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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拿起一块小点心,总觉的这个故事跟在哪儿听过似的,用眼神示意梅儿继续说,梅儿对着我笑了笑继续说道:“本来日子过的也算自在,可是一个曾得我父亲提拔过的小官吏竟然将我父亲当做垫脚石,公子该明白的,像我父亲当初保持中立其实就已经被猜忌了,如今再有人在朝堂上参奏的话,结果可想而知。父亲并家里的男丁都被下了狱,冷梅更是被卖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南朝,做了···做了···呜呜···”

看着兀自在哭的冷梅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她觉得我能勾起她的思乡之情正是冥冥中觉得和我投缘,因我们都是大祈人士,再则,我记得她说过对长乐公主有着莫名的敬仰,谁知不才在下正是那个长乐公主。

想到这里愈发的觉得这个故事在哪里听过似的,我在纸上写道:“姑娘莫要伤心了,上天是公平的,他夺走了你一些自然还会另外补给你一些的,起码姑娘活着不是吗?有什么比活着还重要的事呢?”

我不是很会安慰人,是以只能尽量的回忆着别人曾说过的安慰人的话,好一会儿稍稍止住眼泪的冷梅才轻嘲道:“不想我柳家竟栽在孙京那等奸诈之辈手上,我苟且偷生至今,便是为着有朝一日能为我柳家沉冤昭雪。”

手中的梅子糕掉在地上摔碎了,我开始盯着梅儿的脸上下打量起来,我大祈开国至今,满朝姓柳的官员也就柳烟一家。我甚至想或许这冷梅只是奉命来套我的话,拿起纸笔我又写道:“姑娘原来姓柳,在下还以为姑娘一直姓冷名梅呢。”

“冷梅是因梅儿初到临安时,性子冷些,鸨母遂给取了这么个名字,梅儿在家时闺名唤作烟儿,就是烟波浩渺的烟。”冷梅拿过我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了个楷体的烟字。

我冷冷看着那个字,全身开始冷的发抖,倘若她是柳烟的话,那我身边的柳烟又是谁呢?

第二百二十章 待月长生殿(上)

不知道冷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阿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手中一直握着冷梅写下的那个烟字久久的不能移开视线,脑中不断回忆着初见柳烟时那个在鹿苑中抚琴的她,这么多年,在我看来她已经不仅仅是我的贴身丫头了,我甚至觉得她是上天以另一种形式赐给我的姐姐。

此后的几天,除了冷梅来看我,送一些吃的东西外,四爷没有再召唤我上去,就连那娘娘腔阿一都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闲着没事我就会坐在船舷前吹冷风,试试能不能把那些多余的愁绪给吹没了。阿四一如既往的在照顾我,似乎我就是他那个弟弟柱儿。和苏流水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的,我坐在船头,他站在船头,紧锁眉头,衣袍的下摆被阵阵的寒风吹起,微微卷到膝上的位置。

假如没有得知冷梅既柳烟这件事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大叫苏流水的名字,起码跟在他身边我是能吃饱穿暖,不高兴了摆摆公主架子的,可是如今不行,我要知道真相,我一定要知道柳烟是谁安插在我身边的,不然,我就如同吃鱼被刺卡在了喉咙中,有如芒刺在背,鱼刺在喉。

我对南朝知之甚少,对这个时代的南朝知道的就更少了,是以当我跟在那四爷的车辇后步行至临安城时,似乎真的是为了映衬我眼下的身份般,临安城中竟是些我多数没见过的玩意儿,无论是些脂粉钗环,还是一些摆设器具都和大祈有着很大的区别。大祈人在外貌上讲究的是要威武气派,而南朝人似乎婉约了许多,这大冷的天衣服都是浅色居多,更有女子还穿着薄薄的软烟罗。

