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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后面的白雅雨听到这里,顿时脸色骤变,之前他只是怀疑岳兆麟出卖革命,现在南城被堵,只能说就是岳兆麟做贼心虚。他愤怒的哼了一声,侧身对另外一名骑马的军官说道:“李安,你马上去后方召集人手,我们打进城去。”

李安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是”,勒转马头沿着官道向后方奔跑而去。

白雅雨又命令其他几名士兵上前尝试着撞门,几个人合力推撞了一番,总算将木板车开了一条大缝隙。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的钻过缝隙又穿过门洞向城内看了一眼,第一眼就发现街道上到处都是障碍物,不禁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于是又匆匆的退出了城外。

“大人,街道堆了很多东西,好像……好像有埋伏!”

“埋伏?好你个挨千刀的岳兆麟。”白雅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随后又说道,“毋须担心,滦州城内所剩兵力不多,既然他们又堵城门又设路障又做埋伏,可见是心虚不已。等施大人、王大人的部队赶到后,我们直接强攻进去。”

隐藏在城楼上的赵山河听到城下的这番对话,顿时暗叫不妙:该死,早先就应该想到这一茬,既然要打伏击,何必还要多此一举的摆设路障,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懊恼不已,只怪自己之前与袁肃争执,一时怒火上头,没有考虑的周全。不过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少顷,一股更大的声势由远而近,很快就汇集在城口之下。七十九标第一营和第二营的主力部队在两个管带的带领之下,已经抵达滦州城门下。一时间城下火光重重,马声、人声响作一片,混杂着还有一些哀号声和口令声。

第一营管带王金铭策马来到白雅雨身边,他衣衫上血迹斑斑,脸上满是污垢,就连坐骑都受了好几处伤势。他咬牙切齿的对白雅雨说道:“老白,我的营路上走了一些逃兵,哼,都是一些没种的窝囊废。”

白雅雨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营里现在还有多少兄弟?”

王金铭答道:“一百三十多人,子弹不多,好些兄弟已经只剩下空枪杆,另外还有十几号伤员要照顾。”

白雅雨微微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二营那边呢?”

王金铭无奈的摇了摇头,嘘声说道:“只怕也不容易,燮卿亲自带队断后,他的营也有不少逃兵,就我亲眼看到的都有七、八个。”

白雅雨恨恨的举起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默然一阵之后,他鼓起劲头说道:“事已至此,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说人各有志。岳兆麟授意第三营临阵倒戈,现在又封城设伏,出卖我们的人就是他,我等一鼓作气杀进城去,诛杀了这个小人,然后再图他谋。”

王金铭早就等见风使舵的岳兆麟不满了,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就这么决定。”

二人简单的商议了一下进攻计划,十多分钟之后立刻展开行动。

起义士兵再次合力冲撞堵住城门的门板车,不过门板车卡在墙角,倒头来仅仅是将之前的缝隙拉得更开一些,终归是无法彻底清除障碍。王金铭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索性下令士兵从缝隙里穿过,然后直接向城内挺进。

进城之后,士兵们小心翼翼的沿着街道前进,有军官低声喊道:“注意街道两边的屋宇,大家都尽量靠着墙壁。”

起义士兵很快分成两队,排成长线贴着街道两边的屋子前进。

突然有人指着屋顶大叫起来:“上面有人,左边上面有人!”

“另外一边房顶上也有人,大家小心!有埋伏!”

枪声就在这一瞬间响了起来,屋顶上的伏兵立刻开始向下方射击,躲在屋檐下面的起义士兵也赶紧抬枪还击,双方就这样交叉的打了起来。

袁肃躲在街道中端的屋顶上,之前干等了半个钟头的时间,手脚都有些冻僵的感觉。他原本打算等到更多的起义士兵进城,并且队伍穿过自己所在的屋子到达商铺附近,那时候再下令开枪,谁知道有几个士兵太过紧张,被起义士兵提前发现异况。

不过对于袁肃而言,即便如此也无妨,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这次伏击能够取得任何成效。只是当着陈副官的面,他依然有表现出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连呆着不动都不会,真是坏我大事!”

