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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的,月尘的医术了得,这些年那些药我虽悉数饮入下腹中,可大多数已经被月尘施针,排除体外了。我不会有事,我也不能有事,这七年的毒鸩我都甘之如饴的饮下,就这样死了的话,又岂能慰我娘亲在天之灵。”
柳烟扶着我躺下后,才满眼倾慕的念叨起来:“南宫公子真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什么都精通,幸好南宫公子答应十殿下寄宿在烟雨庄,不然在这行宫里要想把十殿下带在身边而不为人所知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呢!”
是这样吗?帮助?我却远没有柳烟想的那么简单,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都不愿与人深谈。
可说实话,南宫月尘对我以及我身边的人的影响太大了,而他真如柳烟所想的般只是为了帮助我吗?可既然是帮助,我却为何从来都了解不了他?
柳烟掩好床上的纱帐,就回到外间的榻上继续绣花去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无法入眠。
第五十八章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公主,南宫公子要您去一下练武场。”我正在潜心的解着月尘之前留给我的一局棋,柳烟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知道是什么事吗?”我放下棋子,整理着衣服站起身来,一直在专心打坐的永夜也跟着站起身来。
七年前我故意把老道士和那陷害娘亲的和尚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借口离开曲城的时候,永夜也就打那时候随着我来到了这雁城避暑山庄,改建后的雁城行宫。
“回公主,说是抓到两个刺客。”
刺客?难道心儿在我身边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后赵惜若耳中?应该不大可能,行宫中的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再加上这里守卫森严,南宫家的暗卫都是不容小觑的,应该没人能在潜入之后还活着出去。
想到这里,心中更加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不觉更加加快了脚步。
“公主身体不适,还是放慢脚步为好。”
咦?我好奇的转身看向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永夜,真是难得这木头肯自己说一句话,想平日里我问他的问题得到的回答不是一个字就是两个字,今日的太阳是打西面出来的吗?
瞅都不瞅我一眼的永夜继续若无其事的向前走着,好像刚刚那话压根就不是他说的。
烟雨庄中本身并没有什么练武场,只是后来月尘为了方便心儿跟着永夜练武,月尘才把东南角的偏院改建成了现在的练武场,取名尚武阁。
来到尚武阁时,月尘正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晒着太医,一杯香茗稳稳的落在他身旁的紫檀小方几上,袅袅热气正缓缓的飘散,散入这早已不散寒冷的三月的芬芳里。
看到我进来,站在他身边一身青袍的文彦咳了两声,月尘才睁开眼站起来走向我。
“还真是应了春困秋乏那句话,这才躺下没一会儿,两只眼睛就不自觉的阖上了,让公主见笑了。”月尘的浅笑也是那般让人无法忽视的惊艳,比如现在他那似是刚睡醒的慵懒之态就让在场的几人都无法再移开视线。
“这有什么见笑的,柳烟说抓到几个刺客,唤我来是发现什么了吗?”我说着话,眼睛飘向不远处被绑在两根柱子上的两人。
月尘没有答话,轻轻一笑便执起我的手,领着我向那两名刺客走去,知道走到离那两名刺客有五六十米才停下来。
其实我是很矛盾的,总是不敢太相信月尘,因此对于他的亲近我总是在感到欣喜之后又冷硬的回绝,就如现在我就把手不动声色的又抽了出来。
丝毫不以为意的月尘只是又笑着看了我一眼,似乎读懂我的任何心事般,如无其事的将双手又负在了身后。
“昨日夜里这两人潜入了庄子里,被文宣生擒了,今日我起身后见到这两人,本想给他们个痛快,可又想起昨日教习公主骑射时,公主射箭的准头实在不高。”
“这有什么关联吗?”我有些猜不透月尘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月尘不再看那两名刺客,而是转身直视着我,虽然我比他矮上很多,可这距离还是太近了,我都能感觉他的呼吸吹拂到了我低垂的脑袋上的头皮了。
“在马背上射杀会移动的猎物自然对公主是有些难度的,因此月尘才想到把这两人当成箭靶,让公主练习一下在地面上射击这不会动的猎物,这也算在他们死前物尽其用吧。”月尘那漆黑的眼眸此时因为笑容和阳光的照射弯成两条迷人的线,却是那最为迷人的弧度。
“你说什么,要我···”
“文宣,拿弓箭来。”不容我反抗的,月尘自文宣手中接过弓箭交到了我手上。
我不想接的,我根本不想接那弓箭的,可月尘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站在我身前,眼睛中是不容我推拒的坚决。
颤抖着手接过,却好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那平日不少拿来把玩的弓箭似有千斤重般,怎么样也举不起来,无法瞄准。
当我真的把那两人当做箭靶的时候我的心里却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喊,在挣扎,在怂恿我拒绝。
柱子上那是两个鲜活的生命,虽下定决心要变强,可我内心却还是做着那种不战而胜的梦,逃避着那一直都不敢面对的。
可如果这一箭射出,是不是此生都不再有回头路?是不是会迷失自己的本性?我怎么办?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我··我做不到···”
箭头一点一点的偏离了柱子上的人,而我终是被自身的懦弱打败,我将如何阻止那些欲置我和心儿于死地的人?