现在的我一身脏的看不到原色的粗布麻衣,真是谁看了都觉得带不出手去,可这四爷也不知哪根筋抽着了,竟然要我步行随侍在他的车辇边,丝毫不怕我丢他的人。以前是端着身份架子逛街自然放不大开,如今真以这小老百姓的身份还真是自得另一种乐子。我像刘姥姥似的,上下左右的看,东西南北的瞄,遇着好看的女儿家的饰品也是眼睛都挪不开。

“你一个男子汉,怎么眼净往那些女人家用的东西上瞅?不会是相中了,想给哪个相好的买吧?”四爷那懒洋洋的声音隔着车辇窗上薄薄的一层纱帘传进我耳朵里,我赶紧往里一瞄,这四爷明明就是闭着眼的,那他是用哪只眼看到我乱瞄的?

我收回视线,可怜我现在不能说话,不然一定会好好的反驳他一番的,梅儿也难得有些懒懒的声音道:“四爷,小九公子此等才华世间难得,四爷要好好重用才是。”

“嗯。”懒洋洋的回答,很明显的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的意思。

当这个四爷的车辇在一处朱漆大门,门边立着两只石狮子的大宅子前停下来时,我强行支起因为装驼背而有些弯的不能再弯的腰看了一下这么豪华的宅子上的牌匾,这一看我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睿亲王府是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四爷竟然是南朝的睿亲王,南帝的第四子,楚燕飞。我这算什么,是自投罗网还是误打误撞?就在我觉得那四个大字都变成四把明晃晃的大刀向我砍来时,步下车辇的四爷瞄了我一眼道:“小九这般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该不是本王这睿亲王府入不得小九的眼,小九不肯赏脸驾临吧。”

我不知这楚燕飞是单纯的在打趣我,还是意有所指,我现在怎么着都是骑虎难下,在人家的地盘里自然得听人家的。我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楚燕飞身后迈进了那朱漆大门,这睿亲王府的侍卫们似乎比我长乐宫中的侍卫们还要凶神恶煞,一个个都能阎罗殿的鬼差似的。

据说这睿亲王楚燕飞是个病秧子呀,据说这楚燕飞和南朝皇帝素来是面和心不合,据说,总之很多的据说都和这个早早的便被封为了亲王的皇子有关。我以为我又会被安排到下人房里去做些粗活,虽然我这个小身板似乎是什么粗活都干不了的。可两个小丫鬟却带我绕到了这睿亲王府最东面的一个园子,四周环境异常的清雅,闲杂人等似乎都不敢往这里来。

我抬头看向竹门上的牌匾,上面上三个篆体大字——长生殿?我还在心中思量着长生殿是不是唐明皇的长生殿时,小丫鬟已经推开了竹门在前面引路。门打开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即便在冬季依然绿的喜人的湘妃竹似乎很久没有人欣赏过它们一般,纷纷高兴的摇摆着身子。地上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面还长着一些小青苔,早晨的空气湿漉漉的,似乎还有雾气残留在上面一般。

“公子请。”小丫鬟没什么表情没什么语气的说道。

我笑了笑跟着向里走去,一直觉得这种园子的布局很是熟悉,没有多少人工雕琢的痕迹,有的只是花草树木,曲径通幽的感觉。我四处瞄了瞄,发现竹林中蹦跶着几只白色的小东西,似乎是兔子。再往里走,是一大片梨树,梨树林中是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湖上建着一个八角亭子,偶尔吹过的风扬起亭子上的珠帘,使得珠帘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珠帘下方的银铃似乎也在欢迎我般,叮叮当当的响着。

亭子建在湖中央,由岸边到八角亭中间修建了一段回廊,我走近回廊,向着八角亭走去,两个小丫鬟早就走的不见踪影。亭子里的摆设和我事先设想的一样,贵妃榻,矮几,蒲团,七弦古琴,红泥小炉,以及一局残棋。这世上喜欢如此摆设东西,且固执的不肯改变的我只见过一人,也唯有此一人。严洛没有骗我,南宫,南宫这个不寻常的姓氏几乎要比我赫连氏还有历史可以追溯。

