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1 / 1)
墨谦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上戴着的订婚戒指,淡淡的,如同秋末凉风的嗓音轻飘飘的微不可查的响起,“会感受到的……”
有些事情,做出来的,和说出来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而对于墨谦人来说,做,永远在说之前。
沐如岚没听清楚墨谦人说了什么,“嗯?”
“我爱你。”墨谦人忽的道。
沐如岚怔住,心脏在一瞬间忽的好像漏跳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想要回他,脑子却又忽的有些卡壳,就像本该把这个信息传到某个中枢的神经忽的跳过了那个环节,往不知名的地方跑了去,然后她勾起唇角,回他,“谢谢呐。”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什么不妥。
墨谦人没再说话,室内一片安静。
……
翌日。阳光灿烂,尽管严冬的风依旧刺骨寒冷。
柯昌煌和亚久津淳子作息习惯十分良好,沐如岚和墨谦人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外面散步了一圈回来了,随行的管家赵叔和赵婶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得知沐如岚一会儿要去医院看朋友,又做了两份打包了起来。
“什么朋友进医院了?”柯昌煌一边吃着粥一边下意识的问道。
“外公不认识的呢。”沐如岚微笑着说道。
柯昌煌也不在意,目光左扫右扫,“说起来,到现在都没见到那两个小鬼,躲哪儿去了?”
说的是沐如森和沐如霖,虽然柯昌煌没有认他们的打算,但是沐如岚对他们看重的话,他看看他们是不是人才值不值得他拉他们一把也是勉强可以的,不能让他们拖了沐如岚的后腿不是?
“因为外公太凶了,如森和如霖都不敢下来了呢。”
“哼,那就继续躲着,我们明天就去京城准备你们的婚事,他们就在这里呆着好了!”柯昌煌气势汹汹的说道,连出现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真没用!
沐如岚只是微笑,说真的她外公这样,真不是一般小子敢站在他面前的,再加上之前沐家还没倒的时候他们就从沐震阳柯婉晴的口中幻化出来的可怕形象,就算他现在老了,也是余威不减呐,前世的她也是怕柯昌煌怕到活了二十年都没见过他一面呢。
吃完早餐,沐如岚便一个人拎着食物去了医院,昨晚她回来的时候段尧已经做好了手术,确定了他平安无事沐如岚才回来的,安右铭也没什么大碍,一只脚一只手裹着白色的石膏在病床上,这么一看,倒真的和她那次一样了,或者说,比她还严重些呢。
段尧还没醒,于是沐如岚去看安右铭,少年已经醒了,正对着他的脚发呆。
沐如岚开了门进去,他才慢半拍的回神。
“早上好。”沐如岚微笑着打招呼。
安右铭觉得有些别扭,干巴巴的动了动嘴,却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沐如岚也不在意,把东西拿出来,美味新鲜的粥和小菜,还有几个小小面包。
“吃吧,嗯,需要我喂吗?”
“不用!”安右铭连忙抢过勺子,急匆匆的塞了一口粥进去,顿时烫的他直呵气。
沐如岚笑眯眯的给他倒了杯水,看起来就像在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大人。
安右铭被看得万分别扭,不知道粥太烫还是怎么的,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好在在他的刻意为之下,很快就把东西吃完了。
“这个给你。”沐如岚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看他吃完了早餐才把一早准备好的东西从包包里拿出来递给他,那是安家当初怎么从k市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从头到尾的相关证据和证明。
安右铭当初正是仇恨值爆满的情况,恰恰好又在那种时候看到看着那一切却袖手旁观的梨默,自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段尧当成仇人把沐如岚当成促使那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他逃亡不久又恰好被他养父带走离开了k市,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没办法知道外面的相关信息,而等他出来后,安家那点小事早就已经被成千上万的杂七杂八的头条新闻所遮盖掉了。
少年坐在病床上,看着手上的文件,沉默无声。
沐如岚静静的坐在一旁。
好一会儿,安右铭忽的出声,“是一个女人。”
“嗯?”
