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吹箫不?_分节阅读_5(1 / 1)
“原来是西门道友,久仰久……”然那林寒树尚未将客套话讲完,腹中便爆出一阵饥鸣,他条件反射的捂住肚子,露出一张苦瓜脸。
吹箫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转眼间从翩翩公子变成邻家青年,便弯了眼睛笑。
那青年见吹箫笑的干净,并非嘲笑,索性也不再拿样子,松了挺得笔直的背脊,一屁股做到地上,仰头朝吹箫可怜兮兮的眨眨眼:“这位道友,不知可否予我些吃食?”
吹箫便笑着扔给他一颗辟谷丹,那青年竟毫不在意的直接张嘴一接,辟谷丹就落日他大张的嘴巴里,等吃完了辟谷丹,林寒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啊,终于不用饿肚子了!为了等这九九花开,我足足等了一年都不敢离开,备的辟谷丹十几天前就用完了,他娘的,早知道就多准备些了!”
吹箫听了着青年抱怨的话,便是一怔,讶异的道:“难不成你方才是饿昏的?”
那青年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神情:“难道我还会因为受这点子伤便昏过去吗?若是叫我师父知道了,他定要狠狠的抽我一顿的,那太丢人了!”
吹箫忍不住扶额,难道你不觉得一个修道中人饿昏了是一件比受伤昏迷更加丢人的事情吗?于是林寒树少爷,成功的把吹箫对修真者的幻想拉低了一档。
那恢复了元气的青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打破了一个自科技位面来的土鳖对修真者清冷、优雅、高洁的美好幻想,只自顾自的抬头看了看时辰,微微皱眉:“时候不早了,师父还在等我回去,你若有空,就到洪钧峰丹正派找我。这个紫竹箫送与你,正好与你的名字贴切。”
吹箫也不推脱,接了那箫,道:“有空我定会寻你玩。”
那青年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身型猛然拔高,跳上一条细长小舟御空而去。
自得于又交的一个友人的吹箫今日的笑容便格外的灿烂,趁着那俊秀的面容,真是叫人打心眼里喜欢,一进家门,他便紧走几步,我这紫竹箫,快乐的朝殷玄黄道:“阿玄,我今日又得一友人,我很欢喜!”
第15章 顿悟
殷玄黄看着他手中握着的紫竹箫眼睛便是一咪,嘴里却道:“哦,不知是什么样的才俊?”
才俊?是不是才俊还在两说,倒是一个‘憨’字跑不了。吹箫一想起来方才的事情,便觉得可乐,于是毫不吝啬的笑弯了眼,只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殷玄黄看到他毫不掩饰的快乐,心中多少有点子不舒服,但阿箫此人他是知道,是个惯爱交友的,若是有看上眼或者和脾性的,那更是巴巴的凑上去也要相交一番,他对待自己不就是这样吗?可知道归知道,阿玄心中却仍旧不乐意,这人是他先看上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修士,送区区一把低级法宝便想来抢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提了提袖袍,与外廊石台上展开一面纸,压上白釉黑花异兽书瓷镇纸,一面细细研磨,一面侧头含笑道:“阿箫的友人必是个好的,不若箫给我讲讲,那人是个怎样的风采?”
林寒树是个怎么样的,这会儿子西门吹箫哪里还记得住,眼里心里全是此时这书生的风采啦!你看那人,着一身淡色青麻袍,那宽广的袖子在风中摇曳,他脚蹬一双木屐,肌肤莹润,足弓完美,如瀑的黑丝松松的在脑后用藏青色的绳子扎住,露出一张俊到叫人爱到心眼里的脸庞,那脸侧着,嘴角带着悠悠然的笑,那眼角微微上挑,盯着你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温润和专情。手里正提着笔,笔是上好的镜湖笔,苍色笔杆被修长美好的手有力的握住,悬空待走。这书生此时姿态虽摆的随意,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和潇洒。他整个人连带着这青石台子,泛黄的宣纸,还有那瓷镇纸,砚台,在吹箫眼中形成一股强有力的撞击,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古韵熏陶,仿佛带着时代的气息,密密的把他这个于内心深处仍旧是那个现代土鳖的灵魂包裹起来,叫他挣脱不开,也拒绝不了。
吹箫是惯爱这个调调的,此时阿玄的风姿带着一种魏晋名士的风流,叫他一眼也不舍得错开的看。
殷玄黄显然是了解吹箫的,他含笑催了一遍,吹箫才回过神来,道:“便也没什么好讲的,只此人性格直率,真的可爱。”话岁如此讲,但他仍旧粗粗的将林寒树的样貌描述给阿玄听。
那阿玄听罢,便微微一笑,握袖走笔,闲庭信步般悠然自得的与宣纸上挥舞,了了几笔,便勾勒出一个青年的形象,带润色后,不多时,一个青年的形象便跃然纸上。吹箫凑过去看,不禁讶然不语,你道如何——那画居然画出了林寒树的八分样貌,九分神韵!
