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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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听她说这往事?小吴美人自己说得都没意思——到底事情如何,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反正乌鸦不笑猪黑,谁没点亏心事啊?

周嬷嬷却未把可能的不耐烦暴露出来,她面上依然笑着,一双眼仿佛是看透了小吴美人的盘算,却是半点都不慌张,反而悠悠道,“贵人说得是,老娘娘所说,毕竟在理。若就是此话,我们娘娘也就不过来了,白说给您这个也没趣儿……只是——”

她轻咳了一声,“我们娘娘也是知道贵人心意的,早在去年,贵人就想从永安宫回长宁宫,只是忽而有了身孕,因此方才耽搁住了……想来,您和庄妃娘娘处得怕也不太好。娘娘本是有意成全,将您迁回长宁宫中居住,但……此事现在只怕也没法操办了。”

这是很自然的事,但小吴美人为她提醒,面上不由得蒙了一层阴霾。“您意思是,这昭阳殿,我还没法继续住了?”

“瞧您说的。”周嬷嬷笑了,“您要继续住,难道我们娘娘还催着您搬呀?娘娘就是担心,您若是不能封妃的话,按说,也没有美人独领一宫的道理,娘娘怕到时候,没理由为您说话……”

确实,庄妃若能说动太后压制她的封妃路,只怕下一步就是央求皇爷将她搬迁回永安宫。回了宫以后,她还不是任凭庄妃揉圆搓扁……小吴美人到现在,才算是完全把局势给看明白了:庄妃是早都有了成算,一步接一步,只怕冲的都是皇次子来的呢。难怪上回洗三,她进来看皇次子的时候,笑着夸了好几声可爱!

这下是不争也不行了,没有妃位,除了永安宫以外,她哪里都去不了,小命都在庄妃的谋划之中,到底如何,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太后的心意……

小吴美人叹了口气,她对周嬷嬷的态度客气多了,“您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多亏了皇后娘娘疼我,不然,我自己这点微末智慧,怕是都闹不明白到底谁在害我!”

周嬷嬷是个含蓄的人,“瞧贵人说的,咱们这宫里,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又哪有什么人要害您呢?也就是个人有点小心思罢了,大节上却是哪一位都不会有亏的。”

“那是、那是。”小吴美人连忙称是,试探着又道,“只不知,如今,皇后娘娘有没有明路指点妹妹来走呢?您瞧,这庄妃势大,我这小身板儿,只怕是撼不动她啊——”

“又有何人要贵人撼动皇庄妃娘娘呢?”周嬷嬷微微一笑,“咱们娘娘和庄妃娘娘也是多年的姐妹,更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了。要奴婢说,虽说太后娘娘没点头,可当时那事儿,毕竟是皇爷和您一起做的。只要求得动皇爷,以您的功劳,封妃肯定是不成问题……”

老娘娘说话,已经是没那么好使了。虽然小吴美人一直在昭阳殿半封闭地养胎,但在孙贵妃立后的那天,她便是知道了这么一个事实,皇爷毕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能求动他了,老娘娘就是再不情愿,还能如何?总不会反弹得比立后时更厉害吧?

皇后娘娘指点的这条路,的确还不算坑人。小吴美人望着周嬷嬷,知道自己就是再问,周嬷嬷也未必还会继续回答——怎么说动皇帝,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她和皇后的情分,还不足以让皇后帮她想明白所有关节。

没事儿,等到封妃以后,假以时日,皇后娘娘会明白她的心意的。小吴美人美滋滋地想,若是能说动大哥的话,最好是能得个‘贤’字,这个字,意义比较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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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母亲在孕期比较动荡的关系,皇次子的身子倒有些不如哥哥,比较瘦小,食量也不如哥哥大。满月的时候也没比太子同期更健壮多少,皇帝来看望儿子时,便着重向小吴美人指出了照料皇次子身体的重要性。他道,“刚出生就是冬日,怕孩子耐不得冻,可要和乳母一道用心照顾。”

小吴美人也就是因为出了月子,才能见到皇帝,之前皇帝过来那一两次,她都只能在屋子里躺着,爬不起身。如今方可叩谢皇帝给她的恩典——这个月,她的供给虽然未达妃级别,但也有所提升,算是够到了嫔位的标准。

人比人,气死人,要和皇后比的话,小吴美人现在已经可以去自尽了,但同罗嫔比,又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体来说,她还算是满意:现在是有庄妃压制着,若是搬开了这座大山,家人亲眷,该有的东西,迟早都会有的。

“妾身现在满心里都是壮儿。”她诚心诚意地道,“爹爹尽管放心,就是一道雷劈下来,妾身也一定挡在壮儿跟前。”

这番表白,显然令皇帝心情十分愉悦,他面上泛起了一丝微笑,“不必作此不吉利语。壮儿福大命大,定能安稳一世的。”

他又关心小吴美人,“前一阵子国事忙碌,没有进来看你们母子,怎么样?昭阳殿住得还好吗?这里唯独有一点不好——没有修火墙、暖阁,好在朕已经命人改建永安宫你旧居了,大约还有半个月就可完工,今年冬日,壮儿可以在暖阁里过冬。”

所谓暖阁,是三面墙都通了烟道,连地面做好的地龙,一共四面都十分暖和,只留一面开门出入的小阁子。因为建筑工艺复杂一些,又需要人彻夜看守免得失火,也不是说每间屋子都有配备的。以前小吴美人还只是美人的时候,虽不必像做宫女时一样睡逼仄的小屋子,但冬天也不算太好过。屋子里就算烧了好几个炉子,到底也还是比不上暖阁——又或者是炕。皇帝一句话,小吴美人就沾光儿子,待遇往上提了好几个档次。