就在弓箭将要脱手而去的时候,月尘以很快的速度站到了我身后,紧贴我背脊的身体散发着浅浅清香淡淡体温。
月尘双手握住我的双手,箭头再次瞄准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人,而我手和身体的颤抖也因此缓和了一些。
“把箭射出去。”月尘口气淡淡的交待着,丝毫没有因为那被绑在柱子上的是人而有所犹豫。
“不···我做不到,做不到···放开我,我做不到····”我想现在的我不止是懦弱,更是窝囊,对于那向我挥刀的人我却射不出手中的箭,我真没有用。
一旁的永夜见我哭喊着要月尘放开我,便要出手以武力胁迫月尘撒开我的手,可一直也跟在月尘身边的文宣却更块一步的阻止了永夜,两人在一旁比划起来,竟是僵持不下。
“想想这些人挥着剑刺向手无寸铁的心儿的时候,他们会仁慈的放过心儿吗?难道公主希望心儿是因为你的懦弱而死吗?这双手纤细修长,最适合杀人了。”月尘的声音如魔咒般在耳畔响起,刺痛着我的心我的神经。
“不要···不要····”我做着垂死挣扎,不愿沦陷进那可能是永世无法挣脱的泥沼里,可我又能挣扎多久拒绝多久呢?
“不要过不了良心那一关,皇族天生就是要厮杀的,今日你的仁慈和心软,他日就会化作对你催命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刺向心儿,刺向你所在乎的所有人。”
“不要说了···”随着我的声音出去的还有手中的箭,直取那刺客的心脏,再也拔不出来了,这浊世终是吞没了我的坚持,使我堕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好一会儿,全身失去力气的我静静的倚靠在月尘的怀里,周围都静的可怕,就连永夜和文宣也停止了打斗,都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为什么?这是在帮我吗?帮我摆脱心魔?”我回头看着一直都保持着微笑的月尘,追问着。
“公主以为呢?”
“你会帮我吗?”
月尘脸上漾开的笑有如一朵漂亮的涟漪,叫我挪不开眼:“公主不相信月尘,这无所谓,可是月尘要说的是,只要公主肯回身,就会发现月尘一直就陪在公主身边,不曾离去。”
第五十九章 莫知我哀
我真的无法判定月尘是不是帮了我,因为在那双深如宇宙的黑眸种我所能探究到的只是表面的温和。
这双漆黑的双眸怕才是沦陷我今生最大的泥沼吧!
“公主···”脑海里残存的最后的意识只是月尘那似笑非笑的注视以及柳烟的惊呼。
“姐姐,姐姐你醒醒,我是心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心儿···”好吵,谁在哭呢?这糯糯的声音···
“心儿不哭···”我腾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没弄清身在何处,只是听到心儿的哭声条件反射的起身了。
阵阵眩晕向我袭来,无力的再度倒回了榻上,然后在看到身边坐着心儿,心儿身后站着月尘,再靠后就是柳烟和永夜了。
“姐姐,你醒了,你痛不痛?心儿帮你吹吹。”心儿双眼噙着两包泪,而脸颊上那还未干的泪痕更是让我心疼。
伸手抚上那酷似爹亲的小脸蛋,帮心儿抹去泪痕:“心儿莫怕,姐姐没事的,心儿不哭了。”
本来只是噙着的泪水,在听到我的轻声安慰后竟然掉的更凶了,心儿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般,口齿不清的喃喃抱怨着:“姐姐···姐姐好坏,姐姐吓····死心儿···了,心儿以···为姐姐···姐姐不会醒过来了···”
心儿的话让我的泪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心儿不记得娘亲,在他的认知中我是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亲人,在他的心中我强悍到可以承担住所有的事情。
所以在他看到我如此脆弱的躺在榻上,他的世界也轰然倒塌了吧,就像当年我意识到娘亲的离开时所承受的痛苦。
“心儿乖,姐姐怎么会不醒呢,姐姐只是累了,睡着了,心儿不要生姐姐的气。”
“姐姐···”心儿满脸是泪的扑到我身上,哇哇哭了起来,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心儿那么爱哭呀?