楚燕飞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自问掩藏的很好,他即便怀疑我的身份也不能如此笃定我便是长乐吧?坐到那把七弦古琴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松动的琴弦发出的琴音不再那么悦耳,昭示着这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弹奏过了。是呀,这十多年来,他未曾离开过我身边,那这把古琴注定要寂寞多年了。

“公子,这是王爷吩咐奴才们送来的。”几名内侍手上都抱着厚厚的书籍,打头的一个手握拂尘弯腰道。

看着内侍们将那些书籍一摞摞的放在矮几上,我疑惑的看了手拿拂尘的内侍一眼,不愧是在王府当差的,只接触了我眼神半秒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一甩拂尘答道:“王爷要奴才转告公子,这是我南朝近二十年的史册,分别由不同的人编撰的,王爷已经把公子想看的都给标记了出来,王爷说公子若有兴趣也可以通篇全看,待会儿会有丫鬟来服侍公子洗漱用膳的。”

史册?楚燕飞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给我看他南朝的史册,见内侍走远我才拿起那些史册来,一摞是一个人编撰,那这南朝的史书还真有不少人编撰呢。大略的翻了一下,果然一些页数都用朱笔标注上了记号,见服侍我的人还没来我便也就顺着标注的记号看了起来。

然而,这些个史册竟然版本不一,其他的似乎没有多大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在记载南朝太子去向以及为何被送出宫来抚养各有各的说辞,比如这个叫做木延寿的史官在《南朝通史》中记载的是太子出生时身体孱弱,不足周岁早殇。而张震的却在《归田札记》中记载太子乃是随一位得道高人前去云游,每一本都有各自的一个的说辞,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待月长生殿(中)

待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不再是那熟悉的八角亭,而是浅色的纱帐,我躺在一张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淡淡的龙涎香香气在这明明暖意融融却透着清冷的屋子里飘散着。奇怪,我不是在看南朝的史册吗,怎么又到这来了?坐起身来,更让我震惊的事来了,此时的我身上哪里还有那粗布麻衣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上身着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不过腰上的束腰玉带似乎勒的紧了些,以至于我觉得呼吸起来有点不舒服。

注意到这件寝殿中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鞋袜也顾不得穿便跑到了镜前,果然,脸上摸上去的那些绿的黄灌木汁液都被洗去,恢复了本来的绝色面貌。我有些担心的上下摸索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不是我自恋,只要一想起那楚燕飞毫不介意的隔着一面薄纱就能办事,我实在是不能放心,万一他是个大淫贼,又或者他临时见色起意,呃,总之还是确定了的好。

我这里摸索着,两个小丫头绕过屏风,从外厅走了进来,见我光着脚丫子都吓的跪在了地上求我穿上鞋。要不是这两个小丫头的服侍在提醒着我身在南朝,我还以为回了大祈长乐宫了呢。

“小姐还是穿上鞋子吧,要是着凉的话王爷会打死奴婢的。”其中一个胆小点的甚至开始抽泣起来。

我无法,只得回到床边任由她们帮我着鞋袜,和身上衣服同色的翘头小蛮靴上缀着几颗小铃铛,原来这南朝女子的鞋子也是要缀铃铛的。一切收拾妥帖了,两个小丫头弓腰倒退着退到了屏风外。我赶紧又上下摸了摸了自己,确定确实无碍之后我便也绕过屏风向外走去。寝殿四角都镶嵌着很大颗的夜明珠,因为已经是深夜了,夜明珠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将整个寝殿内外都照的光明起来。

隔着珠帘隐约能看到外厅矮几前坐着一个人,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正在认真的看着,许是我撩开珠帘的声音惊动了他,在听到声音后楚燕飞便转首看向我,见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楚燕飞笑了笑说道:“传闻长乐公主不止才情惊人,容貌更是艳冠天下,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没有出声,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何意图的男子,缓缓吁出口气,楚燕飞接着说道:“到这边来坐吧,我想你应该有问题要问我的不是吗?”

