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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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又脏又乱,破棚子底下拴着几匹牲口。所谓由奢入俭难,得哒自从被翁寰买回去,后又转赠宋微,几乎没受过一天委屈。干净的马厩,上等的草料,主人亲自伺候,过惯了舒服日子。生活水平陡然下降,一夜回到解放前,很不适应。之前伙计来喂草料,它发脾气不肯吃。伙计当然不伺候,转身走了。这时候饿得没法,一边低头咀嚼,一边不高兴地甩着尾巴。

宋微笑着摸过去,弯腰抓了草料送到它嘴边。

“嘿,就剩咱哥儿俩了哈。嗯昂那家伙,不知道会不会想咱们,失个眠绝个食什么的。小拉跟小丢就不要指望了,两口子蜜里调油,估计连咱俩啥样都想不起来。”拍着得哒的脑袋靠过去,“相依为命不容易,别给兄弟脸色看哪……”

得哒嫌弃他味道不好,打个响鼻撇转头。先前他也是这身衣裳,却要么骑在马背上,要么牵着缰绳步行,并未这般不识趣地送到人鼻子底下。

宋微惊怒:“咦——咦咦——你他娘敢嫌弃我!信不信老子一个月不给你刷毛!”嘴里放着狠话,人却自觉拉开距离,手伸到马儿肚皮底下,轻轻抓挠。

得哒被他挠爽了,很没节操地回过头抛媚眼。宋微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头靠着马肚子。说实话,得哒嫌弃他,他还嫌弃这地方一股牲口粪便味,根本没打算久待。这会儿倒不觉得了,除了几匹牲口,一个人也没有,难得清静。

嘴里咬着草根,低声跟马儿说话。

“得哒,你可做好准备,我打算从今儿开始,改变形象。一个月后,以全新面貌示人。古人云,蓄须……那个明志,不洗澡,那个……味道好,哈哈……”自己说着说着,乐了。咯咯笑一阵,抬起胳膊,左右嗅嗅,苦着脸挪开鼻子。

“哎,还真是,挺难闻的。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我记得以前还在天牢里住过呢,条件比这里差远了,偶尔忆苦思甜一下,也挺好么。这事儿嗯昂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哦……”

坐到半夜,晃晃悠悠走回自己房间,倒头便睡。被褥一股霉馊味,闻久了,也就闻不出来了。

两天后,皇帝缓过来了,六皇子的秘密搜寻任务却毫无进展。

皇帝把宪侯召进宫,道:“寻找小隐的事,从现在开始,交给魏观去办。小隐不乐意看见你,你就是找到他,必定还要躲还要闹。长日无事,我看府卫军颇为懈怠,你上北郊待些日子,替朕练兵去罢。”

独孤铣开始愣了愣,随即恢复如常。一句多话也没有:“微臣遵旨。”

☆、第〇八四章:身浮宅斗宫心外,魂摄天罗地网中

独孤铣给皇帝磕了头出来,奕侯魏观正等在寝殿门外,等着交接寻找六皇子之事。

奕侯比宪侯年长近十岁,为人有些迂讷,做事一板一眼,认真踏实,对皇帝忠心不二,确乎廷卫军首领最佳人选。不过皇帝虽然把找人的事交给了他,搜寻主力却仍然必须依靠独孤铣的宿卫军。因为宿卫军承担护卫京城之重责,且有驰骋地方捉拿人犯的权力。而独孤铣自己,却又被皇帝扔到北郊去给镇守京畿的府卫军搞集训。如此交错制衡,既是咸锡朝的传统,也是几代形成的制度,宪侯与奕侯都认可了皇帝的安排。

独孤铣很清楚,在宋微的事情上,自己毫无疑问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人是在宪侯府走失的,还有独孤萦与独孤莅的参与。即使过程讲得再如何合情合理,皇帝也不可能不怀疑。毕竟,从头到尾整个过程中,宪侯的私心与私情,始终掺杂其间。这一点,必定成为皇帝最不满意的地方。只不过,除此之外,宪侯依然是忠心得用的重臣,不可能真正疏远放黜。冷淡一段时日,教训教训,也就罢了。

不得不说,皇帝直到此时,对自己那个成长于草野的小儿子,仍旧太缺乏了解,故而远远低估了找人的难度。

独孤铣并不打算向皇帝说明这一点。

原本一开始,他不遗余力投入身心,企图将宋微尽快找回来。宋微的身份再保密,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看似走得麻利,身体无论如何也属重伤初愈。一想到他独自在外逃窜,心就克制不住地悬起来。

如此不眠不休找了三天,皇帝不让自己找了,独孤铣忽然也不想找了。

反正,凭他的本事,不是什么人想找,就找得到的。

他要走,便由他走罢……

“宪侯大人?宪侯大人!”