“一个很奇怪的女人突然找上那个男人,他们秘密会谈了不久后,就开始制定对付你的相关计划,那个女人戴着面具,全身包的看不到一丝皮肤,连头上都一直戴着帽子,有一次不小心被一个属下撞下来,我看到是光头,她没有头发,头皮上还有大片的痕迹,像是烧伤的。”
收养安右铭的人是黑道里的一个小帮派,卑鄙下流像老鼠一样在暗处偷偷行动,专门捡大人物们不要的残羹剩饭,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帮派挖下的让他们钻着行动的密道有很多,也不要小看那些残羹剩饭,狮子们啃剩下的连在骨头上面的肉,往往能养肥不少的鼠辈,只要他们够勤快。
沐如岚眼眸微微的眯了眯,在脑子里迅速的搜索起来,前世的,今生的……
安右铭看了沐如岚一眼,继续道:“那个女人知道很多事情,她知道你未婚夫的身份,他背后家族在一个国家中存在的分量,还知道你不是柯家血脉上的公主。”安右铭见沐如岚听了后面那句话也没什么表情变化,有点没趣,又继续道:“那个女人告诉那个男人说不能直接对你出手,因为你背后的帮手和势力太多,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要引起贺淼对你的注意,那个女人说你不正常——你哪里不正常了?”安右铭有点好奇,他怎么没觉得沐如岚有什么不正常,最多只是比外表看起来有时候会强悍一些吧。
沐如岚微微敛着眼眸,没有理会安右铭,脑子快速的转动着,进行各种分析,全身包裹着一点儿皮肤也不露出来,头上没有发,头皮有大片烧伤的痕迹,知道她用水色丝线杀人,知道墨谦人的身份和背后势力,而且看起来心机很深,是一个女人……如果这个人是她认识的,那么唯一的比较符合以上条件的人,只有白素情一个呐。
她在京城的时候白素情还未来得及被她彻底做成人偶那栋大楼就起火了,如果真的是白素情,那么她只能说,她亲爱的妹妹还真是命大呢,那样的大火都没能把她烧死,而且,没记错的话,她已经用线把她的嘴缝起来了呢,真是不听话呐,都把她的嘴缝起来了,还闭不上,果然一开始应该把她的舌头割掉才对呐。
不过也真不愧是前世把她弄死的人呢,如果不这样的话,未免显得前世的自己真的蠢到了极点不是吗?沐如岚不会因为之前把白素情打得节节败退就小看了她,毕竟她是靠了前世的记忆,一早就知道了白素情的计划和行动还有自己这变态的思想才能先一步的部署,现在,白素情已经脱离了她的线的掌控,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奔去了。
可是……
要记得哦,擅自脱离掌控线的手的人偶,是会摔得粉身碎骨的呐。
至于她不是柯家血缘上的亲人这件事,应该只有沐如岚和柯家的人知道……不对,秦冷月也知道,可能白帝国也是知道的,但是白帝国现在跟她无冤无仇,对方也不会那么闲把这事到处说,那么……只能是秦冷月了……
贱人都挤到一起去了吗?贱贱合体?也对,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呢。
“喂,你想到是谁了吗?”安右铭问道,他是不知道白素情的,安右铭原本是紫园中学的学生,在两校的活动的时候安家又已经消失无踪了,不过也多亏了这样,白素情不认识安右铭,否则怎么可能会让安右铭到这边来?白素情是知道的,沐如岚这个人令她不甘嫉妒的特殊磁场。
沐如岚唇角笑容深了深,敛下的眼睑挡住她眼中的诡异色彩,“谁知道呢……”
安右铭看着沐如岚,莫名的觉得背脊有点麻,抖了下身子,觉得应该把病房里的暖气开大一点。
……
光线被黑色的窗帘遮挡,整个屋子内一片阴暗。
戴着面具和帽子的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前面有一台电脑,里面的画面是昨晚发生在厂房内的景象,透过面具两个孔看出来的眼睛透着一丝癫狂的兴奋,她看到沐如岚走进厂房,然后灯光灭掉,可是监控摄像头还是很清楚的拍摄到了里面的场景……
不一会儿,那双眼里的兴奋渐渐的褪下,变得阴暗怨恨憎恶,所有负面的丑陋的情绪都充斥其中,形成一幅浑浊肮脏的图案。
她一把掀掉了电脑,咽喉发出野兽一般的像是呜咽又像嘶吼的声响,这算什么?根本不够!完全是那些蠢货的自相残杀!根本不够把沐如岚那种恐怖恶心不正常的变态面容反应出来!不!不!她要!她一定要!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那个贱人变态恐怖的一面,她不是天使,她是恶魔!是魔鬼!