就这一手,就叫吹箫狠狠竖起来大拇指,大声赞叹,那双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推崇,叫阿玄愉悦,仿佛吃了仙果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通透的。吹箫又催他落款,阿玄也不吝啬,大笔会就,上书‘乙亥年阴山老人漫笔’,字迹潇洒无拘,透着一股子狂狷。
这字也叫吹箫惊艳,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吹箫又见到了另外一个殷玄黄,一个充满了才气,风流倜傥的殷玄黄。这画这字吹箫实在是喜欢,便想厚着脸皮的讨。
阿玄哪里能把这人的画像给他,这画上的人,他恨不得吹箫立时忘了才好,哪能叫他日夜看着?便轻巧巧的道:“等哪日了,寻个好时光,阿箫也给我引见引见你那新交的友人,这画便做首礼。阿箫你若是喜欢,我令送你便是!”
吹箫趁机提要求:“那我还要阿玄题诗一首。”
阿玄哈哈一笑:“这有何难?别说一首,便是给阿箫写上十首、八首,也是要得的。”
吹箫大喜,忙顺杆子往上爬,喜滋滋的道:“不管多少首,我是不嫌多的,就这么说定了!”
阿玄自然只有颔首的份。
如此这般,吹箫便短暂的忘了林寒树,只追着阿玄每日看他作画、题诗,阿玄的字画俱是大气开阔的,纵然是娇娇弱弱的花草也能叫他画出点孑然世间、安然度日的悠哉来,吹箫每得了一副便喜不胜喜,是越看越爱,国画的那些子讲究,什么破墨、泼墨、勾勒、积染的手法他是一概不看的,他也懂的不多,所以,他若是觉得这画好,那定是画中风骨叫他爱。
说道书画,那可是吹箫的心爱之物,别看他走南闯北的,什么三教九流、好玩的刺激的都见识过、耍过,可到最后,却独爱这古书、古画的。就是现代国画家,若是他爱哪个人的画了,那定是要想方设法的结识一番的。这做派就叫那帮子兄弟嘲笑——顾惜,你丫的骨子里就是个二逼文艺青年!
吹箫对弟兄们的评价是不认的,他自己是爱,可奈何天生就不开这个窍!按说走他们这一行当的,那一手的字是打小便要练的,概因从某方面来说,字也算是一块招牌,你走出去看看,现在哪一个摆摊算命的不会一手毛笔字的?可吹箫的字那是打小的就惨不忍睹,自毛笔都握不稳的年岁到翘辫子的年岁,他没少练,可时今也只得了一个马马虎虎的评价。至于国画,那就更别说了,哎……那简直是吹箫的黑历史,羞煞个人咧!
