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墨烟那话郑明珠听明白了,原来不仅送点心是个招数,连那个送点心的丫头都有点意思。
墨烟抿嘴笑道:“少夫人若不见一见,又怎么知道咱们院子里,竟然有这样出息的丫头了?”
郑明珠就笑了:“也罢,我就瞧一瞧你弄的这鬼儿。”
墨烟听了,脆生生的应道:“既如此,奴婢就去安排去。”
郑明珠猜想,墨烟这安排,无非就是让那丫头以为某个时间少夫人不在,而是大爷在甘兰院,这一点,作为如今提调外书房的墨烟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郑明珠就笑着手指点一下她的额头:“你个捉狭鬼。”
不过如今既然墨烟这样一心向着她,倒是好事,她没有看错人,她在外书房所用的策略还是有用的。
正说着话儿,有丫鬟进来回:“太医院的苏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郑明珠就吩咐请进来。
公侯勋贵家大夫来请平安脉十日一次,武安侯府原来是太医院五品院判常太医来请平安脉以及平日里开方保养调理等事,上回陈颐安说过了,就换成了苏太医。
不一会儿,就有大管家引着苏太医进来。
郑明珠不是第一回见这位年轻的过分的苏太医了,这位苏太医看起来就不大规矩的样子,郑明珠记得常太医每回进来,都是低着头,从旁边的小台阶上来,哪里像苏太医,丫鬟引他走哪里就哪里,毫不客气,抬着头,还四下打量。
那一日她还听到有丫鬟议论苏太医,一个说他不懂规矩,另外一个却说,这是不拘小节。
郑明珠暗笑,到底是年轻俊秀的人物,又自有一股风流态度,深闺大院的丫鬟见着这样珠玉般的人物,心生好感也是常事。
苏太医也是五品,见了县主自是要请安,郑明珠待他很客气,她记得陈颐安称他小苏,显然是关系亲近的。
一时放了幔子,诊了脉,苏太医说:“我今儿开个方子,少夫人平日里吃的那药丸子换一换,吃这个罢。”
翡翠便在一边问:“还要问一问大人,那这新药丸子可有什么讲究妨碍?”
苏太医说:“也没有别的要紧,就是忌生冷,忌辛辣,平日里不要久站,常歇着些儿,如今虽说天热了,也要常暖着些,少夫人体质偏寒,须得好生调理。”
翡翠一一应了,郑明珠就笑道:“有劳苏大人,请苏大人到外头喝杯茶。”
新吃一个药方子,按例是要看一看的,待府里觉得无碍了,才送大夫走,苏太医如今往来贵胄豪门,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时他倒不急着走,却是道:“下官还有一句话想回少夫人,从脉象上来看,少夫人是个心性刚烈的人,最易心绪起伏,这样其实极伤身子,如今大爷吩咐下官为少夫人调养身子,其实吃药是下策,少夫人平日里少动怒,少流泪,保持心绪平静,自是比药还强的。”
郑明珠想起昨日在安国公府与父亲对峙,尽落入了这位苏太医的眼里,不禁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道:“苏大人嘱咐,我知道了,我平日里原也不是那么着。”
苏太医似乎并未觉得自己造次,倒是点头道:“少夫人明白就好,平日里只管歇着,不要劳神,更不要去水边,连花园子也少逛些,若是觉着困倦,便多睡些,这方子吃了若是容易倦,倒是好事。”
这太医年纪不大,倒是啰嗦,絮絮叨叨说了这些,才与管家出去了。
郑明珠觉着好笑,昨儿只顾着痛快了,倒没注意到外头人的眼光,别人看她这样与父亲说话,心中不知说她多不孝呢。
幸而这是陈颐安的人,又是个大夫,出入惯了各家豪门府邸,想必比这厉害的都见过不少,应该不至于大惊小怪才是。
大约是因着这大夫的絮叨,郑明珠拾起针线来刚做了几针,翡翠就上来劝她歇着:“这些物件原不是什么要紧的,少夫人就算不爱外头针线上的人做,打点来交予奴婢们做也就是了,少夫人还是多歇着的好。”
郑明珠也就只得懒懒的歪着。
她久无身孕,别说主子们急,就连丫鬟也跟着着急,到底奴才的脸面取决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大夫要她调养,一个个就如奉纶音一般了。
正觉着无聊,荣安堂的丫鬟橙花在门口问:“少夫人在屋里么?夫人打发我过来请少夫人说话儿。”
郑明珠就说:“是,待我换了衣服就来。”
橙花听了,笑嘻嘻的掀了帘子进来:“既如此,奴婢帮着妹妹们服侍少夫人吧。”
夫人身边的丫鬟自然是有脸面的,通常只见郑明珠带着丫鬟帮着上房的丫鬟服侍陈夫人的,倒少见陈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服侍郑明珠的。
郑明珠一边笑着推让:“让你妹妹给你倒杯茶坐一坐罢了。”心中一边想着,难道有什么要紧事?