她从床上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身影看起来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最后走进了浴室,镜子倒映出她一身黑色的像个老巫婆一样的身影。
她慢慢的往前凑去,哆嗦的伸出手,把头上戴着的针织帽摘下来,露出一颗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上面是一大片大片黑色的痕迹,看上去有点像结了黑色的。那双眼睛看着镜子上的那颗脑袋,有些睁大,满是厌恶和恶心。
她又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已经看不清楚五官如何的脸,都是烧伤的痕迹,她的嘴巴上,有一点点一点点的被用针穿过的痕迹,好像曾经被缝起来过一样,看起来恐怖的叫人看过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看着镜子里的脸,自己已经恶心的在反胃,但是她还是看着,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会忍住去自杀的冲动,只有这样看着,她才会恶狠狠的记住沐如岚那个可怕的女人对她做了什么事,她才会记住,要报复她,一定要让世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她就是死,也要拉着沐如岚垫背!
是的,她是白素情。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会被火烧死的,然而人求生的本能在面临死亡的时候竟然爆发出了那么强大的力量,她本被吊在衣橱里,火烧到衣橱的时候她的脸和赤裸的身子都被那么直接的烧到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吊着她的线被烧断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出衣柜,在大火中跟随着本能跑到了窗边摔了下去,恰好摔在了隔壁居民楼一家住户伸到小巷外面来的遮阳棚上,被好心的人救了起来,她在晕过去前用笔写下请求他们保密的事,因为她知道如果被沐如岚知道她没死,她一定会被她找到,然后弄死的。
而那住户恰好是信佛的人,心地善良,找了他认识的私人诊所的朋友救她,一丝消息都没漏出去,大概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遇到了某类可怕的人吧。
白素情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烧成了那副可怕的模样,曾经几度差点发疯,只是被救了她的人拦了下来,白素情却对那些人怨恨上了,不停的迁怒着他们,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救她,或者既然要救她为什么没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若不是那些人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好心收留,其他医院的医生护士还不把她给扔出去,没收她的钱已经很好了,竟然还一副他们欠了她的样子,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直到几个月后,她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开始关注外界的信息,得知沐如岚在她那么悲惨的时候竟然依旧顺风顺水,心里的恨意几乎要把她的灵魂都燃烧起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明明那么变态恐怖的人,凭什么被那么多人爱着?凭什么被冠上“天使”的名号?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把她拉下神坛,要让她的真面目曝光,要让她失去一切,要让她变得比她悲惨!
怀着这样的信念,她终于过得比较舒心了,但是为了不让自己还活着的信息有一丝一毫的泄露,所以她决定杀了那几个知道她秘密的人,虽然他们救了她。她告诉自己,反正比不上沐如岚罪恶。
屋外传来敲门声。
“殿下,你要用早餐了吗?”一个女人绵软的声音。
“殿下”,白素情自己要来的称呼,她要求所有人都这么喊她。
白素情听着那声音,只觉得憎恶的恨不得割了那女人的舌头,或者灌她一瓶硫酸!她怨恨而嫉妒着任何一个五官端正声音动听的女人!
“送进来。”嘶哑难听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
外面的人应了声,语气里有些微不可查的哆嗦,之前给里面那个人送三餐的女人,不是被划伤了脸,就是被撕烂了嘴,还有一个最严重的是用叉子插瞎了眼……真是可怕的巫婆,可偏偏她一直要女人给她送饭送食物,他们那个老大为了利益,竟然觉得只要人没死就可以,其他的无所谓……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女人,她真的是心狠手辣嫉妒美貌的女人的巫婆吧!