又沉默着与楚燕飞对视了一阵子,我才迈开脚步,伴着阵阵悦耳的银铃声我走到了楚燕飞对面,慢慢撩了下衣袍我跪坐在了并不在陌生的蒲团上。楚燕飞伸手自绣花壶套中拿出茶盏,将我面前的盖碗注满碧绿的茶汤,看那茶汤冒出的袅袅热气,起码有九十度以上,南朝的茶文化比之北方更加的历史悠久。

“想不想听听有关他的事?”重新将茶盏放回壶套中,楚燕飞抬首看向我。

我拿起盖碗饮了一口,果然是入口带着茶叶特有的清香,微微的苦却不涩,入喉之后便是阵阵甘甜。饮下那口茶我才答道:“你若是肯讲我便姑且听一听,你若是不讲,我也不会追问。”

“哦?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吗?”楚燕飞放下盖碗,带着丝疑惑的看着我。

我把玩着盖碗浅笑道:“因为不需要,我虽好奇,却不会故意的去探究他有怎样的过去,我在乎的是他的现在以及未来,即便你现在告诉我他曾倚门卖笑也丝毫无损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楚燕飞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的望进我眼底,似乎在研判着我这话的真假,我无惧的回视着那满是探究的视线。好一会儿,楚燕飞移开视线,将手中的竹简递到我手上:“所谓史册不过是按照皇家意思去编纂的,大多是做不得数的,你且看看最贴近事实的这卷手札吧。”

我满是疑惑的接过那卷竹简,篆体字我人不太全,却也能识得七七八八,记载也并不多,只有几十字,却足以把一切交待的很清楚。我紧紧的抓住竹简,指甲都跟着泛白,终于,我觉得我若是不爆发的话就会爆炸,我狠狠的将那竹简掷到了地上,怒声问道:“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这南帝竟比虎还毒三分?”

“你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我还记得他出生那一年,临安百年不曾下过的雪似乎全集中在了那一天,漫天的雪差点将整个临安埋没。那一年临安百姓冻死无数,冻伤的就更别说了,可是,我还记得刚出生时的他不哭,还带着微微的笑,却漂亮的不像话,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无论是男自还是女子。”楚燕飞丝毫没将我的质问听进耳中,眯着眼似乎回到了多年前。

“他不会喜欢你用漂亮这两个字形容他的。”此刻我们在谈论着同一人。

楚燕飞笑了笑,接着道:“出生不足十日便被封为太子,多少都是会被人非议的,帝王家的争斗从来不是由得自身决定的。那是他刚满百日,尚未抓阄,有人引荐一位方士来了宫中,据说这位方士很会为人看相,众多兄弟姐妹都看过,轮到最为年幼的他时,那方士却突然大呼天降灾祸,竟然说他是煞星出世,你说可笑不可笑?”

煞星出世?似乎也有人将这一招用到我身上过,我端起盖碗惊觉茶已凉透。楚燕飞将盖碗中剩余的差点倒掉,从新拿出茶盏帮我倒满接着说道:“本来我父皇也是不信的,只是那方士的说的煞有其事,再加上他出生时那场大雪确实死了不少人,父皇也就将信将疑了。那方士说,煞星出世必将祸乱天下,危及我父皇的皇位。凡是帝王,只要涉及到和皇位有关的事便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即便那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将手捏的紧紧的,彼时的他还不足周岁,却被冠以这么大一定帽子,童年想必过的很是凄惨。楚燕飞饮了一口茶,似乎在心底压抑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父皇本想赐死他的,却在南宫皇后的据理力争下,以及父皇对南宫家势力的忌惮,是以他便被送到了宫外,这里便是他曾住了五年的地方。他自小就很懂事,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只是,他虽然每天都会对着我笑,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这个做兄长的从小便说要保护他,却从未真正做到过,父皇曾多次派人下毒想要将他毒死,这些我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那时我还好奇,为何小小年纪的他却如此热衷于研究毒药之类的东西。后来我才明白,他只是为了保命,为了不死,为了活下去。”

原来竟是这样的,他之所以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是因为他知道,任何他所不知道的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想起他总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着,似乎世间没有任何能使他为之烦恼之事,我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却终是不懂他的,不懂他的痛,也不懂他是不是快乐。

“后来呢?”

