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节阅读_30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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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寻上刘庆,威胁利诱,手段尽出。甚至做好准备,万不得已,先踢出几个替罪羊,再图后事。

未料想,刘柱史吃了秤砣铁了心。

送走来人,当即咬破指尖,写成血书,具官服乌纱,金水桥南碎首。

此举无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庆虽然未死,天子的怒火却是更甚。

六部九卿仍在努力,做最后挣扎,刘健谢迁紧缩眉心,长吁短叹。李东阳负手廊下,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目及振翅而飞的雏鸟,神情复杂。

事不可为,亦不能为。

或许,该退让的不是天子……

正德二年,三月已未,天子敕谕,黜陟蓟州、延庆州、兴州、营州文武共计三十六人。裁革四州衙门通判等官四十五员,皆管粮、捕盗、劝农等事,无能开革。

“降永宁知县云南鹤庆军民府经历司为吏,以收受贿银,不接冤状,引民怨,下锦衣狱杖三十,后遣。”

“平谷知县、县丞、典史。职任中,无律察商民,索取金银,不从者必枷号示众。严酷甚,有小民畏而缢死。其母上告,竟为酷吏所械,冤死狱中。其行之恶,禽兽不为!

下锦衣狱,重杖三十,枷号十日。知县斩首,县丞典史黜官,三族谪北,永远戍边。”

“延庆知州违例乘轿,滥役人夫,少给粮价,霸占军屯,械至镇抚司狱,重枷东安门外,一月期满,发密云后卫戍边。”

“蓟县知县,粮运使收奸商金银,以陈粮充新米。藏粮布私市贼虏,违法事多,难以常例处,令重枷县衙外两月。运粮使斩首,知县典史发辽东,县丞留任,主簿以下入军户,发潮河所。”

“三河县丞戍边。”

“营州知州杖三十,发贵州。判官杖十,发密云。”

“四海冶所指挥使降千户,以临阵怯战,夺部下之功……”

敕谕当殿宣读,只字未提蓟州冒功,皆以贪墨,欺民,违制定罪。群臣心中有底,却压根没法说情,更无从争辩。

坐在龙椅上,朱厚照无比舒爽,大有横眉吐气之感。

看着往日里滔滔不绝,现今却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的两班文武,嘴角止不住上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降下九天劫雷,照样得站直等劈!

与此同时,数匹快马驰入镇虏营。

黑衣圆帽的番子翻身下马,直言请见杨瓒。

“天子口谕,此物交予杨御史。”

送走番子,杨瓒回到帐中,随手打开木盒,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立即瞪大双眼。

玉米?!

第一百五十二章 喜讯

两个巴掌长,五指宽的木盒,满满装的都是玉米粒。

乍一看,貌似不少,粗算下来,顶多三颗玉米,最多四颗。

杨瓒几度畅想,寻找到玉米土豆,在各府州县大范围种植,既能缓解粮食问题,又能丰实边储,增强边军实力。对抗小冰河期的同时,彻底解除边患。

问题是,想得再美好,终不是实际。

捻起几颗晒干的玉米粒,杨佥宪叹息一声,眉头深锁。他忘记最重要一点,非专业出身,番粮到手,也压根不晓得怎么种!

总不能随便挖个坑,扔进去了事?

相隔两地,朱厚照为吃发愁,杨瓒为种发愁。

面对玉米,君臣生出同样的挫败感。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效仿皇庄,令沿海卫所搜寻佛郎机人,搜寻种植之法。要么就发下重赏,不愁没有欧罗巴走私船上钩,冒着海上风暴,前往美洲大陆,带回有种植经验的印第安人。

想了许久,杨瓒眉头皱得更深。

放下玉米粒,盯着木盒,不免有些后悔。

当真该拦下番子,询问清楚,这些玉米从何而来,是否已有种植之法。

幸运的是,边塞虽然苦寒,仍不乏能识节气,熟知田亩的老农。想种出玉米,必须离开镇虏营,到附近卫所边屯走机会。

找对人,应该能想出种植办法。

一盒玉米粒,数量不多,分成几份,赶在五月前播种,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在一两个星期内出苗。

运气不好,关碍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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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第一次,不愁没有第二次。既能寻到玉米,说明掌握正确途径,找到往来海上的欧罗巴商船和走私船。

距小冰河末期还很久,这段时间,足够想出办法,推广播种。

欲速则不达。

有的时候,耐心更为重要。

想到这里,杨瓒心下略松。

走出帐篷,发现天际一片灰蒙蒙,彤云密布。

朔风卷过,摊开掌心,零星飘落几片雪花。

不到盏茶,六出延展,雪成鹅毛,自空中洒落。

巡逻营卫走过,绯色袢袄落上一层白。

“见过佥宪!”