独孤铣心不在焉,魏观连叫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抱歉。奕侯大人有何吩咐?”

他这副样子,令魏观误以为是不高兴自己横插一杠,抢走了立功的好机会。宪侯寻回流落民间的六皇子,本是大功一件,却因看护不周又把人弄丢了,结果功不抵过。加上中间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只怕从此被皇帝厌弃都有可能。若是自己找回六皇子,最后那功劳,十成十便都到了他奕侯身上。魏观多年来被这个比自己年轻一截的独孤铣压制,此刻按捺不住心头爽快,只觉扬眉吐气,指日可待。

到底世家出身,脸色控制得很好。想说几句周到的话圆转,毕竟不擅此道,硬梆梆说一句:“皇命在上,你不要怨我。”

独孤铣神情低落:“是我失职在先,反累大人劳心费力,怎敢有丝毫怨言?大人切莫误会。陛下圣明,此事托付与大人,再合适不过。”

魏观连忙拱手:“宪侯言重,言重了。”

看看对方表情,想起他跟六皇子的特殊关系,又道:“你放心,我一定很快把六皇子寻回来。”

魏观对六皇子印象深刻,但这印象也十分单薄而片面。第一就是漂亮。那样漂亮的年轻人,放到人堆里就跟日月一般会放光,想躲也躲不住。第二便是任性。脾气冲,嘴巴毒,胆子大,没轻没重。这样的人,通常不太擅长忍耐,也未必能吃得了苦头。

综上所述,魏观同皇帝一样,也不认为找回六皇子是什么超高难度的事。当然,并非魏观这样的老江湖看人不准,实在是宋微太擅长伪装入戏的缘故。

独孤铣向他拱手回礼:“有劳大人了。我不在京城的日子,宿卫军由副将苏方统领。我会向他交待妥当,奕侯但有调遣,无不遵从。”

实际上,这几天真正出力主持搜寻事务的,是宪侯亲卫,尤其是两位侍卫首领,牟平跟秦显。此刻独孤铣决定死心放手,这些熟悉宋微的人自然统统带走。往后皇帝爱怎么找怎么找,听天由命而已。

魏观没想到独孤铣这么配合,道:“不知六殿下究竟如何走失的?恐怕我还须去府上询问查看一番。得罪之处,请宪侯多多谅解。”

皇帝派奕侯接手,自然也因为他是知晓内情的可靠之人。独孤铣的脸早就在人面前丢了不止一回,摆摆手,道:“无妨,自当如此。”

回家准备去北郊练兵事宜,任凭魏观把先前伺候六皇子的一干人等,以及自己儿子女儿,盘问个遍。

魏观做事老成,总结搜集得来的讯息,认为六皇子很可能已然出城。他的理由非常充分:六殿下带走了马,还是匹好马。六殿下性子果断,脾气直率,打算要走,就不会犹豫停留。从六殿下离开侯府到宿卫军封锁城门,中间将近两个时辰,动作快的话,足够跑出城外。当然,也可能还没有出城——那就更简单了,以六殿下形貌习性,用不了多久,必定暴露。他身边统共也没几个钱,衣食住行,无法维持,定然会向人求助。

在此过程中,宪侯府公子小姐胆识计谋,令他暗暗惊叹。至于六皇子本人,胆子绝对有,小聪明也有,更多的谋算,未必比小小年纪的独孤姐弟强。

魏观行动迅速,调兵遣将。请下圣上口谕,一支队伍赴城西青霞观,一支队伍沿途搜寻,终点乃西都蕃坊。另外若干兵卒,在京畿范围内寻找。马再好,他也不认为凭六殿下那副娇弱之躯,三天时间能跑出多远。城门的守卫核查并未放松,京城各处穆家商行更是得到了来自宿卫军的密令。

奕侯经验丰富,思虑周详,硬是要走了独孤铣手下熟识宋微的若干侍卫,每支队伍里放一个,帮忙认人。

如此布下天罗地网,向皇帝汇报时信心十足。皇帝问时限,魏观说了个最保守的三个月。皇帝嫌太久,在床榻上喘了几口气,喝下一碗药,想起隶王府改建工程到六月也未必完得了。他知道奕侯习惯,说是三个月,一头扎进去,一个月就给你办好也没准。最终点点头,表示同意。

奕侯才走,内侍报太子前来探望。

皇帝生病,几个皇子天天轮番地来。皇帝以前不觉得,这回大概精气神跟小儿子吵架全耗光了,应付起其他几个儿子来,格外吃力,有时候干脆装睡糊弄过去。

然而老二老四老五尽可以糊弄,老大却不能。老大是太子。即使不生病,皇帝年纪也在那摆着。江山社稷,祖宗基业,要不了多久,就得交到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手里。