“后来的事便是父皇再也无法忍受他所表现出来的聪明睿智,甚至说不足五岁的他便已经会运用权谋,他对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亲近不亲近之分,我甚至怀疑他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在云德大师云游至此时,他便毫无留恋的随大师离开了这里。对于他的离开我不知是该庆幸他远离了这里的争斗与厮杀,还是难过他身为皇家子嗣,却要从此流落在外。”楚燕飞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可我还是透过那笑看到了深深的自责。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待月长生殿(下)

楚燕飞已经离开多时,我细细打量着月尘曾居住过的寝殿,楚燕飞告诉我,自月尘离开后,这里除了必要的打扫所有的东西都是维持着原貌。爱怜的拂过那些月尘曾用过的东西,似乎手下的是月尘般,让我觉得不舍不忍。

走出寝殿,园子里四处都留着月尘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有他喜爱的梨树,有他喜欢的竹林,有他离不开的围棋。想不到南方的初冬夜里也是如此寒凉的,握紧胸前的锦囊,石心的温度似乎比往日还要高一些,更暖一些。

想起娘亲曾说过,倘若我觉得我找到了心上人的话便可拆开这锦囊看她留给我的一些话,今日心既已决便没有什么号顾虑的了,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小心的挑开锦囊上的凤羽丝线,这种凤羽丝线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除非解开,否则即便是利刃也很难将其斩断。之前锦囊上的小口便是我挑开将那颗石心放进去的,这次费了些时间,也总算是将那丝线挑开,得以取出了娘亲留下的东西——一块小小的白娟。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念出白娟上写着的字,是几句佛语,难道娘亲是要我此生断爱绝情?

“你的身份果然不是个又哑又驼的脏小子,咱家早就瞧出你来了,哼,想不到你竟然是那心狠手辣的长乐公主,看来咱家升官的机会又来了。”这个尖细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一直瞧我不顺眼的阿一。

我转身看向身后站着的这位‘咱家’,将白娟收回锦囊内笑道:“难怪本宫瞧着你一直娘娘腔腔的,却原来是个阉人,你的主子都对本宫礼遇有加,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做奴才的来这里吆五喝六来了?”

身着一身宝蓝色内侍服的阿一绕着我走了半圈,嘴里啧啧有声道:“哼,咱家可是伺候皇上的,若不是皇上不放心要咱家来监视睿亲王,咱家才不屑来这睿亲王府呢。不过,难怪呀,难怪那小东西竟然肯在你身上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莫说你这身份,便是你这张小脸蛋咱家看了都是心痒难耐的。”

“放肆,就凭你这狗奴才也敢出言轻薄本宫?就你不怕他日落到本宫手中,要你生死无门吗?”我内心虽也有些害怕,可我深知对付这样仗势欺人的奴才是不能表现出一丁点软弱的。

阿一又向我走近了两步,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哈哈笑了起来,他一笑我便开始更紧张,交握于腹前的双手更是不自觉的握紧了衣襟,这大冷的天手心竟然也出汗了。阿一便向我靠近边说道:“你这个公主身份在大祈自是无比尊贵,可在我南朝未必好使,咱家便是杀了你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过眼下,咱家还指着你···”

我没想到这个死太监会这么大胆,看着那狼爪伸向我下巴我正想着眼下怕是没人来救我了,却不想一阵长剑出鞘刺耳的声音传来,阿一很快的缩回了自己的手,下一秒我便被楚燕飞带着向后跳开了四五米的距离。看清来人的楚燕飞的阿一不但没有露出害怕惊慌的眼神,反而更加的猖狂大笑:“哈哈哈,咱家的四爷,没想到你为了这小丫头连命都不要了,您这是英雄救美呢?还是自不量力?”

