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农业社会,男耕女织,衣食住行大部分都能自己解决了,必须得和外面购买的,只有盐。
官府严禁私人采购,可是官盐,不管是煮的是晒的,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这就得有人负责,把某个产盐地点制造出来的盐,运送到各处去卖。
做这个活计的一帮人,就是盐帮了。
因为这个活,几乎就是跑腿搬运工,旱涝保收的纯利润,所以官员们很乐意把自己不成器的大舅子小外甥之类,分派到这个行当。这些沾亲带故的盐商们,除了按照政府规定做生意,有的时候也搞一点小动作,比如倒腾个批文,夹带个走私之类——古往今来,多像啊!
盐帮上面有官府关系,下面走九州三江,也和地头蛇有来往。因此,那就是传说中的“黑白两道,一踢双开”。走到哪儿,都神气着呢。
…………
胡靖和是江苏盐帮的一个小头目。准确地说,他是扬州分舵太仓分堂北湾子沟小队队长。手下有二十来个弟兄。负责在江口这一带巡逻。
这里离晒盐场不太远。本地人是不怎么缺盐吃的。所以胡靖和的本职工作,就是当晒盐场的弟兄们来的时候,帮着运货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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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工作不重,大家也私下倒腾些零花。比如胡靖和这一票人,闲着的时候,就收购小船做客运货运生意。李家这一次上京,租的就是他们的船。
这天,胡靖和才吃了早饭,正准备到街面上转悠一圈松快一下,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出去一看,顿时大惊!只见他上司太仓分堂的堂长周崀,带着两个人过来了。看三人行走的位置,那两个他不认识的人,地位还在堂长之上呢!
他才走出去,就听着周崀问道:“今天有多少人过江?”
胡靖和心说难道这是来整顿兄弟们的生意了?真是夜猫子进宅就没好事儿,平时堂里屁事儿都帮不上,还隔三差五派人来吃一顿。这是又换着花样来捞油水呢。就仰天打了个哈哈:“周老大!看你这话问的。满江上都是做小买卖,兄弟哪儿没文化,哪儿能数的清啊……”
周崀也知道他这手下这点花花肠子,不耐烦地板了脸:“总舵走脱了个点子。有人看见他们从这儿来了。快点说,今天有几拨人过江!”
胡靖和一愣。立时就想到了李家那船。现在的江上除了几个打渔的,从北沟子这边出发的船,应该就只有这一条了。
可是,李家是当地的大户,据说儿子以后就是官老爷。人家给的钱也不少,自己若是再派人截了——名声不就坏了么?!人家还以为我胡五,这是勒索客商呢。以后没人从我这边走了怎么办。
倒是总堂——走脱了个点子?你们真废物。想让我去追啊,关老子什么事儿!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一脸为难:“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或者您几位在这里先用个便饭,我让下面兄弟去查看一下?”
周崀有点意动。就看了看身边这两个人。这二位,一个是分舵的副舵长,另一个他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因为有分舵的副舵长在这儿,他才陪着走一趟。
那两人却一起摇头。副舵长道:“决不能放跑了人。我们随后就有弟兄来接应,你们指个方向就行。”
另一人冷冰冰的,补充了一个字:“船。”
副舵长愣了一下:“对对,你们再准备一艘大船,快!过了江就不好办了。”
周崀听说他们带了人,顿时吓了一跳。从分舵带下来的人——难道是传说中那一批能够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顿时肃然起来,心说这次的事情果然不简单。他怕胡靖和不知道轻重误了事情,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口上道:“是,我们这就是准备。”
…………
胡靖和老大不情愿的。用老子的船,还不花钱,还指示老子。龙王爷保佑你们都掉进水里去。
他心里骂骂咧咧的。动作也就磨磨蹭蹭的。
点了人手,先去确认今天早上究竟走了几艘。
等消息回来,又让人去搜罗自家熟悉的老船工。因为北沟子这一段的路线有点“邪”,有人走风平浪静,有人走就是大风浪,大家也推不出个理儿,最后过江,都得找个有把握的船工带头掌舵。
结果那几个船工,除了给李家带路的那个,一个听说昨天着了凉正发烧呢,别说指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另一个更绝,喝多了酒,这会儿看人都是重影儿。最后找来一个年轻的。算点齐了人马,出发。
…………
这一通磨蹭。虽说胡靖和留下来的船,比租给李家的更好些,可是这也追了好几个时辰才追过去。
那分舵主围在掌舵的船工面前,都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摇了。脸上急出了汗来。
周崀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恭恭敬敬的。他可是看见这两人带来的弟兄了。一个个蜂腰猿背,看外形就知道是好手!
