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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鸳鸯宿

碧菀去了余氏处后,就见了余氏门口有个婆子正在抬了几盆儿开得正好的牡丹。这是余氏与程瑜都守着孝,自然不能摆放什么艳丽花色,牡丹虽华贵些,但还好是白色的,颜色素净,倒也不会让人挑出什么理来,就是程瑜那里也有个一两盆。不然整个院子拔了花草,处处空荡荡,实在让人没法下眼儿。

只余氏这人脾性与别人不同,一惯不爱花草,就是院子中也只种些松柏竹子,这怎么添上花了。

碧菀起了好奇心就问了一句。

照理院子的婆子知道碧菀是程瑜跟前儿得力的人,她们这些下人的下人,也不懂那些主子们的纠葛。就看着跟着程瑜的人穿得用得都是府中数得着的,虽没老夫人小闵氏那边一个贴身丫头就能把庶出三老爷的亲生姑娘比下去那样夸张。

但程瑜身边的人最后的落处可都比小闵氏的好,无论是丫头嫁人,还是婆子养老,要多妥帖有多妥帖。程瑜这两年也嫁了两三个丫头,竟没几个嫁小子奴才的,都是些有根基有产业的小商户,甚至有个顶好的丫头还嫁了个带着功名的人家。贴身婆子到老了也都分银子的,无儿无女的还给养老,听说这是程家的规矩。断没有看你老了做不动活儿了,就往庄子上一撇,忍其生死的事。

人岁数大了,也不图一时风光,就奔着有个张远的照顾。

余氏这处的这个看院子的婆子就存了这个念想,她本姓张,人家都叫她张婆子。她也知道她这时年岁大了,是跟不得程瑜的。但她家还有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若是能去了程瑜那边,也算是有个着落了。于是这婆子就把程瑜当做了可靠的大树,而对程瑜的贴身丫头碧菀自然是能讨好就讨好了。

既听见碧菀问了,张婆子马上谄笑着答道:“这不是前头改花园子剩下得么,那造园子的也是崔家族里的,见剩了两盆子花,有看我们这里素净的可怜,就让管园子的小子给送了过来了。可大少夫人不喜欢,那些人就给抬到门口了。大少夫人这不吩咐我,让我给拖弄走。”

碧菀心想:这余氏守着寡,那过来造园子的也不会是个女子,就这么弄了盆花过来,那怪余氏不会要了。只这造园子的是哪个?竟这般浪荡,趁着府中乱,竟扰到寡妇门前了。

因念着程瑜待余氏不同,碧菀就多问了句:“那个造园子的是曹家那个啊?心思这么细?”

“似乎后巷刘大奶奶家的,名儿叫崔铮,他爷爷是国公爷的庶弟。虽也是个公子哥儿,但很又会养花草,又不嫌这活儿粗。”张婆子笑道。

张婆子说到这儿,疑心碧菀岁数到了,该说亲事了才这么打听,就又低声笑着说:“可是个挺不错的人呢,人长得也俊,听说门第高了些。但姑娘你……”

碧菀听出了张婆子的意思,心中虽恼怒,但面上还笑着说:“妈妈看您说到哪儿去了,不过顺口一问罢了。紫鸯姐姐呢?可在屋里。”

“在呢,在屋中,但也病了,这几天怪没精神的。”

张婆子连忙说道,恨不得将她所知的都告诉了碧菀。

“病了?那我可得看看她去。妈妈这等活你一个人也做不来,等回头我叫几个人帮着你搬。”碧菀笑道。

“那我这谢谢姑娘帮衬了。”张婆子假装行了个礼,玩笑似的说道。

碧菀笑着点了点头就进了院子,待把药材补品交给余氏后,又将程瑜的话带到。之后,碧菀才去寻了紫鸯。

一走进紫鸯的屋子,碧菀就见紫鸯靠在枕头上皱着眉,倒真是一幅病容了。

碧菀笑道:“大少夫人虽病着,但瞅着精气神儿倒比以往好了,你这往常活蹦乱跳的,如今一病倒真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紫鸯并没功夫与碧菀磨牙,因程瑜曾经送了些东西过来,所以碧菀与紫鸯也有些交情。这时听碧菀这么开玩笑,紫鸯只勉强笑了一下。

这时自外面进来了小丫头,笑嘻嘻的说:“紫鸯姐姐与大少夫人这还是挨了同一场雨病得呢,那天紫鸯姐姐给大少夫人送垫子……”

“不许胡说。”紫鸯脸色一变,拼了全身力气骂道。

那小丫头说得本不是句要紧得话,可却让紫鸯这般说话,碧菀也是吃了一惊。看那小丫头就快哭了出来,连忙对那小丫头说道:“快些出去吧,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招她。”

那小丫头才到这里当差,没防备一句趣话没说成反倒落了埋怨,心里虽委屈,也不敢在那两个大丫头跟前撂脸子。只抿着嘴,委委屈屈的出去了。

紫鸯见那小丫头出去了,也长呼出一口气,说道:“你又说她做什么,她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可怜的人。”

碧菀笑了:“你这时又来做好人,方才对她最厉害的是哪个?我又是在为谁说话?”

