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1 / 1)
屋内散发着轻淡的檀香,乍闻之下,颇有几分怡神。
在丈夫跟随紫王上香时,萧玉珠一直半低着头不语,长怡见母亲缄默,知这等时候一字不语才显恭敬,遂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狄禹祥在上完香之后,又叫了蜀光过去上了三柱香,随后,才让妻子带着女儿过来祭拜。
萧玉珠欲要拿香点火之时,易佑拿过了她手中的香去点,随后放到了她心中,与她淡道,“我守满了四十九天之后,因忙于府中事务,每天也只晚上来守两个时辰,家父家母也就一直孤伶伶地停在这屋子里,婶母是他们的故人,您来了,想来他们在地底下,心中也欣慰。”
萧玉珠接过香不语,随即跪在了蒲盖上,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上了香。
南海过后,她对珍王府的动静就是有所耳闻,也三缄其口,除了正常时节的送礼还礼,她从不过分热络,珍王妃断了与她的书信来往后,其实她也是松了口气的。
她一直不愿趟珍王府的那摊浑水,好坏全当与她无关,一直漠然地与这对夫妇保持着陌生的关系,就像他们未曾相识过。
她有多狠心,她自己是知道的。
但跪在这对已逝的夫妇面前,萧玉珠没有为自己这么些年暗中摆脱干系的所作所为惭愧,更没有因佑王的话多想什么……
这对夫妇,不管他们的一生其中有多少纠葛,过往有多少爱恨,她都没有参与其中,他们于她是过客,她于他们何曾不是。
是他们,好也好,不好也罢,都过了一辈子,然后死在了一块,在他们儿子的相送下合葬在一个墓穴了,这就是他们的一生。
而这些,皆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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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过珍王夫妇之后,一行人才迎来了晚用的晚膳,易佑与他们共一桌,摆菜时,佑王已经与紫王说了出殡之日,定在十月的十九日。
算下来,还有七天的日子。
“京里来的人,这两天应该也到了,”紫王算了算,道,“他们一道来的罢?”
“是,皇上前些日子派人来了一道圣旨,说京里的皇亲让他们一道到,到时再办三天大丧就出殡,都是算好了日子来的。”
入夜已深,屋外王府行走的仆人脚步轻微,但人数众多,看得出来王府是为出殡之事忙了,紫王道,“皇上也是想为你父王母妃尽点心意。”
“侄儿知道。”
这时菜皆上了桌,长怡与蜀光在佑王的相请之下也入了座,膳间萧玉珠轻咳了两声,膳后狄禹祥请了王府的大夫过来相诊,诊出她有点轻微发热。
这夜佑王在灵堂守灵守到半夜,听随侍过来报,说狄夫人发起了高热。
“有多高?重不重?”易佑睁开一直半垂的眼睛,淡然地问跪在前面的随侍。
“说是脸色发烫不止,后来他们自己带来的大夫随赶到,他嘴巴严得很,所言不多,奴婢也不好多问。”
“嗯,你先下去,对狄大人说,要什么人用什么药材,只管对管家说就是,如若有事叫我,到灵堂来叫我就是。”
“是,奴婢知道了。”
再过得一个时辰,天色微明,前来报信的下人道狄夫人的高热褪下去了,当着下人的面佑王仅淡然地点了下头,等人离去,他睁开眼,眼神清亮,看着两副棺王的眼睛里满是可惜,“我还以为她能下去陪你们呢。”
说罢,他自嘲一笑,对着父母又道,“不过不去也好,算了,免得到时你们又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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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珠醒来后,听女儿小声跟她说父亲没用王府的药,用的是自家带来的药后,她模糊一笑,未发一字。
“娘,喝点水。”长怡知会过母亲后也不再多问,扶起她,先自己喝了几口水探探味,与母亲笑道,“没味,蜂蜜也没加,您将就用点。”
萧玉珠点头,喝了几口,问女儿,“你爹呢?”
“有一些旧识来见他,爹去见客了。”长怡又喂母亲喝了几口,稚嫩的粉脸上一派沉稳,“今日怕是不得闲,就由我照顾您了。”
“怡怡……”门外,蜀光在轻叫长怡,“粥来了。”
“来了。”长怡忙起身,去了门边,见蜀光端着盘子,不由朝他感激一笑,“多谢你了……”
她知道这是他带来的人去煮的,他们家的人,一队去城里自家族人开的药铺抓药去了,另一队在煎药。
他们这出轻装出来,带的人本就不多,还好这等时候自家人一个能顶两个用,省了许多是非。
“我就在门外。”蜀光点头,见她端过盘子,就背手走到了院门口,守门去了。
长怡端了盘子进去,见母亲在探自己的脉,她连忙加快了步子过去,放下盘子与她道,“秦大夫说脉像他等过几个时辰再来探探,到时稳了就好了。”
“知道了。”萧玉珠朝女儿笑了一下。
长怡见母亲面容憔悴,发鬓间还有湿汗,笑起来都带三分虚弱,心里有些不好过,她勉强一笑,端起碗来喂母亲的粥。
他们身在易王府,许多话也不便说,尽管母亲这道高热发得急,但因之前她本就有点轻寒在身,他们进易王府也就不过一夜,仅用了一顿膳,所以也不好去疑他事,只能暗中小心谨慎。
“爹说,您身子不轻便,胃也不太好,这几日就用点素粥罢,别的就别多用了。”长怡喂了母亲几口白粥,转述了父亲的话。
“嗯。”萧玉珠应了一声,又闭了闭眼。
她一生未病过几次,但每次生病都来势凶猛,身子乏力,没想重回故地的第一天,她就倒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有人看来大郎,想来,接下来他也不得闲,女儿只得代她出去见故客了,她么,看来只能找桂花带着人守在身边,这几日,切莫出什么差池的好。
☆、第265章
对于她生病之事,丈夫女儿都心存怀疑,因有长福的前车之鉴,萧玉珠自己也是不敢掉以轻心。
当年阿芸婆引长福发病之事,他们查了几年才只查出一个猜测,引柳树花粉让长福发病这等找不到证据的事,哪怕猜出许是珍王妃指使,苦果他们也只得暗自吞下,后来借口找到了阿芸婆的家人,谴了阿芸婆回老家,哪道闷亏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王府行事向来谨慎,让人找不到把柄,只能即来之,则安之了。
午时狄禹祥进来卧屋,他脚步很轻,但走到床前刚俯□看人,妻子就醒了。
“回来了?”