但小吴美人却无法因为皇帝的言语而高兴,她的心直往下沉去:看来,皇爷并没有让自己在昭阳殿久住的主意。

没法再等了。

“这……”她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果然引来了皇帝的注目。“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就是……”小吴美人的手不由得就落到了自己的腰腹之间,“就是,壮儿还在肚子里的时候……”

“啊,你是说那事啊。”皇帝也想起来了,他拖长了调子,“这几个月事情多,朕竟险些忘了。”

“爹爹日理万机,这也是难免的事。”小吴美人赶快拍马屁,“也是妾身不好,不该在您跟前再提起这烦心事儿……”

“是,这事儿,是有些耐人寻味。”皇帝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吴美人的手,“也实在是委屈你了,皇宫大内竟然闹出这样的事,实在是不成体统,还好壮儿命硬,没事。”

“妾身微末性命,就是死了又值得什么,”小吴美人拿帕子擦眼睛,“唯独就是怕皇嗣出事,对不起爹爹的深恩——只是,爹爹当日嘱咐,让我安心养胎,别过问此案。妾身也不敢胡乱打听,只是隐约听说,宫主娘娘的亲信宦官柳知恩去了南京……”

“是啊,”皇帝点了点头,“虽说柳知恩应是清白的,但他毕竟当时在永安宫主事,也有些照管不力的差错。朕便发落他外出了,怎么,难道你以为,这事是柳知恩做的?”

小吴美人不禁暗咬银牙——怪道皇庄妃出来得这么顺畅,原来到底还是被她摆脱。

“这,妾身也不敢胡乱指控……”她柳眉微蹙。“就是觉得,柳公公一直对妾很不客气,仿佛觉得妾居心不良,有意脱离永安宫……”

皇帝嘶了一口气,“真的啊?”

“也不敢说没这事,虽说皇庄妃娘娘也是极好的,但妾毕竟和皇后娘娘相处多年,长宁宫封宫,妾搬迁出来自无话可说,后来长宁宫重开,妾确实想要回长宁宫去。妾身心想着,也许就是柳公公觉得妾身不够忠心……”她叹了口气,“那日从南内给徐娘娘请安以后,便……”

她垂下头去,做惶恐状——却也不全是做出来的。不管做了多少铺垫,她现在毕竟是当着皇帝的面,在隐晦地指控皇庄妃这个第一宠妃,皇帝会有什么反应,着实是难以预料。小吴美人的确是打从心底发起了抖。

“这……”还好,皇帝的反应还算是比较平稳,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略有丝疑惑地低了眉,“小循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此时不跪,更待何时?小吴美人也不顾自己刚出了月子,往冰冷的地面上就直接跪了下去,“妾身绝没有指控皇庄妃娘娘的意思,这点见不得人的想法,全是妾身自己心思太龌龊——”

“好了好了。”皇帝亲自把小吴美人扶了起来,“咱们两个人说话呢,又不是金銮殿奏对,干嘛这么紧张……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疑心你俆姐姐指示柳知恩,给你下了砒霜是么?”

小吴美人犹豫半晌,方才微微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怀着壮儿,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不说是胡思乱想吧,你也是把你徐姐姐想得太能耐了点。”皇帝望着小吴美人,很温柔地说,“雨儿,朕知道你当时怀着孩子,难免多心。但私底下已经派人查过了,那时候不论是柳知恩还是你俆姐姐,都安分着呢。可没有什么异动,连熬药的,送药的婢子都是上过刑了,在东厂那审得清清楚楚。这事,应该和柳知恩他们没什么关系……”

是真的查过了啊?小吴美人心头一跳,强笑道,“爹爹说得是,女儿多想了……”

“就和你说了,你俆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皇帝想了想,又失笑道,“唉,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这话也不敢轻易出口,只好这样讲——起码在没有发现什么证据之前,朕还是会相信你俆姐姐不是这样的人。雨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小吴美人望着皇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什么都明白了:怎么说她当时怀的都是皇嗣,要是找得到证据,皇帝自然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在自己的宫廷中继续得意下去。这和宠爱没有关系,已经牵扯到规矩了。

可惜啊!当时为怕砒霜不浓验不出来,那半碗残汤里,她是把一整包的砒霜都给下了,现在就是要搜点剩的都搜不出来。小吴美人不禁在心底啧了一声,方才换出若有所悟的表情,“女儿回了永安宫,必定会步步当心,定会证明俆姐姐的清白。”

换句话说,回了永安宫以后,她少不得是要查查这个案子的。

皇帝大感安慰,拍了拍她的手,“也不是说就疑心你俆姐姐了,只是朕也觉得,这真凶,只怕还潜伏在永安宫内呢……放心让你回永安宫,其实也是因为如今宫中管事众人,当时都还在正殿囚禁,应该都是清白的。你回去以后,不至于被谁暗害了。至于别人,如今也无力加害你了,你在永安宫里住了一阵子,看得会比朕派去的人更仔细,让你回去,就是让你瞪大眼好好看的,若能看出什么来,无需犹豫,即刻回报乾清宫便是。”

小吴美人不禁也露出如花笑靥,说了句俏皮话,“圣上有令,女儿敢不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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