下人的态度永远是一个府里的风向标,尤其是正经主子身边服侍的大丫头,她们有脸面,消息灵通,从她们态度的不同中常常能够抢先得知主子的某些倾向。
不一时,郑明珠就去了荣安堂,见陈夫人一脸笑容,见了她就招手叫她到身边的凳子上坐了,笑道:“刚才宫里太子妃打发人送了消息来,圣上已经准了青哥儿尚七公主的事了,吉日就来颁旨。”
郑明珠就笑道:“恭喜母亲,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喜事。”
那日高家小姐的闹剧之后,陈颐青隔日就被侯爷打了一顿,养到如今,大约已经可以下床接旨了。
陈夫人笑道:“这是圣上的恩典,咱们家得沐天恩,自然是大喜事,只我想着这尚主的大事,非同一般,比旁的事格外要紧些,疏忽不得,略有不慎便是欺君,只如今这府里本来事多,又要预备太夫人回来的事,那边府里已经收拾好了,预备下月初一就要接了太夫人回来,又有宽姐儿那边夫家有一位当家嫂子要上帝都来下聘礼的事,都攒到一起了,我也真顾不过来这么些,说不得要偏劳你了。”
什么都是有征兆的,郑明珠其实在来之前就已经猜着一半了,此时听了也并不怎么意外,只是笑道:“论理,媳妇自然该为母亲分忧,只是母亲也知道,媳妇年轻,从来也没经过什么事,没理过这些,也并不懂得,骤然就是尚主这样要紧的大事,只怕办坏了。”
陈夫人笑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我瞧你素日也谨慎,如今你那院子,连同安哥儿的外书房都打理得有模有样,是个能干的。这件事虽说要紧,却是件件都是有定规的,有什么不知道的,横竖礼部档子上都查得到,安哥儿自然会去交涉,回来交代给你,你们就商量着办了,倒比事事都来回我便宜些。再者,虽说现在不该说这个,可咱们两个说句私房话究竟也无妨,安哥儿今后必是要承爵的,这侯府迟早要交给你,如今趁我还有精神,瞧着你慢慢的掌起来,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好就告诉你了,倒比今后猛的就交给你了好些。”
话说到这样的份上,透着十分的为她作想,要再推辞就不识抬举了,而且郑明珠本来就没打算十分推辞。
郑明珠就笑道:“母亲这样说,媳妇越发无地自容了,那媳妇便跟着母亲学着做吧,只求母亲别嫌我笨才好。”
她知道她的职责,这推辞不得,当家主母从来都不易做,希望早一日做准备,便能做的更好一分。
☆、夫妻一心
郑明珠便听陈夫人先与她交代府里回事情、发牌子、领东西,动银子,以及各种缴回的规矩。她进府虽快两年了,有用的也就只有自己这几个月,如今除了甘兰院那一块总算是理清了,但其他的地方,尤其是上房,还几乎是诸事不知,连府里的规矩,也还不是十分的清楚。
幸而这些事情,不管在哪一家都是大同小异的,程序通常差不多,也不过是时间上和权限上的差别,有的人家是完事了立即回话,有的是只在那个时刻来回,有些规矩是谁经手的事谁来回话,有的是由管事媳妇听了一总儿回了给主子。
这些都差别不大,端看主子觉得怎么做顺手罢了。
郑明珠听了,觉得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差别,便笑道:“既如此,明日母亲理事的时候,媳妇就跟着学一学,见一见各位管事媳妇。”
说着就是午饭时候了,郑明珠陪着陈夫人用了午饭,又议到了申时二刻才回甘兰院。
进门儿墨烟就迎了出来,对郑明珠笑道:“打量少夫人不过去说句话,竟就到了这会子,可惜我布置了一番,那丫头兴冲冲来了,屋里一个主子也没有。”
郑明珠好笑:“这回你没算准吧。”
墨烟抿嘴笑道:“也没什么要紧,这次白送一回点心,总会再找机会的,我怕她不来么?”