人俱是此,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发觉得好。自打‘笨’走了N个国画老师后,吹箫是彻底歇了作画的心思,他改收藏了!满足的将阿玄新画的一副百马奔腾图挂起来,吹箫看着自己专门辟出来的藏画室,就笑。心想着,以后若是去哪里了,这些画定是要好好带走的,到时候就把那储物玉简倒腾出一块地方来,专门放这些宝贝。
那殷玄黄看着吹箫每日笑眯眯的满足样子,心情也很是开阔,他从未想过自己并不在意的东西竟叫这人如此的欢喜,他看自己作画的时候,双眼明亮的样子叫人打心眼里觉得——‘啊,我会作画竟是这样了不得的事情’,那种感觉叫人舒适的不得了。阿玄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竟不知不觉中回忆起自己的生平,细数自己玩过的玩意,这么一一想来,到把自己惊到了,原来他懂得还真不少咧!各类乐器不说、那些已经失传的、现今仍在流传的他都精通,各类匠活,什么木匠、铁匠、花匠、茶匠等他也是多少懂的,就连娘们玩的刺绣那也是会的。
不过,这也不很奇怪,他活的年岁实在太长了,修行又与旁人不同,人家修真都是避世,等修为到了瓶颈的时候,方才出来历练,以求打磨心境。他则与旁人正相反,平日出世修炼加历练,唯有瓶颈的时候,方才闭关静悟。是以,在漫长无聊岁月中,他玩过的东西简直多不胜数,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学、去练,又是天纵之资,不需多长时日,就能轻易的将技艺习到炉火纯青。这些东西原先于他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等兴致过了,便扔在一边,浑然不去在意,更不会觉得将这可堪称民族瑰宝的手艺束之高阁很是可惜。然后时间久了,他也就忘了自己玩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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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今,吹箫的目光勾起了他的兴致。阿玄就这么一点点的理着、回忆着,竟叫他又品出点味道来,他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许久未有增益的心境更加清澄圆润,仿佛被洗涤过一般。
殷玄黄知道自己正处于一种非常难得的顿悟中,不同于以往醍醐灌顶似地一蹴而就,这一次的顿悟是缓慢的、润物无声的柔和。他不知道这种顿悟什么时候结束,也不想像那些好不动易进入顿悟的人一般抢着这样的好时机修炼以增加修为。每日也只顺其自然的作息,见吹箫如此爱诗画,甚至开始教吹箫作画来。
阿玄愿意教授,自然是叫吹箫喜不胜喜,也浑不在意自己不开的那一窍,跟着便画,结果好好的牡丹硬是叫他画的跟鬼画符一般,直羞得吹箫面红耳赤的不敢抬头。阿玄倒是喜欢,扬起那画抖两抖,叹曰:“这世间的牡丹什么姿态的都有,偏偏就缺这一种。阿箫能把牡丹画到如此地步,也是奇葩,这画值得珍藏,我便要了!”说完,还在那画旁提了两句诗,叫小厮拿去装裱,竟真是一幅要收藏的样子。
吹箫几欲昏倒,如此丢人的大作,阿玄偏还要闹,朝他讨吧,那人就慢悠悠的回道:“那我便也要把送阿箫的画讨回来,这可使得?”
使得?当然使不得!那些画可是阿箫的心尖尖,谁都不得动的!是以,最后也只得作罢,弄的阿箫每每到书房寻阿玄,就要装作对墙上挂着那幅印象派到极致的画视而不见。
这一次的打击实在叫吹箫难以承受,他蔫了几天,可待阿玄要作画的时候,这厮又兴高采烈的去围观。阿玄再提出教授,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居然还敢应承!不过,此次阿玄倒是吸取了教训,你对着阿箫讲这里怎么运笔怎么用墨他是听不明白的,定要带着他亲自体味才好。
是以,阿玄自然的走到阿箫身后,自后面将他整个人圈住,修长美好的长指覆在吹箫执笔的手上,头凑过来,挨着他,偶尔呼吸出的热气便扫过吹箫的耳朵、脖颈,湿热热,轻柔柔的。阿玄低沉温润的嗓音在他耳朵边细细的讲解下笔的轻重缓急,手指轻移,带着他执笔的手在雪白的宣纸上划过,慢慢描绘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它舒展着每一片花瓣,尽力的迎接阳光,骄傲肆意的展示自己的美丽。
吹箫看着这从自己笔下而出的牡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慨,侧过头看阿玄,却见到这书生低头望着那牡丹微微一笑,一时间,他竟是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傻乎乎的声音:“真好看……”
你猜他是说人,还是说画?
第16章 讨好
那殷玄黄就低低的笑出来,也不知道是笑什么,吹箫便忽的脸红了,一边红他还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真真的不害臊,都多大的年岁了,老男人一个,竟还有这般扭捏的姿态。可是,那也没办法啊,实在是这个书生太妖孽了。
想到这里,他就又理直气壮起来了,是了,这哪里怪得了自己咧?男人他就是个爱好颜色的东西,这书生长成这样还敢笑的这般温雅,还不兴自己贪看几眼吗?是以,他就笑了,笑的眯眯的赞叹:“哎呀,阿玄你真是好看。”
你看那专注又清澈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全天下就你一个人一样,阿玄心里就突然间有些小羞涩了,他抬手捂了捂嘴巴,眼神漂移了一下。吹箫顿时就得意了,越发的没型,竟学那般纨绔子弟,巴巴的凑上去,用食指挑阿玄的下巴,再赞:“真不知哪家的小媳妇儿有这个福气,得了我们阿玄去,定叫她每得日日做梦都乐醒。”
自打殷玄黄化形,这几大洲垂涎他颜色的修道者不知有多少,可哪个敢这样轻佻的调戏与他?这可又是新鲜又是恼怒,偏生着恼怒中还带着一点点的喜悦,真真是叫人心中五味杂陈。
阿箫见他不说话,也渐渐的不自在了,松了挑着他下巴的手,清了清嗓子,低低的道:“阿玄给我这画提首诗吧。”
单这一句话可就解了两个人的尴尬了,殷玄黄挑了挑眉,眼角带笑的看着他,手指画,挑了腔调:“哟,你的画?”也不知刚才是哪个拿着他的手走的笔嘞!
