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如今韩施巧位分没定,便依然还有机会赐婚给臣子。
以霍家镇远候的身份求来圣旨,应该是不难的。
只看霍家愿不愿贴上这脸面了。
也是方想通这一层,便见青素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跑进来。
“姑……姑娘,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青素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袁瑶站了起来,也并未责怪青素,“怎么了?”
青素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礼数了,拉着袁瑶就往外走。
过了穿堂到了内院,就见韩施惠跪坐在内院当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颊肿得老高。
而在前院的穿堂,韩姨妈等一帮子的丫头婆子正极力阻拦着韩施巧往外去。
韩孟、韩塬瀚和韩塬海就在前院叫人团团将穿堂门给堵住。
袁瑶心中顿觉不好,回头对青素道:“是不是表姐知道霍大人在外头的事了?”
青素抹抹额上的汗水,猛点头,“韩二姑娘不小心说漏了嘴。”
袁瑶首先想到的是,韩施惠又是如何知道的?
可事态严峻,不容她细想这些旁枝末节的。
这事倘若传进宫里,后果袁瑶知道,韩孟更知。
可韩施巧如今是伤心过度,迷了心窍了,那里会听得进劝。
在袁瑶束手无策时,韩孟做出了惊人之举,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就见韩孟撩起衣袍的下摆,扑通跪了下来,义正言辞道:“娘娘,臣有话要说,听完娘娘仍要一意孤行,臣也绝不再阻拦。”
见韩孟这般,韩姨妈和韩家两兄弟也都跪了下来,丫头婆子也纷纷跪下。
在韩孟跪下时,韩施巧已经被惊吓到,两腿一软也跪下了,“爹……娘……”
韩孟和韩施巧进东厢房就关起了门,谁也听不到两父女说了些什么。
袁瑶则戴上帷帽,趁府里顾不上她时从侧门出去。
出了侧门便是死胡同的夹道,出了夹道果然在街上看到了霍榷。
浅蓝的缠枝莲花六团罩甲的肩头早被露水打湿了,里白色明绸滚银丝回字纹的中衣也被从树上滴下带了灰尘的露水给染上污渍。
下颌泛着淡淡青色的胡茬,两眼失神,整个人失魂落魄得紧。
“大人。”袁瑶过去唤他,就听到霍榷幽幽道:“在得消息后,我便央求父亲进宫,求旨赐婚。”
一听,袁瑶大喜,霍榷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可成了?”
霍榷久未动弹一身的僵直,动作僵硬,神情却绝望地摇着头,“册封的旨意……已经拟好了,封号还是太后破例赏的。”
袁瑶就觉希望破灭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祯武帝正随手翻看着拟好的册封圣旨。
内阁首辅马玉的孙女马葶,封正六品贵人。
南阳候王諲的侄女王谂,封正六品贵人。
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周广博的侄女周祺敏,封从六品才人。
鸿胪寺卿韩孟长女韩施巧,封正七品选侍,但却是这些人中唯一有封号的人。
看到此处,祯武帝挑挑双眉,饶有兴趣道:“为这女子,不惜驳了镇远侯的面子,就封个选侍?”
祯武帝虽没明说谁驳了镇远侯的面子,可宫里的人都知道是谁。
站祯武帝身后伺候着的鬓发斑白的老太监王永才,似是没听清祯武帝的话,用手括在耳边道:“皇上是要选哪位选侍今夜侍寝吗?老奴这就去宣敬事房的人过来。”
祯武帝知道这老滑头在装聋卖傻也不恼,将圣旨放下,斜靠在身后的引枕上,道:“这燕窝粥谁送来的?”
王永才这才不聋了,立马回禀道:“回皇上,是顺妃娘娘。”
祯武帝也不说吃或不吃,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御案,“好耳朵。”
“老奴谢皇上夸奖。”
正文18第三回知恩图报(七)
将一小块碎银子塞给守侧门的婆子,全府上下依然在关注内院东厢房的动静,没人留意到袁瑶出去又回来了。
此时东厢房内,韩孟闭着眼丧气地垂着头。
韩孟在儿女面前,历来以严父而自持,在韩施巧的心中积威不浅,故而韩孟不说话,韩施巧也不敢擅自开口。
两父女相对无语。
静默了许久后,韩孟几番思量几番权衡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了。
韩孟长长地叹了口气,瞬间苍老了许多,道:“知道你怨为父贪慕权势富贵,但你可知,家中其实……其实早已空有架势,入不敷出,那些个体面也不过是硬撑罢了。”
韩施巧咕哝,“既然如此又何必硬充这脸面,背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家吗?”
韩孟抬头,“在京城这等地方,没个体面谁愿和你往来。自没了袁家的庇护,那些个小人便翻脸不认人,以为父当年的舞弊案相要挟,为除后患为父只得再找庇护摆平了这些个小人。”
说着,韩孟一拳打在自己的腿上,“也是之后为父才明白过来,可已经上了贼船了。那些上位者堪比附骨之疽,为填饱他们的贪欲,为父只得……只得拿了……”
听到这韩施巧心头狂跳,父亲任鸿胪寺卿,掌蛮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以及国之凶仪、中都祠庙、道释籍账除附之禁令。
难道父亲私自挪用了番邦的朝贡?