皇帝对这个继承人并不满意。可惜这不满发现得太晚,恐怕要带着遗憾去见列祖列宗。事到如今,这不满甚至无法表现出来。皇帝没想到龙钟之年会产生如许凄凉的感慨:哪怕位履至尊,富有四海,没一个好儿子,什么都白搭。

咸锡朝的日常政事由三公主持,皇帝乃最高领袖。太子在去年春天宫变之前,一直随同三公学习处理朝政。宫变之后,禁足大半年,直到新春祈福斋醮仪式方才复出。此后皇帝身体起起落落,时好时坏,大事勉力做主,小事交给朝臣,始终没给太子派活儿干。前后算起来,太子未能参与朝政,整一年了。

嘘寒问暖表达孝心之后,大概觉得时机差不多,太子情真意切旁敲侧击,提出想替父皇分忧。

皇帝本来就打算叫太子重新担起担子来。然而也许有了比较的缘故,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子言行举动,虚伪得一览无余。强忍着不耐,松口答应他去尚书省见习。

好不容易太子走了,皇帝躺在床上,又想起小儿子来。正如宝应真人曾经劝解的那般,千万个不好,都无法否认,那是个真性情的孩子。可怜自幼失怙,无人训导。这次找回来,一定慢慢教,好好教……

独孤铣听闻奕侯种种举措,没什么反应。只是出发去北郊练兵前,将三个儿女教育一番,送往外祖成国公府里暂住。次日,一辆青幔小车由几名侍卫及仆妇押送,悄悄从宪侯府后门出发,来到城外。这里有独孤铣亡妻名下一处庄园,修了座小小道观。自从独孤夫人去世,日渐荒废,只余两名老道姑打理。

宪侯府的侍妾被送到这里修行,仆妇们名为伺候,实为监守。

转眼进入四月。

东平暖和得快,中午已然有点夏天的意思。不过这个季节多雨多风,午后没亮堂一会儿,阴云汇集,雨点噼里啪啦就砸了下来。

宋微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立刻把挂在背上的斗笠戴头顶。他一个多月持之以恒,不梳头不洗脸不洗澡不刮胡子不修指甲……果然在花光最后一个铜板,不得已出来跑营生之时,焕然一新,彻底改变形象。他对着水盆照过,如今这副尊容,哪怕娘亲宋曼姬对面站着,也一定认不出来。

宋微把斗笠戴好,头发乱糟糟压在额前,胡子乱糟糟遮住下半张脸,根本看不见五官在哪里。他得意地摸了摸两腮,这胡子养得可真辛苦,不过养起来之后,也真省事。质地柔软纤细,特别容易打卷,扒拉扒拉就听话地把想遮挡的地方全遮挡住了。

宋微的整体思路是:扮美挺难,扮丑还不容易么?头发胡子留起来搞乱,纯天然全方位伪装。他还试过塞块兽骨在嘴唇里装龅牙,效果绝佳,因实在不方便作罢。

拍拍得哒屁股,一人一马慢悠悠转身开步。

“哎!瘸子!那瘸子!货还没送完哪!你怎么就走了?”后边货栈伙计急得直嚷嚷。

宋微顿了顿,伸手指指天空,意思是下雨了,老子不干了。黑乎乎的长指甲油亮发光,好似一排鲍鱼贝。

货栈伙计骂了句娘,跺跺脚,不再管他。这瘸子每日午后带着他的马驮货赚钱,赚十几个铜板便走人,赶上刮风下雨阴阳不合,说不干就不干。闲的时候各家伙计没人愿意搭理他,忙起来又觉得多一头牲口是一头牲口,全然忘记了他的恶劣之处。

雨渐渐大起来,许多干活的人躲到路边檐下避雨,就地蹲着支开摊子赌钱。宋微凑过去,旁边没几个身上干净的,但多数比他还要好点,个别人捂着鼻子瞥一眼,挪开两步。十几文变成几十文,宋微见好就收,把铜板揣进怀里,冒雨回到旅舍。

他怕生病,头发胡乱擦一把,灌下去一壶热茶,湿衣裳剥个干净,钻进被褥里。

他悄悄去城门附近看过几次,门口的搜查丝毫不见放松。他没有可公开的身份,没有保人,外形伪造得再成功,也是出不去的。这年代并没有严密的户籍或证件制度。确认身份,往往以社会关系为依据。想出城,必须设法经营人际关系,弄出个合法身份来。事情难就难在这里。