胡靖和耐不住好奇,也跟着上了船。没人理他,他就在船头上站着看。远方的江面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听见有人说:“追上了,是不是这一艘?”
…………
太子冷笑一声,起身往外走。他身边的侍卫大吃一惊,有一个拦在他面前都急了:“主子,千金之主坐不垂堂,您何必……”
胤礽一甩袖子把他丢到一侧:“有人想杀我,我怎么也得好生看看,谁这么有胆识!”
胤禛默不做声,放下小碗就跟着向外走,同时在怀里摸着什么东西。沈如是伸腿绊他一下,板着脸教训道:“你那张脸再吹了风一定会加重,说不定以后都治不好了。最好待在屋子里!”
胤禛回头看了沈如是一眼,眼睛黑定定的,配着一张面瘫脸,实在有些骇人。然后,他迈过沈如是的腿,走出去了。
沈如是跺了跺脚,快速扒完嘴里的几口饭,也往外跑。李家夫人叫她一声,沈如是留下个“我是大夫”,就没影了。
李家夫人叹了口气,才想说什么。就听见自己丈夫对儿子道:“我们也组织一下人手,看看来的是什么人。你把你那舅舅送给你的匕首带上。”
然后,李家老爷回头,对这自家夫人说了一句话,算是解释:“……他和咱们,可在一条船上。”
作者有话要说: 20130717 0:00
☆、武林高手飞来
李家带了十几个人,大多是地里活计的能手,船上的旱鸭子。看见大船横冲直撞过来了,都在尖叫呢。
太子爷皱了个眉头,冷冷扫过。顿时安静了。不少人都想起方才的事儿了——如果这一位暴躁了,会不会被这一位的手下,给踢到江里去?
那船越来越近,果然比这一艘还大一些。约摸着,能装个四五十人。又有眼神好的,能看出上面那一批看上去就是打手的。而且人家的人数,可比搭船的这位爷,手下的打手多啊!
沈如是瞅了一眼就没兴致了。她瞪了那个不听自己话的小孩一眼,抓了两个路过的人手,就到厨房去烧开水了。万一谁受了伤呢!
…………
沈如是从泽泻那里学的虽是中医,可是严格来讲,也吸收了不少其他类别的精华。比如外伤处理这一块,各种穷讲究。
沈如是自己经历过大灾荒,很理解医生失误导致死亡,是个什么概念。自己多准备些,若能救人时多一分把握,这简直是侥天之幸。
尤其是某次她出门行医,遇到一家有个重病的,来不及抓药,还好身上带了合好的丸药。最后居然见效。挽回了那性命。
沈如是从此受了鼓舞,不仅全身上下准备的齐全,给人诊病,更是提前在头脑中思索若干遍,方才敢下手去治。
如今两边快打起来了,她没那等本事化干戈为玉帛,便到厨房里,去做救伤的准备。
罗德蹲在地上给她帮忙,神色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沈如是也没功夫和他聊天啦。外伤方面,穷讲究的东西太多,从纱布到剪刀,都得在热水里煮过。还有刀伤药之类,不算简便呢。
…………
太子爷胤礽站在船头,被若干手下簇拥着,好似山大王一样,与对面来船的人冷冷对视着。
对面船上,副舵主大喜:“就是这人!我见过他,兄弟们,准备了——”
那个和他一起来的,话少面色冷的汉子,听到这里,一挥手,带着一群蜂腰猿背的大汉就冲过去了。
周崀还好。他心中有了些预计,只是在惊讶,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家伙,居然是一个看起来更高明的好手!
胡靖和已经傻掉了。揉眼,再揉眼,继续揉眼——没看错呀,这帮人踩着水面就跳到对方船上了?我怎么不知道水面这么好踩。
副舵主脸上惊讶一闪而过。这个行动虽然是他动员的,还是他喊得口号。可是,他没有打算让这帮人一上来就冲过去啊!