真是玩心不小,也不知她哪里那么讨厌那丫头。
说了这两句玩笑话,墨烟才正经的回道:“忍冬使人递了话进来说,唐家的事已毕,唐东辉成了唐华思之子,如今开了长房上房,住了进去。”
唐华起则带着妻子金氏,女儿唐菱月,住在唐家主宅的后头屋子里。
总算大事已定!
郑明珠就命墨烟收拾四色礼盒送去唐家道贺。
墨烟笑道:“青果先前进来说,文家五少奶奶昨儿就闹着要回娘家去,被文五少骂了一顿,叫人把她关在自己院子里,守着不许出来。”
夺嫡到了这个地步,唐家三房彻底失败,唐秀月对于文家来说,除了早前趁唐白月去世的时候弄到的那一点东西,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不过这也是活该!
郑明珠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不予置评。
倒是把陈夫人的安排说了,墨烟笑道:“这也是正理,少夫人哪里能总闲着呢?”
郑明珠说:“我也是头一回,又是要紧事,你也替我想想有些什么该预备的。”
操持陈颐青尚主的细务,墨烟肯定是要用上的,一是本来就用顺手了,二是既然郑明珠要逐步涉足陈家家务,她自己的人自然要跟着她植入到侯府的势力分布中去,且墨烟对这府里比她熟,又是她这一套班子最得用的,这事儿自然也要她来帮忙的。
墨烟听郑明珠说了陈夫人的大致意思,想了想,便拟了几条出来,两人细细商议。
到晚饭前,陈颐安回来了,郑明珠正站在炕边低着头,弯着腰翻着炕桌上的针线篮子找什么东西,陈颐安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一把从身后搂住她。
郑明珠倒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嗔道:“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倒吓我一跳。”
陈颐安看起来心情很好,被说了一句也无所谓的样子,在一边坐下来:“你找什么呢,这样弯着腰控着头,当心头晕。”
因陈颐安回来了,郑明珠也不找东西了,把手里的针线都往篮子里一丢,叫丫鬟进来收拾了,也坐在一边,把今儿陈夫人的安排一一告诉陈颐安。
这样的事情,自然要禀报陈颐安的,何况陈夫人说了,礼部的事情,还要陈颐安在外头办呢。
没承想,陈颐安听了,倒是皱了眉:“母亲叫你做这个?不妥,我去回母亲推掉罢。”
郑明珠没承想陈颐安竟然不赞成,倒是奇怪起来:“怎么个不妥法?”
陈颐安拉长了嗯了一声才说:“这样的事情最是琐碎繁杂,天家规矩最多,细致的很,十分劳神,前儿小苏跟我说,你身子虚的很,正是要好生养着的时候,弄这些个做什么,不过我也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她不知道才叫你做这些个的,待我与她说一声也就是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郑明珠连忙拉住他:“你急什么,先前我已经应了母亲了,这回来才半日,你就这样急急的去替我辞了,母亲要怎么想?说我图享受怕劳累也就罢了,倒越发支使你去替我说项,怎么使得?”