吹箫是个厚脸皮的,竟一点也不谦让,拿起画小心的抖抖再吹吹:“瞧瞧我这画多好啊,我就从来没有一幅画能画这么漂亮!唔,好——啊!”
殷玄黄简直瞠目结舌,他还未看见这人这么无赖的一面,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甩袖子唾道:“好个屁——!不给提!”
这一句话可就叫吹箫大张了嘴,蔫了。你想想啊,他这么些年的黑历史今天可就可以洗刷一番了,正需要一首诗来的,到时候诗画俱全,日后那也是一番纪念!哪知这书生平日里大方的不得了,这会儿子竟吝啬了!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追上去好一番讨饶,涎着脸讨好:“好阿玄,你就提一首吧,哪怕两句都好!”
殷玄黄看他那做出来的献媚样子,就乐,笑了好久,待吹箫眼神越来越亮,再笑眯眯的回一句:“不!给!阿箫的画自然是要阿箫自己来提的咧。”
吹箫赶忙补救:“也算是阿玄的画咧!”
算?殷玄黄这次直接转身走了:“以后都不给阿箫题诗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阿箫就傻了,看着那书生身姿濯濯的背影,沮丧的不得了——你说,怎么越说好话这待遇就越低呢?
自打吹箫得罪了阿玄,阿玄就果然践行自己的诺言,再不给吹箫题一首诗了。这就叫吹箫难过的不得了,最近是想方设法的讨好阿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也再不轻易的提要求。
实际上阿玄也并未真正生什么气,不给吹箫作诗也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诗难道是好做的吗?每每给阿箫画一幅画,便要题一首诗,偏阿箫鉴赏水平还是有的,要拿那些自己都看不上眼的去凑数怎么也说不过去,这事儿怎么着也要隔三差五的来吧?况且,你说这东西要是来的太轻巧,那人可就不当回事儿了。若叫阿箫觉得自己作诗是张口即来,那往后要是想到了便来求一首的,我的个娘类,谁受得住?
对阿玄的小心思,吹箫那是不懂的,好诗词难做,他也是知道,只是见阿玄题诗题的痛快,每每是做完一画,便一挥而就,半点不带犹豫的,那心里简直要把阿玄比作那曹植曹子建,才华高的,哪里只八斗,九斗十斗都是有的。
于是,阿箫待阿玄就越发小意,可叫他好好享受了一些时日,可眼见着没什么成效,阿箫着急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骚到阿玄的痒处。阿玄不是爱酒吗?那就去寻好酒来!
好酒,什么又算是好酒呢?看阿玄家虽不大,可吃的用的,那俱是上好的。这不差钱的主儿好酒,若有心,哪里又喝不到美酒?看这几日家中美酒几乎日日换,就可知这大雍能找到的美酒,大约都叫阿玄喝过了。
既如此这般,阿箫便打起了自己酿酒的主意,想自己好歹多活了一辈子,走南闯北的,酿酒的法子还是知道一点的。就算是酿出的酒味道不好,可终究是自己的一片心意,阿玄看在自己一片拳拳之心上,想必也会欣赏,也会体谅他的吧?