带队总旗抱拳,杨瓒颔首,问道:“草原可传回消息?”

“回佥宪,尚未。”

营卫离开,杨瓒站在帐边,不过几息,鼻息凝成白雾,眼角眉梢挂上点点晶莹,连打两个喷嚏。

跺跺脚,退回帐篷,再不敢吹风。

当夜,北疆之地,又降一场大雪。

京城开始春耕,蓟州边镇,靠近草原一线,土地仍冻得结实。

顾卿传回消息,阿尔秃厮部正向漠北进发,搜寻伯颜部营地。没能找到伯颜小王子,却接连抢劫三支附庸部落,可延汗闻知,定然震怒。

小王子的怒火,阿尔秃厮人的贪婪,这一整年,草原休想平静。

“吃到甜头,轻易不会收手。”

接到消息,杨瓒同顾鼎商议,取二十匹丝绸,三件玉器送往草原。

送出之物都是刘瑾丘聚留下,换成粮食,足够喂饱两卫边军。分出几件并无太大问题。

为保万全,簿册由专人记录,事情需秘密进行。

隐瞒朝中,实出不得已。

若是泄露,赞同未必,反对却是必然。

一顶“结交鞑靼”的帽子压下来,不伤筋动骨也着实心烦。

计划初定,杨瓒便同两位总戎商议,条陈奏疏只呈送天子,内阁六部都要隐瞒。

非是全盘否定优抚之策,实是面对豺狼,实行仁义道德,只会让其得寸进尺,越逼越紧。

一味退让,最可能的结果是退无可退,跌落万丈悬崖。

痛打一顿,狠狠教训,让其心生畏惧,不敢轻易冒犯,才是正路。

边镇之地常年面临鞑靼威胁,无论文武,多数会同意这个观点。朝堂之上,情况则完全两样。

十成十,奏疏斥回,上奏之人都会吃挂落。

瞒着朝堂,暗中行事,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危险同样大,好歹能安稳边镇。

杨瓒知道,顾鼎张铭冒的风险比自己更大。但两人全无半点退缩,听闻计划,当场拍板决定,行,就这么办!

“北御鞑靼,夺回疆土,护卫万民,方不负我等出身,无愧纵马草原的先祖!”

镇虏营上下达成一致,新任蓟州总兵,自京城调任的密云、怀柔两地镇守,乃至潮河所、密云后卫、磨刀峪等地指挥千户,嘴上没有明言,态度却相当明确,凡镇虏营骑兵商队,持续相关手令,一概放行,不报朝廷。

刘庆之后,朝中没有再派监察御史。

很显然,朱厚照决意复行圣祖高皇帝之法,一口气发落近百名文武,让群臣大感心惊。短时间内,不会有心思再查边储,也没能力来找麻烦。

天时地利人和,杨御史认为,事情没有不成的道理。

结果证明,他想的不错。

顾卿深入草原,阿尔秃厮部追逐利益,小王子震怒,鞑靼部落各怀心思,内讧势成必然。

蓟州等地,好钻营及无能之辈多被调任。无心御敌,只想摘果子的地方官员,或罢黜或流放。空出的位置,多为壮年,有实才的官员填补。

文官多出翰林六科,武将则由五军都督府选派。

通过锦衣卫,杨瓒知晓部分名单,从头至尾数过一遍,诧异发现,竟有十六人是殿试同榜。

其中,户科给事中王忠外放平谷知县,曾在晋地的李淳调任蓟县,出身蓟州的程文调往昌平州,官升州衙判官。

官文下发之后,几人陆续送来书信。

杨瓒一一看过,不得不承认,身在官场,人脉的确重要,更是一把双刃剑。

用得好,自可官运亨通,前途坦荡。用不好,被连累丢官免职,甚至下狱流放,也只能怨自己倒霉,事先没能擦亮双眼,才落到如今下场。

总体而言,杨瓒的眼光还算不错。

王忠身在京城,以言官入朝,举发贪墨,出使朝鲜,功劳自不必提。

李淳程文外放,任职期间,确实做出不少实事,在当地官声相当不错。非是如此,升官调任也轮不到他们。

纵观全国,知县二尹,典史主簿,加上等候选官的举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比资历,李淳程文完全不够看。

他们能仰赖的唯有官声,以及在朝中关系。如此一来,赴任之前联系杨瓒,送来私信,就完全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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