韩施巧虽没说出口,韩孟知道她想到了,便惭愧地点头。
“父亲,你怎的……这般糊涂呀!”全身的气力瞬间被抽离般,韩施巧瘫坐在椅子里,“有一朝日被查出,那……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韩孟颤颤地伸手向韩施巧。
韩施巧却害怕地避开了。
韩孟只得故技重施了,又跪了下来,“如今能救全家上下的只得你了,只要你一朝得宠,什么罪过都可抹去。”
韩施巧想侧身避开,可无力挪动半分,只得留着泪水看着跪趴在地的老父,“倘若我成不了宠妃呢?”
闻言,韩孟全身一僵,老泪纵横道:“那……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也有个伴了。”
“哈哈哈……”韩施巧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很用力,笑得很悲怆。
就像忽然响起的笑声,韩施巧的笑声又戛然而止,一脸泛青地倒在椅子里了。
当韩孟感觉不对,韩施巧已经昏死过去了。
韩孟被吓得一口气走岔了,“咳咳……来……咳咳咳来人,快……来人,救……救命啊。”
幸好韩姨妈贴门上探听里面的动静,听到韩孟的呼声就立马让人撞开门。
见父女两人面色吓人,韩姨妈也吓傻了。
袁瑶赶紧差人去请大夫,也顾不上其他的上前就掐韩施巧的人中,并拿随身带的薄荷凉油抹韩施巧鼻下。
等韩施巧醒过来,激动地抓着袁瑶的手却是一直不放,拖着袁瑶就往外头去,顷刻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走的。
大夫终于来了,却被韩施巧的症状给吓得不轻,直呼:“这是痰迷了心窍,再不让她镇定下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让韩施巧最快安定下来的办法便是将她打晕,可如今她这样的身份,谁又敢动手?
不得已,袁瑶只得道:“巧儿姐姐你听我说,我方才见到霍大人了。”
别说韩施巧,就韩孟和韩姨妈都吓了一跳。
韩姨妈在一愣之后则尖叫了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韩姨妈指着袁瑶恨不得吃了她一般,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韩孟一个眼神给瞪住了。
因为韩施巧浑浊失神的眼睛在慢慢变得清明了起来,看清眼前的人是袁瑶后,双唇发颤潸然泪下,“他……他一定怪我了吧。”
袁瑶摇摇头,鼓励韩施巧道:“没,他没怪你,老侯爷已经进宫了,他没放弃你也不能放弃。”
听袁瑶的话,韩孟和韩姨妈又吓了一大跳,想问清却碍于韩施巧而没敢立刻便问了。
韩施巧终于露出了这两日来唯一的笑容,却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安顿好韩施巧后,袁瑶立马被韩孟和韩姨妈叫到正房去了。
韩孟也不客套什么前情了,直奔关切所在问道:“老侯爷真的进宫去了?”
韩姨妈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只要袁瑶说错一个字,她便要发作。
袁瑶傻了才会老实回韩孟的话,只一副莫名的样,惊讶道:“这袁瑶如何得知?方才这般说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姨父怎么就当真了。”
“你……”韩姨妈气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倘若让我查出你和外头暗通款曲,我绝不容你。”
袁瑶从容福身,“姨妈,袁瑶是否和外头的暗通款曲绝非首务,现下紧要的是清一清内院那些丫头婆子。”
韩姨妈嘴角一挑,冷笑道:“怎么,那里头有帮你传递消息的?你迫不及待要清除她们了?”
袁瑶很淡定道:“姨妈误会袁瑶了。袁瑶是怕那些个丫头婆子碎嘴,将今日之事给传了出去,再传进宫里……将是多大的罪过。”
闻言,韩孟猛然发出一身冷汗来,“瑶哥儿说得没错。”又对韩姨妈说,“你赶紧去办,把她们远远地打发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说完,韩孟十分疲惫地回前院去了。
韩姨妈则恨恨对袁瑶道:“安分些,不然莫怪我不看在你死去母亲的情面。”
袁瑶黯然叹了口气,福身离开时说了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咳咳……”韩姨妈一口气被噎着,抚着胸指指门口,“咳咳……倒……倒是我成了不容人的……了,真真是养不熟……白眼狼。”
一晃又是一日过去了,眼看着行册封礼的日子就要到了,韩施巧却昏睡不醒,连大夫都查不出缘由来。
袁瑶却是知道的,韩施巧一直是清醒的,只是她不愿睁眼。
也许是韩施巧自己也知道逃不过的,在行册封礼的前一日清晨醒过来了,韩府上下大松了口气,可韩施巧除了见袁瑶外,谁都不见。
韩施巧坐在镜台前,袁瑶边帮她梳妆,边道:“霍大人说,侯夫人已经进宫和宁妃娘娘一块去见太后了。”
“宁妃娘娘?”韩施巧毫无生气问道。
袁瑶解释道:“霍大人的长姐。”
在假装昏睡不醒的这一日来,韩施巧想了很多很多,也开始顾虑了许多,可想见霍榷的心却更坚定了。
韩施巧哭着求袁瑶,“我想见他,我好想见他。”
袁瑶拿犀角梳的手僵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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