“没事,你接着睡。”
萧玉珠摇头,往外看看,见桂花站在门口冲她笑,她便也笑了,提高了点声音问她的老丫头,“长怡呢?”
“跟小将军在外头说话呢。”桂花笑着道,“说是要与他一道去给您煮点清茶过来让您喝喝,正要去打古井里头的水。”
“哪需这等麻烦,叫她进来罢。”
“诶。”
桂花转了身,萧玉珠对坐在床边的丈夫微笑,伸过手去摸着他的手五指交缠,狄禹祥脸色顿时更柔和了下来,倾过身去蹭了蹭她的脸,眼里全是爱意。
“我还是失策了。”狄禹祥坐直身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珍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人都死了,他想着就是带她来送他最后一程又何妨,但却忘了,易王府从来都是是非之地,哪是来了就来了这么简单。
“何来失策之有?”萧玉珠朝他摇头,温婉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即是有事,也是避免不了的,你就当这是天意就是。”
狄禹祥默然。
这时长怡走了进来,“娘,你不喝茶?”
她母亲每日有饮清茶两盏之习,哪怕是在路上也没丢下。
“不了,这几天胃重,喝点白水即好。”
“知道了。”长怡遵从。
母女这说话间,就听闻外头桂花与狄丁两口子在说话,不得几句,桂花就走了进来,看着萧玉珠有些无奈地道,“关西的几个大人前来求见大人……”
萧玉珠向她颔首,朝丈夫望去,眼神温和,“去罢。”
“嗯,这就去。”狄禹祥紧了紧手中的柔荑,把叹气声隐在了口里。
“爹,我守着娘。”
“好。”
狄禹祥只得站起身来,走之前又忍不住弯下腰给她提了提身上的被子,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多注意着点,狄丁我带走了,狄晨那几个我留在门口候着。”
萧玉珠点头,微微一笑,笑送了他离开。
长怡见父亲走到门口还过来看母亲,等人走了,她坐下与她娘叹道,“爹不能守着你,心里不知有多慌。”
手上还残留着他的手温,萧玉珠不着痕迹慢慢收拢了手,想把那温度留得久一点,嘴里则与女儿道,“你爹没见我怎么生过病,难得一次,难免会慌张一些。”
“您还是平平安安的好,”长怡说到这,向来阳光明媚的少女也苦笑了一下,“昨晚爹坐在你跟前,看着你连动都未动一下。”
“是啊。”萧玉珠也是轻叹了口气。
家里族里他才是那块主心骨,但她知道,她是他心里的主心骨,夫妻这么多年,两条命早长成一条命了,谁有点事,对方就不对劲。
“娘,再歇会罢,我在你边上守着呢。”见母亲的眼半闭,长怡也没再与她说话,说罢就止了嘴。
萧玉珠这一睡,睡到有人叫她才醒来,再醒过来的时候,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大儿长南。
长南见母亲一样,高大威猛的护海将军声音放得与外表不符的柔,“娘醒了?”
“儿……”萧玉珠一见他,眼睛刹那清亮。
“娘。”
萧玉珠笑了,“迎人回来了?”
“是。”狄长南扶了母亲起来,他从没见过母亲如此衰弱的样子,在他的眼里,母亲身子柔弱,但气息坚韧豁达,在他心里,她是谁都打不败的人,可刚才他进来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长南还以为她病入膏肓,当下心中一窒,差点失声叫出来。
“初莲,立成,立誉他们如何?”
“还在南海,我跟莲儿说好了,今年我们会回崔山与你们一道过年,年后立成和立誉他们会留下来陪你们。”大儿过了年就是五岁,小儿到时也是三岁了,长生长息皆未生一儿半女,长福总不成亲,长南也想儿子们在他们母亲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该陪陪祖父母了。
“商量好了?”萧玉珠有点惊喜,她虽有孙,但他们两个在她身边真没呆长过什么时间,她怜惜儿媳,也不忍她带着孩子们守在她身边,不候在丈夫身边,孙儿年幼更是不能离开母亲太长,免得失了亲近,遂她也从不强求孙子在身边这事,现在乍听儿子这么一说,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
见母亲欢喜地笑了起来,长南不由心愧。
父母倾尽所有把他们带这么大,最后反倒一个也没留在她的身边,反而让他们为他们挂心……
“商量好了。”
“大哥,娘该用粥了,等会还要用药。”
“嗯,我来。”长南接过了妹妹手中的碗,看妹妹扶起母亲靠在了床头上。
“大哥哥一回来就来见你了。”长怡也在兄长的身边坐下,笑着与母亲逗乐,“跑得比谁都快,一点也不像个大将军。”
“调皮鬼,少说两句。”见妹妹拿他说笑,长南笑骂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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