我没料想到楚燕飞的到来竟然造就了眼下这样的局面,我反应了几秒钟再转身看向楚燕飞时,才发现楚燕飞懒散的表情一去无踪,取而代之的不是一般的严峻,借着隐约的月光我似乎看到楚燕飞一个鼻孔中流出了发黑的血,而他揽着我的手跟着在微微的颤抖。我双脚着地扶住他一只胳膊:“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楚燕飞没有回答我,因为阿一已经到了我们面前,楚燕飞推开我和阿一缠斗起来,尽管阿一没有武器,可我却看他是处处都占上风。楚燕飞一边在招呼着阿一凌厉的招式,一边却还不断的咳着,我心中纳闷,这楚燕飞虽看上去显得病怏怏的却没似这般咳过呀!他这一咳害的我也想跟着咳,从来不知道咳嗽这回事竟然也是会传染的。我再一细想,这里打斗声这么大,这么王府的守卫却一个都没见着。

我考虑着是不是该大声呼救两声时,刚一转身眼角瞥见楚燕飞被阿一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心口,然后便如同慢动作般楚燕飞口中吐出一大口血,身子也如破布娃娃般飞了出去,弹在一棵不算是粗的梨树上,生生的将那梨树也给拦腰折断了。阿一使着轻功落在地面冷笑道:“哼,你以为咱家在你身边这些年都白混了吗?你似乎忘了自己是不能妄动内力的,不然毒发的话,临近年关了,南朝却要为王爷操办丧事了。”

毒发?看着还在那棵断掉的梨树边有些困难的呼吸着的楚燕飞,我小跑到他身旁跪坐在他身边,我这才发现这楚燕飞就连吐出来的血都是发乌的颜色。我拿出娟帕要帮他擦去嘴角边的血迹,楚燕飞却一把握住了我手摇了摇头:“别,有毒。”

我扬起唇笑了笑,掰开楚燕飞握着我的手,继续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迹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本宫没有那么金贵,本宫也曾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默默的饮下别人给的毒鸠八年,本宫这二十年经历了多少争斗,不都挺过来了?本宫相信,老天既然成就了本宫便不会要本宫如此轻易的死去,更不会要本宫死在一个奴才手上。”

楚燕飞睁大双眼看着我,似乎不敢置信我会说这些话,我笑了笑:“素来听闻南朝的苍梧宫远远要比我大祈北明宫秀丽,本宫今日既来了南朝,岂有不去拜见一下南帝,顺道瞧瞧苍梧宫的道理?王爷不必担心本宫,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挣脱开楚燕飞抓住我手臂的手,我用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心,便站起身来。瞧见我似乎屈服了的样子,阿一才冷笑了两声:“传言这长乐公主多么的冷血,却不想也有心善的一面的呢?竟然心疼起我南朝睿亲王爷来了,咱家还真是嫉妒呢!”

“走吧,嫉妒也没有用,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太监了。”说着我便率先向着长生殿外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在身后唤我的楚燕飞。

边走我边在心中暗骂自己,这时候是表现大女人主义的时候吗?明明我才是最需要保护的,怎么反倒保护起那个楚燕飞来了,他和我非亲非故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干嘛那么多事,不知道现在再跑回去会不会太丢人了?

“看来本殿来晚了,好戏似乎都过去了呢?”清丽的嗓音如世间最动听的歌般传进我的耳中。

我抬头,用手捂住嘴巴才能拟制住嘴里发出的惊呼,一袭荼白的衣衫,宽大的袖袍和衣角随着冬日里的寒风扬起,那个立在屋顶,生生将天上月亮的光彩全部抢去的身影此刻正负手而立,浅笑着看着我问道:“公主可还好?可有受到惊吓?”

“你···你是?”显然有些震惊的阿一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结巴的问道。

月尘看向有些像呆瓜一般的阿一,似笑非笑的问道:“才十多年的时间,公公怎么就如此多忘事了?”