陈颐安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急了些,依然坐了下来,却是皱眉道:“你说的也有礼,不过母亲不是那等小心眼歪心的人,我与她说了这是大夫的话,想必不会怪罪的。”
郑明珠叹口气,儿媳妇和儿子虽然夫妻一体,但对婆母来说,可不是一样的,不会怪儿子,难保不会怪媳妇,陈颐安是不怕,可是自己须得小心才是。
虽说婆母宽厚明理,这是个好运气,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经营才是,再宽厚的婆母也是婆母,总比媳妇大,是以能讨好就多讨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偶尔自己委屈下,也要讨得婆母高兴才是,尤其是不能在婆母跟前支使她儿子替自己讨好处,争利益。
这是郑明珠一贯的策略,目前来看,似乎还不错。
郑明珠就笑道:“再说了,其实我也想试试看。”
陈颐安还是不大赞同的样子:“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有什么好试的,若是累着了,倒是值多了。”
郑明珠软语笑道:“若是大事,我反倒不敢做了,母亲说的是,趁如今事不多,学一学,免得今后临时有了事,越发什么都不懂,可不耽误了么?我知道你是怕我累着,一则是替母亲分忧,便累一点也无妨。二则,各种事都有管事媳妇,丫鬟婆子,外头还有你替我撑着,我不过坐在这里,点一点卯,听一听回话,又不用做什么,就累也有限的。三则,我如今先开个头儿,若是做两日真累了,你再去回母亲替我推辞了,也有个说法,岂不是更好?如今还没开始,我先就叫累,也叫人笑话。”
郑明珠说了一大篇话,倒是有理有据,振振有词,不过如陈颐安这样的人,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无非便是觉得自己替她出头,怕母亲觉着她轻狂罢了。
不过想着若是自己真不管她的意思,强去替她推了,郑明珠是个温婉的,口里不会说,心中却不安,难免有些郁结在心,反是不好。
且这件事本来还没作实,此时贸然回了母亲,万一让母亲空欢喜一场,反是不美,且尚主的旨意还没下来,现在的事情还有限的很,倒也并不繁重。
倒不如另辟蹊径,想个法子,让这旨意迟些日子传,到时候时间也够了,这事儿也就作实了,到时候不论是与不是都能明晰,清楚了再做打算反而更好些。
陈颐安拿定了主意,便笑道:“你说的很是,就依你罢。”
郑明珠知道陈颐安有了主意的事,再次为了自己改变那是十分的给自己面子,她心中自然欢喜,殷勤的笑道:“这个点了,大爷饿了么?先吃点儿点心罢,这就吩咐他们传晚饭来,今晚有母亲赏的虫草炖鸽子。”
又亲自去桌子上捧了一碟芙蓉糕过来递给陈颐安,陈颐安拣了一块,也就吃了半块就搁下了,转而与郑明珠说起今儿携礼去给老丈人赔罪的事来。
既然是赔罪,陈颐安自然是绝口不提郑家的错处来,只说郑明珠的不是,对父亲不恭敬,当然,还有郑明珠回家来,眼睛哭的肿肿的,说是得罪了父亲,哭了一晚上,又不敢来请罪,所以他没办法,只得来替媳妇赔罪。
不管媳妇到底在娘家做了什么,平日里在他们陈家还是十分恭敬懂事孝顺明理的,他对这个媳妇挺满意,所以还请老丈人看在他们陈家的面子上,恕了她吧。
郑明珠失笑,她就知道,陈颐安就是去出气的,就是不满这个偏心的老丈人,去给他添堵的。
想一想郑瑾的脸色,想必是十分的精彩。
晚饭送了上来,六个菜中间攒着一大钵虫草炖鸽子,夫妻两人对坐吃饭,郑明珠一边给他舀汤,拆鸽子骨头,一边听他得意洋洋的讲如何蹭老丈人的午饭,还把老丈人说的饭都吃不下,最后还正色的对郑明珠说:“岳父大人是个明理的,若是今后你再得罪了岳父大人,我可不去替你赔罪了。”
郑明珠忍笑道:“是,我知道,这次多谢你了,我很领你的情,快喝汤吧,都要凉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