紫鸯苦笑了一下:“若是能做一辈子好人就好了,只怕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碧菀猜着紫鸯是碰到什么难事儿了,就猜着劝道:“世上没有难办的事儿,大不了抽身世外,不理就是。总比里外不是人的好……”

原本紫鸯就是那天去给余氏送靠垫儿的丫头,本来走了的,后来回到院子里没见到余氏,就又出去找。结果就看到余氏与青元在一块儿的情形,这事儿着实吓坏了紫鸯,也着实难为了呈鸳。紫鸯是自打入府就跟着余氏的,余氏的丫头婆子都换了几茬了,就独她还留着。

她知道余氏的苦,也知道余氏又多良善。

她既不愿将这事告了出去,害了余氏。也怕事情露了出来,她被余氏牵连波及。

余氏后也知道紫鸯看到了那事,只用话点她,让她愿意告密就告密去。余氏不怨恨她,说不定还要感激她。这样一说,紫鸯就更加不会往外说了。只这件事压得她心里发沉,夜晚做噩梦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梦到了余氏要杀她灭口,醒了虽知道余氏不是那样的人,却还是怕着。

如此,病得就重了。

这些话,紫鸯如何往外说,只能闷在心中。

此时听着碧菀的话,她想着如今也就离了这处一个法子了。

余氏虽病着,但还是如往常那样念过了一段经才换了衣服睡觉。她也不是有多信佛,只是习惯罢了。在这深宅大院,在这一眼望不见头的日子里,也只这能做这些事了。

躺在床上,余氏合了眼睛,却还入睡。

她想着今天程瑜又派人送了许多东西给她,按理来说,她这样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可结交,可利用的。在这个全都里都向着富贵处看的国公府,程瑜为何要这么帮衬着她?

似乎也只有心底良善,这一说法了。

听着程瑜那各种贤德之举,如何包容妾室,似乎她也应该是个心底良善的人。

正在想着得功夫,余氏听得窗边有一阵响动。

等她想慢慢的起身看,那人已经进了屋来。

这时屋子里还黑着人,那人似乎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床边。把一个什么东西放在她的枕边,然后坐在她的床边,摸了摸她的脸。

那人的手很暖和,带着一丝甜香。

“是青元么?”余氏轻声唤道。

那人轻捂住了余氏的嘴,低声说道:“大少夫人,别出声。”

这说话的声音,果然是青元。

余氏见青元又捂住了她的嘴,就笑着低声说道:“紫鸯病了,张妈妈出去吃酒了。就一个小丫头早早的就回去睡了,不必怕的。”

余的嘴唇坐在青元的手心上,一张一合的磨蹭着。

青元连忙收回了手,用着余氏都能听出他在害羞的声音说道:“听说少夫人病了了,我担心少夫人怕药苦,又不好说。就为少夫人买了些蜜饯回来”

余氏皱眉:“你怎知道我怕苦?”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就一直看着少夫人,就知道了……”青元低声笑着说。

透着一股子憨憨傻傻的劲儿。

余氏低头笑道:“原是这样,你也不怕被抓住,不怕死。”

“少夫人不怕,青元就没什么可怕的了。”青元说道。

余氏在黑暗中无法看清青元认真的模样,只能看到青元的一双眼睛。

余氏笑了:“今晚留在这儿?”

青元突然不出声,连呼吸都停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慌张的跑到窗口。

而后又停了下来,在一片黑暗中颤声对余氏说:“清婉,你,你早些睡吧……我先走了……”

然后逃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余氏呆了一会儿,甚至过了许久,余氏还觉得在这片黑暗中仍旧留着青元唤她名字的声音。

正文 48难掩情

崔翊不知他为何突然穿了红色的喜服,也不知他为何要坐在这里。

心中的紧张又是从何而来,恍惚着这似乎是他成亲了。他两世都未成亲,如今怎会突然就成了亲。娶得又是哪个?先头母亲对他提及过要他娶了闵家表妹过门的,莫非是她。

若是她,不是害了她么?且不说他心中装着那个人,就是他身上带的病,他也娶不了亲的。

他这么一着急,就走到那个他要娶的人面前。

见到那同样身穿喜服的人,崔翊愣住了,这不就是程瑜么?