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的阿一扬起得意的笑:“哈哈哈,没想到你还真的敢来,正好,咱家就将你一并抓了去,皇上一高兴说不定赏咱家的异形侯爷做呢。”

“哦?十多年前本殿只有五岁时,公公便没能杀了本殿,公公以为今天自己还有置本殿于死地的能力吗?”月尘似乎压根没把阿一看进眼中,云淡风轻的浅笑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处处花随落月尘

阿一许是察觉到月尘的功力远在他之上,便想要将我当做人质,我也察觉到了阿一的意图,拔腿便想跑到距离他远一些的地方,可抬起的脚还没落地整个人变似乎飞了起来般,这种感觉就好像那次我跳下观云楼本月尘接住的感觉。侧首看向月尘,还是那如月的容颜,温润的浅笑,轻声问道:“公主可是害怕了?”

我没有出声,将脸埋在月尘胸前,汲取着那淡淡龙涎香的气味。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好怕他会来,因为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危险之地。我怕了,我好怕他不会来,怕他不会来救我。紧紧的抱着月尘,记忆中我从未这么紧的抱着他过,不知是不是不敢的原因。

轻飘飘落在屋脊处,我还是赖在月尘胸前不肯抬头,这可惹怒了底下的阿一了,明显觉得自己被小觑的阿一忍不住叫骂道:“呸,咱家今天就叫你们有来无回···”

回字还没说完,月尘空着的一只手随意的一挥,我只看到那宽大的广袖随风扬了一遭,月尘甚至没有去看阿一一眼,然后便没有的叫骂声。我侧首看向阿一,只见他也是嘴角挂满血迹倒在了好几米之外的地方,和楚燕飞唯一的不同便是他没有压断梨树。

见到月尘很兴奋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躺在地上的楚燕飞,只见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蹒跚着走到我和月尘所在的屋脊下方轻声唤道:“月儿···”

我一眨不眨的盯着月尘才眼,我以为能透过月尘的眼神看到什么的,可结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那似乎能吸食人魂魄的漆黑双瞳外再无其他,或许楚燕飞说的对,他只是没有感情而已。

月尘带着我旋身落在了楚燕飞面前,浅笑着道:“多年不见,皇兄可还无恙。”

相对于楚燕飞的激动难以自拟,月尘就来的云淡风轻的多了,似乎压根没有分别十多年之事,也似乎除了一个称呼眼前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般。一边明显是苟延残喘的阿一却强自支撑起半边身子,指着月尘狰狞的笑道:“你以为···杀了咱家你···你就能离开这睿亲王府了吗?哈哈哈···做梦。”

“公公可是指的安排在王府内的所有侍卫?公公放心,他们已经于公公先行一步,现下怕是已经到了幽冥鬼司去等着服侍公公了。”月尘松开扶在我腰上的手臂,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踱向满眼惊恐之色的阿一。

“怎么可能,那些都是御前高手,你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杀光他们?”阿一一边拖着身子向后退,一边故作镇静的说道。

月尘脸上漾开了一抹浅笑:“没想到公公倒是比之从前聪明了很多,本殿怎么可能用武功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呢?”

“咱家就说嘛,哼,你自小就城府极深,唬了咱家不知多少次,咱家要是还不知道你那点算计的话也就白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了。”尽管脸上挂着血,月尘的话却好似给阿一打了一针鸡血般,使之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站在了死亡边缘上。

“本殿说的是没有用武功杀了他们全部,因为太浪费时间了,而本殿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公公应该还记得本殿最擅长的是用毒才对。”明明是夺命的修罗,月尘的脸上却除了高雅丝毫不见嗜血的表情。

就在阿一脸上挂着将信将疑的表情时,几条身着劲装的身影也都使着轻功飞过了长生殿的宫墙,落在了我面前。落在我面前的几人都单膝跪在了我面前,光看后脑勺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

“永夜(莫邪,南风)见过公主,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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