女人正哆嗦着要推开门进去,身后忽的传来脚步声,女人侧头,看到他们老大腆着肚子走了过来,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人在,她应该不会被怎么的。
确实没被怎么的,毕竟那个男人脸色看起来有点着急不耐,也不跟她多啰嗦,那女人把东西摆好后,他就挥手让她滚下去了。
见门关上,那男人便道:“过了那么久了,你说的利益我一点儿没收到,只知道我被暗龙盯上了!”
段尧的人聪明,昨晚没把人都弄死,留了两个活口,不能指望有这样老大的人会是什么宁死不屈的人物,三两下就全部招供了,段尧一醒,就下了绝杀令。
他们的鼠洞是多,但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们总不能一直藏在洞里不出去吧!会饿死的!
白素情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暗龙算什么,等你把柯家拿下,还不是你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现在暗龙经过内部战乱,别看它势力多大,其实不过是空壳,吓唬人的东西罢了。”
暗龙段钰段尧两兄弟内斗的事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都以为事情像白素情说的那样,经过那样的内斗后,暗龙怎么可能没有损兵折将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但是我现在没收到一笔钱!”重点是这个。若不是为了钱,他干嘛要留一个人白吃白住!还花费那么多精力讨好她?
“愚蠢!小不忍则乱大谋,大鱼都快有了,还在乎小鱼小虾,难怪你只能有那么点出息!”嘶哑难听的声音,配着严肃的语气,竟然也有些长辈在训斥小辈的味道,叫那男人不由得脖子缩了缩。
白素情又放缓了语气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会害你,相信我,我会让你飞黄腾达,柯家那块肉,迟早在你手上,你只要乖乖的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三两句,就把这个脑子里被纸币塞满的蠢货给哄住了。
这个人和他手下不大的势力是她的棋子,她当然得哄着。
等那男人终于又放下心走了,白素情不再又大又水灵的小小三角眼,满是仇恨和阴狠。
……
白皙的手掌轻轻的覆在少年的额头,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代表关心和在乎,还有亲昵。
“看起来已经退烧了呢。”沐如岚微笑着看着段尧。
段尧靠在枕头上,脸色还苍白着,不过多亏了少年体质好又年轻生命力旺盛,总算是没什么大碍,他看着沐如岚,脑子里隐约的还记得那道纤细的身影冲进火场,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他。
瑰丽的桃花眼似乎凝了整个世界最美丽的宝石的璀璨夺目的光辉,那副苍白脆弱的样子只衬得他越发叫人心疼爱慕。
一旁给他换药水的护士小姐都红了脸颊,动作一慢再慢,只求多看他几眼。
“谢谢。”段尧看着沐如岚轻轻的道。
沐如岚但笑不语,拿过桌面上的水果刀和一个苹果慢慢的削起皮,银白色的刀刃贴着她的手指轻轻的转动,果皮一圈圈的往下掉,薄薄的,不间断的。
段尧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微微闪烁了下,笑道:“看来你在学校学习的很开心呢。”
“是啊,看,很完整对不对?手术刀拿多了,觉得切东西削东西都变得很简单了呢。”沐如岚把很快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
段尧伸手接过,垂着眸看着它,没有张口,他问,“你明天要去京城?”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外公外婆似乎都有点急的样子呐,不过我不放心你呐,等你再好点我再过去。”沐如岚有些无奈的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墨爷爷墨妈妈那边跟他们说了什么,她隐约的感觉到亚久津淳子似乎总是盯着她的肚子看,她怀疑是不是想要抱小包子呢。
“是吗?要结婚了?过了年你也才十八岁,不觉得太早了吗?”
“如果是看年龄的话,确实有点早呢,不过反正都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人,早点和晚点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呐。”沐如岚已经忘记了墨谦人曾经给的左手右手的选择题,在她看来,现在跟墨谦人结婚和晚几年再结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说实话,沐如岚很想要生孩子呢,难道是因为前世二十岁加上今生十几岁,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几岁了的缘故?唔……无所谓啦。
“是吗?”段尧似有若无的扯了扯嘴角,因为从来没想过可能会分开,可能会有人移情别恋,所以早晚都没有区别呢。
墨谦人……
真是个幸运的让人记恨的家伙。
他张口咬了一口苹果,只觉得满嘴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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