事关乎京城安危百姓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这般动作实在太大,没有机关自然是好事,只是惊扰了百姓就大大不妙了。

“如果要拆这么一条街的机关的话……”庄若虚在地图上大致地比划了一下距离,“大概要多长时间?”

苏日暮略摸估算了一下,“半个时辰……不用拆掉全部,靥穿愁是一段段连接而成的,只要破坏了每一段的中心枢纽,它就报废了。”

靥穿愁就是这样,做起来比登天还难,拆起来倒是相对比较简单。

“半个时辰……”

苏日暮补充:“找那个中心枢纽还需要时间,起码多预留半个时辰。”

连晋和庄若虚面面相觑,叫他们行军布阵还行,这个……怎么办才合适啊?

靥穿愁经过的路段都是繁荣之地,人口诸多,怎么才能让全部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乖乖疏散?

连晋和庄若虚正在为难之间,楚故已经带着数百衙役奉帝命来了。

楚故走过来,“见过三爷,下官奉爷之名前来全力协助三爷做事。”

“不必多礼。”阜远舟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皇城的方向看去。

皇兄……

楚故行完了礼,往旁边看去,他不认得宫清,所以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带过了,“连晋,若虚,……嗯?苏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楚故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群怪异的组合。

其实他自己虽然奉了皇命过来,不过也是不明所以,只因为阜怀尧的“全力”二字而觉得事态紧急罢了,来到之后听连晋等人将事情复述了一遍,顿时惊诧不已。

“殿下,”楚故严肃起来,甚至用了敬称,也不浪费时间,直入正题,“这件事的真假,您有几分把握?”

阜远舟看向一旁的白衣书生,对方回给他一个自信的笑容,那种不羁也感染了阜远舟,他笑了笑,声音轻而笃定:“十分。”

“下官明白了,疏散百姓的任务就请交给下官吧。”楚故颔首,拱手请命。

“本王要的是一个不剩的疏散,不计代价,你能做到?”阜远舟注视着他。

若是让靥穿愁发动了,这代价可不就玉衡能承担得起的了。

楚故眼神认真,掷地有声,“能。”

……

请了命,楚故和连晋就各带上自己的人分头行动。

丰景一年,四月,文试之后,府尹府以即将入夏撒药驱虫并维护京城大道防止开裂的理由分批疏散京城住民,其实撒药驱虫是每年都有的事情,不过今年通知得特别早也特别突然就是了。

不过来下通知的都是和和气气的府尹府衙役和客客气气的连家军士兵,由于连晋和楚故在百姓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所以百姓们都算比较配合,偶尔有一两个说不通的,就被嘱咐过的衙役士兵们微笑着往外架着走了,引起哄笑声一片。

比起那边疏散人群的轻松,阜远舟这边就沉闷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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