因为彼此弹药都不多,双方枪火并不密集,伤亡情况也不太明显。然而交战不到片刻,越来越多的起义士兵接二连三的涌进城门,房顶上的伏兵顿时感到压力倍增。

“一营的人继续向前冲,二营殿后。快,都别停着,快走。”

“别停下,后面的快跟上。三排,你们在前面开路!”

“是,大家节省子弹,都跟着我冲。”

警卫队毕竟人少枪少,即便占据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但薄弱的火力根本无法阻止下方起义士兵的突围。起义士兵一队接着一队向前冲去,就在路过街道尽头的商铺时,原本埋伏在这里的二十多名警卫队士兵,居然没有一人敢探出身子开枪阻击,全部龟缩在屋顶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对于商铺这边的伏兵来说,他们的位置要比街道两边的房屋更突出,一旦不能击退起义士兵,反而很快会被起义士兵绕到后方包围起来,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叛党的攻势如此迅猛,更没想到道路两旁的埋伏根本起不到半点压制力,既然埋伏圈已经遭到突破,那就没必要再冒生命危险做徒劳的事。

不仅如此,之前袁肃交代警卫队诈称七十八标、八十标援军喊话,到现在也全被众人忘在脑后。毕竟势单力薄,情况太过明显,即便诈称援军到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看着埋伏圈快速的崩溃,街道上的起义士兵突破的步伐越来越轻松,卧在袁肃身旁的陈副官早已慌得连手枪都拿不稳了,他连忙喘着气问道:“这下该如何是好?乱党都冲过去了,他们,他们冲过去了。”

袁肃恨恨的骂道:“本以为警卫队是七十九标精锐所在,没想到却有这么多害群之马,误我大事!陈大人,这里守不住了,你赶紧去取马,抄小路赶回标部去。”

他表面上一副愤怒之态,然而心里却暗暗笑了起来。本以为起义士兵会被拖一阵,看来自己太高估了警卫队的实力,也低估了起义士兵的勇气。

陈副官早就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眼见局势失去控制,他生怕起义军会绕到屋舍后方发起夹击,到时候即便想走都走不了。听完袁肃的话,他仓皇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不顾一切的爬起身来,要从一旁的断墙上爬下去。

就在这时,由于陈副官露出身子,立刻引来一颗子弹的射击。好在子弹并没有击中陈副官,仅仅只是打在他脚下的一片瓦砖上。然而在惊慌之际,陈副官本能的跳跃了一下,哪里知道落脚时脚下一滑,整个人竟侧翻的摔倒下去,沿着屋顶向街道的方向坠落。

袁肃眼疾手快,一个纵身扑上去抓住了陈副官的袖筒。

陈副官吓得乱叫起来,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惶恐的向袁肃呼道:“救我,救我!”

第15章,顺利突围

袁肃正要发力将陈副官拽上来,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冷酷的念头:姓陈的优柔寡断、贪生怕死,又身居标统副官之职,若留他活口,只怕日后必定会碍手碍脚。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横,立刻佯装手上失力,抓着陈副官衣袖的手一点点松落。

“袁大人,别放手啊!”

袁肃装出一副拼尽全力的样子,最终手上一滑,让陈副官沿着屋顶斜面一头栽了下去。他还故意探身向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冲着下面大喊道:“陈副官,赶紧跑,赶紧跑。”

屋舍并不高,而且陈副官落地时正好摔在一个受伤起义士兵身上,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袁肃在屋顶大喊“陈副官”三个字,立刻引起街道上起义士兵的注意。起义士兵都是七十九标麾下,他们自然认得陈副官的样子,马上有人大叫了起来:“看,那是岳兆麟走狗!”

“杀了他!”

“汉奸狗贼,拿命来!”