唔,阿玄那样好,定然会的。
第17章 纠结
吹箫要酿酒,这事儿动静不小,每日进进出出的置办酿酒用的东西,来来回回跑了不少地方才把要的东西备齐活了。这番姿态自然是叫殷玄黄知道了,听说阿箫要酿酒,他心下明白,这酒必然是用来讨好自己的,虽然这心中是很感动的,可对于阿箫能酿出个什么东西来,阿玄却是不抱什么希望。你想啊,阿箫这人就连头一回饮酒都是在今岁除夕夜,这么一个连喝酒都不曾的家伙,居然要自己酿酒?!不用想也知道,他必是从哪个书上得来的法子,看着似乎简单,便觉得照着做就成。可这酿酒就真是简单的事?你知道那酒曲用什么样的原料最好,你知道多少温度合宜,你知道多少时日可成,你又知道如何调整口味?是以,就算是知道了酒方子,没有经验那是万万不成的。
可,看阿箫这样干劲十足的样子,阿玄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来。哎,罢了,等阿箫酿出酒来,纵使是腥臭毒药,一仰头也就下去了,大不了坏几天肚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那酒可万万不可教阿箫自己尝到。
吹箫可不知道殷玄黄什么都想好了,只听得那书生小气吧啦的强调:“既是给我的酒,阿箫便一点也不准喝,全都是我的。”阿箫心中觉得他小心眼也很可爱,就好脾气的安抚:“好好,都是你的,都是阿玄的,我半口都不偷喝。”
阿玄这才放心,只每日苦哈哈的等着那要命的一刀落下来,他是个嗜酒如命的,现如今不知何时就要喝那定然不是滋味的酒,可不就是要命嘛!偏生阿箫是个没自觉的,他还感动咧——原来阿玄是这么盼着我的酒!如此,他还巴巴的去劝慰,道是:“阿玄,这酿酒也需要时日,等我酿好了,必是头一个与你喝的,别着急啊!”
我着急个屁咧!阿玄心里想着,脸上却带着笑:“我不着急,阿箫你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咧。”
时间。听到这个词,阿箫原本惬意的心情就落了下来,他自己自然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的,修道者修为每晋升一个境界,那寿命就会延长许多,他如今不过才旋照(修真的第一个境界),可那寿命就足足增加到了两百岁。但阿玄呢?他不过是一普通人,毫无任何修真资质的普通人,顶天了也就百岁的寿命,况且只怕那时候阿玄都已经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皱纹满布,连牙齿都掉光了。
那时候的阿玄还是他的阿玄吗?他的阿玄是绝世独立的书生,他有一手的好丹青,更有一身的才气,通身的气质叫人见之忘俗。他发觉自己无法想象渐渐老去的阿玄,那是一种怎样残忍的画面,叫你看着你在意的人,一点点的老去,每老一点便更靠近死亡一点,岁月渐渐将你熟悉的容颜变成另一种样子,给你一种全然的陌生感,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却会叫人产生一种怀疑的错觉——这真的是我的友人吗?我风华绝代的友人?!
明明不想这么怀疑,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控制不了思绪。并非嫌弃友人容颜老去,不复旧颜,只是发现自己面对时间变迁时是那么的脆弱,你只能看着,半点也干涉不得,那种明知道最终结局却只能等待的无力感定会叫人发疯,叫人憋屈死。思及此,吹箫方才有一种透骨的冷意。
大道无情。大道无情!
如此平凡的四个字,常常入耳却未曾入心的四个字,如今阿箫觉得自己真有点体味到了。这就是一个铁律,在你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冷不丁的跳出来大刺刺的提醒你的愚蠢,嘲笑你的大意。
吹箫忽然间就有点怕了——他怕阿玄离去。
一想到阿玄离去,他身上便有万般的不自在。这种突然而来的沉重,叫阿箫难过,他甚至不敢再在阿玄面前晃,他不要把这种难过传给阿玄,况且,你要他怎么说呢?难道要对阿玄说自己是个修道者?然后叫阿玄意识到两个人的不同,或渐渐远去,或陪着他一起悲伤?
