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节阅读_296(1 / 1)
顾晣臣未回医帐,帮忙清点人数,抄录名单。
谢丕前往伤兵营,核对正误。并遣人至城内,敲响铜锣,宣天子圣恩,召军户贴户及家眷至左营分赏。
事情分摊开,有条不紊进行,效率极高。
杨瓒看过名册,未见疏漏,全交谢丕顾晣臣处置。走出大帐,四下里寻找,看到被谷大用“留住”的刘瑾,立时笑眯双眼。
银箱卸下,刘瑾本欲马上离开。
然而运气不好,没等没走出营地,就被谷大用瞧见。二话不说,拉住衣袖,不许走。
“放开咱家!”
刘公公瞪眼。
这是要作甚?!
咱家和你姓谷的没任何交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放开!
给咱家放开!
丘聚在一旁笑着看戏,既不出声,也不帮忙。
刘瑾急着离开,他则不然。
机会难得,不留下同杨佥宪亲近亲近,套一套交情,这般火烧眉毛,急着上车,是赶着去捡金子?
各州县已刮过一回,归程未必有太多油水,干嘛要急着走。
这个账,姓刘的不会算?
按照常理,丘聚的想法委实不错。
奈何刘公公被杨佥宪坑过几回,听到“杨”字都心里发憷。宣旨之前,见杨瓒笑得和善亲切,愈发感到不妙。
留下等着被坑?
傻子才干!
走,必须走,马上就走!
心急之下,刘瑾拼着拽断衣袖,用力扯回手臂。
怎料想,谷公公力气太大,内府织造房的手艺太好,衣袖没扯断,领口直接散开。
寒风中,刘公公披着半边衣衫,脸色铁青。
瞅瞅手里的半边袖子,谷公公觉得不保险,直接拽上腰带。
“放开咱家!”
“不放!”
眼见两人就要开架,丘聚袖手旁观,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
杨瓒不得不快行两步,出声道:“两位少监,且听本官一句……”
话没说完,谷大用以为“任务”完成,突然松手。
刘瑾没注意,仍在继续运气,用力向后一挣,噔噔噔倒退三大步,踩到冰上,没能站稳,立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寒风吹过,满营寂静。
这个结果,实出杨瓒预料。
惊讶之下,嘴巴开合,半晌没能找回语言。
刘瑾爬起身,扶着腰,止不住眼泪长流。
他就知道,遇上姓杨的准没好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预感成真
刘公公摔得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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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后没站稳,接连又摔了两跤,再站不起身。被抬进医帐,趴在榻上,顾及面子,拼命咬牙,才没痛叫出声。
李大夫走进帐篷,仔细净过手,搓热掌心,这里按按,那里捏捏,力道时轻时重。一边按一边问:“敢问公公,这处可疼得厉害?”
“是,对就那里,……哎呦!”
惨叫一声,刘瑾猛然扭头,怒视李大夫。
说疼你还按?
劲道这么大,故意的是不是?不怕咱家收拾你?!
“草民只想确认一下。”
确认?
刘瑾眯眼。
身为西厂提督,看事观人,必以怀疑的目光。李大夫的解释,即便说得通,也不会全盘相信。
可惜的是,气恼之下,动作太急,没掌握好角度和力度,腰上未治,又险些扭到脖子。
咔嚓一声,惨叫声冲破帐顶。
疼出一身冷汗,刘公公心中酸楚,眼泪横飞。
他就知道,姓杨的是他命中煞星!
奸宦之路被挡,无法重塑前辈辉煌,他认了。老实做个厂公,竟也不能免灾。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刘公公叫得委实凄惨,当真是闻者落泪。
谷大用和丘聚却袖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前者更是咧开嘴,半点没有身为“伤人者”的自觉。
天子临祚之前,两人就互看不顺眼,时常掐架。怒到极点,没少撸起袖子单挑。
最凶一次,谷公公火力全开,刘公公被揍得两眼乌青,躲在屋里哭了小半个时辰。
在谷大用眼中,刘瑾不过是闪了腰,轻伤都不算。况且,是姓刘的自己摔倒,和他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半个都没有。
丘聚连连点头,立场坚定,站在谷大用一边。
杨瓒坐在桌旁,放下茶盏,挠挠下巴。
刘公公的表情太哀怨,目光太刺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实事求是,他的确给谷大用递话,想办法留住刘瑾。只没想到,谷公公会二话不说,直接拽人。更没料到,中途出现岔子,刘公公摔倒冰上,当场闪腰。
依李大夫诊断,三日不便行动,五日方可启程。
过程不算美好,目的到底达成。被剜两眼又不会少块肉,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实在过分,取出金尺,拍拍掌心。眉毛一挑,威胁之意昭然。
效果相当好。
刘公公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转头。力度又没找准,咔嚓一声,脖子再扭。
这一回,疼得叫都叫不出声。
“公公小心!”
李大夫皱眉,不得不将膏药分做两份,一张贴在刘公公腰上,一张贴在颈后。为防止脱落,令徒弟寻来一卷煮过的布条,仔细缠上两圈。
最直接的后果,三天内,刘瑾只能高昂着下巴,低头都是万分困难。
“伤虽不重,仍需注意。还请公公小心,莫要轻动,以防留下病根。不然的话,神医再世也是无能为力。”
刘瑾瞪眼。
扭伤卧榻,没法上路,让谷大用和丘聚白看一场笑话。积下一肚子火气,正无从发泄。李大夫正好撞上枪口。
干不过姓杨的,还收拾不了一个大夫?
刚要叫人,杨瓒忽然起身,走到榻边,好心提醒道:“刘公公,李大夫医术高超,用药极准。然却更擅制毒。”
半截话噎在嗓子眼,刘瑾差点双眼翻白。
边镇大夫,该精通刀枪箭创,专治跌打损伤。
制毒?
休要诓他!
“刘公公莫要不信。”杨瓒摇头,将声音压得更低,“日前,四千鞑靼骑兵攻城,镇虏营只不到一千边卫,能够击退两次进攻,支撑到援军抵达,李大夫居功甚伟。”
见刘瑾仍是不信,杨瓒好人做到底,将战时惨烈,城下惨状,巨细靡遗,一一道来,不漏半句。掺入毒粉的火雷,更是提了又提。
听到最后,不只刘瑾,谷大用和丘聚都是肃然起敬。看着李大夫,活似在看一瓶行走的砒霜,眼角抽动,头皮发麻。
“请公公早点歇息,草民明日再为公公换药。”
收起空瓶,李大夫背起药箱,行礼告辞。
刘瑾再没喷火,反而客气点头。
未料想,忘记脖颈扭伤,头点到中途,嗷一声,又发出惨叫。
帐帘掀起又落下。
李大夫返回伤兵营。杨瓒没急着走,立在榻旁,好心宽慰刘瑾。后者宁愿不被安慰,尽快请杨佥宪走人。
日将西沉,营中燃起篝火。
伙夫挽起衣袖,架上大锅。
宽大的木桩充当菜板,粗壮的胳膊,肌肉隆隆鼓起,挥舞起菜刀,几下斩开半腔羊,一股脑丢进锅里。
没有太多香料,但材料新鲜,火力够旺。待羊骨在水中翻滚,洒入盐巴胡椒,照样能熬出一锅好汤。
偌大的铁锅烧热,刷上一层新炼的荤油,厚实的麦饼压平,成圈贴上,一个挨着一个,很快鼓起,溢出麦香。
二月天,边塞之地,冷风刺骨,冰冻三尺。
挥舞大勺的伙夫,只着单袄,仍滚出满头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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