陈副官刚想拔腿就跑,却被躺在身下的那个受伤起义士兵死死抱住大腿。转眼之间,四、五个起义士兵蜂拥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人举起枪托狠狠的砸了过去,当场就把陈副官掀翻了过去,紧接着这些人围着陈副官一阵拳打脚踢,还有人拔出刺刀照着要害地方乱刺。

陈副官沉闷的惨叫了两声,随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屋顶上,袁肃身边的警卫队士兵目睹陈副官的惨死,一个个又是惊恐又是慌张。眼见南城区已经快要被起义士兵全面占据,陈副官又血溅当场,人人自危的情绪立刻席卷而起。

“袁……袁大人,这,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是啊,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子弹了,袁大人,我,我不想死啊。”

袁肃原本还沉浸在陈副官的惨死之中,当然他不会有任何内疚,相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要想在乱世中生存下去,不仅要有狠心,更要不择手段。现在陈副官已死,警卫队最高指挥官就剩下他一人,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步。

听到周围士兵慌张的声音,袁肃脸上带着悲愤之色,却很镇定的说道:“大家别慌,乱党虽然势大,但是他们知道后面的追兵马上就会赶到,必然不会在南城久留。我们现在马上从撤下去,死守巷道,不要让乱党冲进来,坚守待援。”

“是。”众人听完袁肃的分析,虽然各自心里还是很慌张,但好歹有一份希望和一个方向,不至于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几个先下去传我的命令,你们跟我留在这里待命。”袁肃进一步交代道。

士兵们按照袁肃的命令,三、四个人直接从屋顶上跳到屋舍后面的巷道,沿着巷道去其他屋舍传递命令,另外两个士兵紧贴在屋顶上,等待袁肃的另外安排。

袁肃看了一下街道上的情势,已经有不少起义士兵穿过街道向城区冲去了,而留下来殿后的部队也在一点点沿着街道向北转移。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起义士兵子弹消耗的差不多,所有人还顾虑着后方的追兵,所以都巴不得尽快从南郊这边脱身。

随着先下房顶的士兵把袁肃命令传递出去,埋伏街道左侧屋顶上的警卫队士兵陆续都撤下来,七、八个人一组跑到各个巷道路口据守。而埋伏在街道对面的士兵,看到左侧的人都下屋顶了,于是也纷纷从屋顶撤退。

袁肃担心对面的队伍误以为自己这边是逃跑,他大声的冲着对面屋舍上喊道:“所有军官看住自己的手下,都给我据守巷道!”

连续大喊了两声,对面有士兵听到喊话,马上把袁肃的命令传达出去。

随着街道两边的警卫队士兵撤离房顶,整条街道的枪火弱了不少,本来双方的子弹就不多,前后驳火也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大部分士兵早已经放空了枪。一时间,南城区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还在街道上的起义士兵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四周,只是偶尔发现有些狭窄的巷道里有人影闪过,但是没有人敢贸然的冲进黑漆漆的巷子。

正是趁着这短暂的安静之际,城外官道上再次传来阵阵马蹄声和步伐声。

没过多久,城楼上传来一声高呼:“是巡防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依然伏卧在屋顶的袁肃听到这声音很像是赵山河,不过不管究竟是谁,这一声叫喊给警卫队带来了不小的士气,同时也让起义士兵紧张了起来。

此时此刻,起义军的大部队已经都突围去往城中,现在还留在这里殿后的士兵早已弹药耗尽,若只是与同样缺乏弹药的警卫队对峙僵持尚可,可一旦巡防营开进城内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局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兄弟们,向城内撤退,快!”起义士兵当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听到这声号召,许多起义士兵什么都不顾,纷纷沿着街道向城中方向转移,队伍不知不觉散乱起来,到最后甚至都变成了散兵游勇,三三两两的各自逃跑。之前在交火中受伤的士兵大部分被遗留下来,自顾自的躺在地上哀号着。

袁肃看准时机,立刻纵身跳起来呐喊道:“援军已到城外,兄弟们,截住这些叛贼!立功就在今日!”