两种都不是吹箫想要的,于是他便对阿玄说要去山里采酿酒的果子,不知要多久,更说那山上有他相识的人,吃用俱不用担心,叫阿玄等着他的酒。
阿玄答应了,在门口看着吹箫上了毛驴,慢慢的走了。
吹箫去洪钧峰找林寒树了,他认识的人中只有这林寒树是修真人,不若去那里散散心,也感受感受修真山门的气氛。那洪钧峰在大雍西北方向五百里,对吹箫来说,赶路便是要半天。紧赶慢赶的到了洪钧峰,大老远的,吹箫便看得到那洪钧峰的一处地方有一小片乳白色的生气,浓郁洁白。他大约猜得到,那里不是丹正派的藏宝库所在就是哪一个大能的洞府。这种情况他那便宜师父微尘可是讲的清清楚楚,道是他们这一派与旁人不同,旁人吸收的是灵气,他们吸收的是则是更玄妙的一种气,这种气天灵地宝上多有,门派藏宝库中定有,大能的洞府多半也有等等,上面还详详细细的介绍了许多对本功法有好处的东西或地点,可见,实际上修炼《九转回生诀》的修真者,也并不了解这本功法究竟修的是什么,只知道修这功法之后,六感极强,能趋吉避凶,运气多半还很好,且不用跟其他人争抢什么灵气。只需在各门派旁安家,静静修炼就成。
吹箫比他们多生了一双妙眼,看得到,更兼知道点子天地法则,于修炼上倒是更有利些,可他顾忌也就更多一些,像前辈们那样肆无忌惮的在人家门派旁窃取门派气运的方法他是做不来的。太损阴德,迟早要有报应。就连那微尘也都说了:“虽不明缘由,可修此功者的下场多半凄惨。”这就是了。
吹箫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凶险的修仙路,更是添了一笔愁绪。真是,原想着来这里松散松散心情,却没成想更加的郁闷了。
他正这般想着,那林寒树便朝着他疾步迎上:“西门道友,你可是来了!”俊朗的一张脸笑的灿烂极了,吹箫见他如此开朗,心情也不由的好转一些,遂对着他也笑,俊俏极了。
那厢,用神识偷看的殷玄黄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第18章 我竟心仪于他
林寒树是个热情爽朗的人,把与他有一饭之恩的吹箫照顾的妥妥的。修真者到了融合阶段结丹过后就可辟谷,那林寒树费尽心思得了那九九无为返魂花,求了丹正派的师祖给炼制了金阳丹,前借助此丹方一举成功进入融合期,他分明不用再食人间烟火,可吹箫来了,仍旧一日三餐的陪着,一点也不在意凡食带来的杂气。
林寒树的师父张正飞对此颇有点不满,他这个弟子不满六十便能进入融合,在丹正派中也是独一份儿,方才驱尽了体内杂质,正该是精心巩固修为的时候,怎么能再去吃那些俗物!明里暗里都说过林寒树几次,林寒树次次都嬉皮笑脸:“师父,西门道友上次救我,那日我正当昏迷,手里就抓着九九花,若是个心术不正的,灭了我,拿了宝物离开,纵使师父元婴修为,只怕也拿他无法。此次道友上门说是来拜访,可我观他心头有愁绪,旁的我或许帮不到什么,可做个伴还是能做到的。若每每到饭点,他吃我看,岂不叫人难受?那点子杂气,我不需多少时辰就能化掉,何必如此呢?”
张正飞这才不再说他,弟子心性纯良、知恩图报也让他欣慰,寒树有此心境,在大道中也可固守本心,与修炼一途也是好事。
吹箫在修道上与旁人不同,因此也并不知道师徒二人因此争执,这几日林寒树是处处留心他的喜好,时时作陪,叫他没有一点不自在。每餐饭他都准时上门,陪着吹箫用,更兼着解说,他对上来的每道菜都如数家珍,讲说这个菜是用的什么食材,什么配料,那个菜是用了哪里哪里的水,说的叫人口水直流。
他不仅说菜,更说当年他初入丹正派时,师兄弟几个抢食的趣事:“那时候每到饭点几乎都是一场硬仗,老王做的菜是最好的,可偏他是个小气的,每次只做那么一点点,想吃就要抢。我们同一批进来的师兄弟七个,赛跑是常事,等大家各学了本事以后,那就更热闹了,各种术法、招式的,只要能叫旁人落下,那就一股脑的使出来。老三是最最阴险的,就爱在后面捡便宜,趁着我们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偷跑,他走的灵巧派,跑路的功夫最好,我们都追不上,他吃的还多,老王的菜能叫他一个人吃一半,真真气煞人了,这厮实在是犯了众怒了,后来叫我们六个围住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才老实了……”林寒树讲起来当年的时候那是一个眉飞色舞,说的是趣味横生,师兄弟间的雄厚友情就在这嬉笑怒骂中一点点的洒出来,叫吹箫好生感慨,又是羡慕又是惆怅的。
这算什么呢?他想着,若是阿玄能修道,他们定然比林寒树的师兄弟们更加亲厚、更加友爱才是!可惜,阿玄的根骨不成,他修不了道。
吹箫想到此就叹了一口气:“林兄,你可有父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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