幸亏城门虽然守得严,城里的动作却没感觉。至少这蕃坊贫民窟,还没见来过。

宋微并不认为自己在害怕。他只是隐约有点忧虑。这样麻木的日子过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第〇八五章:老法频施堪障目,故人重会暗惊心

宋微刚感叹完城里没什么动静,过不几天,蕃坊就来了搜查的官兵。

奕侯派人出城找了个多月,还亲自跑了若干趟,翻遍京畿方圆五百里,没能寻得丝毫线索,很自然改变思路,转而将大部分精力和人手投入城内。

城内搜寻,蕃坊自是第一怀疑场所,首当其冲。

官兵进来的时候,宋微正在后院给得哒刷毛冲澡。他自己脏得像乞丐,马儿倒是每日捯饬,又精神又干净。因为不久前才新刷过一次散沫花染料,深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阳光照耀下毛发末端流动着金红色,说不出的帅气漂亮。先前宋微生病期间,侯府马仆也会照规矩牵出去遛遛。在此地安顿好之后,宋微闲来溜达,于城墙根儿找到一处荒僻空地,每逢天气不错,就放得哒去跑上一跑。

总的说来,作为一名优秀主人,不论身心,宋微都做到了对马儿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

蕃坊贫民窟里藏污纳垢杂乱无章的破旅舍,若非此次特殊任务,守卫京城的精英部队宿卫军恐怕根本没机会来。后院几乎没地方下脚,几个士兵皱着眉骂骂咧咧进来,宋微抬头看过去,仿佛惊吓呆滞,直愣愣瞪了片刻,才醒神避让,垂手弯腰,做出恭敬模样。

后院除了他,还有一个侍弄牲口的伙计在。

将两人打量一番,一个士兵摇摇头,其余人便转身往外走。大概得哒英姿在这又脏又破的院落里太过醒目,士兵们临走,视线都忍不住在它身上稍作停留。宋微十分淡定。谁都知道六殿下心爱的坐骑是匹灰马,得哒现在的新形象越出色,障眼法也就越有效。

悄悄抬起眼睛,目送几人背影。那摇头的士兵他认得,乃曾经看守自己的宪侯府东院侍卫之一。

宿卫军以抓捕逃亡钦犯为名,连续对蕃坊进行了几次大规模搜查,抓了一些人回去审问,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久又都放了回来。仿佛认定六皇子必须藏身此地一般,奕侯魏观将大把力气都花在了这里。宋微冷眼观察,万分庆幸当初第一次改装并非蕃坊附近。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此等情形下,一动不如一静。宋微每日照常出入,该干啥干啥。也曾与官兵迎面错过,满脑子先入为主印象的搜查者,完全没注意这个气色大好的蕃族流浪汉。

多来得几次,由于宿卫军的搜捕行动严重影响了蕃坊商铺正常经营活动,以及各族民众日常生活,各家老板工头、里长坊长们,联名向京兆府尹提出抗议。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宿卫军减少频率,缩小规模,将公开搜捕变为半地下搜捕,而各商铺民户,也须提高警惕,随时向官府汇报可疑人物可疑行迹。

这一日宋微照常牵马驮货,干了个多时辰,懒筋发作,找工头结了工钱,在街巷闲逛。

表面上,搜查的官兵不怎么来了,宋微却能感觉出隐藏在深处的暗流。他有点待不住了。必须尽快想办法弄笔钱。只要有足够的钱,总有胆子够大的生意人,肯把自己捎出城去。

他低着头在街上游荡,满脑子都是“来钱快”三个字。往常街边最能吸引他的那些奇淫巧技各色玩物,还有搔首弄姿的外邦女子,一时都没了兴致。

想来想去,要说来钱快,凭他自己,什么都没有洗干净了卖身来得快。

宋微不由得停下脚步,深深地,无比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这人,怎的挡在道中间,让开让开!”

宋微这才发现不小心挡了别人的路,头都没抬,牵起缰绳就往边上让。

那几人已经过去,其中一个忽回头:“咦,这马挺不错呐!四爷你也瞧瞧,是不是挺不错?”

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是谁。宋微心中一惊,抬起头,那一行五六人,后头还牵着两匹马,正向自己走近。当中一个衣饰华贵,派头十足,三四十岁年纪,相貌周正。眼睛微眯着,带点儿笑意,看去很是平易近人,然而不免显出几分轻浮。身边紧随一个跟班,气势虽不如,模样却更加出色,俊俏得很。

宋微定睛一瞅……哎哟,我去……这跟班,不正是那杀千刀的淫贼,薛璄薛三郎么!

果然不该动念卖身,现世报哇!

薛璄上前两步,伸手去摸马头。得哒一扭脑袋,叫他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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