大江之上,弓箭为先,咱这边的人,手里有土弓箭呢,怎么也得利用距离欺负一下对方,然后再上前去捡果子么。这次行动,上面可是交待的:死活不论呀。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这边都是有武力的好手,这样去欺负一群普通人,估计也没什么差别。副舵主的懊恼之情转瞬就没有了。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这么威风凛凛的指挥,居然被下面的人误解了念头——计兄弟真是太不好沟通了。
他这样想,就抬头望着那冷面汉子,见对方身形轻巧,如同一只大鸟。几个转折,就逼近了对方船头。
副舵主心中,又有点羡慕:虽然这是个没脑子只有蛮力的家伙。可是,这家伙的功夫真俊呀!难怪是总舵护法呢。
…………
胤礽站在船头,一步没退。他也是从小弓马娴熟的。练到今日,屈指算来十一二年。虽然算不得高手,可也自信有几分保护自己的本领。
他振了振袖袋,什么东西滑落到手心里。
太子身边的几个侍卫,一个还在苦劝他回去,另有人,起身迎上了来敌。
这时刻,正是那姓计的冷面汉子,将踩上船帮却未能踩上的时候。船上的侍卫一拳递过,冷风扑面,卡的就是对方旧力不继新力未生的这个点。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你看人家轻轻巧巧这么一拳,下面还是走路时的普通姿势,就好像谁都能摆的一个架子。可如果有人长了一双透视眼儿,就会发现对方这拳从腰腹透到拳尖。如果真挨实了,只怕有开碑裂石之力。
更别说,这一拳递出的时机之巧,不是天赋极高且在武艺上浸淫若干年的,根本没有这个火候。
那冷面汉子却毫不惊慌。身子微屈,同时抬腿就是一脚,踢得是对方下阴。
武林中有个说法:“出拳不让步,举手不留情。”练拳就是在好狠斗勇,为的就是和人拼姓名。或者我弄死你,或者你弄死我,总得死了一个才可罢休。根本不是什么你来我往的花架子。
冷面汉子一拳递出又一脚,岸上的护卫会身一闪,出拳打向他咽喉。另一手似攻似守,已经将那冷面汉子能躲闪的几个角度都封死了。
却未料到,那汉子出脚竟是虚脚,身子一侧,地堂功夫滚上船来。那护卫大惊,回头已经晚了。只见那冷面汉子手中一对不知什么时候取出来的双钩,挥舞着就向站在船头的太子攻去。
…………
船上打得混乱。不少人都躲在了船舱里。一边从窗户向外面看,一边又开始打扰满天神佛。
也有胆子大的,站在门口提了趁手武器——折凳,也想热血拼斗一回。没料到对方竟是踏着水面而来的,更和这边太子爷的护卫,打得各种眼花缭乱,顿时就吓坏了。
对面的大船还在靠近。胡靖和眼看着两艘船就快撞上了,真是心若油煎。这两艘船都是他花银子弄得呀!这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爷,能不能先付了帐,再撞咱的船。
周崀看见人家都是武林高手,当即就不敢出声了。躲在一边装死,只当没看见胡靖和的眼色。不错,你小子是送过我几箱子苹果——那又怎么样,收了钱就一定办事儿么,哪儿来的道理呀!
…………
罗德从里面见到胤礽遇险,面色大变。心想今天如果折了这位爷,在场的一个也活不了。
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个重重叠叠折着的小包来。
沈如是看了一眼,毫不惊慌。这样的时候,就看出大夫的冷静了。你若是见到血就尖叫,见到险情就手抖,那怎么能做一个好大夫呢?
左右看着没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抬手扯了窗纸,拎着把菜刀,就准备飞出去救场。
外面也有个想救场的呢,胤禛站在个别人一眼注意不到的地方,手中是一段怪模怪样的玩意儿。这东西可真没有几个人认得:这是火枪。
那冷面汉子第一个动作躲开护卫攻击滚上船,第二个动作还在滚着的途中,就掏出双钩攻向太子。节奏相当紧凑。一般人根本没有这么快的反应。
太子爷胤礽倒是毫不惊慌。身体一转,侧手接下了这一招。他对着两把钩一引,一避,且战且退,就像把这人向护卫的方向引。
那冷面汉子也看出了这个意图,顿时动作加快,如疾风骤雨一般攻了上来。旁边的护卫着急忙慌想往过扑,可怎么算,也得花费一点时间——足够那冷面汉子使好几招了。
胤礽那点水准,被这么一攻击,顿时局促。险境频出。窗子里面拎着菜刀的沈如是,与外面拎着火枪的胤禛,手心里都紧张的溢出了汗。这两人缠斗在一起,身形变化极快,这如果打偏了怎么办?
胤礽额头汗出。
作者有话要说: 20130717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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