心儿的话敲醒了我,我到底在难过什么呢?难道我真的希望自己懦弱到连心儿也保护不了的地步吗?
不可以,没有人可以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伤害心儿一分一毫,即使是我死后,也绝不被允许。
良知,安息吧!
夜里做起梦来,很恐怖的噩梦,娘亲的惨死,那大朵大朵的火花有如那生长在地府的曼珠沙华,在我眼睁睁的注视下,吞没了娘亲那纤窕的身影,而我喊破了喉咙,只能任由娘亲消失,而身后是一个蒙脸坏人的奸笑,刺耳欲聋。
画面一转,心儿被人绑在了漆红的高大柱子上,身上插满了羽箭,眼中满是泪水,糯糯的声音满含恐惧,声声呼唤撕裂了我的心,‘姐姐救我,姐姐救我’。而我还是无法前去解救他,脚下重的我迈不动步子,而背上似乎压了座山般,让我透不过起来。
“哈哈···哈哈哈···赫连倾城,你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怎么去救你弟弟?”
“你以为是我杀了他吗?是你懦弱,你没本事救他,哈哈···”
蒙面坏人不停的刺激着我,而我却连反驳的话都没有力气说出来。
画面又一转,满是梨树的亭子边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树上是成千上万朵耀目的梨花,而那男子在这时候回身看向我,似笑非笑,漆黑的双眸如无底洞般,竟是南宫月尘。
“公主,来,我教你射箭。”月尘冲我伸出了右手,洁白修长,我没有出声,而月尘也没有退步的意思,一直伸着手看着我。
而我在犹疑之后还是把手递到了月尘的手中,却冰冷刺骨。
月尘站在我身后,指点着我如何张弓射箭,而箭射出去后我才发现那端被、绑着的人却是心儿,我挣扎着想要去救心儿,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月尘的钳制。
我怒气满面想要回身挣脱开月尘,却发现站在我身后的竟是一副骷髅···
“啊···”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黑暗,想起今日是宿在烟雨庄内。
“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发恶梦了?”心儿隔着纱帐站在床前,试探着问我。
“没什么,我想出去走走。”
柳烟在我身上系上一件白裘皮的披风,把我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虽说春天到了,可这夜凉如水,外面寒气还是很重的。
拒绝了柳烟要跟着我的想法,我自己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缓慢的前行着,阵阵春风吹来,却怎么也无法让我觉得温暖。
来到平日里月尘待的最多的那间亭子,在这深夜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一树的梨花,还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呢。
想起那日月尘簪在我发间的那朵,是不是比眼前的要娇艳呢?
“公主怎么有此雅兴,深夜却还要来此赏花。”
回身看向月尘,此时的他摘掉玉簪,一头乌黑的青丝扑在背上,越发显的妖艳,叫人无法移开眼。
我再度转身看向梨花,呢喃到:“赏花?呵呵,夜半惊梦起,被衾犹未温。如果这样还有心情赏花的话,我倒真成了仙人了。”
“公主是发噩梦了吧?”我能感到月尘已经站在我身后,很近的位置,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不算薄的披风温暖着我整个人。
“是梦,真是黄粱一梦,七年前美梦醒了,七年后这噩梦也该醒了。”这话似乎是对月尘说的,但我清楚这更是对我自己说的。
“看来公主是想的通透了,这世间万事,皆有定数,天为乾,地为坤,而你我也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粟,貌似有永远都摆脱不了的命运在牵绊着。
可若就此臣服于了命运,被玩弄在所谓命运的鼓掌之间,公主甘心吗?”
我转身看向月尘,此时的他虽在笑,可那笑这么看都流露着伤痛,是我看的眼花了吗?
平日里的月尘总是在微笑,淡淡的,总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好像在他来讲世间无甚烦事可搅扰了他的心境。
就此甘心吗?
不,若我只是平凡人家的子女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就如前世的我,安分的过着平静的日子。
可现下不同了,我是大祈王朝的御国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多少人的生杀大权?若我在这样的身份背景下还要懦弱的忍气吞声,那即使是死了我怕是连再度投胎为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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