拼命的时候警卫队上下人人畏缩,然而等到大局已定时,这些人即刻间又勇气附体。在听到袁肃的呐喊后,藏匿在巷道深处的士兵们接二连三的爆发出喊杀声,争先恐后的从巷道里面奔跑出来,向着正在逃跑的起义军发起追击。

袁肃回过头来,对一个士兵吩咐道:“你赶紧去城门口接应巡防营,先表明咱们的身份,别让他们搞错了。”

“是。”那士兵飞身从屋顶上跃下,沿着屋舍后方的巷道向城门方向奔去。

“你去北边,把咱们的战马都带过来。”袁肃又对另外一个士兵说道。

“小的这就去。”

第16章,善后之计

一刻钟后,当一队队身穿兵勇号服的旧军士兵开进城内时,南城郊这边基本上已经被警卫队掌控。不过场面仍然有些混乱,火光恍惚,人影乱蹿,偶尔在不远处还传出枪响。

袁肃正一边指挥着士兵将俘虏集中在街道两侧看押起来,一边安排专人照顾伤员。

巡防营先头部队的队伍从城门口一直排到商铺附近,这些戴着圆锥斗笠式军帽的旧军士兵,一个个忍不住四下张望,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打量着街道两侧的新军士兵。

没过多久,巡防营的战马一匹接着一匹从被障碍物堵塞的门洞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穿豹形补服、头戴顶戴单眼花翎中年大员。他在进城之后威严的环顾了一下街道两侧,尽管之前已经从派去接应的士兵口中了解大致情况,但循例仍然要见一见主事官。

“去把你的大人找来。”中年大员对跟在身边的那名新军士兵吩咐道。

这名新军士兵正是袁肃派到门口接应的人,应了一声后便匆匆忙忙的跑去寻袁肃,很快就将袁肃带了过来。

“老夫通永镇总兵王怀庆,适才收到唐山电报,领本部人马赶来支援。你是七十九标参谋官?”中年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头也不低,只用眼神俯视着袁肃。

“在下袁肃,是七十九标参谋副官,奉岳标统之令在此阻击叛军。”袁肃不亢不卑的回答道,从始至终没向对方行礼,即便对方是二品大员,自己一个协参领仅仅是四品,但新军和旧军完全是两个系统。

“眼下情况如何?”

“叛军人多势众,据说足有四、五百人之众,我部力阻不及,已经让主力部队突围进城,大约往西北方向而去。”袁肃故意夸大其词的说道,这件事闹得越大,对自己便越有利。

“四、五百人?这么说,你们七十九标大半人马都造反了?”王怀庆冷冷的说道,言语之中颇有教训和揶揄的意味。

“尚有第三营一路追击叛军,大部分兵士无知,遭受乱党蛊惑和煽动。”袁肃回答道。

“城内还有其他人马吗?”王怀庆又问道。

“除在下所率标部警卫队一支之外,已无其他人马。在下见叛军声势汹汹,十之八九是要攻取标部,岳标统与众标部军官尚在标部,还请王大人火速驰援。”袁肃故作急切的说道。

王怀庆略略沉思片刻,随即召集部将吩咐了一番,命令步队沿主干道赶到火车站增援七十九标标部,马队则由城东往城西方向进行扫荡。

正在巡防营分兵布置之际,街道转角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新军士兵押着一个受伤的军官走了过来。守在路口处的几名警卫队士兵赶紧戒备起来,附近的巡防营士兵见状也都围了上去。

不一会儿,一名警卫队排长小跑来到袁肃面前汇报道:“报告袁大人,有几个二营的士兵自称抓到了贼首白雅雨。”

袁肃脸色不由自主变化了一番,二营本是起义军主力之一,显然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士兵看到前景不妙,为求自保而临阵倒戈抓住白雅雨来献降。然而不等他开口说话,一旁的王怀庆抢先问道:“白雅雨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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