程瑜看着崔翊歪头一笑,说道:“你是不想娶我么?”

“怎会不想?”崔翊慌忙回道。

若是不想,怎会辗转两世?

“我也是想嫁你的。”程瑜对他笑道。

崔翊这时却心中一凉,知道这是梦了,程瑜怎会说出这些话。

前世她恼恨着他,今生她疏离着他。她怎会想嫁他,怕是若让她选,她连崔家的家门都不会再入了。

但心中虽知道这是梦,崔翊却舍不得强逼着自己醒来,最后只伸着手去想去牵了程瑜的手。

虽这是一场梦,却还是让崔翊心中一阵悸动。

程瑜低着头,似乎想起了一件烦心事,就皱眉说道:“婆婆似乎更喜欢闵家表妹……我……”

崔翊也想起来,是啊,母亲是想给他去闵家表妹的。怎么就换了程瑜?大约是梦中自己强求的吧。崔翊这样想着,梦依旧继续着。程瑜成了他的妻子,但小闵氏不喜欢程瑜,觉得程瑜配不上崔翊,且太有主意,不必那闵家的女儿好掌控着。小闵氏一面打压这崔铭等人,一面抽空子寻程瑜的麻烦。梦中的崔翊也开始左右为难起来。

最后是崔翊得了国公府,当梦中崔翊知道这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是恐慌。

他也在自己的母亲与程瑜之间左右为难起来。

最后程瑜在生孩子的那天死了,死得那样恰好,正好是他掌管国公府,且又得皇上赏识的时候。程瑜死的时候在屋内喊着要见他,但小闵氏拦着,说女人家生孩子,不能让人见的。

崔翊就在门外听着程瑜最后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展飞……”

就再没了声响。“展飞”那是他的字。

梦中的崔翊心中大痛,突然就看着小闵氏转头就拉着那闵家表妹到他面前来,对他笑道:“好了,如今那女人死了。你快些娶了你表妹吧……”

然后就看着稳婆也走了出来,笑道:“可不是呢,公子快些娶了闵家闺女吧,不然就白费了老奴辛苦一场,去将那女人害死了。”

崔翊想要喊出话,去斥责她们一顿,想迈开腿,去看看程瑜。

可却怎么也喊不出,走不动。

待拼劲了全力终于喊出了程瑜的名字,崔翊也跟着痛得醒了过来。

屋子漆黑一片,崔翊坐在床上,抚着他的胸口。

崔翊身体里的绞痛还在继续着,和前世一样,痛得他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他的病已经显出些症状了,和上世在差不多的时候。

现在崔翊的已经比较会忍耐疼痛了,稍微等了一会儿,就能站起身来。崔翊笨拙的走到窗前,推开的窗户,轻微的凉风带着疼痛包裹着崔翊。

他突然发现他重生一世也不过让他知道他所想所求的不过痴心妄想。他就是娶了程瑜,许也不会有个善果。不说旁的,就程瑜与自己母亲那分毫都不想让的性格,只会彼此相争。而最后他会站到那一边,就会让另一边受委屈。

崔翊想要娶程瑜,他用着他几乎按捺不住的姿态喜欢着程瑜,两世下来,他无法按捺着自己的感情。但如果有天,他当真会娶了程瑜,他会好好的对待程瑜么?他有能让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么?崔翊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一夜下了一阵小雨,临到早上之前,雨就停了。程瑜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泥土的香气混合着青草的香气,让人闻着就神清气爽。崔通起得比程瑜还早,每天没等着程瑜睁开眼睛,就被奶娘抱着,笑嘻嘻的凑到程瑜跟前儿。程瑜都十分好奇,怎得崔通就这么喜欢笑,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逗得人也跟着笑起来。

在崔嫣死后,心中全无依靠的刘氏越来越喜欢崔通,成日里念叨着崔通喜欢吃什么,崔通喜欢玩儿什么,尽职尽责的做了个慈爱的奶奶。虽依旧不喜欢着程瑜,但因为崔通,也能在程瑜的威胁之外多考虑着程瑜。崔远与崔迎也和崔通熟悉起来,崔远一直病着,还很怕生,这时连句整话都说不全,且因着徐惠娘的教导,他是有些畏惧着崔通。原没有这是还年纪尚小的崔迎与崔通亲近。

以后程瑜的日子也过得还算安宁,崔铭依旧痴心妄想的想去得了国公府,徐惠娘依旧一心一意的攀附着程瑜过日子,而程瑜则是用着锦衣玉食勾着徐惠娘,且等着看徐惠娘习惯这一切,然后被击垮的样子。

等这般过了些时日,余氏的病也好了,来看过程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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